![[B11p0261_01.gif|300]] (以上密勒日巴尊者心咒,(佛弟子)鄭霍然貢獻。) 木納記目錄 譯者序 第一章 夢現 ᅟᅟ一 第二章 開示生為苦本 ᅟᅟ八 第三章 學咒復仇 ᅟ一七 第四章 放雹雪恨 ᅟ二四 第五章 畏罪去尋師 ᅟ三一 第六章 苦修苦拆,造屋求法 ᅟ三八 第七章 背已磨穿矣 ᅟ[A1]四四 第八章 違師竊逃 ᅟ[A2]五十 第九章 一封信的祕密 ᅟ五六 第十章 新屋落成攝受入壇 ᅟ六一 第十一章 得法起修的境界 ᅟ六九 第十二章 麻把重赴印度求法 ᅟ七五 第十三章 夢裏的故鄉 ᅟ八〇 第十四章 別師歸家 ᅟ八六 第十五章 冤親重相遇 ᅟ九二 第十六章 馬牙山洞的苦修 ᅟ九九 第十七章 二女送供,脈解心開,得大成就 一〇五 第十八章 沙罐粉碎,祖師出來了 一一〇 第十九章 以德報冤,怨親同度 一一五 第二十章 降三魔 一二二 第二十一章 雪山的爪痕 一二八 第二十二章 鬼子母與魔天 一三四 第二十三章 天人恭敬 一四二 第二十四章 弟子之成就 一四八 第二十五章 毒 一五五 第二十六章 唱滅的遺囑 一六三 第二十七章 涅槃 一七〇 第二十八章 供養舍利種種神奇 一七八 第二十九章 圓滿功德 一八七 ᅟᅟ==[A1] 四四 【CB】,四【補編】== ᅟᅟ==[A2] 五十【CB】,四四【補編】== 木納記再版因緣 朱鏡宙 《木納記》一書,西藏惹穹多傑札把著,多傑大師口述,中江死灰居士張心若筆記,成都佛化新聞社出版。著者時代及譯述經過,具詳張居士自序文中,初版僅數十部。時余養疴成都,承佛化社社長許止煩居士之助,得請一部,歸後焚香展誦,歎為希有。勝利復員,輕裝東返,獨攜此書俱歸。今年正月,以此書函告老友陳无我居士,請其轉介大法輪書局印行,无我欣然允諾,並謂搜求此書已久,囑速郵寄,藉供快讀,大法輪經理蘇慧純居士,尤本佛陀大無畏之精神,不以印費艱鉅為念,本書乃得與世人相見。 鏡宙深感以上大德之無緣大慈,同體大悲外,並乘此勝緣,略抒個人讀此書後之感論:(一)證明西方極樂世界真實不虛,其莊嚴一如阿彌陀經所說,足以堅持名者之信心。(二)弟子擇師難,師得弟子亦不易。既得[A3]明師,宜以生命付之,雖斷股折肱,亦所不惜,如二祖之與初祖,雲門之與雪峯然。(三)天堂地獄,間不容髮,不為聖賢,便為禽獸。應時存戒慎恐懼之心,靳求出離四苦行,足以消除一切罪惡業障,宜忍辱精進以自清淨。(四)戒為德本,眾善之基,甯有戒死,不違戒生。(五)遠離憒鬧,勤求出要,名聞利養,皆宜放下。(六)己未得度,而言度人,以盲引盲,無有是處。(七)己如得度,不患無眾生可度,誠不啻為吾國當前佛法下一鍼砭,有起死回生之效也。 ᅟᅟ==[A3] 明【CB】,名【補編】== 若夫本書故事之繪聲繪色,莊諧雜出,讀之令人時而流涕,時而失笑,既無其他佛典艱深難曉之苦,亦無小說家綺怩誨亂之失,而譯筆流暢,能曲達其意,猶為餘事。行見此書問世,其能普攝羣機,自可斷言。能海大師云:「此書在西藏,成為民間通俗故事,茶餘酒後,資為助談。」又云:「此書偈頌,雜用西藏各地方言,尤見譯述之不易。足證吾人得讀此書,實由宿世深種善本,因緣殊勝,絕非偶然之事也。」 中華民國三十七年地藏菩薩誕日佛顯 朱鏡宙謹識 木納記序 野夫牧豎,一朝而穫千斛米;雞豚肥腯,嘻嘻然傲於眾曰:「吾樂南面,王不過矣!」有聞而笑之者,曰:「此匹夫匹婦之為,不足以稱事業,適潮流也。」持籌坐市而估,白圭失其算,公輸失其巧。一朝而指役千萬人,矗洋樓,鳴汽車,國家隨而盛衰,政府仰其鼻息,金融可以稱鉅子,煤油可以號大王,可謂事業矣!則又有從而笑之者,曰市儈也,其無雅骨何!聚書千萬卷,法書名畫千軸,古碑版金石文字千箱,三代鼎鐘彝器古玩千百事,日出而欣賞,坐飲酒而賦詩,傲韓杜,鄙顏歐,雅矣,則又有笑其陳而不新者。蕩田園,易家產,弗恤饔飱啜泣以泛重洋,一躍而頭銜至,氣吞大千,偉人嚇其鮮博,父母容其改造,此能為新矣,則有笑其狂而無學以隳道德者。夫博學而多聞,道盛而德至善,至孔子止矣,然窮而無位,則有笑其空言無補者。呂蒙正三十年在破窰中,一旦而參知政事,進退百官,位為卿相。呂尚釣磻溪,窮老八十年,而文王得之以為師,此有位非空言矣,然而猶自笑無功者。韓信餓於淮陰,辱於胯下,乞食於漂母,佐高祖成帝業。諸葛亮耕南陽,而策三分天下。禹治水。漢高祖赤手斃暴秦,死項,可謂功矣,然而猶有笑之者曰:「是何難!是務力而不以德者也。」至於湯武之征誅,堯舜之揖讓,極矣,而伯夷、許由之倫猶然笑之。則人生於天地間,而欲免乎笑,難矣。 今執人而問之曰:「汝何不學佛?」則曰:「吾畏人笑耳。」嗚呼!天地之間,可笑者亦多矣,拿[A4]破崙、華盛頓、[A5]拜倫、盧梭之徒,不足論矣。至於堯、舜、禹、湯、伊、周、孔子,千古帝王將相,中外賢聖君子之流,猶不能免,而况滔滔之眾人乎。然則不學佛,獨能免於笑哉!然彼之所以畏人笑者,為食也,為位也,非為名也;真為名,則有餓死者矣。人之所以為人,豈喫飯云乎哉!事有更大於喫飯者,則學佛是已,天地之間,不可得而笑者,惟佛一人;而人皆畏笑不敢學,且惡讀其書而究之;而笑卒不可免,豈非惡影而疾馳者耶! ᅟᅟ==[A4] 破【CB】,坡【補編】== ᅟᅟ==[A5] 拜【CB】,擺【補編】== 夫古今中外聖賢豪傑帝王將相之事皆易為也。赤手可以創天下,如漢高祖、明太祖之流是也;赤手可以至侯王,韓信之流是也;赤手可以至卿相,諸葛亮呂望之流是也。然而皆易事也。至於奮赤手而成佛,則曠天地,窮古今,能有幾人哉? 此《木納記》者,乃木納把一生成佛之實錄,而其事則為其弟子惹穹多傑札把之所記載者也,藏名《木納日把朗他而》。事奇,文尤奇。即事而理,可作佛經觀,亦可作祕論觀;可作史載觀,又可以作傳記小說觀。無美不備,無奇不有。其文則史,其事則法,其偈則詩,其變則易,其行則禮,其義則春秋。所謂戒也、定也、慧也,而為無上菩提之道、之學、之果、之事,雖婦人孺子,可閱而知之矣。 其書本藏文。民國十九年,余侍多傑大師於塗山,每月明人靜,輒為宣說。余退而私記之於楮,久之積藁盈帙。其後赴西康,復載之於行篋中;往返數千里外,他物盡失,惟此紙安然無恙,已祕之十年矣。今復來塗山下,轟燒之餘,無不焦破,而眾生猶懵然不知染淨因果為何事。况歐戰方酣,物質之爭,有加無已,其為可悲可笑無以名之。噫!余人也,而其性則佛也,為世所詬笑久矣!今乃親見畏笑者而日演可笑之事於世界中,昏然莫能拯,不亦怪哉!乃取嚮所書故紙,筆而出之,而自儕於村言俚語之流;庶飽食於天地間者,於茶餘酒後,花落庭空之時,或有讀而笑者乎! 民國庚辰冬月十九日中江死灰居士張心若書 木納記 惹穹多傑札把著 多傑大師講 中江死灰居士筆錄 第一章 夢現 偉大的沉沉黑幕中,忽然一個晶光燦爛冰盤似的籃球,不知被誰,悄悄地便從那松梢上踢將起來。此時千山萬壑,都蒙着薄薄的霧,被這個通明透亮的晶光一洗,就猶如披上了一層輕紗,便越顯得她的淡妝素抹,粉嫩而雪嬌了。在這個萬籟俱息,娟娟獨媚的月光下,而又寂寞無人的深山窮谷裏面,有一座小小的茅蓬;內中却坐着一個人,長了一頭的長髮,連頭也不抬,眼也不睜,動也不一動,端端的如同泥塑木雕一般。你道此人是誰呢?却是再也猜不着。他就是這一部書的著作者,赫赫而有名的惹穹把大師啊。 原來這一位惹穹把大師,乃是木納祖師的門徒,祖師很歡喜他。又號為惹穹多傑札把,是一個乘願再來的人。本來呢,祖師門下的弟子是很多很多的,可以說盈千累萬吧;在這羣弟子的當中,若論出類拔萃的表表者,那[A6]麼就要數這幾位大弟子了。為甚麼又稱他[A7]們為大弟子呢?要解决這個問題,首先就要明白,在這個地方,這一個大字的徽號,是很不容易輕輕加上的呀!既不是因為他[A8]們的年紀大,又不是因為他[A9]們的身體大,也不是因為他[A10]們的勢力大,更不是因為他[A11]們的甚麼才智學問大,便去瞎恭維他[A12]們叫做「大」;這是他們學佛修行的成功,已經到了甚麼程度的一種資格。倘若你[A13]果真的[A14]達到了菩薩大士的地位,或者差不多是與師傅不相上下了,那麼,方纔加上一個大字的稱呼,這纔配稱做大弟子哩。在當時木納祖師的門下,真正到了菩薩資格的幾位大弟子,其中最有名的這幾位,就是一個叫做惹把以哇哦,一個叫做乙喜惹把,一個叫做生白惹把,一個叫做起惹把,一個叫做日公惹把,一個叫做冷公惹把,一個叫做桑及交,一個叫做靴公惹把,一個叫做擋巴甲浦把,一個叫做敦把那甲古納,一個叫做勤生瑪,一個叫做寫奪瑪。這寫奪瑪和勤生瑪是兩位女同學。個個都長着一頭的長髮。惟有敦把那甲古納呢,乃是一個出家的喇嘛,頭兒是光光的。這十三位大菩薩中,要算惹穹把大師是坐第一把交椅的了,所以祖師異常的懽喜他哩。 ᅟᅟ==[A6] 麼【CB】,嗎【補編】== ᅟᅟ==[A7] 們【CB】,[-]【補編】== ᅟᅟ==[A8] 們【CB】,[-]【補編】== ᅟᅟ==[A9] 們【CB】,[-]【補編】== ᅟᅟ==[A10] 們【CB】,[-]【補編】== ᅟᅟ==[A11] 們【CB】,[-]【補編】== ᅟᅟ==[A12] 們【CB】,[-]【補編】== ᅟᅟ==[A13] 果真【CB】,真果【補編】== ᅟᅟ==[A14] 達【CB】,造【補編】== 這一夜,惹穹把正在山中枯坐習定的時候,不提防被那月兒窺見了,便慢慢的踱將進來,浣濯得他那茅篷中清寒若水,一片的空明。他的身心也異常的愉快了,不知不覺,便朦朧的睡去。忽然到了一個極希奇的地方,頓覺天地異色;猛然睜眼一看,就大吃了一驚。你當為何呢?奇怪哪!此時那些山呀、河呀、土地呀、房屋呀、城郭人物呀,以及那些草木沙石等等呀,已不知被誰人搬[A15]到何處去了。但見足下站的,乃是一片光明透亮的琉璃寶地,平若鏡面,滑若玻璃一般。那地上滿鑲着各種的寶石,莫不放着異彩。那些樓閣欄楯之類,盡都是一些寶物造成的。說不完,一處處皆以瓊玉為階,黃金為壁,瑪瑙為樑,珊瑚作柱,琉璃水晶等拿來做瓦哩。上面都是嵌着各色珠寶所造,極玲瓏巧妙而又很異樣的花紋,無不光彩奪目。不但大地彷彿像一塊透明的玻璃,就是那些房廊屋舍,亦完全像是玻璃構成,其中所有的器物,也無一樣不像是玻璃做的,絲毫也沒得土木草石磚泥等那些粗醜笨濁的下界劣品。並且是這些玻璃東西,又皆各種的顏色不同;有紅如朝霞的,有碧如翡翠的,有藍如青天、黃如蜜蠟的。活像每一種玻璃之中,皆開着一盞極大的電燈相似,照得這些奇光異彩,如虹如霓,輪囷交織。惹穹把身歷其境,好像在一個純粹的玻璃世界中一般,不覺心中暗暗的稱奇起來,究竟這是一個什麼所在呢?若說這個奇怪地方,在西藏的名詞中,便叫做五京堪住林,其義為淨善處,恐怕就是我們此間[A16]說的甚麼淨土佛國了吧。 ᅟᅟ==[A15] 到【CB】,在【補編】== ᅟᅟ==[A16] 說【CB】,喊【補編】== 惹穹把看見這個光景,已是吃驚不小了。一面往前走着,遠遠望見有一座極高大的城池,遂向城中而來。及至到了城邊一看,原來這一座城也是各種寶石造成的,炫奇煥彩,極其雄偉;不但從來未曾見過,只怕還有許多人,連聽也未曾聽得說過呢。只見那些來來往往的人,一個個都披着僧衣,生得來異常的莊嚴瑋麗,猶如天人一般。最奇怪的,就是都掛着一串纓珞,也有寶石的,也有人骨的,也有人骨和珠寶錯雜穿成的。那些人都一個個望着惹穹把默然無語,好像突然撞着一個異鄉人一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生的驚詫。但是皆欣欣然有點喜悅的樣子,此時惹穹把心中一塊石頭方纔慢慢的落地。正行走時,忽然聽得一片鼓樂之聲,只見一隊隊幢幡寶蓋,香花如雲,約莫有二千多人,從前面迎頭而來,惹穹把側着身子讓他們過去了。只見後面跟着一人,張着寶蓋前導,好像是他們的首領模樣,這又更奇了!細看這位首領,乃是一個女人,披着紅色的綃衣,珠纓花鬘,異常的莊嚴。惹穹把見了,似乎有點子認識。「哦!她不是西藏哲綳寺喇嘛底布上師的女弟子,叫做八哩瑪的嗎!怎麼她又會在這個地方當首領呢?」正在那裏狐疑的時候,八哩瑪早已看見,便笑吟吟的走將過來,高聲喊道:「孫兒呀,你也來了嗎!」這一種久別重逢的樣子,好像慈母撫愛她的嬰兒一般,一面便麾着那些人各自去了。惹穹把定睛一看,可不是呢!此時心中這一喜也就非同小可。 八哩瑪便笑嘻嘻的說道:「此去寒家不遠,孫兒可到我的家中坐坐去好吧?」惹穹把在這個地方,好容易撞着一個熟人,便巴不得她說此一句。於是便隨着八哩瑪,轉[A17]彎抹角,慢慢地出城而來。行不到半里遠,只見一處,有的是瓊樓玉宇,瑤草琪花。八哩瑪指着道:「這便是我的蝸居了。」說着,二人便一同進了寶閣。咦!先前這句話又未免有點矛盾了吧!上文豈不是已經說過此間沒有草木的話嗎?怎麼突然又弄出花草來了呢?這不是矛盾嗎?原來這並不是矛盾呀。這種草也並不是那些草木,乃是寶石長成的,所以叫做瑤草。這種花亦並不是木質,乃是寶石生成的,自然會開花結果;所結成的花果,光明燦爛,猶如日月一般,也無非是些珍寶之類,所以叫做琪花。琪不是美玉嗎?瑤不是鮮紅而且透明的玉石嗎?若當作形容詞讀了,把這一個成佛作祖真正的大事,認作了尋常揑造出來的神話小說,那就是真正的誤會,豈不是對癡人說夢了!不但是誤會,也就辜負作者實地寫真這一番苦心了。 ᅟᅟ==[A17] 彎【CB】,灣【補編】== 閒話少說,仍用那書歸正傳的一句老調兒吧。且說惹穹把在這八哩瑪的寶閣中,但見得琳琅滿目,都不知道何名。此時已覺得腹中有點饑餓了,八哩瑪早已知之,便引着在一張寶案傍邊坐下,只[A18]見案上便忽然現出了種種的珍羞百味,芬芳馥郁,猶如甘露醍醐一般,皆非人間所有,也不知從何處來的,便盡量的飽餐了一頓。惹穹把剛剛喫完,所有案上的東西,就一齊的忽然都不見了,仍然是一張光光的棹兒。心裏忖着道:「這生活[A19]倒也好過,既不麻煩,又不花一文錢哩。」八哩瑪笑道:「我的孫兒,今天恰恰來的凑巧,此時五京堪住的不動佛,快要昇座傳法了。你若是高興去聽法嗎,我可以稟明如來,領你也去瞧瞧吧。」惹穹把聽得這個消息,喜得他手舞足蹈起來。你道惹穹把如何會這麼懽喜呢?在他的平時間,雖然也曾想見過這尊不動佛的形相,但是所見的無非是些紙畫木雕與那泥土塑的佛像,那裏見過真真會說話的活佛呢。心中早就是千肯萬肯了,連忙答應着。八哩瑪大喜,便引着惹穹把重復進得城來,到了一個寬闊的當中,只見人山人海,坐滿了一地。好容易才尋着一個空位置,便叫惹穹把坐了。 ᅟᅟ==[A18] 見【CB】,是【補編】== ᅟᅟ==[A19] 倒【CB】,到【補編】== 此時忽然聞着一陣異香,只聽得天樂嘹喨,那空中的寶花,就如下雨一般,到處飛舞起來。抬頭一看,只見最高的寶臺上,日月輪的蓮花座中,已端端正正坐着一尊佛了。此時臺下萬眾,無不膜拜圍繞,八哩瑪固是不消說了。惹穹把異常的懽喜,便向上作禮。喜極了,不覺喜得他倒在地上,半晌也掙扎不起來。八哩瑪笑道:「孫兒就在此地坐着;我去稟明如來,就來引你哩。」說着便匆匆的上去了。原來這尊不動佛,又號為米覺巴如來,在惹穹把的平日,乃時時刻刻想着不曾離的;今日一見,覺得比平日的觀想境界,更異常的莊嚴偉大了。少時八哩瑪下來道:「如來已經允可,快去罷。」說着,即引了惹穹把來至佛前頂禮。世尊乃親舒右臂為之摩頂,惹穹把遂坐於蓮臺之下。只見如來甚為懽喜,時時睜開青蓮花眼看着惹穹把。惹穹把暗暗的想道:「佛乃特別慈悲於我哩!」正在這個時候,如來已開始說法了,便恭恭敬敬的坐着洗耳靜聽。 原來米覺巴如來今天說的,不是別的佛法,乃是佛法的過去,在天地間一代一代的盛衰因緣。說到那興盛時,這些聽的人,莫不一個個眉飛色舞;說到衰頹的時候,又莫不一個個都似乎要弔下了淚來。惹穹把此時已是專心一志在那裏聽講,不覺得毛孔皆動。最後又聽得如來說道:「這無上大法的傳承,到了帝洛巴,便傳與納若把,由納若把再傳與麻把,都是最極高深而又最奇怪的佛法了。至麻把傳與木納日把的,尤其高深,實實的是奇怪深廣不可思議的大法呢。」此時大眾聽得如來說出帝洛、納若、麻把、木納等許多微妙高深而又最希奇古怪的佛法,無不越發的誠敬感奮,猶如那饑者思食一般,異常渴仰。末了,如來又說道:「明日晨朝,當說比此更高,以苦為莊嚴的木納歷史了,爾等都來聽吧。」 說到此間,那些聽眾便議論紛紛起來。只見聽眾中,有一人坐得離惹穹把稍近的,便輕輕向身邊一人說道:「明晨將說比此更高而又更奇怪的,想來必是最高無上的無漏法了。這個法乃功德集聚所結的果,即木納日把所得所傳的,真是能一生成佛,離苦得樂的大法呢。」又聽得有一人說道:「既是如來的尊意如此,我們為後來眾生的事,應當向世尊請求宣傳纔是呀。」又有一人問道:「木納現在何地呢?」內中便有人答道:「現在佛地吧。」隨後又一人道:「否,在報身地呀!」惹穹把聽得,心中暗暗的想道:「難道我在做夢嗎!我的木納師傅,現在西藏大播好好的住着,如何又在東方佛地呢?豈非這些人見我是木納的弟子,便故意在這裏訕笑嗎。」忽又想道:「方纔如來說木納一生的事跡,即事即理,關於佛法甚巨。此事我應當請佛一說吧。」 正在思忖的時候,忽見八哩瑪走來,不由分說,便一手將惹穹把的手緊緊握住,拉起來便走;在這寶殿之上,來來往往,不知繞了若干圈子。起初呢,尚不覺得怎麼;到後來越走越快,猶如飛騰一般。只聽得耳邊說了一聲道:「孫兒你知道了嗎?」喜得惹穹把此時已是骨輭筋酥,便一驚而醒,乃是南柯一夢。 此時已交半夜了,那一輪明月正到天心。惹穹把覺得心中異常的清淨,便慢慢的追憶夢中之境,因想道:「在米覺巴如來前聽法呢,固然是好啊;若是在自己的師傅面前聽法,當更好哩。我今夜能在米覺巴如來前聽法,未必不是我師傅賜給我的嗎。」忽又想着方纔聽得木納在報身地位的話了,繼而一想道:「否,不然呀。我的師傅,的的確確,現在西藏。此念一起,豈不是我乃欺謊上師嗎?」忽又轉念一想道:「不然呀,本來師傅與佛是沒有分別的啊,佛即是師傅,師傅即是佛。佛的身法、語法、心法,三樣都是無量無邊的,我的師傅何獨不然呢。自己的上師,無論現出好的、歹的,苦的、樂的,染的、淨的,任隨住於何處,莫不是報身地呀。」想至此,便責備自己起來道:「適纔最初的觀念,我乃顛倒至此呀!豈非胡思亂想了嗎!」惹穹把在這個時候,便用了一種最堅决而嚴厲的觀念,將自己適纔錯誤的思想痛責了一番,忽又想道:「方纔夢中聽法的成千累萬,莫不讚歎我木納師傅一生的史實。我是他的大弟子,反從來未向師傅請求過一次,豈不是我對於師傅沒有絲毫的誠心了嗎?」想至此,不覺愧悔交集,便痛責不已,又復[A20]重新入定。 ᅟᅟ==[A20] 重【CB】,從【補編】== 此時的定力與睡光相和,一轉眼間,不覺適纔的五京堪住林依然又在目前了。惹穹把睜眼一瞧,只見五個妙齡天女,美豔異常,一衣紅綃,一衣鵝黃綃,一衣素綃,一衣碧綃,一衣天藍綃,一個個皆是寶冠花鬘,掛着人骨纓珞,奇麗無比。只見那個衣紅綃的美人說道:「明日晨朝將說木納歷史了,我當前往一聽哩。」衣碧綃的連忙問道:「這是誰人請說的呀?」紅綃者尚未及回答,只見那衣鵝黃綃的美人便搶着說道:「此乃他們那些大弟子吧。」說到此間,皆睜起了一雙美妙的慧眼,都把惹穹把望着,很注意的在那裏瞧;於是你瞧瞧,我又瞧瞧,瞧了又瞧,瞧過不止。只見那個衣天藍綃的美人兒便徐徐的說道:「只要是聞奇法呢,都很懽喜的呀,不如我們一同前去請求的好了。」那個衣素綃的便疾忙止住道:「否,宣布這一部最希奇的歷史,應該大弟子前去請求吧。」忽然又聽得一個說:「我們的佛教要好生保護呀!」說着,只見這幾個美人,竟化作五道虹光,飛向空中而散。惹穹把大吃了一驚,醒來時天已大明,一顆緋紅的旭日,早已昇在那松梢之上了,便急急的來見師傅。 第二章 開示生為苦本 此時木納祖師,正在大乘法輪傳法座上安安然然的坐着,左右有惹把以哇哦及乙喜惹把等一干大弟子層層列侍。此時已是大眾雲集了,尤其是今天這一個法會特別的非常熱鬧,凡祖師門下那些有緣弟子,男的哪,女的哪,莫不齊普普都到了。內中不但是有那些善根清淨的人們,而且還有那飛空往來的天眾,以及能化身如虹的佛母,同昨夜惹穹把夢中所見的那些澤忍欽噶之類呢。 正在這一切人天大眾圍繞的時候,惹穹把却來了。惹穹把此時見着了自己的師傅,猶如嬰兒見了慈母一般,慌忙的五體投地,恭恭敬敬的作起禮來,然後方長跪合掌,慢慢地啟道:「上師喇嘛啊!過去一切佛的因緣事實,是無量無邊的了。但是如來的這些過去的呢,現在的呢,以及那未來的呢,所有他三世的事,莫不明白的宣示於眾,令佛法簇新的發生起來,開出了光明燦爛的覺花,結成了涅槃無漏的妙果。就是最近的帝洛巴祖師,和麻把祖師等,他們也各各宣說一生的歷史,使眾生聞着的皆出苦海。我的大寶上師呀!你一生的因緣事跡,弟子等是很懽喜聽的呀!若是將師傅一生經過的歷史宣說出來,不但這就是度眾生的妙法,也就是住持佛法的正道,能夠使一切眾生速速的脫離苦海,又能夠使一切眾生快快的成就了無上菩提。我大慈大悲的師傅哦!你一生的事實,可以告訴我們了吧。」 只見木納祖師將雙眼閉着,默然不語,經過了數十分鐘之久,然後方纔慢慢地開目說道:「惹穹把,我的事你盡都知道的。若是你有所問的話,我當盡量的答你。若說我的根本,姓是穹播,我的先祖名覺色,我名喚做木納日把。在幼年的時候,我也曾為過惡來,惡業善業都是有的。到中年時,善業的事也做過。此時呢,善惡兩業皆已脫離關係了,因緣的事已完。以後嘞,也無作的,也無造的了。若是詳細的說嗎,其中也有苦的,也有甜的,也有使人哭的,也有會使人笑的,說來也話長。我說也事小,但是如今我老了,頗不耐煩,還是睡覺的好吧。」 惹穹把見師傅不肯說出他的一生事實來,疾忙的又說道:「我的大寶上師啊!你從前所修最威猛的法,深沉的法,以及一心修持得到涅槃的善法,今乃成功的時候,一切法都已空了。以後呢,已是莫得繫縛的了,沒得作為的了,無為的昧兒是刻刻不離要嘗著的了,一切的力量是已經無不具足的了。在這個中間的大悲心裏發將出來的身的事啊,口的事啊,意的事啊,請師尊廣大的詳示一[A1]下。」惹穹把說到這裏,便扭回頭來向着大眾道:「各位男女同學呀,請你們都同着我一齊的哀懇師傅請求宣示吧。」 ᅟᅟ==[A1] 下【CB】,吓【補編】== 此時大眾無不讚同,便一齊向着祖師磕頭。最奇的便是不約而同,只聽得一片的聲音,成了個異口同聲道:「適纔惹穹把所請的這一個絕大法輪,就請上師開示呀!」說着便一齊都跪在地下了。只聽得祖師道:「爾等既誠心請求宣示,我也不用祕惜了,今天便與你們一談吧。」大眾聽得師傅答應了,無不懽喜踴躍的作禮歸座。這一種熱烈情况,真是從來所未有的。 當時木納祖師便說道: 我的曾祖,名字叫做穹播;祖父呢,叫木納洛敦生根。木納色惹降擇是我的父親,我名聞喜。因生我的時候,父親不在家中,往北方貿易去了,吾母宜倉噶京乃使人寄信與父道: 「秋天已到了,兒子已生了,名字也未曾取,可以歸來了吧。」 吾父聞聽這個消息,喜得了不的,便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妥巴噶,就是聞喜的意思。若說我的族姓,本住在西藏的北方,乃是草地中人。我的曾祖穹播,乃是一個舊密宗喇嘛的兒子,能修金剛法,是很有力量的。因此到處遊歷,後來到了後藏的北邊覺色地方,便住了好幾年。為人治病驅魔,無不奇效。當時此地的鬼魔最多,皆被我曾祖一一的降伏盡了。 獨內中有一大魔,從前被人所忤;魔惱了,便入此人家中作祟,異常的兇險。害得這全家幾乎要死的時候,雖然也請僧驅逐,但是那些喇嘛來誦經呢,不但不能驅走,反被此魔大笑大罵,將經像法器拋了一地,竟弄得無法可施了。這家有一親戚,是很關心的,便悄悄地說道:「若要降伏此魔,除非是穹播。若穹播肯來嗎,譬如瘡上塗了狗油,是必好無疑的呀。」這家便依言而行。及吾曾祖到了他的門首,便大喝了一聲道:「我是吃魔肉的穹播來了!」說着便大踏步進去。駭得此魔戰戰兢兢,無處可逃,狂呼大叫的嚷道:「木納,饒命呀!」曾祖厲聲叱曰:「你若以後不害人,我便饒你。」直逼得這魔盟了一個誓,然後方纔放去,從此便不敢害人了。 因此木納的名稱便傳遍了覺色地方。這木納便是大咒而有力者的稱呼。後來曾祖的弟子也就多了,便改名為穹播覺色。覺色就是此處的地名,穹播乃出家僧的兒子,而又具着了如此咒力的,這就是得名的起原呢。 穹播覺色後來娶妻,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叫木納洛敦生根,便是我的祖父。 吾祖後來也生了二子一女,長子呢,叫做木納多及生根,次子就是我的仲父木納容中簡村了。 這多及生根最好的是賭博,最愛的是贏別人的錢。當時這地方有一羣賭棍,他們的黨羽很多,都是些無惡不作的人呀。 有一天,多及生根同他們小賭,不覺得便輸了,心中甚是恨恨不平,便約道:「明日若是再賭嗎,我必定贏。」賭棍那裏肯信。次日便又賭,多及生根果然的贏了。又賭,又贏,一連就大贏了三場。這一羣賭棍就好像有點輸得慌了的樣子,便來與多及生根相約,各將所有的田地房屋財產等,并作孤注一擲,决個最後的雌雄。多及生根那時就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便先行立了一紙契約為憑,各無後悔。 此次一場的惡戰,結果呢,多及生根却輸了,將所有的家產已完全輸光,登時就變成了一個乞丐。夫婦二人無以為生,便一同乞食,來到他的父親洛敦生根的舊遊處,地名叫做貢湯的住着。為人誦經呀,止雹呀,所得的供養,也就漸漸地豐富起來,後來便同他的父親洛敦生根回到業朗卓把浦來了。 洛敦生根是善於經營商業的,冬天呢,就販布於南方,夏天呢,就販牛於北方,不久便大富了。後來又與此地一富家女結婚,又生了一個兒子,叫木納色惹降擇,便是我的父親。及後長大時,我的曾祖穹播覺色早已亡故了。 我的父親木納色惹降擇方半歲時,伯父多及生根見吾祖以商致富,也就努力的經營商業起來;不上數年,便很有錢了。此處有沃土一段,形如三角,極其肥美,俗呼為乳三角地。多及生根已買得了,又在其附近修造起許多的房屋。財產既富,名聲也就更大了。後來我的父親色惹降擇長成時,仲父容中簡村夫婦,與其妹窮擇皆來同居於此。 當時假阿雜地方,有一富家,其族名如仰。他居住的房屋是很華美的,其樓三重,都是八樑四柱,名字叫做嘎也冬。此家有一女叫做剛母京,就是極莊嚴的意思。此女富於愛情,但是[A2]她的惡心也就很大。後來與吾父色惹降擇結婚,這便是我的母親宜倉噶京嘞。 ᅟᅟ==[A2] 她【CB】,他【補編】== 吾父色惹降擇與伯父多及生根都是同着貿易,甚為富樂的。當我生的時候,父親已往北貿易去了。 我生於壬辰年的秋天,九月二十五日,生的時候,乃喀馬及值宿。次年大會親族,凡是聞著我的名的,都很懽喜。及到了四歲的時候,母親又生了一女,名俄母幾,後來人人都呼為本打俄幾。在幼小的時候,父親給我金錠一個,弄着玩耍,又與吾妹一松耳石。我家既為一鄉的大富,那些人猶如百姓仰望官府一般,也有羨慕的,也有妒忌的,便私相議論起來道:「這家子便會如此的有錢啊,如此的有力啊!起初那樣的窮,後來呢,這樣的富;從前那樣的苦,後來呢,這樣的樂。是他們的本事如此嗎?他家這[A3]麼大的財產,不曉得後來是那個享受啊?他家裏這一個兒子纔是未來的富家翁呢。」在這個時間,我的伯父多及生根便死了,也還做了大大的功德。 ᅟᅟ==[A3] 麼【CB】,們【補編】== 這便是我初生的大略。我在這個時間,是很快樂的;但是後來呢,痛苦也就慢慢地來了。 在七歲的時候,我的父親色惹降擇便病了;醫卜皆無效,已知無有生理。不但親族都知道,即我的父親亦自知不能活了。此時我的仲父容中簡村與其妹窮擇,和一切的親戚,莫不皆在前面;我的父親便親書遺囑一紙,當眾念道: 吾病不能起了,我的兒子尚幼,今當眾將吾兒託於兄姊。吾所有牛馬羊,及三角地,均暫付容中簡村及窮擇代管,其餘一切財寶田地并付託之。樓下倉中庫中廐中所有一切,及樓上金銀銅器等松綠寶石,以及細輭衣物各件,皆託掌管,以此諸物為吾作功德。其餘皆與吾子妥巴噶,待娶婦時交之。在未娶時,暫寄與兄姊代管。 念畢,父親便眼望着仲父和姑母,以手指著母親及我并俄幾道:「以後便將財產交與他們三個人。你若昧了良心,我在幽冥中是看得見的呀!」說罷便氣絕了。 我母已為我訂婚了,我的未婚妻叫做惹生麻澤。自從我的父親去世以後,於是便紛紛議論起來,有說以後這一筆絕大的財產,必定是交給我吧。又有人說恐未必呢。最關心的便是我的岳父岳母,不待我長成,便向姑母仲父要了好幾次,他們那裏肯交呢。不但不肯交,凡是男人的東西啦,仲父便拿去了;女人的東西呢,姑母又拿去了。不但將物件搬一個空,又使我到夏天來便伺候仲父,到冬天來又伺候姑母,猶如奴婢一般。可憐哪!可憐哪!我們娘母三人,所喫的就如狗一樣,所做的就如驢子一樣。冬天風雪極冷的時候,那有甚麼好多衣服呀。冷到那萬般無奈的時候,好容易得着了一根蔴繩,便來作為帶子,緊緊的束着,這便是禦寒之具了。我與母親及妹子俄幾三人,都是鎮日的操作不停,手指俱凍裂了,身上的肉皆成了灰色了,簡直與乞兒一般。想我的父親在時,我們的頭髮,都是以金珠為飾,光彩照人的;如今呢,蟣蝨的卵是滿的呀!凡是見着的,聽着的,無不弔淚,都為我們不平。我的仲父和姑母,不但絲毫沒有憐憫的心,他們日夜所打算的,總是要如何方能得着我的遺產;日夜所做的事,無一件不是欲得遺產的事呀。姑母本名窮擇,母親憤極了,便呼為魔母。 噫!世間最賤的是狗,最貴的是主人呀!如今反了,主人成了狗了,狗反成了主人了,此時的主人反受着狗的苦來了!噫!從前我父親在時,我的面龐是很白的呀!而今財產被惡姑所奪,這雪白的臉兒,在仲父與姑母了呀! 在這個時候,我們娘兒三人苦極了。有人時不敢說一句話,到了那無人的時候,娘兒三個便悄悄地私相議論起來。母親便自怨自歎的說道:「你是個有錢的女人哦!𣯽𣰯雖好呢,終是羊毛吧,沒人用了!從前在家中時,心裏很寬,手面也很大;如今呢,一切都不能辦了,都被人奪去了。比我更窮的,恐怕世上更莫有了吧。」說到這裏,我們娘兒三人便相對着痛哭了一夜。次日我的岳父來了,手中拿着一雙新鞋子與我,并安慰着我道:「這事不必急切呀。縱然無錢,也不是要緊的。銀錢呢,如那草上的露水一般,是不可靠的,也不要去想他罷。你的父母,從前也是很窮的。而今你縱然窮了,亦不必着急呀。」此時我已十五歲了。 我母親的娘家便給了一塊地,教自己耕種着。幸而那年的天年很好,收穫也頗豐,就多多的買了些肉,同那黑白青稞之類。黑青稞呢,拿來釀酒;白青稞呢,拿來做[A4]糌粑。到了酒熟的時候,母親便普請當日那些親戚都來了,仲父阿姑也來了。滿列着羊肉酒食,大家都坐着在那裏懽飲。正吃得高興的時候,忽然我的母親就站將起來,便對眾說道:「生兒呢當有名,獻酒呢當有話。今天我有三句話要說:我的丈夫色惹降擇死的時候,當憑各位親友,立有一紙遺囑。」說着,便在懷中將遺囑取將出來,高聲朗誦的讀了一遍,又說道:「這遺囑上的意思,今天在座的親友都知道了。我們的伯兄伯姑待我們娘兒三人都是很好的,如今要與我的兒子娶媳婦以延宗祀了。期是已經擇定了的,就請將我們的財產,今天當着眾人完全交出來罷。」 ᅟᅟ==[A4] 糌【CB】,𥻀【補編】== 仲父姑母聽得此言,登時顏色陡變。不但是顏色變了,他們的心已是早就變了,他們的計已早就定了。只見仲父和姑母便毅然決然的說道:「你有甚麼財產?」又指着我怒轟轟的罵道:「你的父親木納色惹降擇在生的時候,所有金銀牛馬財產,都是借別人的呀;你父親死後,皆已各還其主了。你自己實無一根牛尾、一寸布、一粒麥子呢。我亦未見你父有甚麼遺囑啦!這是誰人寫的?若說你們三個人呢,本來就該餓死。我以一片好心,養了你們七八年,反來誣我要財產嗎?真是歹人之尤了!」此時我們娘兒三人,聽了這一席話,那眼淚已如下雨的一般。正在那裏傷心得了不的,只見仲父便勃然大怒,突的拍案跳將起來,攬衣頓足的暴跳如雷道:「你所坐的房子都是我的。」說着,便將我兄妹二人一頓毒打,趕將出來。此時姑母也將我的母親打了一頓逐出來了。母親憤極了,睡在地上不肯起來,大呼父親道:「你在幽冥中看見的呀!今天這個時候到了呀!」 當時在場的親友,見如此情形,都畏着他們的勢力、他們的兇暴,不敢來勸一聲。我母有一兄,頗有點勢力,彼獨不敢相欺。當時舅父便代為哀懇於姑。仲父忿然曰:「像你很富豪,我不及你。但我縱有,也不與此窮鬼!」便又向我罵道:「窮鬼!你若不服嗎,可帶兵來與我打仗嗎。再不然呢,放咒來吧。」說着便憤憤的去了。 舅父與岳父等,便來安慰我的母親,且勸母親略略的飲了一點酒。便大家商議着安置我們三人,皆束手無策;除了募化來贍養我的母親,是再無別法了。舅父又勸眾人各各幫助一點子錢,以備我的學費。我的岳父復願把俄幾引至他家養着。舅父便願將他的房子騰出一間來與我母子同住。計議已定,母親道:「我自己的財產且不能受得,尚有何顏面向別人化布施呀!縱人不羞我,我不自羞嗎?此事我决定不為。今此惡人,不但不退我財產,反暴跳打我,當眾辱我。我從今日起,誓暫為忍着這個苦去躬耕而食罷了,惟有我的兒子是要快快的從學要緊。」大眾也就散去了。 從此我們便搬[A5]到舅父那邊住着,自耕而食了。不久我便往一塾師處學字去了。我的岳父和我的未婚妻麻澤也時常來看我,數數的安慰。但是我的妹子俄幾,以後乃為人作奴了;吃的是最惡的飲食,穿的是最破的衣服,其苦真不堪言,說也是不能盡的。這便是我有生以來受苦的根本,也就是我後來結果的一粒絕大種子。 ᅟᅟ==[A5] 到【CB】,在【補編】== 第三章 學咒復仇 我正在那裏學寫字的時候,不覺得就是春初了。此地有一個大會,一般男女,到了這個時間,都在那裏遊春,或是唱歌哪,飲酒哪,或是跑馬,或是跳舞哪,極其熱鬧。有人來約吾師前往赴會,吾師便命我擔着酒肉同去。到了那個地方,人已是滿滿的了,都在那裏張着帳篷飲酒作樂。吾師已吃得醉了,便叫我也來將那些餘剩的酒食,放量着吃。我已經吃得大醉,此時餘剩下的酒肉還多哩,師乃命我將此餘肉酒物擔回家去,我便高高興興的擔了回來。行到半路上,看見那些醉歸的遊人,莫不沿途唱着歌兒,異常的有趣。不覺我的歌興便勃發起來,也就唱起歌來了。一面唱着,一面走着。越唱越高興,越走也就越快,彷彿像飛騰似的。此路必經過我的門前,母親在屋裏聽得我的歌聲,心中便疑惑起來道:「這不是我的兒子吧!天底下窮苦無告的人,最苦的莫如我們母子三人了,豈有唱歌的時候嗎!」心中疑惑不定,便出來看個虛實。出門一看,果然就是我。此時母親這一怒就非同小可,一手拖了一根炒麥根兒,一手便將我的頭髮捽住,從門外拖上樓。又從樓梯上躍將下來,抓了一把灰,將我的眼睛眯住,那棍子就猶如雨點一般。一面打着,一面哭着罵道:「你父死了,乃生出你這個不肖兒子呀!你就忘了本了嗎?我三人的苦楚,你試想想看!」說着便氣死在地。此時我的妹子俄幾也正在家中,看見母親氣死了,便哭啼啼的說道:「哥哥呀,你看哪!」便大哭起來。我也忍不住的號淘痛哭。此時便知道這一個苦境,實是天地間最真確的了。 兄妹哭了一陣,便把母親扶將起來。少時母親也就慢慢的活轉來了,便哭着道:「兒呀!娘的苦楚,是天下莫有的,你會樂得唱歌嗎?」剛才說了這麼一句,便再也沒得說的;你拉着我,我拉着你,三個人哭做一團。哭過不了,母親和俄幾皆責備我道:「這七八年中,連吃的也莫得,穿的也莫得,難道你不知道嗎?」此時我便忍着痛說道:「母親的話,都是極是的,請你不要悲傷了好吧。母親的意思要怎麼樣呢?對我說出來,我便遵着你的意旨去做就是了。」母親道:「我的話你能夠聽嗎?能聽我的話的人,會樂得唱歌嗎?會樂得唱歌的人,都曉得去學本事來報仇麼?我們的魔你曉得嗎?這個魔穿的是細輭的衣服,騎的是高大的肥馬,有的是金錢勢力,你能夠制伏他嗎?只怕你千萬也辦不到吧!若是你能學咒嗎?或是放雹嗎?或是地下活埋的法嗎?能夠將你阿姑阿里的九世都斷絕了,那[A1]麼這就是我最高興的,最喜懽的,也就是我最愛的。你能夠辦麼?」當時我便十二萬分的誠懇答應了一句道:「我能。但是此事呢,能不能成功,固然不可必;我决定向四方去學,以求達到這個能力去。就是一件,這出去的旅費啊,以及供養啊,要請母親預備一[A2]下,我决定去呀。」母親也就懽喜起來了。 ᅟᅟ==[A1] 麼【CB】,嗎【補編】== ᅟᅟ==[A2] 下【CB】,吓【補編】== 便將那一塊所耕的地賣去了一半,又賣了一顆透亮的松綠珠,如獅子樣的一匹白馬,一條𣯽𣰯,凑合起來,與我買了兩匹騾子,預備着我往貢湯了。但是初次出門,一切都不熟習;非有同伴,一路上母親是很不放心的。偏偏的凑巧,此時喀熱奪有五個青年小喇嘛,要往西藏去學經。我聽得這個消息,懽喜極了,便與此五人約同一路。要起身的時候,又將五人都約到我的家中住了數日。臨行,母親向五人道:「我兒望你們幾位的扶助,要去學那最上的咒啊。」便使兩匹騾子駝上了染𣯽𣰯的染草,我又將松耳石藏在身中。母親便送我們出門,送了好遠,手中提了一瓶酒。此時要分別了,便在路上與我們餞起行來,各人都吃了餞行酒。母親又向此五人殷勤的囑咐了一番,便執着我的手淚汪汪的說道:「你只有一個娘,我只有你一個兒子,是萬不容分離的。你當牢牢記着欺負我們的仇人,此去要一定學咒,不要與他們五人一樣呀。他們是富樂去學的,你是窮苦去學的。時時刻刻要提醒着自己,警覺此心,不要和他們一樣。你若是不一定學成了便回來見我,我必死在你的面前!」說完了之後,便從此分別了。 我走着的時候,一面行,一面的回頭看看,兩眶的眼淚是早已滿了。遠遠的望見母親,還坐在那地上不能行動呢,想是她也在那裏傷心的哭了嗎。此時好似那萬箭攢心一般,便想要轉來,再與母親說上兩句話。恐此去若是學不成呢,不能回來再見母親的面了。但是看看母親已自回家去了,便忍痛而行。走了好幾天,那日到了一家子宿着。這家願將金子來掉換我的染草,我答應了,便將所駝的染草換成了金子,打從大江之後向西藏而行。有一天到了塗魯,心裏想着母親說的話,與我此番出來求學的目的,便私問一個小喇嘛道:「倘若要學咒,或是雨雹哪,或是活埋的法哪,當向誰人學纔學得到呢?」他說道:「這些法呀,要雅隆足波的噶容董撮及喇嘛,他纔曉得哩。這一位喇嘛麼,他對於各種的咒,以及那些雨雹哪,活埋哪,這些希奇的法子,都是成就了的,要在他當面方纔學得到呢。」原來這一個青年小喇嘛,便是方纔說的那噶容董撮及喇嘛的徒弟,所以他很清楚。起初呢,我們原是約同一路,往客札甘金去學咒;而今聽得這個消息了,便扭轉過來,約此五人折往雅隆足波。尤其是這一位青年喇嘛,更極端的慫恿,取得了幾個人的同意,便一齊折往雅隆足波而來。 到了那裏,誰知這幾位去學法的青年喇嘛,乃毫無供養;我便將染草所換的金子,身上藏着的松耳石,完全都供與上師了。心裏猶嫌不足,便想道:「這一點子物件,何能算做見師的供養禮呀!但是我別的皆無有了,便誠誠懇懇的,願將我的身、我的口、我的心,總都完全的供養了上師罷。」心裏如此想着,便向噶容董撮及喇嘛磕頭道:「弟子願將我的身口心完全供養上師!」師傅問道:「你欲學甚麼?」我便直言無隱的說:「弟子欲學咒。因為有一個害我的人,我要學咒來報復呀!望師傅傳授與我罷。但是還有一件事,我在這裏學法的時候,我的穿的呢,吃的呢,都望師傅的慈悲,賜我一點兒吧。」何以我又有這個請求呢?因為我所有的東西,都已一齊供完了。在西藏的規矩,凡是當徒弟的,所有穿的吃的用的,都完全該自己預備。若是沒得這一個要求,我既已一無所有,此事又如何辦呢。當時喇嘛便說道:「你的意思,待我考慮一[A3]下再說吧。」從此我便住在這裏學咒。學了一年多,凡是比天地更大的咒,都已同到學着了;惟有那到究竟邊的未曾學得。又在這裏學經,整整的同着他們又學了一年。 ᅟᅟ==[A3] 下【CB】,吓【補編】== 此時這五個青年喇嘛,都一個個有思歸的心,以為所學的我們都已學着了,還在此間做甚麼呢。便來約我也一同的走,道:「妥巴噶,我們所學的咒,念誦的法,已是極深大了;就是師傅所有的,恐怕再也莫得比此更高深的了。我們的去心已定;妥巴噶,你也可以去了吧?」此時我心中便想道:「我尚莫得一種確實的把握,若僅僅學了這點便轉回家去,見了我的母親,有甚麼把憑呢?若咒未學成,報不了我們的大仇,我的母親必會死了。」便毅然的對幾個同學謝絕道:「我還未曾學咒,何能便去呀!」他們便道:「我等已是得着了法的了,决去無疑。你若願意留在此間嗎,也是可以的,我們便先走了。」說着便各皆拿出𣯽𣰯衣服,均來到師傅面前供了辭行。我雖然是决定不走的,但是此時呢,也同着他們一齊的作禮辭行。幾位同學已起身了,我將他們送了一程。看見五人去了,我便獨自一人折身轉來。在路上走着,看見有許多的馬糞啦,牛糞啦,便想道:「這却可惜了。我天天吃了師傅的飯,一點報答的也沒得,不如將此物檢回來曬乾,與師傅燒火也好嗎。」便將一路所有的馬糞牛糞都檢了回來,撒在屋後晾着。師傅在樓上看見了,當時便說道:「我的弟子也算很多的了,要找像這個檢糞的徒弟,却是很不容易呀!」便立刻的叫我到他跟前去。 只聽得師傅一個人在那裏自言自語道:「有個一定會現出來的咒呀。」又說道:「身口心都完全供養了我,今天若是不給他一個咒,實在是業障,實在是可憐呢!」正說着時,我已來到師傅的面前了。師傅便問道:「你不同他們回去,作甚麼呢?」起初辭行的時候,師傅都與各人賜了一件𣯽𣰯衣服;因為我同他們磕頭辭行,我也僥倖的得着了一件。此時便將這一件𣯽𣰯衣取將出來恭恭敬敬的供獻師傅道:「猶如大寶一樣的喇嘛啊!我若是回去,我的母親必然會死了。我呢,要學得一咒,能夠報我的仇,纔可以回去啦!弟子要學一個頂上的咒呀!」師傅道:「你有甚麼苦?是誰人欺負你呀?」我便將我的父親色惹降擇臨死的時候,將所有的財產寄託仲父,今被吞噬的情形說了一遍。師傅聽了,已是兩淚汪汪的道:「此事倘若真實不虛,可以放咒了。你暫且等着,待我命人前去考察確否,再與你說便了。若論是要學我這個咒嗎,上頭喀熱古松處的,以及印度交界處的,須用松耳石啦,金子啦,百千價的供養方才傳授;若是下面川康地方來學此咒嗎,綢緞啦,茶啦,須百千萬的供養才能傳授;至於前藏後藏四方來學此咒的麼,須𣯽𣰯千方的供養來;又東南甲札松宋來學此咒的麼,牛馬羊以百千數的供來,這些我都見過了。至於以身口心供養的麼,除了你一人之外,我未曾見着呢。你的事,我决定以最迅速的探過明白再說。」 次日,便命了一個極會走的人,叫做託把喀的前去打聽。這託把喀,乃是一個極有道力的人,走起路來比奔馬尤快,好像飛騰一般,不久間,便從我的家鄉打聽了從前那些實在情形回來覆命。事實既已經證明是確實不虛了,便請師傅傳我一咒以報此仇。師傅道:「你說的都是實在的,我便與你的咒。但是呢,你要到別處去學啊。我的咒是惹上吽拍,這吽字便是死,拍字便是倒,是有極大威力的。如何又要到別處學呢?這臧冗地方,有個空隆把云敦簡擇喇嘛,他便會召雹,隨手所指,無不聽命,猶如手中取物一般,隨意取來放去,是絲毫莫有不隨心的。他也會咒藥,但是不會施咒。我會施咒,又不會召雹。那時我二人便互相交換。我的咒已經是交給他了,他又將召雹的法交給我了。便約了一個條件:以後如有來學的弟子,學施咒呢,我便與他引將過去;學召雹呢,他便與我引將過來,互相交換學徒。明日我便寫信一封,派我的兒子大馬汪確引你前去。所有吃的,用的,以及供養的,我都擔負,與你一牛駝了,你到他那裏去學罷。」我第二天,遵着了師傅的命令,便向臧宂而去。 好容易到了臧宂,見了空隆喇嘛,獻上了駝來的供養,呈上了師傅的書信,便將前後的情事說了一遍。喇嘛道:「我的好友,今天這麼遠的地方,因為你的冤屈叫你前來,我便將咒法傳給與你罷。可在這山上建一座茅篷起來,以為修法的所在。」當下便預備着竹木石頭,啟建茅篷。這個茅篷修來甚是奇怪,初建的時候,用了若干像牛一般樣大的石頭,將四[A4]周都圍了。這一道門是很祕密的,誰人也不知道。喇嘛便傳授了我的咒法,叫我在茅篷中修了七天的法。到第七那一天,喇嘛來了,說道:「夠了,夠了。」我便要求道:「弟子是很苦的啊!來得又很遠,請再修七日吧。」喇嘛應允了,我又在這茅篷裏修了七天的法。到十四日滿的時候,喇嘛又來了,便說道:「今夜晚這壇場裏到有一個看頭呢。」 ᅟᅟ==[A4] 周【CB】,【補編】== 到了夜晚的時候,只見許多的護法來了,猶如潮水一般,都團團的站着。一眼看去,好像大海一樣。只見他們,手裏拿着三十五個人的心子,鮮血直流;口中說道:「只顧叫我們,又連連的催促我[A5]們,你要的是這個東西吧?」說着,便將三十五顆人心都堆在壇中。又道:「還有兩個禍根未曾收拾呢。」我便說道:「那兩個麼,請你們可以留着吧。」在這個時候,我便大修供養,供養這些護法。供養已畢,方纔開門出來,便想[A6]道:「這咒的力量如何,還不知是怎麼一回事呢。若是將我的仇報不了,我怎好回去見我的母親呀!」 ᅟᅟ==[A5] 們【CB】,[-]【補編】== ᅟᅟ==[A6] 道【CB】,過【補編】== 第四章 放雹雪恨 那曉得這一天,正是仲父為他的兒子娶媳婦的喜期,諸親百客尚未到齊的時候,這三十五人已先在他的家裏了。還有些來吃喜酒的客,尚在半路上走着,便你言我語的說道:「不應該的,已成了主人了;真正的主人已成了狗了,趕出去了。這種壞人的兒子妥把喀,他今天還要娶媳婦呢。不知道木納學的咒成功了沒有?怎麼他的咒還不曾來呢?」又有人說道:「三寶佛的真處,是一定有咒來也不可知。」 此時一路說着,尚未走攏。我的仲父正在家中同姑母分派那些食品:「這個肉,應拿來招待某客吧;那樣的飲食,又應該拿來招待某人吧。」正在那裏商量着。 我家從前的老婢,現也在仲父家中服役了,正背着水桶,出外去負水。剛剛走出門,只見有許多的馬,如風也似的一般蜂擁而來。又見門外有許多的蜈蚣呀,蛇呀,蝎子呀,猶如螞蟻一般。內中有一個絕大的蝎子,好像牛一樣,正用前頭兩個巨箝箝着柱頭,使勁在那裏拽哩。駭得此婢魂飛魄散,飛雲也似的跑了。只聽得猶如天崩地裂一聲的震響,霎時間灰塵滿天,那些竹樹房屋倒塌的聲,牛馬羊畜嘶鳴蹴踏的聲,男人女人哭的聲,鬧成了一片,其中的死屍便已堆滿了。 此時俄幾聽得這個消息,便飛跑的回去向母親報告了。母親道:「是真的嗎?」俄幾道:「怎麼不真,阿姑屋裏的人死了一大堆呀!」我的母親直喜得跳將起來,直奔仲父的家中看[A1]個明白。 ᅟᅟ==[A1] 個【CB】,過【補編】== 果不是呢,只見房屋已倒了,人已死了。不但人死,連牛馬等亦死得很多。只聽得一片的哭聲,震天動地。此時母親懽喜極了,將一根棍子掛在衣襟上,猶如瘋狂一般的高聲大叫道:「供呀!供呀!快供三寶佛呀!你們大家都聽着呀!都要曉得我的丈夫色惹降擇生的兒子呀!有兒子呀!無兒子呀!我雜嘎與妥巴噶節衣縮食辦的這個事,成不成功呀?你們都來看呀!看呀!前頭阿里說的,多呢,用兵來;少呢,用咒來。我不用兵,咒的力啦!你們看看!人呢,死在上面!牛馬呢,死在底下!中間的財產損失是算不清的呀!這就是我的兒子玩的一齣幻戲兒,我留着這一條老命來看的呀!我雜嘎報仇雪恨的事,請你們看看呀!」 母親一面嚷着,一面的狂奔。周圍四處,人人莫不聽着了,便私相議論起來道:「這女人事是真真有的啊!」「真便真了,但是未免太惡毒了吧!」 在這個時候,這三十幾家被壓死的親戚們,便大大的開了一個會議,說道:「這個女人是壞極了!况且她口裏還說[A2]她的仇尚未報完。在她這一番的惡意中,豈不是我們人人都該死在[A3]她的兒子手裏嗎!此仇非報不可了。」 ᅟᅟ==[A2] 她【CB】,他【補編】== ᅟᅟ==[A3] 她【CB】,他【補編】== 便大家商量着要將我的母親拿來活活挖心而死。內中有一老人便問道:「你們殺了此女人有何好處呢?若是殺了這個女人,她的兒子再放起咒來呢,我們何以敵之?豈不[A4]太糟了嗎!」便又討論。結果呢,議定了先殺子然後殺母。此時仲父也在列席,憤極了,便反對起來道:「我的兒子也沒得了,兒也死了,女也死了,今天非先殺母後殺子報仇,我是不依的。」 ᅟᅟ==[A4] 太【CB】,大【補編】== 說着起身便走,立刻就要去將我的母親殺死。大家就動了公憤,將仲父擒住,用繩子綑將起來道:「你就是這件事的禍首罪魁,這一幕慘劇,皆因你演出來的。今天你又要去殺此女人,給我[A5]們地方中貽禍嗎?你若要殺此婦,我們今天就先殺你!」嚇得仲父不敢作聲,乃央告眾人,再不敢鹵莽了。便放他起來,重新的計議,已議定派人來殺我。 ᅟᅟ==[A5] 們【CB】,門【補編】== 姑母便向仲父道:「你有何本事能殺此木納呀?」仲父道:「我取人的財產也莫本事麼。」姑母又道:「且小心,夜間提防着吧。」 我從前的乳母,聽得這個信息,便悄悄的告向母親道:「人家皆商量要殺你的兒子了,人已派定了。」母親此時,已是非常的着急得了不的,左思右想,無法可施。想了一夜,便毅然將所剩下的耕地,完全拿來盡都賣了,換得金子七兩。欲將此金送來,并與我給一個信息。在母親的意思[A6]倒好,只是誰人為我送呢?好在這個時候,他們來殺我的人也還未曾派定。恰巧有一僧要到臧宂,母乃商託此僧帶信寄我,僧已應允了。便留此僧在家住了幾天,盡力的供養。母親乃燃了一盞小燈來供佛,暗暗地在佛前發願道:「倘若我的兒子,佛法是已經得着了,能如我的願嗎,這個燈便不滅。若不然呢,便速滅了。」奇怪啊!這小小的一燈,便會燃了一日一夜,竟自不滅起來。母親懽喜異常,便心生一計,向僧道:「你的衣服破了,我替你補綴補綴罷。」就用了一方黑色的𣯽𣰯,與他補在背後;暗暗以七兩金子藏在裏面,外面又用了六條白線作界,又在黑𣯽𣰯上蓋了一個印,便作了一封奇怪的書信與僧帶去了。母親也發了一個願。 ᅟᅟ==[A6] 倒【CB】,到【補編】== 此時僧已去了,便假作我的書信一封謂俄幾道:「昨天來的這個僧人,你哥哥託他帶了一封信回來呢。」便將此假信取出與人一看,只見上面寫着: 我本地的父老姊妹們呀!我近來放咒報仇的事,你們都見着了吧。以後如再有欺負你們的人,有多少,可將他的名字開來,以憑施咒放雹。人呢,必取他的命,并將他九世根株斷絕,也是可能的呀。糧食呢,必將他打死完,使他一粒也莫得收的。若是本地有欺負我母親的哦,我便立刻可以到那裏來。本地倘有這等惡人,我必到此地,將他足跡也不留一個。我不飲不食,修成此法,一切都能辦的。我的母親啊!你不必念我了。若是從前的那些善人啊,我是很喜懽的呢。 木納 俄幾乃將此假信,拿與仲父姑母一看,[A7]嚇得他們魂不附體;便將那塊乳三角地,連忙交還與我的母親,以為緩兵之計。送信的僧人到了臧宂,將我母親的話,都一一的告訴了我,便取出母親那一封奇怪的信來,只見上面寫着: ᅟᅟ==[A7] 嚇【CB】,赫【補編】== 兒子妥巴噶呀!你母妹的心已滿願了!你父親的心已通了!咒力已發了!房子已倒了!三十五人已死了!但是呢,本地還有欺負我的人未報。聽得有雨雹的法,今夏可用咒將他們的苗稼盡行打壞。若不然的話,他們還要殺我殺你哩,殺你的人快要派來了。若是你莫得吃的,可往北看,太陽照不到處,有雲的地方,有六顆星子的底下,我的至親有七家在那裏。你的穿的,吃的,心裏愛的,都在裏頭。若尋不着這道門,可問此僧便知。 我讀了此信,莫名其妙,不知母親說的甚麼,好生的疑惑。上面明明說的,不知道可問此僧,我便去問他。他道我的至親現居何處,他也不知道。奇了!那僧又想了一會道:「除了喀爾喀與貢湯兩處,別無所知了。」此時我手中正在萬分[A8]窘迫的時候,窮到了不得,便拿着此緘來見師傅。 ᅟᅟ==[A8] 窘【CB】,窟【補編】== 師傅看了許久,便說:「汝母惡心尚大呢!人多死至三十五個,還欲放雹呀!你的至親,往北有甚麼人家呀?」我也摸不着頭腦,便對師傅說道:「並無此親呀,未聽見說過有甚麼親戚呀。弟子已經問過此僧,僧亦不知,大是奇了!」 幸而好,我這位喇嘛師傅是有妻子的和尚,這一位師母又是具着慧眼的。此時師母也在那裏,聽得我同師傅都摸不着頭腦,便一手將信搶過去看了一看,即命將那個僧人請進來。少時來了,師母便命取酒啦,燒着火盆啦,大家圍爐同飲。此時師母便站起身來,向僧背上摸了一把道:「到處走着,冷起來了。」說着便將此僧的衣,取來披在她的身上,往來的走了好幾轉,便上樓去了。 少時師母下來,手中拿着七兩金子,笑嘻嘻的,仍將衣服還了那僧,坐着一同喫畢,便將那金子放在我的面前道:「妥巴噶,這就是你的金子。」大家皆吃了一驚,細問師母,乃在僧衣中找出來的呢。 師母道:「你的母親是很有大智慧的呀!」便問:「師母如何知道呢?」師母方纔慢慢的說道:「信上說的地方,往北太陽照不見的,乃背後的意思。雲乃補的意思。六星乃白線所縫也。七家至親,就是七兩金子。尋不着問僧,即向僧衣找尋,不向別處呢。」說到這裏,大家方纔恍然。 師傅便大笑道:「女人的心真快呀。」當時我便取了一錢金子送與此僧,又取七錢金子奉與師母,復取三兩金子供養師傅,更求召雹的法。 師傅道:「你要學此法,我寫信一封給你,你仍回雅隆足波,去見你先前學咒的噶容董撮及喇嘛,他見了我的信便會傳你。」師傅便寫了一信,令我仍回雅隆足波。我便持信前往,回到雅隆足波了。 見了從前的上師,便供了三兩金子。喇嘛看完了信便道:「你的咒發了嗎?」我道:「纔死了三十五個人,我母親的意思還要放雹呢。」師傅也就應允了,便傳法授咒與我;建了一座茅篷,修了七日。起初呢,但見得雲來了,後來電光也閃起來了;最後呢,聽得龍叫起來了,摩睺羅伽也叫起來了。心中想道:「這個雹,我以手指也能引至四方了吧。」便問師傅,師傅道:「汝已能放了。」便問我此時你那鄉中的苗稼深淺,我便回道:「若論這個時候嗎,我們那鄉下的禾苗纔長了一寸多呢。」師傅道:「尚早呀。」 我便又在那裏住了許久。一天師傅又問我的糧食深淺,我道:「此時嗎,糧食皆要結子了。」師傅便說:「可以放雹吧。」便命一人陪我一同前往,此人就是前番的神行大力士託把喀呢。 我便辭了師傅,同託把喀回到故鄉,在一家老親處住着。這夜晚老親道:「今年的糧食太豐收了,比往幾年的特別好呀!明後日便可收割了。」次日,我便潛往一山溝,坐着念咒。此時抬頭一看,只見天空中竟無有片雲。我便召護法來,少時護法來了,我便將從前的事情,向護法哭訴了一番。說完了,便取我的衣服,向空中拂了幾拂。忽然烏雲四處,那雪彈子就如大雨一般落將下來。我猶以為少,又念,下的雪雹也就越發大了。最後更猛力念之,便降了一場絕巨的冰雹。此時我已冷得發抖,便往山中尋些枯枝,燒起一把火來烤着。 只見樹林裏頭,有些人在那裏殺了一匹野馬,燒着在吃。內中聽得有人說道:「妥巴噶已弄死了三十五個人,還不甘心,如今又來放雹。我必將他拿着,殺了來下麵包,咬他一口子肉,又吃一口子饅頭,我的心也是不疼的!」又聽得有一個年老的人道:「這個山裏頭素來莫得烟火的,却怎麼今天忽然的會有烟子起來?必是妥巴噶在這裏頭。我們可以速去稟官,帶兵來將他拿住殺了。」只見有人便飛也似的跑去了。 託把喀便走來說道:「事急了!你可先行回去。我在後面,好對付他們罷。」與我的同伴約定了一個相會的地方。在這個時候,我便急忙的折身轉來便走,也顧不得甚麼了。好容易行了四日,甚是狼狽,託把喀便趕上了,忙問他後面的情形。託把喀道:「你去之後,他們便領起兵來了,將此山團團的圍住。我一人在山上檢起石頭便打,隨檢隨擲,兩手猶如風車一般,將那些兵打着不敢攏來。與他們相持了一日一夜,我便走了,那些兵也從後追來。我見他們追得急了,我走得也急;他們追得緩了,我走得也緩。及後追了一天的光景,到了一個山溝裏面,我便返身迎將上前,大叫道:『你敢殺我!我便是木納!從前殺三十五個人的就是我!而今放雹打糧食也是我!你們若是再欺負我的母親和妹子呢,我就在這溝中住着。在這裏頭鬼是滿的,我便將你們的九族六親一個也不留在世上!你們好好在這裏等着,等着罷!』說完我便進溝去了。嚇得那些人一個個無不心驚膽落,抱頭鼠竄的,便一鬨而散了。」說着便都大笑起來。 此時我們所走的,都是深山窮谷裏那些小路,很不容易有飲食吃。便問託把喀:「我們往何處去,方能得食呢?」託把喀道:「跟着我來,便有喫的。」我又問:「往何處去呢?」他道:「往有席有酒處去吧。」遂跟着他走到一處,果然這家正在請僧做齋。 此時吾乃兩手空空,未帶的有碗,便給了我一個碗。其後天天都是如此,託把喀每引我走到一處,皆有酒食。但他走的極快,一天我被狗咬了,趕不上,便餓了一天的飯。次日趕着,託把喀怪道:「昨天為甚麼不來與吾同食?這一處的酒席更豐富哩。」遂將被狗咬的話向他說了一番,他便緩緩的等着我而走,我就天天皆有吃的了。回來見着師傅,師傅道:「恭喜呀,大仇已報,心中該懽喜了吧。你一人在路上大麻煩哪!」我們二人便說道:「我們尚未回來,是誰說的呢?」師傅道:「護法來時,他們的臉,猶如十五的月亮一般,但是身子好生的疲乏。吾已向他們道勞致謝,供養過了。」 第五章 畏罪去尋師 我自從施咒放雹復了仇以後,天天的就懼怕起來,以為這個罪惡造的太大了,獨自一人心中着實的畏懼。為着此事,[A1]以至於日間呢不能食,夜間呢不能睡,行坐皆不能安了,但是不敢向師傅說。凡是我伺[A2]候師傅的時候,或侍座的時候,我心裏皆念念不忘的想道:「我必須修法以脫此苦呀!」在那個時候,我師傅有一家大施主,極其富有。凡是師傅缺乏了甚麼,他便布施甚麼,缺衣便供衣,缺食便供食,隨缺隨供,了無吝惜。對於師傅,異常的尊敬。一日此施主忽然得了暴病,便請吾師到他家中去。過了三天,師傅回來了,頗現出不悅之色。 ᅟᅟ==[A1] 以【CB】,[-]【補編】== ᅟᅟ==[A2] 候【CB】,侯【補編】== 我便問師,師傅道:「聚的便是無常呀!昨夜,我的施主已經死了。輪迴世界,實為苦事!」說着,便嘆息了幾聲。又說道:「吾自幼到而今頭髮白的時候,活埋啦,放雹啦,那些事不知做了多少!」便指着我道:「你尚年幼,如今又學我放咒放雹。噫!造的罪已深了!你造的罪,快快要到我的頭上來了!」此時我聽了這話,猶如青天打了一個霹靂一般,便疾忙問師傅道:「這一切的人啦、天啦,都在那苦海裏頭,是不足怪的了;難道說師傅也還未度出苦海嗎?」師傅便嘆了一口氣道:「一切人天有情呢,根本是法空。度人天出苦海的意思,我也曉得;這一個法呢,我也知道。但我所知道的,是口裏頭、書上剩下來、出了毛病的。我雖知道,尚未曾修過呀。不因為修這些法將我躭誤,我必定修法脫此了。你是我的弟子,所需要的又是這些人天苦海之道,故我亦應你們的要求而修此,否則汝修我亦在人天苦海中。若論住持佛道,真正的深修出離三界的法子,你若肯修行嗎,我便供養你一切所需。」 我一聽此言,不覺私喜道:「我的願望成功了!」疾忙答應着道:「弟子决定修,决定要修呀!」師傅又說:「你的年紀壯,根器也好,誠心也大,你修一清淨法好了。吾與你耶隴的𣯽𣰯,和一牛二馬駝了。明日寫信一封,你便往臧宂絨登洒噶喇嘛處去學。彼有無上法寶,能成就無上道的,你可好好去修行罷!」次日辭了師傅便行,恨不得插翅飛去哩! 原來這位大德絨登洒噶喇嘛,住在後藏的臧宂,深通成佛的大法,也是一個有夫人的。但是他的弟子,在家的俗人也有,出家的僧人也有。他有兩座廟子,一是上廟,一是下廟,下廟在娘哆惹朗。我當時到了上廟,見着了師母及其喇嘛弟子,問:「絨登喇嘛在廟否?」師母道:「往娘哆惹朗下廟去了。」我說:「我是噶容董撮及喇嘛介紹來的,有信在此,欲見大師。現在大師又不在家,望師母慈悲助我,能使我一見大師之面嗎?」師母聽了也很懽喜,便命一小喇嘛為引導,引我到了娘哆惹朗的下廟,面見絨登洒噶喇嘛。我將𣯽𣰯和牛以為供養,便至至誠誠的頂着禮說道:「弟子是上方來的人,也是實實罪大的人!能了脫輪迴生死的佛法,請大師開示我罷!」 絨登洒噶喇嘛道:「吾法名作把其木,乃根本法寶,能發生最高的枝莖,滿結果實。此法嗎,若白日觀想,白日成佛;夜晚觀想,夜晚成佛。若是有因緣的,不觀想,但耳聞着亦能了生脫死。這一個極殊勝的法寶,便與了你罷。」我聽着這個話,喜極了,便想道:「我當初施咒,十四日方成功;後來放雹,七日乃成功。此時修法懺悔,此法朝修朝成,暮修暮成,有因緣的聞亦能成。我今幸遇此法,緣法大極了!縱有彌天的大罪我也不怕了!」便私自慶喜的了不得。此時畏懼的心便絲毫也莫得了,貢高的心也就生起來了,便不作觀而臥。就弄成了一個法就是法,人就是人,二者全沒得交涉了呀! 在此住了數日,絨登洒噶師傅便說道:「你這那哆來的人,說有大罪過,真是不錯呀!我的法是早修早成晚修晚成的,已由吾口大大而出,傾瀉無餘了,尚把你圓滿做不到,真怪呀!你修了好幾天了,連絲毫的影響都莫得,豈不是你的罪過太大了嗎!也罷,你的因緣不在此,可往左你浮渣着隴,去見麻把羅雜。這麻把羅雜,乃是印度大成就祖師納若把的大弟子,此人的心咒是已成就了的。他的定力麼,可以說是這三界之內是再也找不出的了。此人現在那裏,與你前生大有因緣。所有你途中的旅費及行李,吾皆贈之,你可往扎居麻把處去學好了。」當時我一聞麻把羅雜之名,不覺毛孔都喜得在動,那眼中的淚,不知怎麼就落將出來了,心中那一種懽喜的狀態,是說不出來的。我便實在的無量恭敬,發起心來了,便辭[A3]了絨登洒噶喇嘛而行。一路上心裏想道:「我的罪真是很大的了!我的噶容董撮及師傅呢,莫得出三界的法;絨登洒噶師傅有出三界的法呢,我又不相應,這學佛尋師真是難了!現在這茫茫宇宙中,只有去求麻把上師了。」便一路皆思念着:「這麻把上師,何日方能見面呀!」 ᅟᅟ==[A3] 了【CB】,▆【補編】== 次日到了波隆,就在那裏宿着。這夜就做了一個怪夢,夢見納若把祖師及麻把上師了。只見空中有無量諸佛圍繞,地下復有一切有情眾生之類,當中立着一個旗竿,又有一把大傘。此時只見納若把祖師與麻把上師,正在那裏灌頂,一手執着藍色寶石的金剛杵,一手把着金瓶,滿盛甘露,便賜與我。復以杵高舉,又將瓶中的水來洗旗竿,那尖上忽然放出萬道金光。空中一切諸佛莫不懽喜,在地上的眾生也無不懽喜恭敬,便覺得自他的罪業都已消滅,自他皆已成就了。只見納若把祖師便騰空而去。此時我執着金瓶寶杵,便將瓶中的水又去洗那大傘;洗完了,便將瓶杵置於傘頂上。忽然此杵大放光明,一切世界無不為光明所照,照著那六道眾生無不安樂。只見麻把上師便向一切有情作禮,又歌詠讚佛向着此傘加持開光哩。 這一天我到了左你浮渣着隴,問了好多人皆不知道。我便又走,漸漸的來到山下,但是山中又無人迹。好容易遇着了一個人,便問他:「知道麻把羅雜麼?」這人道:「此地只有一個麻耳把,莫得甚麼麻把羅雜呀。」一時尋不着頭腦,我心中異常的失望,便又問道:「這逐波弄箭山在那裏,你曉得嗎?」此人便指道:「這就是逐波弄。」我又問道:「有誰人生在此處,你曉得麼?」那人道:「我曉得麻耳把就生在此處。」我又再追問他道:「此地還有別的名字麼?」那人道:「有。」「這別名又喚做甚麼呢?」那人道:「喇嘛麻把。」我聽了便大吃一驚,心中就有點喜懽起來了,因暗暗地打算道:「麻把上師決定在此了。」又問:「此山何名?」那人道:「却那港。」我聽了越發的喜懽起來。原來這却那港乃是法箱之義,必上師住處無疑了,遂往山中而來。 路上逢一老者在那裏看牛馬,問他更茫然不知。因見那邊還有牛馬,意必尋得着一人再問。更走,果見一童子,只見這童子生得來甚是俊秀,舌髮俱美。我便問他道:「你曉得麻把羅雜麼?」童子便笑嘻嘻的說道:「這是我的父親,我怎麼不曉得!」我又問道:「你的父親平日做些甚麼事呢?」童子道:「我的父親麼,時常賣牛馬,買金子,到印度幾處,回來的時候法寶是多得很呀!從來未開過地,今天開地去了。」當時我聽了童子的話,心中就疑惑起來,想道:「麻把上師乃是大成就了的聖人,豈有去墾地之理嗎!這真是童言了,他知道甚麼呢。」我便向山上而行,來到一個山坡上,上面有一塊地。只見一個人,狀如喇嘛一般,眼極大,身極圓滿,正在那裏鋤地呢。當時我在這無人之地,忽然見着了一個人,已是異常的懽喜起來。這一喜呢,那些一初的思想都莫有了。便坐在一邊,看他鋤着;慢慢地想道:「這事頗奇怪啊!」 我在那裏坐了好一陣,便問此人道:「印度祖師的大弟子麻把羅雜,住在此處嗎?」此人便將我的上下瞧了一瞧,打量了一番,許久許久的才答道:「你從何處來到此間?到此來做甚麼呀?」我便說道:「我乃後藏罪大的人,聞得他的名,特地來拜望聽法的嘞。」此人道:「你是真的麼?麻耳把便與你結交了,你可來開此地罷。」說着,便取帽子下面蓋着的酒交與我飲,又取出些食物來與我喫了,指着鋤頭道:「開地慢慢地開啊。」便竟自去了。 我見這個人好生的奇怪,便替他鋤着地,把剩下來的酒,我也拿來盡都吃完了。忽見起先那個看牛馬的童子,跑[A4]過來說道:「喇嘛叫你來呀。」我聽着這一句話,好像得了聖旨一般,馬上就懽喜起來,便想到喇嘛果與我結交了吧。便放下鋤頭不開地了,跟着童子便去。 ᅟᅟ==[A4] 過【CB】,起【補編】== 此時正是夏天的時候。這山上有一條小路,童子引着我到了他的家裏。及其進了門來,只見起先那個鋤地的人,坐在兩層墊子之上,猶嫌太矮,上面又加了些枕頭之類,高高的坐着。我便詫異起來,上下把他細細的看了一看,只見此人的鼻子呢,眉毛呢,均長得來異常的寬大;但是方纔鋤地的那些灰呀,泥土呀,都滿舖着他的鬍子上面呢。我便想道:「這個是山中鋤地的人哦!我的上師喇嘛又在那裏呢?」正在那裏東張西望的時候,此人便大聲說道:「你真正不曉得嗎?麻把就是我,你該磕頭呀!」 我聽得這句話,猶如打了一個霹靂一般!那裏曉得費了千辛萬苦,今天纔把師傅尋着,反當面不能識認呢!當時我便恭恭敬敬的作禮,將他的足捧着,頂戴在我的頭上道:「大寶上師啊!弟子乃後藏罪大惡極的人妥巴噶,今天將我的身啊,口啊,意啊,完全都供養師傅!望師尊把那一生成就的大法,從你那大悲心裏流出來,賜給我一[A5]下!還有那些吃的啊,穿的啊,也賞賜我一點吧!」 ᅟᅟ==[A5] 下【CB】,吓【補編】== 只聽得麻把師傅說道:「你有大罪過,我不管你的事。你造你的罪,我也無法。你的罪呢,又是怎麼一回事呀?」我便把從前仲父如何欺負我,又如何放咒放雹那些事,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師傅道:「你說的這些話,只有那將身口心供養我這一句還好!但是在我這裏學的人,吃、穿、法,三樣是不能同得的。我給法就不能給吃穿,給吃穿就不給法。在這兩樣的中間,你自己選擇吧。」停了一會又說道:「倘若我將法給你,你此生能修得成麼?」 師傅這麼問着我了。我當時在那裏左思右想,自己便心問口口問心的打算起來:「若是要法呢,又沒得吃穿;要吃穿呢,又得不到法。若是得不到法,我的罪消不了,我又在此做甚麼呢!我甯可要法不要吃穿好了。吃的穿的可以又向別處去尋,這法呢,是再也尋不着的了。」主意已定,便向師傅答應道:「弟子情願要法,不要吃穿。」 當時答應了,便把我隨身所帶的經典都一齊的拿將進來,恭恭敬敬,放在師傅供佛的佛堂中。師傅便大罵道:「你的那些經,快與我完全拿出去!放在這裏怕把我的佛菩薩污穢了!」我便怔了一怔,想道:「同是佛經,同是佛像,怎麼我的佛經會把他的佛菩薩污穢了呢?」便一面拿着心裏暗暗地想道:「我這裏頭還有放咒放雹的經啦!」 在這裏住了幾天的時候,見着師母了。師母待我很好,便對我說道:「就是你來的頭一夜晚,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北方蓮花多的地方,來了兩個女人,手持水晶塔送來。你師傅的上師納若把也來了,便向此塔開光,說道:『把[A6]它放在山頂上吧。』你師傅道:『這座塔關係着本清納若的成就呢。上師既有命,必須開光。』說着便將塔洗了,開起光來,放在那山頂之上。塔中忽然放出光明,猶如日月一般。那光中便湧出了無量的小塔來,山頭皆滿。這二女便在此間侍奉此塔。這是何意呢?」我聽了心中私喜,便未敢答言,知道此夢乃與我做的那個夢是一樣的了。師母又對我說道:「次日我便將此夢告知師傅,也曾問過師傅是何意思。師傅道:『夢的來處不知其根。』便說:『我今天要到山下去開地。』我便阻止道:『開地做甚麼?豈不被人笑嗎!且坐下罷。』師傅起身便走,且說道:『多與我送一瓶酒來。』即便攜了一瓶酒,荷着鋤頭下山而去。後來又命兒子送上了一瓶酒去,只見他把這一瓶酒放在那裏,用帽子覆着,一面開地,一面的喝酒哩。」 ᅟᅟ==[A6] 它【CB】,他【補編】== 這就是我遇着上師無上第一的事了。 第六章 苦修苦拆造屋求法 雖然我在師傅家中住着,但是師傅呢,是只給法不給飲食的。對於這個吃飯問題,除了去乞食而外,是再無法解决的了,我便時常到浮渣去乞食。幸好我在浮渣,又有人請我念了幾天經,也就募化得二十一斗糧食。便以十四斗換了一個大赤銅鍋,此鍋四方各有螭紐,裏外皆異常的光潔瑩淨。又以一斗糧食去換了酒肉,便將剩下的六斗糧食裝在一個大口袋裏,放在銅鍋內,自己負着慢慢地回來。一路上是很艱難的,及至回到師傅家裏,已是疲乏極了,巴不得立刻便釋此重負,忙將銅鍋往地下一摜。硼的一聲,不意竟將屋壁撞壞了,震得那房子都響將起來。師傅跳起來便忿然的罵道:「你這個窮小子!這[A1]麼大的膽子!這[A2]麼大的蠻勁嗎!你要將我壓死嗎!你這個大穢污大罪惡的心不看看,不是已經把我的房子打壞了嗎!快快的與我拿出去!」此時我見師傅如此的發怒,便覺得是自己錯了。一面將東西拿出來,不但是絲毫不敢起一點怨恨心、怪他的心、顛倒的心,一面還自己責備着自己道:「師傅是很兇的呀!以後我當小心了。」 ᅟᅟ==[A1] 麼【CB】,們【補編】== ᅟᅟ==[A2] 麼【CB】,們【補編】== 此時便將自己所得的這一口銅鍋,恭恭敬敬的誠心誠意拿來供養師傅。只見師傅把這口銅鍋拿着,兩目上視,猶如入定的一般,便紛紛落下淚來。只聽得他說道:「我靠得住的、不捨的、極慈悲的上師本清納若前供養。」此時忽然聽着一種聲音,我仔細的一看,却是師傅一手拏了一個杖兒,一手托着這個銅鍋,在那銅鍋的四方敲着呢。一面敲着,一面又向四方繞了一陣,便將酥油滿滿的放了一鍋,點着供了。 此時我一心只想求法,便向師傅請求傳授。師傅道:「我的弟子是很多的,從西藏來的也很多,誠心的也很多;但是他們打從上頭羊逐來,以及那些從達隴來的,每每行至林卑地方便遇着強盜打刼了,很不容易平安到此。對於這兩處的賊強盜,你好生的放雹,將他[A3]們打死完了,我便傳你的法。」我得了師傅這一個命令,覺得似有好大的希望了。這放雹又是我的拏手好戲,那有甚麼說的,就大放起來,將這些強盜打了,又來求法。 ᅟᅟ==[A3] 們【CB】,[-]【補編】== 師傅道:「你不過僅僅下了兩三次的雹呀!我的法,從印度費盡了多少的金銀,經過了多少的盜賊,受過了多少的艱難苦楚方纔得來,豈是這麼輕[A4]鬆容易的就傳你了嗎!你若一定要求我的法麼,這若渣山上的人,對於從業六冗來的弟子,他們便時常將這些所帶的供養呢,盤費呢,都搶了,是大大的在欺負我呀!你向這山上可放起大咒來。待你的咒力現出來了,我便將本清納若一生成就的佛法傳與你。」 ᅟᅟ==[A4] 鬆【CB】,輕【補編】== 我得着了師傅這樣的吩咐,便向着此山放起咒來,這山上的人便如瘋狂的一般,自相殘殺。師傅曉得了,便叫着我說道:「你的咒力確實很大!」便戲贈了我一個綽號,呼為大咒,以後便時常喊着我這一個名字。當時我也很高興,便又請師傅傳授我的成佛大法。 師傅聽了,便哈哈大笑道:「你大大的積下了罪惡的錢,便要想來掉換我不顧生命遠遠到印度去,不惜用了像水一般的金銀財寶,在佛母呂札跟前所得大如虛空樣的法寶,這豈不是笑話嗎!幸而是遇着我,若是遇着了別人呢,早就把你殺了。你若是能將羊若哇那些山上的人完全殺了,那[A5]麼我便傳法與你。倘若不然,我這個地頭你也不必來了。」說着的時候,便憤憤的磨拳擦掌要打起我來。我看見勢頭不好,便一溜烟跑了。 ᅟᅟ==[A5] 麼【CB】,嗎【補編】== 坐在那屋簷底下,好生的傷心起來。心中正在不悅的時候,師母來了,便好好的安慰了我一番,且拏了多少最好的飲食來與我吃。次日的晨早,師傅也來了,問道:「昨晚我的話太說多了,你心裏怕很不喜懽吧,且慢慢地等着,我要傳你的,不必着急呀!我知道你是很能夠作工的吧,若是你作工作得好,也是很有感應的。現在我的兒子正需要一間屋呢,你可以去修了罷。你把這間房子修成了,我便傳法與你;并且你的喫的穿的,從此我也給你罷。」 當時聽得師傅命我去與他修房子的話,便說道:「倘若房子尚未修成,弟子便死了,法也未曾聽着,罪也絲毫未曾消,這怎麼了呀!」師傅道:「我能與你擔保,包管你不會死的。并且那些麻煩的哪,苦的哪,都來不到好嗎?你若是真正有此大根器,能夠專門的觀想到一生能成佛、不能成佛呢,我便開示與你。我這一代祖師是與別的不同呀!他加被的力量,是非常偉大的!」師傅便將這些話都與我說了。我也很歡喜起來,便向師傅問道:「這一座房子當如何修呀?」師傅道:「這一座屋是人人都住的地方,口呢要極小。這便是消滅罪過的辦法了。」我便照着師傅的言語辦去,好容易一個人也就把這座房子修成了。 師傅見我把這座房子已經修成了,便說道:「你向那東山的石壁上,再修一座圓屋,週圍要圓的,頂也是圓的,好好的快去修罷。」我便遵着師傅的命令,每天往東山上修造這一座圓屋。修造的工匠呢,就是我一個人;尋石頭也是我,背石頭也是我,砌石頭還是我。只要將石頭砌好,泥木二工也就容易了。 好容易一天一天的修造,弄到精疲力竭的時候,方纔有一半的工程。師傅便來了,將我的工作看了一看,便說道:「我那天的話,是未曾思索便說出來的,不是呀!不是呀!可速將這房子拆了,仍把這些石頭送還原處,好好的安着;不准有一個石頭送錯了,也不准安着不合縫,失卻了原來的狀態。」說着便去了。我聽得師傅這一番的吩咐,已是暗暗的叫起苦來:「天哪!這些石頭,我一個人在那高山峻嶺懸巖陡壁上,好容易一個個尋着,背起下來,砌成這樣高的房子,背已磨得腫起來了。如今呢,又未修對,又要一個個拆將下來,送還原處,還不准張冠李戴的送錯了;又要一個個都要安好,如何取出來的呢,仍要如何安放下去,樣子都不許錯了。這一個差使,真是從古所未聞的嘞!」我心裏雖然在這麼想,但是絲毫也不敢埋怨師傅,便一個一個的照着他說的話又依然送還原處。 石頭送完了,仍然成了一片光地,師傅便說道:「我的意思,乃是叫你到西山石壁上,修一座形如蓮花的房子呢。」我聽了師傅的話,便又日日到那西山背上起石頭來修這座蓮花形的房子。這一處的山峯,比東山更為險峻,一上一下異常的艱難。我在這山巔之上,一個一個的石頭背將下來,修這房子;遠遠近近,背了無數,費盡了千辛萬苦,好容易將這座蓮花形的房子砌到一半了。師傅一天走來看看,便道:「這是誰叫你如此修的?」我便說道:「這是師傅那一天叫我這麼修的呢。」師傅道:「我并不曾說此話啦!」我道:「是師傅對我說的,要修一座蓮花形的房子哪。」師傅道:「我那天吃醉了,醉裏說的話是不對的。不對!不對!火速拆下來,將這些石頭,仍舊送還原處安好,不准錯誤。」說完便自去了。我這個時候,已是哭天無路,叫地無門;但是仍然不敢絲毫有埋怨師傅的心,只當他是年老的人,或許多吃了點子酒,吃醉了也不可知。但是師傅說的話,一定是要遵命的啊。便忍着痛,又來將這個砌得要成功了的蓮花形的房子,一一拆了;將那些石頭,一個個仍舊的送還原處,安好起來。 過了好久,方纔將那些石頭送完,我便請命於師傅道:「究竟這房子要怎麼修纔對呀?」師傅道:「哦!這房子,我記着了,是一個三角形,要修在北山頂上方才合用呢。你可在那北山頂上去與我好好的修將起來吧。」我便向師傅哀懇道:「師傅啊!前番兩次叫我修的房子都拆了。須念弟子一個人修築這座房子也實實的苦,並且錢也白花了。此次請師傅好好的想清楚吧,不要再拆了。」師傅道:「不拆不拆,這回我酒也不曾醉,思想也很清楚的。修咒的房子,當然要造成三角形啦。你好好的去修,再不拆了。」我聽了師傅的話,知道這回必然對了,心裏也就很高興,又往北山頂上努力的修將起來。這一次便更加努力,不顧性命的修造這一座三角形房子。修到了三分之二的時候,心中便暗暗地歡喜道:「這一次縱然苦,必定可以成功了。」 一天師傅來了,把這房子看了便問道:「大咒,這是誰叫你修的呀?」我道:「這是師傅叫我修的啊。」師傅道:「你修這個房子,誰人住呢?」我道:「是師傅的少爺要住啦。」師傅道:「我忘記了,我未曾向你這樣說吧?你是魔呀!我狂了嗎?我沒有說呀!」此時我便向師傅分辯道:「請師傅好好想一[A6]下吧。」師傅道:「我已明明白白的想了。」我道:「當初我問過師傅的呀,這座房子若修起來,不要再拆了。師傅說不拆不拆,我纔遵着師傅的話來修的呀。」師傅道:「你說這些話,有誰保證?有甚麼憑據呢?」我此時便如頭上澆了一瓢冷水樣,乃茫然找不出憑據來。師傅便罵道:「你修這三角的房子,你要在這裏放咒嗎!你若在這房子裏放咒,不是我的全家都該死嗎!我與你有甚麼仇?我又不曾搶你!你快快將這房子拆了,將土石仍然的送還原處,否則山神也不愛了。若是不然,你便速去!」說着,便大發雷霆的向着我怒叱不休。此時我便忍氣吞聲的想道:「若是不遵師傅的話呢,便終不容易得着了法,消滅我的罪業。為着此法,也就莫奈何了!」便一一的拆將起來,又將那些石頭一個個依然送回原取來的地方安置好了。 ᅟᅟ==[A6] 下【CB】,吓【補編】== 此時我的背已經磨穿了,也不敢使師傅知道。不但不敢使師傅曉得,連師母面前也不敢說一句,恐怕師母知道我的苦楚,又要來憐憫我了。這一夜晚,師母便對師傅說道:「莫得事的時候呢,你偏要把這些苦事來給了,法又不傳,太不慈悲了!可與我好好的叫來,我以最好的飲食給他吃。」說着便來喚我,師母便拿出了許多極美的飲食與我吃了。次日師母道:「大咒,你師傅昨天罵你的,你不要傷心啊!」師母便與我授戒,又傳了我的四皈依。師傅道:「這是有生的法寶,不是無生的呀。若要學密宗嗎,還早嘞。」便將納若把祖師在上師前的規矩,說了一遍。我聽得說了,兩眼便止不住弔下淚來,便想道:「原來上師的法寶,是來得很不容易呢!」此時我便又發了心:「以後呢,凡是師傅的言語,我必要遵從的了。」 休息了好幾日,師傅便引我到了一個極險而又最隘的地方。這個山上乃是人皆不能施工,而且無法着手,不能建築的地頭。師傅乃命我要修一座四方形的房子,高九層,上面要修十一重樓。若是修成功了,便將密宗之法傳授與我,並且給與我的飲食。我便答應着道:「師傅此番說的話,我請師母作一保證人好嗎?」師傅應允了。我便請師傅師母雙雙的並肩坐着,然後說道:「前頭命修三角的房子,未到一半就拆了,蓮花形的房子也拆了,圓房子也拆了,皆是莫得保證人的緣故,今天請佛母做一證人。」師母便道:「我保證你就是。但是上師呢。」說着便把師傅看了一眼道:「是一個極自在的人,又是一個最麻煩而又最隨便的人。本來呢,山頂上造屋是莫得用處的,這是沒得事而做的事。既已經做了,因為沒得事的緣故,又把[A7]它拿來拆了。但是這座山,乃是一切人都在那裏賭咒發誓的地方,若修在這裏,恐怕多口舌呢!」師傅道:「勿多言!你願保就保,他願做就做。不然麼,不要去做四方的房子。」當時我便一口的應承了,向着師傅師母磕頭而退。 ᅟᅟ==[A7] 它【CB】,他【補編】== 第七章 背已磨穿矣 這一回的建築僥倖極了!起先呢,修房子是我一個人在那裏修。因為我的背已經磨穿了,師傅的兒子們,一個個都見了心頭難忍,便都悄悄地來幫助我負石頭呢、築土呢、砌牆呢。我一時得了三個人的幫助,就修得來異常的快了。下面他們以最大的石頭拿來幫我砌脚子,週圍已替我砌了三十個大石高了,他們才住手,我纔從這上面慢慢的負着較小的石頭往上堆起來。一天一天的修築,不覺得已到了一丈多高了。有天師傅來看,便拿一根棍子,在這個石上敲了一敲,又在那個石上一敲,週圍的敲了一遍,便問道:「這下面的石頭是誰人搬來的呀?」我道:「是大少爺搬來的。」師傅道:「這小子的石頭,你的屋何用呀?快快的取下來送還原處罷。」我便說道:「這次修的屋,師傅是已經答應不拆的了。」師傅怒道:「我的兒子乃修行的人,豈是與你作工的嗎!作奴僕的嗎!可將我的兒子的石頭送還原處去!」說罷便恨恨的去了。 天哪!拆房子也不要緊,拆了又[A1]重新的來修也不要緊,可憐我背上已是磨得成這個樣子了!這一回,他們三個人搬來的石頭,要我一個人送回去;而且是他們幾個人搬的一個石,這石又特別的大,况且又都放在脚底下的;要取他們的石頭呢,必須先將我砌得一丈多高的石頭取下來方才能取。他們固然是可憐我的一番好意,我很感謝他[A2]們的盛情,那曉得把我害得更厲害了。早知如此,不如仍是我一人去做,豈不少此一番周折嗎!豈不是欲輕反重,欲速反遲,欲易反難了嗎!想到這裏,又不敢違背師傅的意旨,便一一的又拆將起來。嗚呼!此三人所運的石頭,仍由我一個人負着,均送回原處去了呀! ᅟᅟ==[A1] 重【CB】,從【補編】== ᅟᅟ==[A2] 們【CB】,[-]【補編】== 既將他們的石頭送還之後,乃用我自己背的石頭,又[A3]重新砌將起來,一天一天的也就工程浩大了。有一天,這裏村中的人來看,見我正在那裏修房子,就邀約了一羣人來看,看了又說。只聽得他們說道:「這裏是我[A4]們的盟誓地方,不准修!」有一個就說道:「麻把是瘋了吧!」最後又有人說:「這個後藏來的人,在山中修房子,修了一半又拆了,又把那些石頭都送回原處去了。又在一處修,又拆,又送石頭。我想此處也怕是一樣吧,是必定拆必定送無疑的了。若是他後來不拆的話嗎,我們再來找他也不遲。」我聽了他們這一席話,又傷心起來了。後來這一座房子,我已修到七丈高了。背上又生了一個瘡,連前頭的已是兩個了。正在那裏疼着做工的時候,忽然看見那些人又來了,一個個七嘴八舌的說道:「前頭修到一半便拆了,今修到七丈高還不拆,還在這裏修。他既不拆,我們來與他拆了罷。」說着,便蜂湧的一般來拆我修的房子。只見這屋裏忽然起了一陣狂風,滿屋皆是兵,戈甲森嚴,嚇得那些來拆房子的,一個個向着此屋磕頭禮拜,有些稱我為主人的,有尊我為神的。到後來方才曉得,乃是我師傅的變化哩! ᅟᅟ==[A3] 重【CB】,從【補編】== ᅟᅟ==[A4] 們【CB】,[-]【補編】== 一天,後藏臧冗地方的喇嘛,來請等却汪及大灌頂了;他的名字叫麥多村莫,他們是來受灌頂的。此時有這個機會到了,我便暗地央請師母,也幫助我在師傅跟前求法。師母道:「我助你得法便了。」此時我亦自忖:「這一座房子的石頭,猶如牛角一樣,猶如山一樣。其中一把土、一碗水、一掬的泥,皆無人幫助,都是我一個人做的。此時該與我灌頂了[A5]吧!」師傅便喊着我問道:「大咒,你有何功呀?」我便說道:「師傅的這座房子,是我一人修成的。此時當傳我的法了嗎?我是很希望呢!」師傅道:「你狡獪的像猴子一樣!修這點[A6]小小的房子,便要想得我印度傳來最高無上的法寶嗎!但是你若有供養呢,我便傳你的法,若無供養嗎,速去!」說着便站起身來,一手將我的頭髮捽着,那一隻手就着實的痛打;打了一頓,便將我擲出門外。 ᅟᅟ==[A5] 吧【CB】,嗎【補編】== ᅟᅟ==[A6] 小小【CB】,少少【補編】== 我傷傷心心的哭了一夜;想得沒法了,惟有自尋一死罷。正在那裏要去尋死的時候,師母來了,將我安慰着道:「若說你師傅的法寶呢,原是為度一切眾生才去取來的;豈但是人嗎,就是狗來求法,也是當給的。但他對於你的事呢,我亦莫名其妙,你總不要起顛倒心好了。」次日的早晨,師傅又來了,便吩咐道:「你速將前頭所修十丈高的房子拆了下來,再在我的屋前,修一座十二丈高的屋,我便與你灌頂。」此時我便去拆了那座屋子,又來修這一座屋了。在我一個人,一拆一修的時間,多虧得師母時常來安慰我,每來必與我最好的飲食,且以酒與我,說道:「你的師傅如此,是必有一番用意的呀!」 門前這一座十二丈高的十二間房子,我一個人好容易就修成了呢。房子還未曾修完的時候,便來了一個多及慈登,又要傳師傅的桑覩汪及了。師母便來對我說道:「這一回必得灌頂[A7]了。」又拿了酥油、銅鍋、𣯽𣰯與我,叫我供養上師。 ᅟᅟ==[A7] 了【CB】,引【補編】== 到了那一天灌頂的時候,我便也去坐在那裏。師傅一眼看見了,便問道:「大咒,你今天來坐在這灌頂位置上,你有何物供養我呀?」我便答道:「有一塊酥油,一方𣯽𣰯,一口銅鍋。」師傅道:「這些物事皆我的,乃是施主供養我的東西,你反拿來供我嗎?你既然無物供我,快與我[A8]出去!」說着便用足將我踢出門來。此時我便想入地了;這地呢,又入不進去呀!繼而又想道:「這是我放咒放雹所造的殺業太多了吧!不應分修成嗎?或者是上師的慈悲心嗎?既是我這個身子造了罪不得聞法,我還要[A9]它做甚麼呢?不如自尋一死罷!」越想越傷心,便整整的哭了一夜。 ᅟᅟ==[A8] 出【CB】,起【補編】== ᅟᅟ==[A9] 它【CB】,他【補編】== 師母又拿着酒肉來安慰我了,便說道:「你昨夜哭了一夜未曾眠嗎?」方說了這一句話,師傅來了。師傅道:「這十二間屋尚未修完,可修完了我與你灌頂,即傳你的法。」我聽了師傅的嚴命,又修起來。 後來將這十二間房子修成的時候,背上又生了一個大瘡,連前頭的便是鼎足而三了。此時膿血淋漓,背已潰[A10]爛了;師母來看見便道:「本來呢,你上師是一個極自在的人,而又是一個最麻煩最隨便的人。修這個房子是莫得用處的,這是沒得事而做的事。既已經做了,因為沒得事的緣故,又把他拿來拆了,你看呀!你看呀!」師母看見我的背已潰[A11]爛,洞見肝膈,便哭將起來,就去向師傅道:「像寶貝樣的大咒力人,他手足都裂了,背上有三個眼睛,膿血正在那裏無量流出來呢。我從前聽着說馬的背上[A12]爛了,我還哭了一場,何况人是這個樣子!我又聽着的,又親自看見着的嘞。若是別人聽見,豈不羞嗎!上師你的名聲也不好呀!這個弟子真可憐!背已[A13]爛了。初與這個小子約的,房子修成即傳法呀。」師傅道:「是的,我十間房子修完就傳法呀。」師母道:「豈止十間麼,二十間修成了還未傳,是那們子的嗎?」師傅道:「話休多說!」師母道:「背已完全[A14]爛了呀!」師傅睜着眼睛不語,看看師母,便自進去了。 ᅟᅟ==[A10] 爛【CB】,濫【補編】== ᅟᅟ==[A11] 爛【CB】,濫【補編】== ᅟᅟ==[A12] 爛【CB】,濫【補編】== ᅟᅟ==[A13] 爛【CB】,濫【補編】== ᅟᅟ==[A14] 爛【CB】,濫【補編】== 次日師傅便叫我來,我想這一番必定傳法了。師傅道:「大咒,我看看你的背。」我便袒着背與師傅一看。師傅道:「我的上師納若把,與我的大苦十二次、中苦十二次,各種的小苦是二十四次。我在上師納若把跟前,連性命財產都完全不顧了才得來的。你的背微末一點子苦,尚不能受嗎?汝若果真是樂法的,十間之屋速速的修!」我道:「我的背已腫成肉鞍,如[A15]駱駝一樣了。」師傅道:「你好好的修!」我又說道:「我的背完全[A16]爛了!要修這[A17]麼高有甚麼意思呢?不如在土中平地修,也省一點力哪!」我又遵命去修。 ᅟᅟ==[A15] 駱【CB】,騾【補編】== ᅟᅟ==[A16] 爛【CB】,濫【補編】== ᅟᅟ==[A17] 麼【CB】,們【補編】== 師傅看見我言必信、行必果,就暗暗地來看,也就暗中落起淚來。此時我已實實的力不能勝了,不得已,乃向師傅請假道:「若是上等呢,與我的法;中等呢,與我的假,待我背愈再修吧。」師母便在傍邊說道:「好呀!給假的對呀!」師傅准了,我便回在我住的屋子裏,師母即以最好的飲食與我送來,并多多的用着油來資補我的身體,我纔休息了數日。 在這幾日的裏頭,飲食極豐美,但是我終以未得法為苦。背也稍稍愈了,師傅便道:「大咒,你剩下的屋快快的修!法還要等着呢。」這一夜,師母便來與我商量道:「你可明日向我要你那個裝經裝麵的袋子,假作要走的樣子,我便留你,那時你師傅便傳法與你了。」商量已定,次日便依計而行。師傅問故,師母道:「他從遠道來求法,不但不與法,又罵,又多多的打,莫得法死也可以!他欲別處另求喇嘛去,故來要還他的口袋便走了。我留着勸他道:『法是一定要賜與你的,我可以擔保呢!』」師傅道:「我聽着了!」便突然而起賜我以巨掌,叱道:「你往那裏去呀?你來的時候,不是自己說將身口心都供養我嗎?你的身口心,我有自由處分你的權!可分可割,碎之萬分!你自己已絲毫無有自由權了!豈得自由嗎!」說着又打。便將袋子奪了,拿着去看道:「你既果然要走,何至拿我家之麵呀!這麵乃我所有的呀!」 我此時心如刀割,如喪了我的兒子,喪了我的母親一般。但是師傅雖然如此毒罵,我窺師傅,也有些其心耿耿呢。 我與師母商量的計劃,上師已盡知,便完全的失敗了。我哭着進去,便坐在一間屋裏只是嗚咽。師母來了,便說道:「此時無論如何,上師决不與你的法,日後是一定可能的。我今傳你一個金剛亥母的法兒罷。」此時師母乃將金剛亥母的觀法傳授與我。雖然我未得大法,從此天天修這金剛亥母,心中也就極自在起來。此皆我上師師母的慈悲,我深為感激,不覺私喜,自此業障定能消除,我的心中也就稍稍的得着一種安慰了。 第八章 違師竊逃 此時我另尋上師的觀念,又漸漸萌芽起來。繼又想道:「這一生成就的法,惟有這個上師才有;別的上師呢,又沒有這一生能成的法啊!」便拿定了主意,决定不走。倘若我今生不成就,我二世必定墮落無疑了。何以故呢?以我的罪太積大了。况且我的師傅在上師納若把前,與納若把在他的上師帝洛巴跟前,皆是受過大苦來的。我師曾受大苦二十四次;是人皆不能受的,都安之受之,後來終得着了法。我從今不敢得罪上師。對於師傅我必信必敬,不敢違逆。我必得此法而後已。主意已定,便又運土背石,修起房子來。 一天等却多及的眷屬來供養師傅,牛呀,馬呀,大寶呀,異常的豐富,欲求師傅傳授及把多及的金剛網。師母便對我說道:「你如此的恭敬上師還不夠嗎?」使為我計劃:「可同他們供養入壇,如能得金剛網大法,我當與你設計找供養。這個供養若再不灌頂麼,我當替你代請了。這個供養又是甚麼物件呢?是我的父親與我一個最大的紅寶石,其價值是無有數的了,我今與你拿去供養呢。」 我此時有了供養,胆也就大起來了,便同他們入灌頂壇,坐在一列,手中捧着這個光明燦爛的供養寶石。 師傅便問道:「大咒,你這寶石從那裏來的?」我便道:「是師母賞給我的。」師傅便閉着雙目,少[A1]頃睜開眼睛說道:「叫[A2]她來。」我便去請師母出來。師傅便喊着師母的名字道:「納麥瑪,這個寶石是那裏來的?」只見此時師母便向師傅磕了許多的頭說道:「此寶石與師無干,乃我父親賜與我的。因為你少年的時候,性子極其古怪兇很;父親怕我們夫婦不能同偕到老,中途恐有離異的事情發生,故賜給我,祕不使人知道。是預備着中途若還離了婚,好作我下半世生活的。這乃我父親的財物,賜與我的。我憐此子,故給與他。此寶石上師請收,慈悲此子,為大咒灌了頂吧。」 ᅟᅟ==[A1] 頃【CB】,傾【補編】== ᅟᅟ==[A2] 她【CB】,他【補編】== 此時灌頂的人極多。從前灌頂時將我逐出,我便哀求那些來灌頂的人一同求師。他們均一齊的頂禮,只見師傅勃然大怒。那時來賓中有一位大師,也懾着師傅的威稜,不敢開言,但遠遠地都在那裏只是磕頭。師母見眾人皆不敢開言,便說道:「從前松綠寶石,也是此子所供。這個寶石,上師若帶在頂上,你的身體啊,完全由我自在。你的寶石啊,我也自在哩。」師傅便道:「大咒,若你自己有財物,我便與汝灌頂。此寶石乃我家之物哩。」我此時也莫有起甚麼意,師母便再為我哀求。只見師傅勃然而起,大聲叱我道:「叫你去為何不去?」便拉着我便撞,撞了便擲,擲了便揮,正取杖欲打,來受灌頂的那位大師便疾忙將杖奪了。我見勢不好,嚇得我魂飛魄散,便從窗子上一躍而出。我心裏想道:「這[A3]麼高的樓,我跳下去必然受重傷了。」也就奇怪,乃竟絲毫未傷呢! ᅟᅟ==[A3] 麼【CB】,們【補編】== 我此時心中別無想的了,只一心要想去尋死。師母也哭哭啼啼的來了,知我要去尋死,便阻我道:「使不得呀!我知道比你更好的實在沒得了呀!我實在的可憐你呀!若是別的有上師的地方可以得法嗎,你便去好了。你去的路費衣食供養等我完全與你担任哦。」往天的夜晚呢,師母皆在念經處坐;今夜晚呢,師母乃守着我哭至夜半了。到了次日的晨早,師傅喚我,我以為必傳法了。師傅道:「昨日未與汝灌頂,你心中未生顛倒嗎?」我便說:「未曾生。實因自己的罪大,自己太苦!」說着便哭起來了,也就不覺的坐將下去。師傅大怒道:「你哭哭啼啼坐在這裏做甚麼?我對於你有甚麼害處呀?速去!」 我此時心裏乃大苦惱,便想道:「我造罪的時候財就有,求法的時候便無財。我造罪時候的金子,此時若有一半,我也必然得着灌頂了。在上師前若無供養,法是終得不到的。若往別處去呢,無供養也是難[A4]以得法,無財又不可得法。既然無法,要這個身子造罪何用呢?不如死了!但是又如何死法呢?」我在這麼想着,又轉念一想道:「我若去在那官宦人家去傭工,也可以得點工資來作供養吧,或者可得法呀。吾自不應說,不如返家呀,若是見着我的母親,或者可得點財亦不可知呀。」 ᅟᅟ==[A4] 以【CB】,於【補編】== 此時我想如何得財,如何得法,這兩個念頭交戰起來了。便又想道:「我若走呢,若是把師傅家中的麵拿去了終不好哦。」便將袋子拿出來,凡是自己的物件都裝在裏頭,師傅的麵也取出來了。也未告知師母,便出門來走了。 行至途中,覺得師母待我的慈悲,實是不忍捨的;但是也莫法了,只得往前走。到了一處,好像是幾家么店子,便在那裏乞食。此時碗也莫有,又向那家借得碗來,取水覓火煑着吃了。日已過午,我便想道:「今日哦,若是伺候我的師傅,師母必然給飲食與我。纔離了半日,這半日都在為這肚子,我乃伺候肚子呀!這個代價,未[A5]免太不值了吧!」正在喫飯的時候,又想着師母了。「師母平日待我,將飯食給我;今天我未辭而行,我豈叫做人嗎!」想着便要轉去,又不敢轉去。飯喫完了,便將借的東西送還店中。此間有一老人對我說道:「你很年輕,不念經呀。若不會念經啊,伺候人也可得食。何必乞食呢?」又道:「你能念經麼?」我答道:「能念經,但未向人家念過。」老人道:「你會念經,可就在此念經。」便拿了一部經來與我。我一看,乃是八苦大般若經。老人道:「且念着,吾將煑肉來供養你呢。」我便念起經來。念至大度母一生事蹟處,我便想道:「此時我將我的人命賣得的錢供養上師,若是轉去或者能得法也不可知。」我便又想轉去了,站起來經也不念了,依然折身回來。 ᅟᅟ==[A5] 免【CB】,兔【補編】== 自我去後,師母便奔告師傅道:「強你不過的魔王走了,你的心裏安也不安呀?」師傅道:「說的誰?」師母道:「天天如仇人一般,拿苦給他的大咒呀!」只見師傅臉上便忽然的黑了,恨恨的就落下了淚來,便仰面向着天道:「我的法寶真處虛空護法,我有緣的兒子馬上來呀!」說着便將他的雙手十指叉將起來。 我回轉來的時候,一進門首先便撞着師母。師母一眼就把我看見了,喜形於色的說道:「大咒你回來了嗎?好極了!自從你走過後,上師已哭過一次了。叫道:『我有緣的兒子來呀!』你果然的就回來了。或者是上師在勾你來吧。」我聽了這句話就有點疑惑不定:「或者這是師母故意來安慰我的話吧。我的師傅未必會哭,也未必就會叫起『有緣的兒子來』那些話哩。若不與我灌頂,豈是有緣嗎!我又不能走別處去學,此處又不能得法,在此處也實在得不到。」正在那裏想着的時候,師母已懽天喜地的進去告知了師傅道:「大咒轉來了!可許叫他進來磕頭嗎?」師傅道:「不是我放心不下,是他自己的心放不下來呀!磕頭的來罷。」此時我便進去與師傅頂禮。師傅道:「大咒,你的心不要亂!不要多!你心根上若是捨了法麼,此事要命哩!還有三層房子尚未修滿,可快快的修。修成了,便與你[A6]法。若是不然的話呢,你可向別處去學,我也不再來強你了。」 ᅟᅟ==[A6] [-]【CB】,的【補編】== 我退出來的時候,把師傅方纔說的話都不管了,只將末後這一句到別處去學的話記在心裏,便對師母說道:「此時我也想着我的母親。師傅呢,又不傳授我的法,要把房子修完了纔傳法與我。若是修完了房子之後,這個法恐未必就會給我呢。我想轉回我的故鄉去了。願上師師母平安!」說着我便磕下頭去作禮辭行,又將我的經書口袋等拿着便要走。只聽得師母說道:「徒弟兒呀!此言極是的,我前頭對你說也是這個意思;何必定要在此處學呢,別處也有喇嘛曉得這個法。我從前的意思未對你說明,因為你還沒有一定呢。你今天既去志已定,我便告訴你罷。我前頭對你說往別處學去這個話的意思,是你的師傅他有一個大弟子,[A7]已是得着了密宗大法的,你師傅的法都傳與他了,他與我們這裏是一樣的呢。」我聽到此間,心中這一喜也就不小了;便將口袋連忙放下,坐將起來聽師母細細的說。 ᅟᅟ==[A7] 已【CB】,巳【補編】== 師母便又說道:「從前此月的初十日,必設大供養,供養納若把上師;我們的弟[A8]子們,到了這一天均要來此供養祖師。我們每年到此時必釀酒三斗,此酒分上中下粗細三品。上等的酒呢,專供祖師;中等的酒呢,我與師傅同吃;下等的酒呢,遍賜這些來的人。有時師傅與我也同飲下等酒。到那天,要把納若祖師的纓珞請出來供養的,都必然飲酒大醉。我假作你師傅的書信一封,便將納若祖師的纓珞等,都拿了來交與你以為憑信,往他的大弟子多把那裏去。他見了此物此信,必定會傳與你[A9]法的。」我聽了師母這一個妙計,真是喜出望外了;當下便又在此處住着,專等那一天的到來。 ᅟᅟ==[A8] 子【CB】,▆【補編】== ᅟᅟ==[A9] [-]【CB】,的【補編】== 光陰易過,不覺初十的日子到了,所有師傅門下的弟子都來了。這一天的大供養,真是特別的熱鬧非常。供完之後,普皆賜酒,大家便懽飲起來。此時弟子們皆吃得大醉,師傅也帶酒去睡了。師母趁這個時候,便在壇中將印度祖師的纓珞呀,骨珞呀,以及寶石等物,都拿來包起;又用師傅的口氣寫了一封假信,少時便將此信及纓珞等寶交與我。師母道:「你好好的收拾着!」我便向師母磕頭。師[A10]母又道:「這幾種至寶,乃印度納若把祖師供養你師傅的,你到了喇嘛多把處,就說是你師傅供養他的罷。」我便拜辭師母而行。 ᅟᅟ==[A10] 母【CB】,[-]【補編】== 我已去了兩天,師傅問着師母道:「此時大咒往那裏去了呀?」師母便含糊着答道:「來了呀,又往那裏去了呢?」師傅道:「往何處去呀?」師母道:「大咒修屋甚多,又不與法,又打又罵,他到別處尋師傅去了。他自己的上師又是莫得慈悲的,又罵他,又打他;我勸他也是不聽,便走了。」師傅道:「走了幾時了?」師母道:「昨天走的。」師傅便入定;少時出定而起,便說道:「他這一走,我的弟子當會來了吧。」 第九章 一封信的祕密 我到了熱五窮領的那一天,多把喇嘛正在講經;有許多的喇嘛,都在那裏圍繞坐着聽講哩。我遠遠地看見,還未曾走攏即便作禮。多把喇嘛在坐上一眼看見,便將帽子取下來,與我點頭為禮,立刻便停講下坐道:「在那遠處磕頭的這個人若到來,一切法寶能成了!」即命人來問我是誰,我說了我的名字,多把道:「木納呀,我曉得了。」又命一弟子來問道:「大咒,你往那裏去?」我便說道:「我師傅極忙,莫有空暇傳我的法,乃命我來此學法的。此來背着有祖師的纓珞寶石,還有師傅的信以為憑證哩。」弟子便飛跑轉去回話。 多把聽了大喜道:「納若祖師的纓珞寶石都來了嗎?真正的如夢一般,我是很不信會有這事的。又如蓮花開一般,甚為希有了!」立命那些弟子作起鼓樂,手執幢旛寶蓋,一路的香花簇擁着來迎請這纓珞。後來此處喇嘛,得用鼓樂旛蓋乘騎而出,即以此纓珞的原故,其後遂成了一種特別的規矩了,此時後話不提呢。 我到了殿中,便向多把喇嘛作禮,即將祖師的纓珞交與多把;只見多把喇嘛將這一個包袱雙手捧着,便頂在頭上,懽喜極了,直喜得他兩淚直流。只見他將包袱打開一看,原來是一件破衣,已經破得來千絲萬縷,而又骯髒不堪。這怎麼叫纓珞呢?又說是至寶呢?正在那裏疑怪的時候,只見多把喇嘛便恭恭敬敬的,將這纓珞捧到佛堂正中頂上的一層來供起,便大家都一齊來禮拜這一件破爛不堪的至寶纓珞哩。禮罷,便將師母給我的這一封假信遞與多把,多把喇嘛拆開一看,只見上寫着: 多却金剛,身體修的好嗎?吾現在閉關無暇,特命大咒參汝,請與他傳法灌頂,所有吾法完全傳授,以納若纓珞為憑。 麻把字 多把喇嘛看完了信便道:「上師的命令,法是一定傳與你的,我也很願意教你。這一次遠來,乃是師傅的慈悲。但是我呢,在這個地方,已是濫稱大師了;我的弟子是很多的,四方遠地來學的也很多。只是一件,凡是從川康一路來的,從大播一路來的,從譯野頗野一路來的,那些到我這裏來求學的喇嘛們,在路上都常被強盜搶刼了,莫得一個平安到此的。你可往那裏放起雹來,將那些強盜收拾收拾,轉來我便與你灌頂傳法罷。」 我聽了他的話,心裏便想道:「我真是晦氣了!我的因緣就會如此的怪嗎?我真是業障深重的人呀!放雹呢,我[A1]倒能放。但是我是來求法的,不是來造罪的呀!若是我不答應放雹呢,就反對了法師,他又不傳法與我。我的運氣真正霉極了嗎!幸而好他這個地方便完全供給我的飲食,也說不得了。」我便遵着他的命,又去做那造罪放雹的事情呀。 ᅟᅟ==[A1] 倒【CB】,到【補編】== 次日便到一個山中去放雹。來了這個山中,遇見兩個老人,我便在他家中住着,作起法來。少時天變了,電光閃起來了,猶如欲雨的樣子,只見黑雲如墨的一般布滿了虛空;一霎時只聽得龍也叫喚起來,那冰雹就如大雨一般的落將下來。只聽得那老人便放聲大哭道:「此雹一落,我沒得吃的,必會餓死了!」我聽着這句話,心中好生的着急,便想道:「我又造罪了!」便疾忙向天空一指,只見那空[A2]中的冰雹就截然而住,一粒也莫有落的。 ᅟᅟ==[A2] 中【CB】,[-]【補編】== 便問老人道:「你種糧食的地方在何處?快快畫一地形與我,包管你的糧食不得損壞。」老人道:「我的地土乃是一個三角形,一端極長的。」此時屋中找不出紙來,我便引他到鍋邊,叫他將地形畫於鍋內。我乃以右手握作忿怒印,包着鍋頭繞了數匝,口中持着咒,便將鍋蓋蓋了。 此時只聽得雷聲大震,雹如飛蝗一般;山崩人死,勢極兇惡。所有苗稼,無不打成泥漿;惟這老人之地無恙,但土的一角已被水冲壞了。因鍋蓋太小,老人所畫的地形一端太長,鍋蓋不能全覆,這水便將未覆着的地方冲壞了。我便向老人說道:「從此以後,無論何時雨雹,你的糧食都不會壞的了。」說着我便走了。 回來的時候,路上遇着兩個牧人,我便向他[A3]們說道:「以後凡是往多把喇嘛去的僧人都不敢搶。搶了呢,便會有雹呀!」這兩個人乃對我極端的恭敬。後來此處便無有強盜了,[A4]因所有的強盜,都一齊變成施主了。 ᅟᅟ==[A3] 們【CB】,[-]【補編】== ᅟᅟ==[A4] 因【CB】,以【補編】== 我回來的時候,在路上,息着一棵大慈樹下,只見被雹打死的,牛呀,羊呀,鼠呀,兔子呀,飛的走的,很多很多。我便將各處被打死了的這些畜生的屍,一個一個都檢起回來,檢了又檢,好容易檢完了,便都堆在喇嘛多把的面前,這就是我的成績。 不覺一陣的傷心,哭着說道:「像寶貝一般樣的上師喇嘛!望你的慈悲,將法寶給與我罷!」只聽得喇嘛多把說道:「大咒啊,你莫害怕!我納若祖師門下,一代所傳授的力量是極大的;縱有若干大罪惡,也能夠决定成佛的。他這成佛的辦法,譬如用一百隻牛來拉一個小石頭一樣,是沒有拉不動的吧。現在堆着這些東西,雖然死了,乾了,也有辦法。此番所打死的這些畜生裏頭,後來你成就時,他們都是你第一的弟子哩!在你造了這個殺業,有使你不墮落的力量,你該懽喜嗎!你若不信,少時便見。」說着便自入定了。 少時只見多把喇嘛從定而起,便舉手彈指一聲,忽然那一堆死屍,有脚的便跑起來了,有翅的便飛起來了,飛的飛,走的走,一個個都是活的;霎時之間,都已遠走高飛得乾乾淨淨,一個也不見了。我見了這種怪事,懽喜得說不出話來,心裏想道:「這個喇嘛的本事,明明是佛了。早知他能如此的度脫,我該再多打死些也好哩!」 一個比天還大的喜事,竟到了我的頭上了!你當是甚麼呢?就是我九死一生,拚起性命來求之而不可得的法寶,今天多把喇嘛竟與我傳授了這個方法,與我灌了無上喜金剛的頂了。這個至高無上的喜金剛,在藏名喚做及把多傑,就是前番從窗子裏跳將下來,師傅不傳與我的那個金剛網呢。這豈不是我有生以來的第一幸事嗎! 這多把喇嘛他有一個山洞,洞門是向着南方的。他把這些觀法都傳授我了,便在這個洞裏來閉關;我也同在這洞中,日夜依法作觀。豈知修了許久,竟毫無一點影響!修呢,是儘管晝夜都在那裏修;昧呢,是一點都不會發生的。喇嘛已問過我好幾次了,他說道:「大咒,你修這個,所得的境界來了嗎?」連問了幾回,我覺得並莫有甚麼境界啦,便道:「還沒有呢。」喇嘛便很詫異的道:「我這個法,只要未曾破過戒,學來是最容易成就的,何以還沒有一點消息呀?你是誠心來從我學的嗎?或不是誠心來從我學的呀!既然是誠心來從我學,想你走的時候未在上師前告假辭行嗎?若是你未在上師跟前告假,又何能帶了纓珞來呢!你可好好的發心修吧!」 此時我聽了多把喇嘛這一番言語,猶如打了一個霹靂一般,不覺大懼起來,嚇得我遍身的毛都一根根的立將起來了。想我便將實情告訴了他嗎?又有點害怕不敢說。本來呢,我這一來是假的,師傅的信也是假的,我的心那裏算誠呢!繼而又想道:「若我的師傅不加被我,任[A5]我走盡天涯,參遍明師去學,盡都是無益的,都是不成功的。現在呢,只有誠心來觀想,還是就在這裏學吧。」正在這洞中閉關修法尚未得手的時候,忽然師傅的信來了,那信上寫道: ᅟᅟ==[A5] 我【CB】,你【補編】== 吾屋頂忽然折斷;汝有多少材木,速送來,吾將為此屋開光;并娶媳。汝亦來,汝身邊吾的歹人亦引來! 麻把 喇嘛多把,便立即開關而出,將這封信與我看了道:「師傅信上說你是歹人,你在我面前也來謊妄嗎?」我此時已知道是不能隱瞞的了,便將實言對他說道:「我此來實實不是師傅的意思;所供的纓珞,乃師母賜給我的。」喇嘛便笑道:「我二人乃做了此沒得事的事了!若無上師的命令,佛法中的學問智慧是萬不會成功的,此事已別無絲毫的辦法了。師傅叫你一同去,你去嗎?」我便答道:「既然有這個道理,就一同前去好吧。」便商量預備行裝,起身同行。喇嘛便叫我立刻出洞來,不可再修法了,多把也立刻出關。 出來的時候,便將送信的這一個人喚來詳細的問了。他便把房子開光,娶媳婦的事細細的說了一遍。 我便又把這個帶信的引至無人之處,又悄悄的問道:「我還有甚麼話沒得呢?」此人便說道:「還有話哩。臨行的時候,佛母向我道:『你去看我們的人在那裏做甚麼呀?』又說道:『你去給他說呀,不要別的再做甚麼了!』後來我走在路上,又見佛母一個人坐在那無人的地方將我等着,便拿了這麼一個東西,叫我與你帶來。」說着便在身上取將出來,我接着一想道:「我的師母真是慈悲哦!」便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根帶子,內中裝着一顆泥做的骰子呢。 我便將這顆骰子捧在我的頭頂上想道:「師母有信呀。」又想道:「這一顆骰子可以拿來擲着博采玩哩。」心裏也就喜歡起來,看着這顆骰子甚為可愛。繼而又想道:「我是去賭骰子的人嗎?佛母必不慈愛我了!這骰子,我的父親當年也好以此為戲的,所以時常不在家,都是為此哩!」想着這遠的路,師母與我帶這麼一個無用的東西來做甚麼!便很不高興的將這骰子往地下一擲,骰子便破了,內中却現出一個紙條兒來。取來一看,上面寫道: 兒子呀!上師一定給你灌頂!可與喇嘛多把同來吧! 我看了這信,直喜得跳將起來;便一䠀子跑到閉關的洞中,狂跳狂跑的高歌起來。我這一個樂,真可說是,自有天地以來,有人以來,我有這個身子以來,是沒有的了。 第十章 新屋落成攝受入壇 多把喇嘛道:「大咒,你可預備,要動身了。」喇嘛便將祖師的纓珞,和自己的金子、綢子、松耳石,以及家中一切的珍貴之物,同那牛啦,馬啦,羊子啦,一齊的完全都帶着去;連一個斷了一隻脚[A1]爛背的老山羊,也都帶上了,一同送去哩。 ᅟᅟ==[A1] 爛【CB】,濫【補編】== 喇嘛道:「你對我很不錯的!」便給了我一疋綢子,預備供養師傅。又道:「佛母是很憐愛你的!」便又將𣯽𣰯送給我,叫我去供養佛母。此時多把喇嘛便同我和來送信的人,及喇嘛的妻子等,一夥兒的起身同行。到了逐隴的時候,已是離師傅的地方不遠,只有三四十里了。喇嘛便住在此處道:「大咒,你可先行,去見師母,說我們都來了,或是賞我們一點子酒呀!」我[A2]便飛也似的去了。 ᅟᅟ==[A2] [-]【CB】,我【補編】== 到了師傅的家中,師母看見我,喜懽極了。師傅此時正在屋裏坐着,看見我來了,便道:「你進來吧。」只見師傅好像是在入定一般,此時面向東方坐着。我便進去頂禮,恭恭敬敬,將綢子捧着供養。師傅便掉轉頭來,向着西方而坐,我又往西作禮。只見師傅又轉向南方去了,我便在南方與師傅磕着頭道:「喇嘛啦!上師呀!今天多把喇嘛,已完全將他家中所有的金銀財寶,經典綢縀寶石牛羊等,一齊的盡其所有,都完全送來供養師傅,意欲師傅賞他一點子酒呢!」說畢,只見師傅怒而不言,將指彈了一聲,然後方叱道:「我從印度得來的,是佛無量無邊最高無上的四教密宗大法,已更無高過此法的了,他驅逐了一點畜生來,要我去接他嗎!我不需要這些東西!叫他速速的[A3]來罷!」 ᅟᅟ==[A3] 來【CB】,去【補編】== 我看見師傅發起怒來,便去央告師母。師母道:「你師傅是時常發怒的呀!此次多把喇嘛遠來,應該前去接他一[A4]下纔是呀!我便同你前去迎接他罷了。」我道:「多把喇嘛,他也不是要上師、師母前去接他,他的意思不過想吃點酒罷了。」師母道:「我同你去。出家的人,要那[A5]麼多的酒做甚麼呢?」遂一同前往接他,多把也就跟着隨後來了。此時來的客已是很多,因這一天是新屋開光的日子,又是少爺娶婦的喜期,眾客已滿滿的坐了一屋。忽見師傅對着來眾賓便高歌起來,且歌且繞客而走,歌道: ᅟᅟ==[A4] 下【CB】,吓【補編】== ᅟᅟ==[A5] 麼【CB】,們【補編】== 「啟請具恩喇嘛本尊寶,      傳承尊前普禮願加被。 無垢戒光具足吉祥有,      如是大吉祥光吉祥成。 不動教海潮湧光明有,      金剛波浪大勅光明成。 我譯無上大法吉祥有,      如是翻譯吉祥吉祥成。 喇嘛本尊空行吉祥有,      如是加被吉祥吉祥成。 順緣聚集施主吉祥有,      如是資糧吉祥吉祥成。 為利生苦過去吉祥有,      如是事業吉祥吉祥成。 威罰天鬼輪迴吉祥有,      如是忿怒吉祥吉祥成。 人天聚集安樂吉祥有,      如是樂生吉祥吉祥成。」 這一個歌兒名叫大光明師。師傅正在那裏唱歌,只見喇嘛多把來了,便將所有帶來之物完全供養道:「上師喇嘛,弟子總集所有身外之物,及自身口心都供於上師尊前自在受用。惟有一老山羊,一脚病了,半身又已壞[A6]爛不堪,不能行動,所以把[A7]它剩着未供。所有的財物,完全供養上師喇嘛,請為我灌頂教授深法!今有從印度帶來梵文祕密法寶一種,請上師傳授一[A8]下!」 ᅟᅟ==[A6] 爛【CB】,濫【補編】== ᅟᅟ==[A7] 它【CB】,他【補編】== ᅟᅟ==[A8] 下【CB】,吓【補編】== 只見師傅面上忽然現出了一種喜色,說道:「你好呀!我的深祕大法灌頂金剛神梯,遠近次第,是總包金剛乘、大乘、小乘的,那些無量大刼修的你不要教授,端要我一生成就至高無上的法寶。但是呢,上師喇嘛空行護法已經吩咐過了,叫不許傳呢!斷脚老山羊不供,是不易得着我的法呀!別的教授已傳與你了。」說罷便哈哈大笑起來道:「你甚麼都捨得,一個斷脚老山羊捨不得嗎?」多把道:「斷脚老山羊若供養了,法寶可能傳嗎?」師傅道:「你自心要供,可以呢。」 次日的晨早,多把便獨自一人的去了。今日老天偏偏的不凑巧,便落起雨來,這個山路又很崎嶇,多把喇嘛好容易纔走到逐隴的店中,已是淋得夜深了;就在那裏宿了一夜,雨還是不住。次日又冒着雨,背着斷脚老羊前來,在路上跌了好幾跤,已是弄得他渾身泥塗的。師傅見他自己連夜冒雨去負了那斷脚老山羊來,喜極了,便道:「這纔是密宗的弟子持戒清淨呀!」又向眾人說道:「一個斷脚老山羊,我有多大的用處呢?不過是雖然一個山羊的用處極小,但是法寶的開示,用處便大了!」當時便答應了與他灌頂傳授,便叫着多把喇嘛道:「密咒的弟子能持戒的,你真密宗的弟子呀!我一個山羊用的地頭很小,但是法的好處就大了!灌頂傳法,今已允許你了。」我當初見着這個事,很以為怪,以為師傅真是要這一隻斷脚羊子了吧;豈知不然呢,後來多把臨行的時候,師傅仍然賞給與他,依舊的自己親身背起回去了。 遠處的僧眾都來了,內地的人也都齊集在此;各以其物供佛,并供護法。此時師傅昇座了。只見師傅的身邊倚着一根長杖,便向多把怒目視之,乃以忿怒印厲聲吼道:「奪登託把喀,聞你與歹人傳法灌頂,是怎麼樣說呀?」只見師傅此時且叱且怒,越怒越兇,便執杖擬着多把喇嘛。此時駭得多把戰戰兢兢只是磕頭,只聽得他嘶聲回道:「大寶上師!我與大咒灌頂,因有納若祖師的纓珞及寶石,又有上師的信,纔與他傳法;弟子似無甚過錯吧,師傅何以罵我呢?」師傅便叱着問我道:「你何處得此物來?」我此時已心如刀割,畏懼師傅的嗔怒,已嚇得不能出聲了;一面抖着,一面將牙齒緊緊的咬着,說道:「這,這,這,這是師母給我!」師傅聽着這個話,便操杖崛然而起,直奔師母。 往常呢,師母離師坐很近;獨有今天這個法會,師母坐在那眾人之後,最遠最遠的地方,在他的寢室門口。看見上師跑來,師母便返身入室,乓的一聲將房門關了。師傅怒極,將房門使勁的亂擊,師母在裏面只是不作聲。 師傅便恨恨的返座,怒叱多把道:「沒得我的命令,你胆敢竟將祖師的纓珞取去嗎!」嚇得多把喇嘛連忙作禮,疾忙說道:「祖師的纓珞現在弟子處,弟子并不敢妄希非分,也不敢要,即便去取來獻上,原璧歸趙。」他們正在分辯的時候,我與師母二人趁此機會,便一溜烟逃跑出來了。 我逃出來的時候,便坐在路邊上大哭起來。哭了好[A9]一陣,只見多把喇嘛也出來了,看這樣子,他們一羣人,像是起身回去了吧。我便央告多把,將我引回去見師傅。多把不允道:「我未得師傅意旨,不敢引你。倘若後來師傅不與你[A10]法呢,我可以助你。」此時我便痛哭[A11]自責道:「我的罪真是通於天了!今不但未得着法,反連累師母與喇嘛多把,我何以為人呀!惟有一死而已!倘若我二世再得着人身,或能得法呀,也是不可知的。願加被我!我便自盡了罷!」說着,便在身上急將刀子掣將出來,緊緊的握在手中,便用力的向自己喉上一刎,出其不意。多把看見,疾忙一手將我的手握住,一手便將刀奪去,哭着道:「大咒,佛法是無邊的。自己的五根五陰通是菩薩呀!若是自己的頂門開了呢,隨便就往生西方極樂世界。殺了五根五陰,尚如殺了菩薩一般,何况自殺呀!此是顯教的理,你尚然不知道,况密宗的規矩呀!我勸你不可自戕!以我的觀察看來,師傅必能傳法與你也不可知。若一定不傳,可到別處另求喇嘛也是使得的呀!」 ᅟᅟ==[A9] 一【CB】,得【補編】== ᅟᅟ==[A10] [-]【CB】,的【補編】== ᅟᅟ==[A11] 自【CB】,▆【補編】== 此時那些來的客呀,僧呀,見我如此的傷心,均為我可憐;內中也有前往代懇師傅的,也有在這路傍不走來安慰我的,少時便圍了一羣的人。我便毅然向着眾人道:「我今日必死之心已如鐵石!你們請去罷。」 此時日已將落了,我便想道:「我半生造罪放咒時受的大苦也不小,今想要求法來除罪也受苦;在這裏所受的苦,實是平生未曾受過的。此時聽法要莫得苦的時候,恐怕實為甚難了!」只聽得那些人有說:「這個世界本來是很苦的呀!」又有說:「很可憐的!」還有幾人,已經是哭着倒在地上了。 此時那些僧眾人等,上上下下,出入紛紜,都是為着我在那裏設法計較;也有去哀懇的,也有去解釋的。少時,我師傅的怒氣,也就稍稍的平息了,忽然的露出了善容,猶如烏天黑雲忽然開霽了一般;對於師母也絲毫的莫有甚麼怒意了,便喚師母至前道:「多把同那些喇嘛那裏去了呀?」此時喇嘛多把已將纓珞取來,正在門前。這個時間,那些僧眾喇嘛賓客人等,均紛紛的回來了,便一齊的坐下。師母便把從前的事,對着眾人詳細說了一遍。只見師傅已兩眼落起淚來道:「密宗的弟子,本該如此才是!這個是就是出來!甚麼出來呢?就是出此人來了!但是我的弟子也就很可憐啊!可把他喚來。」 多把便同一僧出來請我道:「師傅怒已息了,特來請你進去哩。」我便說道:「有緣的呢,是那些多喜懽的哦!我是緣不好的人,在上師跟前是決無如此僥倖的話!此時並非叫我,必定是要捶我罷了!」說着便慟哭不行,仍在那裏死死的坐着;多把也陪我而坐,便對那僧說道:「你可轉去對上師好言之,為大咒轉一轉圜,究竟大咒可以轉去見師傅嗎?否則仍坐此以待吧!」那僧對於師上的意思,也認為是不可必的,便又轉去向師傅說了。麻把上師便說道:「從前他是真的,如今不用做假呀!此次是用請客的坐位待他,叫他來是客的坐位了!」便又命師母來喚我。師母到來,便喜極了道:「阿波徒清,上師有慈悲。是從根本上發出來的了!大大的有一番佳兆!師傅命我來叫你,並且是請你入客位了!連我也未呵責呢。可同我去吧。」 我便起身走着,一路上猶疑惑不定,是真是假呀?到了,便一排的坐下。只聽得師傅便對大眾說道:「我師徒二人都是很好的,是莫得毛病的。我對於我的弟子大咒,他初見我就說他是一個有大罪惡的人。我消滅他罪業的辦法,若是不用這個手段,我隨便說着,或是懽喜的說着,他豈能做嗎!業障豈能消嗎!我若用那懽喜的法子出來,也是能行的。但是我妻乃是一個女流哪!因他的慈悲比我還大,因慈悲大故,做出這封假信,將物偷與大咒。」 說到這裏,此時在座的多却把古多及喇嘛便道:「大咒求法也是真的,多少也是能得的;師傅的話也是真的,可速將祖師的纓珞退還師傅,便傳法與你了。」多把喇嘛此時聽了這個話,便站將起來,當着大眾,恭恭敬敬將祖師的纓珞等一齊退還。 師傅道:「此次多却佛母的假信,同多把與大咒灌頂傳法的好處,大家須要知道。他們縱如何的做,都是在為法,都是向着菩提道上而去的事呀。你們出家的人,若還不明白法的意思呢,宜誠心聽師傅的教訓,不可生絲毫顛倒之心!我弟子若不受此大苦九次,那脫離輪迴,便直接成佛的事,今生又如何能辦得到呢!要曉得這即身成佛,是要把罪業消盡纔行的呀!若稍有一絲的罪業未盡,便不能即身成就了。此事呢,也是我妻的慈悲心太小了的緣故。否則……但是你從有生以來的大罪已消了,因為你在我這裏已經受了大苦八個、小苦無數,皆是我用的強迫手段造成的。我如今老了,所以將你強迫造成。以後的事都要靠你了,靠你做甚麼呢?今天將我心中的法要交與你了,你今生也不枉自變了一回人。你也不枉自受了這無數的大苦,來尋師求法,遇着了我。你從今以後的飲食,修法坐的房子,我都給與你;好生觀想着去修,你也該生喜慶了吧!」 此時我聽了師傅這一番的開導,猶如撥雲見天,喜得我又疑惑起來了:「想我從前施咒放雹,造下了許多那[A12]麼大的罪業,今天就會消完了嗎?我為着要消滅我的罪過,尋了幾個喇嘛,好容易纔遇着我這位師傅。真正的師傅遇着了,為求這個法子,修了房子又拆房子,受了千磨百難,背都磨穿了,還求不到法。又想出了千方百計,要去另尋別路,結果是莫有二法。我已背師逃遁了,今天師傅會不鑒我的咎,給法與我嗎?我今天豈不是在做夢吧!若果真是在做夢哦,惟願這個夢快快的醒了好呢!」想到這裏,不覺的失聲而笑;便又看看師傅和那些人都坐着在這裏,像不是夢吧!便與師傅作起禮來。只聽得[A13]師母與多把等說道:「將此子業障消滅的辦法,實在太惡了!也太兇了!太厲害了!慈悲也實實的太大了!上師真是佛菩薩啊!」 ᅟᅟ==[A12] 麼【CB】,們【補編】== ᅟᅟ==[A13] 師【CB】,佛【補編】== 此時在座的人聽了,莫不發起無上的勝心,希望將來的佛教要放一段異彩呢。我聽着這些話,一面只管向師傅磕頭,一面我的眼淚就如那傾江倒河的一般流將出來。不覺失聲的叫了一聲:「大恩!」眾人聞之,無不鬨堂大笑,便一齊都起來同着禮佛供養。師傅便將那些供品拿了下來,分給眾人,大家都坐着吃呢。 第十一章 得法起修的境界 人生的苦海中,乃是一個萬惡的淵藪;好容易便得着了一個人身,來變的是一個人呀!既名為人,便在這萬惡的苦海裏頭滾來滾去,不過是鬼混了數十年的光陰罷了,那知道這數十年中,便已造罪無量呀!造罪是最容易的,若還要再想來變這麼一回人,那是比上天還難哩!倘若造下了罪,二回又要去受那最大的苦,這又為着甚麼來呢?但是造罪到極容易;既造成了,後來要把[A1]它完全消滅,這就難了!罪不消便要受苦!和盤打算起來,除了佛法,是別的再也莫得辦法的了!只要得着了真正的佛法,又遇着明師的加持,自己又能真誠信仰去修,只要規矩不錯,那發生真實的功德,成佛作祖,已是手到擒拿的了。這豈不是人生在萬惡淵藪的苦海中,一條大大的出路嗎! ᅟᅟ==[A1] 它【CB】,他【補編】== 天下的人,人人都在找出路,究竟那一個找着了呢?我得着這條出路的開始,就是這天夜晚;師傅便與我落髮了,這一夜便傳了我的顯教。此時就給與我身上披的衣,乃是紅黃顏色。便與我取了一個名字,叫木納多傑簡擇。授了我的在家戒,便又授菩薩戒。此時只見師傅加持起天靈蓋來了;少時只見那蓋中的酒,忽然就現出五色光沸將起來,在座的人都看見的。只見師傅將蓋托着,彈酒供養了根本金剛及歷代祖師,師傅便自己吃將起來。吃了些,乃將此酒賜與我吃,我便一飲而盡。師喜懽道:「甚好!决定成就!」便又說道:「他們那些的傳授,是四皈依,及四灌頂;我的甘露比他們那些灌頂高得多哩!密咒發生的灌頂,當待明日晨早吧。」 次日的早晨,等却六十二佛的金剛壇場出現了。在灌頂的時候,師傅便指着這壇場道:「這是比喻的壇場,真壇場在這裏呢。」說着便以手印向空中一指,只見這虛空中,忽然現出無上安樂壇場,二十四個最勝處,三十二個恭敬處,大墳壇八個。這些壇場裏頭,都是無量的空行男女圍繞。只聽得那些壇裏的護法與師傅異口同聲的給我賜了一個名字道:「白及把多傑。」想這個便是我的密號了吧。到了日中的時候,師傅便將密咒之法盡都傳授與我了,便道:「弟子,你初來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是一個破器呢!當時我做的夢,和你師母做的那個夢,都是佛法大興之兆;此時夢境皆應現了,你當秘之!」說到這裏,師母也來了。 便又說道:「你乃是佛母與上師所賜的弟子呀!我開地乃是來迎接你呀!在當時賜你的酒,你都全飲了;我的地未開完,你又替我全開了;我已知道你便是能持我法的主人翁。在初見面的時候,我已早知道了。後來你供養我的銅鍋,外有四耳,乃吾身邊有四大弟子之相。其鍋瑩淨光潔,是你罪業消滅之相,又是你的身子猶如般若大火熾然之相。但是你僅以一口空鍋來供養我,就現出了你後來修法的時候缺食之相。當時我就有心將無上大法甘露傳授與你,故拿來滿貯着酥油供了。嗣後,我便將此鍋向四方敲着響,乃是你以後名聞四方的事了。我將你業障消滅,用各種的打罵,你都不生一毫的退心,實在可嘉得很。這是你的後代住心專修,慈悲般完全聚集的弟子發達之相。其中的貪心消了,又能夠苦修,實為大小上修持的根本。若也能照此做去,那無邊味道慈悲加被有法度的喇嘛,後來呢,是相續不斷的相。以後的佛教呢,就猶如滿月一般的現出來之相了。你懽喜嗎?」此時已聽得師傅將那後來的佛教事情完全預言了,我便異常的懽喜起來。 我在麻把上師那裏住着得法之後,此時便起修了。師傅便天天以美食給我,命我往南打嘎札去修。我在那裏坐了,便點了一盞大燈,捧在我頂上不敢稍動。如是的觀念,天天如此,整整的坐了十一個月。師傅與師母都隨時將那些供了佛的供品,送來犒賞我。有一天,師傅便叫師母來喚我道:「弟子兒呀,你十一個月不起於座,不令這席子一刻間的冷了,照你這個樣子學的是很好呢!此時可將你閉關的門啦,牆啦,都拆了還我;并將你所證的境界,都來告訴了我罷。」 我聽了師傅的意旨,我此時還不敢拆門嘞,又便坐下了。師母便叫我速去。我此時坐在那裏,心中實實的不想捨了走。師母便道:「不要害怕!起來走是不妨的。密教的道理,是應以懽喜為義的呀!師傅教你,你不去,若是師傅不喜懽,這就不是你的福了!」 我當時不得已,便叫着師母道:「師傅呀!我拆就是了。」便起來將門哪,牆哪,石頭哪,都一齊拆了,來見師傅。師傅說道:「我們父子觀想所得的,所知道的,快預備供佛的供品吧,供了佛好說。」師母喜道:「從供養輪好呀!」當時就先供佛。禮佛以後,師傅纔問道:「兒子呀!你照着我傳授你的法,這十一個月中閉關修行,你在法寶裏頭知道的,有所得嗎?你心中得着了甚麼境界?你可慢慢地對我說來。」此時我乃至誠禮師,作大恭敬,跪在地上,合掌而言我在關中所得的境界。說的時候,不覺得兩淚交流,便以右手加耳,就如歌唱的一般說將出來了: 「不淨弟子現諸變化身,      師示清淨莊嚴報身相。 六十音演八萬四千法,      光明不二法身如虛空。 離繫真如平等普遍照,      金剛不壞法身集一心。 一切法空清淨道場內,      無我不變隨緣幻化聚。 生佛無我佛母足[A2]下集,      攝入普禮一切眷屬眾。 所有世界一切諸供養,      我以身口心供尊前現。 三世所有罪障悉消滅,      廣大無量懽喜功德聚。 常轉無上深廣大法輪,      常住功德回向有情眾。」 ᅟᅟ==[A2] 下【CB】,不【補編】== 唱畢,我便說道:「金剛大持無二的上師母,已完全加被。清淨勝妙處無量慈悲的加被力,不可思議大恩,弟子也少分的略為知道了,請為我師一陳罷: 「心與法空不壞耳自聞,      無明纏覆所聚因緣身。 那苦聚色蘊將心持住,      此物若有緣修行離苦。 無緣造罪是墮三途種,      三品真如住處皆用此。 此是無明根本悟墮因,      輪迴大苦海中難出離。 我仗導師智力到彼岸,      皈依三寶實學清淨戒。 此中大安樂處是上師,      示我諸法知修戒方便。 人身難得無暇我亦知,      思無常罪苦輪迴自輭。 離苦之心惟仗戒地修,      依此階級護持如護眼。 倘若破缺更須真懺[A3]悔,      須知自護輕安小乘空。 願度有情出苦菩薩生,      回向大乘菩提我亦知。 棄小便入法空清淨教,      無上金剛階級次第入。 清淨密教上師有法度,      淨四灌頂根本集無訛。 此法譬如菩提空不二,      深教大灌清淨得自在。 次第觀想顯教合道理,      尋覓無我此傳智慧根。 各種法門之中以覓徧,      覓之無我方為入定要。 法幻法空諸法所知絕,      無我無他不動即入定。 意知掉舉昏暗病清淨,      諸法照性自空知亦無。 如是光明不動即入定,      此中智慧生出非凡有。 已登初地身口心始澄,      此時住定便入如是道。 空中色相俱幻非無用,      所嘗定味全是空行賜。 此中定慧分別為最要,      上來所得此法實希有。 猶如昇高一般有梯級,      入定法分有相與無相。 二法之前皆發慈悲根,      凡事為有情苦發菩提。 中間清淨空教為觀空,      後來一切皆發願回向。 後觀如幻真空三昧成,      徒知講說空義非究竟。 大智慧生出定作功德,      完全住持佛法我今說。 此是空知無異平等空,      若叫不應之空非知空。 密教金剛四灌我亦知,      既明此道以後無放逸。 衣食隨分粗細且度日,      觀照心中矗然如立柱。 把茅蓋頭隨緣任死生,      一切利衰境來平等觀。 此恩難報上師與佛母,      一身之外供養我無財。 以法供養願盡我形壽,      成就無邊報土為供養。」 ᅟᅟ==[A3] 悔【CB】,海【補編】== 對師傅將我所得的境界說了,我便又說道:「金剛大持喇嘛,生佛無我的大慈母,都是佛的化身生的,請心裏一照啊! 「幾個音聲耳上供,      不知不明錯誤的。 罪業完全消滅了,      復有如法修的說。 上師壇場烈光照,      猶如蓮花一樣開。 所得趣味無窮盡,      一冬未盡實歉然。 修習不斷[A4]常供養,      所修超過無邊地。 修得之果施有情,      弟子言多求懺悔。」 ᅟᅟ==[A4] 常【CB】,長【補編】== 師傅道:「弟子呀!從前那樣的盼望於我,到如今你也有今日了!」師母道:「兒呀!你為此道行力量有了,也該有喜吧!」此時師母亦懽喜而談。說罷,他二人便雙雙的入室去了,我乃仍回轉閉關的屋中而住。 第十二章 麻把重赴印度求法 一日,我的麻把師傅忽然要往北方印度去了。師傅要去的原因,乃是有一夜晚,本清納若祖師與師傅有一密語,師傅參不透,此時金剛佛母便將這句密語打開了,師傅便要赴印度面見納若把祖師。 我在這個時間,也到逐波弄住了數日。因為一夜在關中,夢着面前忽有一藍色女人,綃衣骨珞,眉毛頭髮皆是黃色,向着我道:「弟子,你常行觀想成佛的大手印,以及六種成就的大法,你是已經有了;若彈指一聲即入佛自在的法兒,你還沒得吧!」醒來的時候,我便想道:「此女人好像虛空佛母一般的樣子,她是來指示我的呀?或是魔的變化呀?我的師傅如三世諸佛一般,無有不知的;上至成佛的法寶,從上而下,下至初學的世間法兒,又從下而上,一切的法寶是無不盡知的。若是真正佛母開導指示我求此法嗎,我應當接受她的命[A1]令才是呀!」便開了關門來見師傅。師傅道:「你不閉關寂坐,到這裏來未必出了病了嗎?」我便將夢中的事說了一遍,便問師傅道:「這是病嗎?是開示嗎?我不能辨。若是佛母的命令,我應請師傅將此法傳授與我吧!」 ᅟᅟ==[A1] 令【CB】,今【補編】== 師傅聽了即入定,少時出定便向我說道:「此乃虛空大佛母的命令。我從印度回來的時候,臨行時,納若本清曾對我說道自己入佛的法[A2]寶有點想欲開示出來,我也很懽喜要學,但是遍此經未曾尋着。」吾又同師傅在印度[A3]經中尋了一夜,再也尋不出來。若是從心,從頂門出的經,我得的很多;入的經一字也莫得呢。因此我的師傅便决意要往印度去,說道:「我往印度去的因緣,或者是佛母催我去呀!或有別的法寶也不可知!」此時各弟子皆來勸阻,以師傅老了,勸不必去。師傅不允。羣弟子皆供師,將所得的供養,共易得金子一碗之多。 ᅟᅟ==[A2] 寶【CB】,▆【補編】== ᅟᅟ==[A3] 經中【CB】,▆▆【補編】== 此時納若把祖師已示寂,師傅到了印度到處尋覓,有知道的便笑道:「你這個人是瘋了嗎?納若把已死了好久了,你還在陽世尋他,豈不是瘋了麼?」師傅那裏肯聽這些話,便四處的找尋;不顧生命,一心一念走着,叫道:「我的師傅納若本清呀!」如此叫着不息聲的走,一面讚着,一面叫着來找,印度的人都說他是瘋子呢。 如此的城裏尋了又尋鄉村,鄉村尋了又尋山野,幾乎把四方都尋遍;後來只見虛空中的菩薩現身與師傅說出地點,師傅便照着他指示的地方,在一樹林中遇着了納若把祖師。師傅便將祖師請入甫那哈惹廟中,納若祖師便問師傅道:「你是自己來的嗎?或是有命令來的嗎?」師傅道:「一非自己想來的,二非虛空中有命令來的。今我的弟子妥巴噶,喜聞這一個法;他得着了虛空佛母的命令,故我前來尋師呢。」說罷,納若祖師道:「奇怪了!西藏是最黑暗的地方,如今乃有這個如太陽出來照着雪山似的人呀!」便合掌於頂上道: 「往北黑暗處,      日出雪山照。 我聞懽喜音,      此人面前禮。」 當時納若祖師聽着我的名字,便向着西藏低頭三下,向我作起禮來。說也奇怪,此時印度那些羣山和樹木,都跟着祖師向西藏低頭者三;至今甫那哈惹那些山峯和樹木,都還在向着西藏鞠躬如也的,在那裏行他四十五度的敬禮,還未伸起頭來呢。此時納若祖師,乃將彈指成佛的法寶,盡傳與師傅。傳完之後,祖師反向師傅作禮道:「靠傳法的根子斷;法寶的根子不斷,如長江大河一般!」此時便把師傅吃了一驚。 因為師傅在納若把祖師當面作禮失儀,這一天他的兒子在家中便無故忽然的死了。及師傅[A4]返藏的時候,正當此間北宋太宗的七年,眾弟子皆出去迎接供養,便把前前後後的事都說了一遍道:「大寶上師,令郎公子,如三世佛一樣!我等無福,此時已死去多久了!未來的事又怎麼樣辦呢?」師傅道:「我老了!為法寶的事,使佛教如何能發生起來呀!」眾弟子皆道:「此番師傅重到印度,見着祖師。祖師加被的光明,我等都願一聞呢。」師傅便唱道: ᅟᅟ==[A4] 返【CB】,反【補編】== 「我恃師夢中自在所得,      此法教誡是納若親傳。 汝諸弟子說來原是夢,      諸大弟子皆被夢所[A5]縛。 雖然是夢此夢做得好,      以後之事皆從夢上來。 木納有如四大日光照,      此夢我已早供上師前。 如夢裏金剛大持命令,      夢中來的夢供上師前。 耳邊廂一陣我跟前聽,      南瞻部洲寬大往北方。 最極莊嚴夢在雪山坐,      夢雪山之尖直抵虛空。 山嶺有日月輪夢圍繞,      又夢放大光明滿虛空。 根本地方普皆平等夢,      夢着流水滔滔往四方。 能飲此水圓滿有情夢,      夢見各處水向東海流。 各種奇花大放光明夢,      實在之夢即在夢中說。 上師喇嘛三世佛前啟,      夢妙高雪山大柱東立。 柱上獅子我夢極奮迅,      獅子有角角邊生起夢。 獅子四爪抓住雪山夢,      獅子眼睛往上怒視夢。 白雪獅子躍上頂頭夢,      上師喇嘛三世佛前啟。 又向南方大柱卓立夢,      柱上猛虎怒發威力夢。 虎皮發生文章炳然夢,      又夢見猛虎三次抖擻。 張牙舞爪奮抓樹林夢,      兩眼怒視百獸胆寒夢。 長松茂林鬱鬱高聳夢,      往雪山西大柱夢矗立。 柱上金翅大鵬飛起夢,      大鵬展翅夢從翅邊發。 大鵬兩角我夢向天視,      夢瞪着兩眼在視虛空。 我夢飛在虛空自在戲,      上師喇嘛三世佛前啟。 往北雪山大柱矗立夢,      夢柱上有一雕高飛出。 無數小鳥飛滿青空夢,      兩眼上視夢雕虛空飛。 上師喇嘛三世佛前啟,      以後夢醒的夢夢中說。」 ᅟᅟ==[A5] 縛【CB】,縳【補編】== 大眾聽得師傅這麼唱了一遍,都皆茫然摸不着是何意思,便都一齊問道:「師傅的歌意太深妙了!請為我們略為解釋一[A6]下好嗎?」師傅道:「小鳥滿空,乃後來白衣士教發達之相;雕眼上視,乃遠離輪迴之相;雕往上飛,乃出離輪迴而入佛家之相。往北的夢,是最好而不壞的。今天對你們如此的說了,我老人的事已完,你們弟子的事時候到了。我老人今天口裏有點要說的意思,就是以後修行的根本發生起來亦不可知。」此時弟子等聽說,莫不皆大懽喜。 ᅟᅟ==[A6] 下【CB】,吓【補編】== 喇嘛麻把此時便將他在印度所得的法寶庫,完全打開了,日夜的忙着傳授不懈。我們這些弟子們,皆日間忙着聽法,夜間方有暇作觀哩。在這個時候,師母也給了我們一個最深最高的灌頂。師傅入定觀察,其意猶以為還小了;以因緣時節已到,便要將所得的大法,一一都傳授與各各弟子。 在這個時間,臧冗麥多村波便得了光明觀,我便得了臍中火輪觀。喇嘛多把便將邊際密宗如真珠網的得了,師傅便將納若祖師六個纓珞賜給他了,便說道:「你好好傳法開示度生罷!」那個多及却等灌頂,又將開頂門如鳥飛的法給了,又將納若祖師的帽子和指甲、甘露丸、五佛冠,皆與之;便對他說道:「飛的觀想好好修,為度眾生啦!」臧冗麥多村波又給了他的光明燈破黑暗法,并納若祖師的鈴杵小鼓、魚骨天靈蓋等,便對他說道:「若中陰的根子斷了,便是一生成就呀!」此時師傅乃命我觀臍輪火,猶如劈柴,火星爆發矣;便將印度祖師捫者把的帽子同納若祖師的衣賜了我,說道:「你往雪山石山,好好的修得成就去!」此時大眾皆供養獻茶。 師傅道:「你們眾弟子平日都說你靠我,我靠你,我今將印度所得最真的法寶都給了你們。你們當中誰得誰好,决定是有的。我的大兒打馬木得已死了,我已將法全付與你們了,你們好好的修呀!」師傅吩咐過了,大家便各各的回去修行度生了。師傅便向我道:「你且坐下,我為你念經,與你的無上灌頂哩。」又說道:「你所得的力量將發起來了!我回去的時候,你好閉關去修。納若本清來的命令,是叫你往釀甫巴洞中。你應遵命前往,好好修持!」此時師傅同佛母食時,亦與我的美食了,並且時時對我均是喜語愛語相告,大不像從前。此時覺得我在上師跟前坐着,似已發生成就的萌芽了。 第十三章 夢裏的故鄉 我在師傅處坐了未滿一年多,我思鄉的心又生起來了;我而今說着,猶覺得羞慚滿面哩。從前呢,我的睡眠是很少的。此時覺睡眠也就多了,一睡便作夢。夢見本地的施主,將我八樑四柱的舊屋損壞,猶如驢割其耳;天雨,屋已漏壞不堪了;我的財寶,與三角地,亦荒濕如乳,遍地草長了。母親已死了,妹子俄幾已乞食於四方去了。母親死,仲父又欺負起來了。此時我心實難堪,悲痛[A1]亦無量而生;夢中便呼着母親、妹子而哭,醒時淚痕猶在枕上呢!此時我思母的心愈切愈悲,决欲見母一面;但是若就動身回家,到的時候,已是冬天了。想着便去向師傅說。 ᅟᅟ==[A1] 亦【CB】,已【補編】== 此時正值師傅在睡,我便在師傅的枕邊嗚咽起來,泣着說道:「不動的上師啊!是大慈大悲的呀!請布施我回家去乞食一䠀吧!我與母親、妹子是分離多年了!我做的夢境是好呢?是有功德的呢?心中想一[A2]下呀!若是回家去見了我的母親、妹子,以及那些親戚們啊,我甚是懽喜,心裏也就寬了!這個意思,請師傅開示一[A3]下!」此時師傅醒來了,只見他異常的懽喜道:「我此夢極好!」師母便疾忙說道:「都從供養輪,快好好預備供品呀!」此時便將供佛的供品一一的都獻了,師傅才叫着我道:「木納多傑簡擇,此夢太奇怪了!」此時大眾弟子都請師傅將夢境開示一下,只見無上麻把師傅便以右手加於耳際歌道: ᅟᅟ==[A2] 下【CB】,吓【補編】== ᅟᅟ==[A3] 下【CB】,吓【補編】== 「諸佛滿虛空, 一切弟子都圍繞。 大師示我夢, 未來奇異汝試聽。南洲之北西藏雪山矗天, 右繞日月輪, 智悲光明滿空中, 照破諸黑暗。無所不至一切地皆平, 四方流水如潮來四灌, 發解脫音, 萬花如海大光明。雪峯如須彌, 東柱卓立多傑初作獅子躍, 獅子生角四爪攫峯,兩眼上視從海跳出入佛當中。容格多等却等在南極,上有牡虎三次抖毛衣,兩眼上視抓樹而躍躍入佛之家。 西方柱有麥多村波, 大鵬展翅飛,兩眼上視角刺天。 北有貢湯木納日把, 有雕展翅飛, 雕有一子心比石堅無能比。」 師傅將夢歌完之後,便向着我道:「你不閉關而坐,又出來為何事呀?這是着魔的根子呀!」我便將夢中見家鄉的事說了一遍,師傅道:「你初來的時候,說你地方親戚完全不好過的事,此時你又一一的想着呀!你回家鄉去見你的母親,難了吧!別的我也不短你,你往後藏住幾年好了。我跟前你已坐了一年多了,果欲他往,我亦隨你。你後來時我已睡了,自有虛空的太陽照着你,佛教也如日照一般的因緣。又我的教根……」剛說到這裏,佛母已拿飲食進來了,師便進食。喫飯已畢,方接着說道:「猶如涅槃飯之相,非是我捨你,我也無法了!」便命師母以食供我。 我喫完之後,又傳了我一個聽虛空占夢法;其餘未傳的法,此時也都完全的傳授了。師傅便歎道:「我的法寶,今已盡傳授你了,乃是印度納若本清有命令交與你的,我已盡交了。虛空大佛母的命令,你足下一一的傳十三個弟子皆成就。倘若你將法寶拿來為穿吃,為名聞利養恭敬,或傳與非人,虛空佛母是要處罰你的。你好好去修,若是有因緣的真弟子,倘若能發生佛教的,縱無供養,你可傳與他。你要慈悲呀!你對於你的弟子,不必像我對你的樣子一般,否則弟子不容易見了!你要慎重與法呀!這個祕密的法寶,在印度最謹嚴不傳的,共有九個;我已傳了五個,還有四個我未曾得着。將來你的弟子若為眾生,要求得此法,必能得的,你要一定想辦法去取此經來!你的心裏不要以莫得供養我便生瞋,我不是為喜供養呀!你以發心根修行供養我,我最喜!我發心立定在此!我的這法寶傳與你的,都是我這些大弟子所無的,乃是虛空佛母耳傳口授接引的祕密法。我將寶瓶與你,其中乃滿貯甘露給與你了!我的話不是虛妄的!法寶是真的!再也莫得餘剩了!」我當時聽了師傅的囑咐,便發誓道: 「金剛祖師納若大恩前禮,      是法與餘師所說誰則是? 多聞愛聽充滿了凝視根,      最要的乃是身口心上持。 彼有則此無樹多則果無,      學問是空無功能是空無。 彼學則此無言多饒益無,      欲得饒益心上得法寶財。 富饒的欲得此法便來取,      一切業障消滅的辦法到。 堅固此中修具足心想絕,      觀修得輪迴諸苦斷貪愛。 無人的石山本把父母城,      也無伴侶的一個天和地。 心中心他騎着這無量馬,      自身的廟子拿來天地放。 心不着善事也非惡也無,      有緣兒無為法寶皆與之。 我法三個不垢不淨不壞,      交與弟子手得果枝葉生。」 我這麼的唱了一遍,師傅便將手摩着我的頂道:「兒呀!你來的心病發了!諸行無常,此時且在此稍住幾日,且細細的研究一下,有疑的便問我。」我當時便遵了師傅的命,又在那裏住了幾天,對於所傳的法寶,有不明白的,便一一的都問了。師傅乃囑咐師母以美食獻我道:「木納要走了!要回他的家鄉去了!」 要起身的時候,我乃供上師金剛佛母護法,又遍供金剛弟兄姊妹等。只見師傅此時便忽然飛在空中,現出了及把多傑無上喜金剛的法身,手執鈴杵,將佛母抱着,放出萬道霞光。正驚喜的時候,忽然又變了,不是喜金剛,乃是桑旺多傑,現出了十隻手來,每隻手上都托着一個大天靈蓋,蓋中各有一鼠鑽出頭來。說又未了,又不是桑堵了,乃是等却上樂金剛,抱着金剛亥母在空中玩耍哩。及其定睛一看,那裏是甚麼等却金剛呢,乃是兩個鈴杵;又不是鈴杵,乃是一把寶劍;又不是寶劍,是一朵蓮花了。此時各種的金剛相、手印相、羯磨相,無不皆現,是後乃是嗡阿吽三個字,在那虛空中放出了白紅藍三色的光明,照遍了大千,那光端現出了無量的諸佛。大家見了,都異常的驚喜。一時那佛也沒得了,字也沒得了,光也沒得了;只有那一片的晴空,都無所有,這便是[A4]虛空無相了吧。 ᅟᅟ==[A4] [-]【CB】,是【補編】== 只聽得師傅說道:「這便是身體變化神通,若徒現是沒得用處的;你今天要走了,我便現將出來與你送行嘞!」此時我乃得大懽喜,知道我的上師喇嘛就是佛了。便又想道:「我若得着了這個神通豈不好嗎?」師傅道:「你看見了麼?你信了麼?」我便答道:「都看見了,信極了!絲毫都沒的疑的了!」我又向着師傅道:「是自己觀想如此嗎?」 師傅道:「弟子兒呀!就是如是!早行了罷!你把法拿來作如是幻戲修可矣!你住的地方是雪山無樹林處的草山,你應住茅蓬中。那多及喜爾,乃印度大祖師加被的山,你可前往修行。若印度交界處的西藏雪山,乃是佛有命令的大雪山,是能成戒光明的上樂金剛壇場呢,你應好好觀想着去修。此納豈岡惹,就是二十四個無上地的第一個好山。茫友山,及本把拍丘地方交界處有約抹岡惹,即華嚴經中佛所命令處,你應好好的觀想去修。又忍及却把山,此處乃空行聚之所,你應好好的觀想去修。若是還沒得人來學呢,會順緣的聚集建立法幢,可往東德威各芝。這座山此時未開,是一個很好的地方,後來你的弟子能開,食也是很足的。你自往大山自主修之,修成了,尊敬師傅的就是這個!佛母的教勅也是這個!為一切眾生的事還是這個!終日不離這個!念念不忘這個!便是我的真子!也就是佛的真子!倘若不成就,積下了大大的罪過,這個惡也是無比的了!此生一切的貪愛都應斷了!要祕密的修,嚴禁的是不許告人;要人皆不知,默然而修可也!修行的法子就要如此。」 說着便落下淚來道:「我今生不能再見你了!但是呢,我也不望你,你也休望我好了!我後來在超出三界的淨土中,我們在那裏再相見罷!你該懽喜了!」說着便在身邊取出了一封密緘與我道:「後來你風病出來的時候方可開看,非其時是萬不可拆開的!到了那個時候,你該生大懽喜了!」後來我想着師傅囑咐的話,那進修的心,便天天的增長起來。師傅說完,便吩咐道:「明晨木納走了,速速的預備!」說罷好像有極大深憂的樣子,便是也無可如何了。 這一夜晚,師傅便叫我在他跟前去睡,說道:「我們父子兩個還有話說呢!」我便到他房裏,與師傅同睡。此時師母來了,一眼看着我便哭起來。師傅道:「你哭有甚麼益處呀!且坐下吧。他已經把我的法都全行得着了,回他的家鄉一看,便往山中去修行,何必哭!又有甚麼哭的呢!這世界上總一切有情的人都是佛!他們自己不知,被業障纏縛着了,所以在這輪迴[A5]苦海裏頭受着這無邊煩惱生死的大苦。既得了個人身,變了是一次的人,還是沒有法子去脫離這個苦,這纔是該哭的!該大哭的!若是曉得去哭這個嗎,只怕你哭的時間是會莫有斷的了吧!」師母便收淚說道:「你說的很是。但是若不如此呢,恐怕大悲心是不容易生吧!此番我親自發生的大智心是自他皆……」說到這裏,又嗚咽着說不出來了。 ᅟᅟ==[A5] 苦【CB】,若【補編】== 停了好一會,方才說道:「這個時候,猶如死別一般,像這樣誠心信仰的,而又有智有悲的門徒,言必聽,話必行的弟子,實在是再也找不出一個的了!在這活生生要別離的時候,我的心上如何過得去嗎!是不得不哭了!」說罷便大哭起來。我在這個時間呢,也只曉得是一樣,就只有哭,別的都不曉得了。此時師傅也哭將起來,在座的都相對着哭,全是一片的哭聲,連一句話都莫有了,猶如做夢一般。 第十四章 別師歸家 次日的一早,師母以美食與我食罷,十三個同學大弟子都一同的送我至郵亭,一個個無不愁慘;此時各各的同學,便都握着手吐露了他們的肝膈。說着已到了一座山上,往下一看,眾山皆小;便在這裏擺下了酒食,大家團團的坐着。師傅握着我的手道:「你往前藏臧色馬,彼處刼人的強盜如多,你拋下了我們這些良伴,去行着那些險道了;我亦為你金剛發願,願你一路平安的,你自己有點覺得吧。你此時便應先往多把喇嘛處,將所得之法,全行校對一遍,是否符合呢。若返家鄉,不得住上七日!便速往山中!好早早的修!自己的事,眾生的事,如此而已!」此時我便歌着答道: 「尊自性不動持金剛,      乞食還鄉吾將往矣。 歸故土尊恩深無比,      色拉十二山神來迎。 禮尊依怙處求三寶,      空行送我伴菩提心。 八部相迎無仇怨畏,      我父子重逢會有時。 惡難摧破心三業護,      誓深心大悲力灌頂。 傳授教誡均仗負荷,      願長壽無病大吉祥。 乞食苦樂我自知之,      在寂靜處坐乞加被。」 師傅道:「話便如此,只是老父跟前,心中的話,你要堅持勿忘啊。」說着便以手摩我頂,口中又唱着歌兒告我道: 「一切師前禮,  如法善緣子。  法身佛成就,  金剛語甘露。 緣起報身成,  心根菩提樹。  法身枝幹生,  教誡金剛頌。 心中不忘持,  本尊空行被。  最上住命脈,  護法常守護。 緣起發深願,  速速得成就。  宏法慈一切,  三世有情持。 色馬拉山中,  十二地神迓。  明日道途間,  勇士空行送。 故鄉貪愛地,  無常虛幻師。  姑妹如幻域,  空洞輪迴換。 努力自身廟,  本尊善逝場。  無病[A1]藿麻食,  空行甘露喜。 脈轉善翻轉,  米鍋寶釜生。  怨積吝無算,  惟計善信有。 寂坐無吠處,  後見安樂燈。  禪悅以為食,  懽喜妻作飯。 無上根本壇,  自喜成就觀。  祕無分別法,  淨戒得加被。 如命修莊上,  中有成就庫。  法寶空命心,  過現有分界。 我喜一代兒,  各種信門有。  木納誠修力,  佛教大法幢。 持此代吉祥,  祖師吉祥有。  根本吉祥成,  喜樂密吉祥。 法寶吉祥得,  空命脈吉祥。  空心得吉祥,  三界空吉祥。 護法得吉祥,  弟子吉祥成。  修命得吉祥,  傳授吉祥成。 吉祥堅不壞,  真實平等修。」 ᅟᅟ==[A1] 藿【CB】,[蘋-步+河]【補編】== 師傅唱完,懽喜極了。師母便取出了新衣新履,及路費與我,說道:「兒呀,此是世界上的一點子微意兒,送給與你,我母子今生相聚之緣是不能見尾的了。我兒的功德善事你要無窮的去做呀!二世生在那蓮花裏頭的受用處,你要好好的發願啦!這個就是你母送給你的法寶的禮了。」 說着師母便在她的袖中取出一個天靈蓋,滿滿的斟了一蓋甘露給我飲了。師母也唱起歌來道: 「大恩麻把蓮花足下禮,努力耐受苦,打汝罵汝長遠都為着汝。有根器的兒呀!上師甘露般若酒,你且滿滿的飲着坐着莫走。三世清淨的樂國,有願呢在那裏能相值。你的父親、母親莫要忘懷,再三的發願淚珠兒點點滴!這是你心上有利益的教誡食,飽食且坐,二世在清淨處見面呀!有恩的父母不要忘記了我,思想此思應努力!這一件能空身口意的衣服,穿着生柔輭。清淨剎土能相逢,辦不到情不要忘,自心菩提道上人,大家發心齊負荷。若還擔負重,坐一坐,二世淨土知發願。善根滿的無我母,在兒前全把心裏的話兒勸。兒不要忘心上持,母親的心上挨着[A2]坐,同心母子一般,二世淨土相逢快發願,有願無不成就,報深恩啊便大轉法輪。」 ᅟᅟ==[A2] 坐【CB】,做【補編】== 師母唱罷便大哭起來。此時送的人,莫一個不哭得像淚人兒一般。我見他們哭得太厲害了,便忍着淚向二尊作禮,便將師傅和師母的足雙手捧在我的頂上,請為我摩頂。我乃合掌低頭倒退而行,便從此分別了。只見這些送我的人無不掩面而泣,我也不敢哭出聲來。行至一高山頂上,回頭一望,只見那些送我的人,還在那裏立着佇望。此時我心想便要轉去,回念又一想:「師傅的法我已完全得着了,此行若是非法之事,我决不敢為。」我便想了一法:「觀想上師在我的頂上住着。我與上師時刻不離,晝夜不離,乃至寸步也不離。如此辦[A3]法也可吧。况且二世在淨土相見的話也說過,此番不過暫時相離,日後再來亦可見師傅的。又何必轉去呢?」想着便把悲心用力的壓將下去,决意而行了。 ᅟᅟ==[A3] 法【CB】,去【補編】== 到了喇嘛多把處,對較法寶。彼對於開示密法的根本很得的多,修行的道理也不少,但是呢,附耳的祕傳就很少了。他所得的那些我很少;這附耳的祕傳呢,我又很得的多了。於是辭了多把,禮佛發願,便往家鄉而來。却也奇怪,此地到我的故鄉,要走半月途程,怎[A4]麼三天便到了家了。因想道:「這豈不是已得着風的力量了嗎?在師傅的教誡中,已明明的得之,夢裏的指示也得着了。有言的教詮我已得着了,這無言的教詮亦得着了。我這一種的懽喜豈是說得出來的嗎?」 ᅟᅟ==[A4] 麼【CB】,樣【補編】== 此時我便先到前番我放雹的那個溝中坐了一陣,想找人先問一下家中的情形再去。此時溝中乃寂無一人,我又往牧牛羊處,也找不着人,我便到前溝去尋一鄉人問之。遇着一個牧童,我便以乞食喇嘛的狀態指着我前頭坐在這座八標房子問道:「此中施主有何人呀?」牧童道:「這裏的屋主麼,除了鬼而外只有八根樑呢。人是莫有的呀!」我便問道:「這裏頭的人死了嗎?或是出外去了呢?」牧童便說道:「此中先前有一家子極富,生了一個兒子,父早死了。死時別的莫得話說,死後的財產被親族搶奪去了。起先呢,被騙不過,及後此子長大,還是不還。後來此子氣不過,便去學得咒來放咒放雹,將此處弄壞了。到此時這裏的人還害怕他的護法,連他的房子也不敢近。這裏的人,不但不敢近他的房子,連房子看也不敢看一眼。莫說房子,就是他的地,也莫人敢看上一眼呢!這個屋裏死下一個老母的屍,也無人敢去埋,這老母死了遺屍於此。[A5]她有一個女子,便乞食去了,至今也莫得信,還不知是死是活呢?你這個出家人,若是要去嗎,他的這個屋裏還有經,也可以一念嘞。」我又問他道:「這事有幾年了?」牧童道:「老母已死過八年了。放咒雨雹的事我還記得呢。」 ᅟᅟ==[A5] 她【CB】,他【補編】== 我當時便想道我的護法他們是畏懼了。母親呢?是一定已死了。妹子俄幾嘞,乞食去了。此時日尚未落,恐怕有人看見,我便尋了一個幽僻所在,坐在那裏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看看的紅日西墜,我便悄悄地回到我的家中。進得門來一看,不覺叫起苦來。原來與我當日夢中所見的一模一樣,滿地的亂草橫生,屋漏雨滴,已將經書漬壞,鳥糞鵲巢狼藉滿屋。看着了這種的光景,不覺得一陣的心酸起來。便走到廚下,只有破衣一堆與泥土相和,上面長着草,便順手將衣提起來一看。此時不看猶可,我睜眼一看,不覺大叫一聲便暈絕在地。原來下面露出來的盡是些人骨,這不是我母親的骨殖嗎?此時心中已如刀割,便大痛起來。我便立地作觀,想着上師的般若心,同我的心與母骨相和不分,口中念着咒,將此三身一絲也不動,就在這光聚中而坐,我便入定觀出苦之法,在定中一連坐了七日方纔出定,就想着這輪迴之苦真是無謂。便欲將母骨和起土來作塔,又可將家中這些漬破了的佛經完全裝在塔裏。 此時我對於這個世界上已是絲毫無有貪戀的了。以後呢?我非成佛度生不可呀!我又想着真誠的發起誓來道:「若今生再起貪念,我便立地死了。」一心想恨不得馬上便修成了佛,普度眾生皆證此涅槃大樂呢!自此便常作是觀,刻刻不忘,乃至念念都不忘了。我又想:「若是我以後若還再有一點子安逸怠惰的心起呢,就請佛菩薩護法,便立地將我的心子挖出來罷。」誓畢,我便將母親的骨頭和土及破經,一齊的都包了,用那第一包的經裹裹起,背往札喀打蘇去。心中異常的酸楚,想着:「須决定出此輪迴纔好呀!」我便長歌而出,歌道: 「上師不動慈悲口, 細譯麻把教令勅。 故鄉有若牢獄鬼, 無常如幻上師說, 上師恩德最無上。」 「所有一切世間法, 無常不住變遷流。 輪迴一切皆無味, 若知無味修法好, 發心常修有味法。」 「吾父在時無有子, 子今在時父已無。 父子同聚亦無味, 子今修此有味法, 札喀打蘇常觀想。」 「吾母在時無有子, 子今到時母已死。 母子同聚亦無味, 子今修此有味法, 札喀打蘇常觀想。」 「妹若在時兄不在, 兄今到時妹乞食。 兄妹同聚亦無味, 吾今應修有味法, 札喀打蘇常觀想。」 「法寶在時無人敬, 恭敬人來法寶無。 兩若同聚亦無味, 吾今應修有味法, 札喀打蘇常觀想。」 「房屋有時主人無, 主人到時屋已壞。 兩若同聚亦無味, 吾今當修有味法, 札喀打蘇常觀想。」 「地土有時地主無, 地主來時地已蕪。 兩若同聚亦無味, 吾今當修有味法, 札喀打蘇常觀想。」 「故鄉故土房屋地, 輪迴無有味之法。 無味之法何人取, 吾今窮山修行去, 慈父麻把常加被。」 第十五章 冤親重相遇 我當時出了我這世間萬苦叢集的舊家,便往幼年學書的塾師家中而來;此時教我寫字的先生已死了,惟有世兄尚在。我見着世兄,便把我家中的舊經拿來供養他,且請他幫助我造成此塔。世兄聽了便極力的推辭道:「你這個尊賜的經,我是萬萬不敢受的!我害怕護法瞋怪。我幫你造塔可以。」我便住在他家裏。世兄幫着我將塔都已造完了。我便要去,世兄苦苦的將我留着在他的家中供養,朝夕聚談,異常的殷勤。住了幾日我便辭行道:「我修法要緊,顧不得與世兄再閒談了!」彼那裏肯捨,又苦苦的留我,無論如何還要再住幾天。我道一天也不能再住了,後來說得他惱起來了,便含淚的要求我,至少要再住一夜,明日便送我行。我見他情致異常的誠懇,也就答應了。 世兄便問我道:「你青年的時候,以咒降雹打死人,是甚麼威風;而今到了中年又要去修行,真怪了,我看你以後是能成就的啊!你遇着了甚麼明師了?你得着了甚麼法呀?我二人非外,是幼而相交的啊,請你不要隱瞞,詳細的告訴我吧。我也替你懽喜呢!」 我便將前頭的事對他說了一遍,世兄把舌頭伸出來道:「殊勝極了哪!像你這個師傅的道行,簡直是佛了,那位師母或是佛母吧?」我道:「我的師傅乃是一切有情的大父母處取出來的,像師傅這個樣子的道行力量,我現[A1]在還沒得[A2]到呢。譬如獅子跳的地方,駝驢不能跳呀!我今實言對你說,這個輪迴我是厭極了,現在我亟要修行上師傳的法寶,我要到茅篷裏修行去,此事乃上師的命令。若[A3]我修得成功呢,師傅的願也滿了,我對於佛教也報了恩了,對一切有情亦有好處,對於我的父母也好了,我自己的事也成功。我除了修行之外是別無所知的了!其餘的事都不能上我的心,我聽也不愛聽的了,本地這些情形種種的現狀我是不愛的,我此時急欲脫離的心,[A4]已是如大火燃着一般。世上一切的事,無不是苦,都是無常的。這世界上的輪迴大苦,若是不想脫離嗎,終得不到無上安樂法。我今不靠吃穿來餬口,一切都捨了修行去,我的這個心是萬牛都莫能挽了。」 ᅟᅟ==[A1] 在【CB】,是【補編】== ᅟᅟ==[A2] 到【CB】,的【補編】== ᅟᅟ==[A3] [-]【CB】,還【補編】== ᅟᅟ==[A4] 已【CB】,己【補編】== 當時我見了故鄉這種的慘狀,我便將我從此决計一心修行的話,對世兄盡情的告訴了一番。世兄也很讚成,便願將糧食贈給我,資助我去修行,并道:「望你加被我呀!」便給了我一袋麵和牛乳,我便負着來到我的屋後一個山洞中坐了。此時已足敷幾個月的食用。在此坐了數月,食已盡了,我仍在那裏坐着。繼而一想道:「糧已是喫完了,我該溝中去乞一點子牛乳吧。」 便即下山而來,往那些農人家裏去乞食;望見溝中有一處人家,便去乞乳。豈知進了門一看,纔知道誤入了姑母的家中。姑母看見是我來了,便放起狗出來咬我,又將石擲我,拿了一根棍子就要趕着我打將起來,罵道:「你的父親[A5]怎乃生出你這個不肖的兒子來了嗎!又害人,又作大惡,你還有臉到我的家裏來麼!」罵着便將我打了一頓趕將出來;我見勢不佳,便一䠀子就逃出來跑了。此時我已餓得四肢無力,不能行動,又遭毒打,便倒在地下;好久好久,方纔踱到溝中,便暈絕了。 ᅟᅟ==[A5] 怎【CB】,[-]【補編】== 甦醒轉來,不覺得一陣的心酸,便大哭而歌,一面哭着,一面歌着;不知是甚麼時候我的身邊已站着一個人,定睛一看,原來是我的表妹,這一個表妹就是方纔打我那一位姑母的女兒了。表妹看見我這個光景,也哭將起來,她手中拿着一個東西遞與我。我接着一看,乃是一個羊肚子,內中裝了一肚的酥油和乳酥。她就說道:「這個是姑母叫她與我拿來的呢。」我此時萬般不要,表妹又將我勸慰了一番,我也就拿着。又往別處去乞食,到處都認不着一個人;這些人呢,又一個都認不得我,也就都與我的東西。我便想道:「幸而這些人都認不得我還好,若是認得我的人,他還能給與我的食物嗎?以後若是遇着我的仲父了,我當避之纔好呢?」 又一天我出去乞食,便誤走入了仲父的家中。此時仲父已另在一個地方住了,仲父已老得要死的樣子,一眼看見我便大怒,便要拿起石頭將我打死。我見仲父的尊意很不好,便逃了,仲父便將石頭亂擲[A6]來打我。我去遠了,他又取箭射來欲將我射死,我便不要命的跑。仲父年老了趕不着,便喚了多少人追來將石頭打我。我跑不動,急了,便大呼道:「上師!我是真正修行的,今天被人欺負,護法如海雲集速將這些惡人擊了!」此時來追我的人聽了這個話盡皆害怕起來,異常的恐懼,便都向着我懺悔。我安然的回去了,回到了洞中,我便想道:「仲父呢,是不與我飲食的。其餘的人[A7]倒雖然有些能給我,但是此處終非善地,徒亂人意,不如別處去的好啊!」 ᅟᅟ==[A6] [-]【CB】,足【補編】== ᅟᅟ==[A7] 倒【CB】,到【補編】== 正想着的時候,我的未婚妻麻澤來了,她與我拿了許多的酒食來,便一手拉着我哭道:「母親已死了,妹子已去了。」我此時也忍不住的哭將起來,便抆着淚問道:「你還在待字嗎?還未曾適人嗎?」麻澤道:「此間人人都畏着你的護法,有那個敢娶呢?」我聽了此話,心中便忽然的一喜,想道:「我妻尚未嫁人,這豈不是上師加被的恩嗎?」 此時我已知道我妻的意志堅决,是再不嫁人的了。又想道:「[A8]她既然不再嫁人,必然想得我此屋此地,以為生活吧。」因對麻澤說道:「你若欲得這座屋、我的這塊地嗎?善為發願便可以得着的。」繼而又一想道:「這都是些世間的好處,給她有何益處呢?我當給[A9]她出世的法才是很要緊的呀!」便說道:「我的這塊地,若是我的妹子俄幾遇得着呢,便給了你也可;遇不着呢,也給了你。倘若俄幾已死,便把房子地土一齊都給你罷。」麻澤道:「你不要用呀?」我便道:「我如野鳥一般,修行的人要此何為呢。若是莫得人的巖洞可以坐的,我便正[A10]需要它,我要此屋何用!不但是此屋此地我不要,就是把這一個整個的地球、整個的世界,完全拿與我,到死的時候也是要完全拋棄。我的這個時候,是一心在那今世後世都要得着真正的安樂土,所以我修行的和我所辦的事,都是與世人完全相反的、相背的呢。」 ᅟᅟ==[A8] 她【CB】,他【補編】== ᅟᅟ==[A9] 她【CB】,他【補編】== ᅟᅟ==[A10] 需要它【CB】,要需他【補編】== 麻澤道:「如此說來,你修行的法,豈不是完全與人不同,與世相背的了嗎?」我道:「在當初的時候,也是把世上這些大貪都裝在心裏頭,但是自己呢,一方面對於世上那些都占了上風、[A11]贏了,很懽喜了;若看看這一方面呢,却是輸了,並且是輸得很苦的。[A12]贏的那一方面,就是貪名、貪位、貪財、貪色、[A13]貪心呀;輸的方面,就是枉自來變了一次人,不知道去學佛,求脫離此苦呀!此時佛教的黃衣喇嘛,他們修的法,完全與我相背的,他們是貪的名聞利養。像他們那些我也做過,他們並不是在修法,其中依着法度規矩的也有,但是若有絲毫貪着名聞利養的心就與我相背了,便與我修的法意思不相符了,這就叫做相背。我說的相背相反,就是這個意思,不是說佛法有相背的哪。」 ᅟᅟ==[A11] 贏【CB】,嬴【補編】== ᅟᅟ==[A12] 贏【CB】,嬴【補編】== ᅟᅟ==[A13] [-]【CB】,的【補編】== 麻澤又道:「若是依着你的法子,豈不比乞兒還苦了嗎?這種規矩,我前頭是沒有聽見過的了。」我道:「這個法猶如梯子一般,這一個梯子,便是到那一生成就無上的路。世上八種法兒,美哪,便愛;不美哪,便不愛。我的法對於世上的利衰毀譽苦樂稱譏,這八個東西,猶如風掃落葉一般,是要吹得乾乾淨淨的,這是我的法度如此呢!」 麻澤道:「像你方纔這樣的說來,你的法度,真是與尋常相背的了,但是那個的法是真的呢?那個的法又不是真的呢?這兩個裏頭,必定有一個是法,有一個非法了。」停了一會,便又說道:「你對於這兩個法,是不是一般樣的懽喜呢?」我道:「世間所喜的那些修法我是不喜的。雖然他們那些法我是不喜,但是我與事合修的法,與那[A14]黃衣的世間[A15]八法也有一點子沾着;但是有沾呢,無沾呢,成就的遲速呢,其中有無量的分別。這其中的分別,就非你所能知了。你若也能修一點子法是很好的;如不能修,我已答應將房屋地土皆給與你了,你便依他們的法去罷。」麻澤道:「你的房屋地土我不要,可與你的妹子罷;我要一法修行好嗎?」我道:「你這樣的是不行哪!我將要走了呢。」 ᅟᅟ==[A14] 黃衣【CB】,衣黃【補編】== ᅟᅟ==[A15] 八法【CB】,法八【補編】== 此時我的姑母已知道我不要此屋此地,拿來送給麻澤,麻澤也不要了,便疑惑起來道:「他當真不要了嗎?或是別有用意呀!未必他真能照着他上師的命令去修呀!」心中疑惑不定,便拿着麵酒禮物等與我送來,察我的虛實,向我笑嘻嘻的說道:「你看哪,我真是老了,眼睛就昏的不像了。我也好蠢,纔好幾年不見,就認不得了。你看哪,昨兒我就做出了不曉得的事了!連自己人回來都不知道呀!你是個最好修行的人啊,該不怪我吧?我今天特地來向你懺悔呀!今後你的這一塊地,我便代你種着罷;也不要你勞神,你的喫的,我都與你送來好嗎?」我道:「地便拿與姑母種,也不要多了,每月與我一斗糌粑送來,下餘的姑母盡都拿去罷。」約定了,此後便如約而送。 剛送了兩個月,便又來說道:「我聽得人說,若是種了你的地,都說你會遣護法,你而今不放護法呀?」我道:「為何事便放咒呀?你種我的地,是有功勞的,又送糧食與我,我何至放咒呀?」姑母道:「不相干呀?」我便請姑母坐,不要聽那些傍人的閒話吧!姑母道:「雖是這樣說,我的心裏終是有點子放不下呢。你若此話是真的麼,你可盟一誓,我就懽喜了。」此時我心中便暗自忖道:「她心中作何計較呢?我不可知。若是她真會喜懽嗎,我當與她盟誓令她懽喜。」當時便答應着,與她盟了一個誓,姑母便懽喜而去。 到了次日,我便加功的觀想,這就怪了,怎麼我身中的般若智火不生了,臍中不煖,這是甚麼緣故呀?此時我便暗暗的驚詫,自思將如何方能得此煖熾的安樂智慧呢?又一夜夢見一處,吾往種地,地甚堅固,不能開墾,我便欲罷工。忽見師傅在空中而來叫:「兒呀!要發心努力加工的開,土雖堅,終是必破的!」師傅便在前頭引我開着,忽然地破了,苗也生出來了,禾稼也長的很茂盛了。喜極而醒,醒來都還在那裏笑呢。便想着夢中的開示,我當努力行之或者可得吧。 正在那裏懽喜的時候,仲父來了,以糌粑三斗與我,又給一大[A16]團乳餅,一套布衣,以及酥油、牛油、飲食等物都拿起來了。便說道:「這就是你這一塊地的售價了。我已替你打算了,為你謀眼不見耳不聞的清淨地方去修法。你若再在此間,此地的人都有些嫉你,或疑你此後再要放咒,將這些剩下的人皆殺死,地方上的人皆欲連我兩個都一并殺了。你可到別處去好了,否則我亦被他們殺了呢。我既被他們殺死了,或者他們要來殺你也不可知嘞。」 ᅟᅟ==[A16] 團【CB】,圖【補編】== 我聽了仲父的話便自思道:「此地之人决然莫得這些話,不修法則不放咒,我前已盟誓,我修行盟誓猶如幻戲耳?又見仲父的眼已是腫得來黃黃的了,若生氣之處不生,一口氣[A17]不來了,我縱放咒,彼將拿甚麼來接受呢?」又想:「倘若我今日死了,不但這塊地莫用,就是成佛的無上大法也是無用了。」想到這裏便將氣忍將下去。又觀我姑即是我所依的,每日所觀想的都是[A18]她。我能遇着法寶,皆是仲父姑母的大恩,就是這一次的重逢,也實在的恩大。我便如此發願了。又想道:「凡是成佛是普通的都要如此發願啊,何况我的仲父有大恩於我呀?此時應將耳中聽着的給他吧。我是修菩提的,除了上師的法寶而外,別的都無所用。我不但將此地給與他,并這房子也一并的完全給與他罷?」便對仲父說了,他便懽喜而去,說道:「若是修法麼,我纔是上等的蠢呢!」 ᅟᅟ==[A17] 不【CB】,▆【補編】== ᅟᅟ==[A18] 她【CB】,他【補編】== 當我仲父去後,想着世上的這些冤親糾纏何日纔了。此時厭離這輪迴苦海的心越發的堅實了,便欲疾往札喀打蘇去。札喀打蘇乃是一座白石的山,狀如馬牙。這山有一洞,山上的草却滿滿的覆着如屋一般,我在此洞中入定,後來便呼這個洞為起頭洞呢。 第十六章 馬牙山洞的苦修 到了次日的晨早,我將這些東西負着,誰也不知,便往札喀打蘇而來。來到洞中,我覺得甚是安適,便自誓道:「若不得道,便餓死於此,不下山了。縱有施吾食者,吾亦不下山,凍死亦不下山。若人來供養我,亦不下山。為病求藥,死亦不下山。此生身也不再動了。」便將我的身口意三業皆觀想成佛而坐。此時我自誓如此:「願上師金剛喇嘛加被我!護法完全加被我!我自己自誓如此,若不如此修行,我縱死也不瞑目。如海的護法鑒知我,若不能持戒立即取我命去呀!喇嘛金剛,我死後願二世修法要能夠遇着呀!」便這麼樣的自誓了,發願已畢,我便坐下修觀。 此時一切不知。雖進飲食,亦不知何物,但知有此味而已。不久便覺我心已得一大手印力量。但是無食身弱,我身上的風已覺得不能持身了;若是在定中呢,便風細入心搖搖不能自持,身上便發寒了,又發熱了。此時我無別法,只有一心的觀想上師讚歎不捨。 一夜我在光明中睡着了,夢見師傅與我的飲食,乃以許多的美女送來。只見一女向師傅道:「彼木納日把安樂的煖不生呢!」師傅便一面說着三門的辦法,一面便將衣服脫了,裸體而示,作為六竈,燃起火來,令身體安樂。又示我安樂法,觀想背後脊骨命脈風,及前臍一點心中變化黑團的種種方法,并道:「將心放鬆罷!如此則身中安樂煖氣當生了。」我便照着師傅的法旨,修了一年,便想出洞;此心一起,又記着我入洞的自誓戒,便不敢了。 在這洞中最初的那一年,僅食麥一斗;至三年後,乃略進乳食。日久麥食都已盡了,我便想道:「我的命也是要緊的!倘若餓死,便不能修法了。世人得着一錢的金子尚且懽喜異常,何况我得着一個人身呢!我此時還未曾成佛,若棄捨了這個身,縱然金滿大千也是不能成佛的啊!修行成佛原是以身子為最要的,我從前雖有自誓,我今天縱破戒而死也是為的修行,要出洞求食才好呀。」主意打定了,但是要如何的辦法呢?我想我不往街市上去便不算破戒,但在這個山中的附近,或可乞一點子素食來吃了修行吧。 此時我便起身而行,出得洞來,往札喀打蘇而走。行了莫好遠,只見此處日光也好,水也好,[A1]藿麻草也生得好,不覺大喜道:「那裏曉得此間有這麼豐富呀!」我便坐在這裏不走了,便將這[A2]藿麻草作了我的食品。渴了呢,便飲着水;冷了呢,就曬着日光。此時我已是萬般皆足了! ᅟᅟ==[A1] 藿【CB】,[蘋-步+河]【補編】== ᅟᅟ==[A2] 藿【CB】,[蘋-步+河]【補編】== 我在這洞中幾年,口裏是莫得喫的,身上是莫得穿的。今天方出洞在這有日光的地頭一看,哦呀!我週身上下乃如同骷髏一般了,都帶着那和草一樣的碧綠色,毛孔中都生出藍色的毛來了。先前呢,上師、師母曾與了我的衣服,我只得略為拿來蓋着頭。但是這件衣服呢,又是其薄如紙的,我身上的垢膩已經是堆積如山了。背上背着我師傅與我的密緘,累欲開視,忽然空中,便提醒我了,道時候還未至呢,我也就不敢開[A3]看。 ᅟᅟ==[A3] 看【CB】,着【補編】== 又在此坐了一年了,一天有[A4]幾個獵人走來看見了我,便駭得他們怪叫起來,以為是鬼。我見他們害怕得那個樣子便道:「我不是[A5]個鬼呀!我是修行的人呀!」他們便且驚且疑的,一個推着一個,生恐我把他們吃了的樣子。走來方知道我確是一個人,他們纔漸漸的放了心。又都走到我的洞裏看了,并不見有一物,都怪異起來,便向我借食,說着便掣出刀來厲聲吼道:「若不借食與我們,今天便把你殺了!」 ᅟᅟ==[A4] [-]【CB】,有【補編】== ᅟᅟ==[A5] 個【CB】,得【補編】== 我便說道:「我是在這裏修苦行的人,我有甚麼喫的呢,我修的行是人都不能修的,我受的苦是人都不能受的,我喫的東西是人皆不能食的。我喫的是藿麻草,除此之外別的無物了,若還再有一樣,我都完全給與你們,毫不吝惜的。」他們聽了我的話,便大怒的問[A6]道:「修行的,你有甚麼東西給我呀?快說!」我說:「我這裏只有這一塊地,并無別物。」一人道:「有地我就種地。」便將我提着輪流的向地撞將起來,猶如種地一般。此時我已痛苦萬狀,兩淚交流,不勝此惡作劇了。但是我的心裏呢,仍生悲憫,可憐這般人啊。只聽得內中便有一人道:「你們休得如此,他是修行清淨之士呀!不應相欺他,他是有力量的大丈夫呀!我們也是餓得莫法了,纔做出這個事來呀!」便對我說道:「你這個修行的人,是了不得,我們未曾惱你吧?請你加被我呀!」說着大家都笑起來了,都道:「我們也請你加被一[A7]下。」又一人道:「入的地頭不去入,不入的地頭偏偏的入了。」便大笑而去。此時我對於這一羣強盜心生悲憫,也並未施咒。不過是三寶的法力也就太怪了,他們下得山去就被官捉住拿來殺了,其中惟有一人未曾動手撞我,此人便未曾殺;又那個勸他們的人,雖也動手但是被官只將他的雙眼挖了,竟沒有死呢! ᅟᅟ==[A6] 道【CB】,題【補編】== ᅟᅟ==[A7] 下【CB】,吓【補編】== 我在這裏,不覺又是一年。我仲父與我的衣料已舊了,裝麵的口袋,我想把[A8]它拆了來綴成衣服。繼而一想:「倘若我今夜便死了,要此何用呢?」便不作衣服,乃將[A9]爛布一塊拿來舖在地上,這就算是我的牀褥了罷。又將這個[A10]爛口袋布,拿來覆着我的身上,這便算是我的被蓋了。但是這一塊[A11]爛袋布已是朽而不堪的,不可着力之物,不但不可縫,不能縫,縱欲縫亦無針無線呢。此時我也異常的藝術化了,便[A12]把[A13]它拿來打一個結子,將[A14]它來結起,作了我一牀簇新的被蓋。 ᅟᅟ==[A8] 它【CB】,他【補編】== ᅟᅟ==[A9] 爛【CB】,濫【補編】== ᅟᅟ==[A10] 爛【CB】,濫【補編】== ᅟᅟ==[A11] 爛【CB】,濫【補編】== ᅟᅟ==[A12] [-]【CB】,會【補編】== ᅟᅟ==[A13] 它【CB】,他【補編】== ᅟᅟ==[A14] 它【CB】,他【補編】== 正在那裏坐着,忽見有些獵人,殺野馬的,手中拿着肉,來到了我的洞門口,一眼把我看見,駭得回頭就跑。後頭的就說道:「這是白天啦,怎麼會有鬼呀?」便又大着胆子來望了一[A15]遭,道:「還在呢。」又聽得一人說:「哦,是了。前頭有老人曾到這洞口來過,說道這是山中修行的人,不是鬼呀。因他莫得吃的,所以成了這個狀態呢。」那些人皆不信,便走入洞來到處尋食物,那裏有呢,除了藿麻草而外別的皆無有,他們方纔信了。便拿了些麵啦、肉啦,多多的給了我了,說道:「我們所殺的畜生請你為我們超度了,與我們消業罷。」便一齊的作禮而去。我此時心中也很懽喜的,暗暗地說道:「今天我有人飯吃了。」 ᅟᅟ==[A15] 遭【CB】,坐【補編】== 從來沒有煑過肉的,今天便公然煑起肉來。我吃了這一頓肉食之後,覺得天地間的珍羞百[A16]味,比這個再好的是莫有了。此時的身體便異常安樂起來,心裏也就很清淨了。我觀得比前便大不相同,這豈不是以前說的安樂[A17]已經發起來了嗎?方纔曉得這肉食的功用有如此的大。便又想着,若是修行的人在街上乞食,有人能夠布施他一握的飯、一摶的食,這個功德就真是大了。我今天吃了這個飲食,發生這樣安樂,然後纔知道釋迦佛叫弟子乞食,是真正在那裏度眾生;勸眾生布施,是真正最上的功德呀!此時我便把這些剩下的肉當作寶貝一般,不敢盡量的消受,好好拿來保存着不敢多吃。 ᅟᅟ==[A16] 味【CB】,昧【補編】== ᅟᅟ==[A17] 已【CB】,己【補編】== 過了多久尚未吃完,那知道[A18]它便生起蟲來呀!我後來發覺了便想把這些蟲取了來吃肉吧!繼而又一想,我若把蟲取了,[A19]它們又吃甚麼呢?我豈不刼奪了這些蟲的飲食嗎?奪[A20]它們的食又成何道理呢?便向那些蟲說道:「蟲啊,你們不要害怕,我不奪你們的食,你們且好好大家在這裏吃着肉,我仍然去吃我的藿麻草啊。」 ᅟᅟ==[A18] 它【CB】,他【補編】== ᅟᅟ==[A19] 它【CB】,他【補編】== ᅟᅟ==[A20] 它【CB】,他【補編】== 一夜突然有賊進來了,在這洞裏暗中摸索。我這裏是從來未點過燈的,這位樑上君子,在這黑暗之中亂摸了一陣,竟毫無所得。我眼睜睜看着這賊不覺的好笑道:「我白天尚且尋不出一樣東西,你黑夜在此找甚麼呢?你若找得出一件東西我便賀你。」說着這個賊也笑將起來,便走了。我又在此坐了一年多,身上莫得衣服,乃以幾根布縷拿來作結被體。 有一天幾個獵夫來到洞門口,看着我便張弓要射,問道:「你是人呀?鬼呀?若以外觀而論,你確實是鬼。」我便疾忙說道:「我是人呀!我是像那餓鬼的人呀!」有一個人道:「咦!你像是木納妥巴噶呀?」我便道了一個:「然也。」此人就說道:「真果是你嗎?我們今天便拿食物供你。以後呢,還要時常如此供養你嘞!」便又說道:「你初回鄉的時候,我也聽着你的音信,後來不見便多年了。今天在這個山洞裏纔將你會着呀!」我道:「是便是了。但是你們都是些吃飯的,飯這個東西我這裏是沒有呀!」獵夫道:「你吃的我們也可以吃點好了。」我便說道:「你們不嫌麼?那[A21]麼燒着火,我便將世上最好的食品與你們取出來罷。」 ᅟᅟ==[A21] 麼【CB】,嗎【補編】== 說着我便取了出來,待他把火燒起之後,我便將藿麻草投於鍋中。獵夫不識道:「你投乳食呀?」我道:「不是不是,若果投乳食則此飯[A22]粒分開了。實對你說罷,我已不見乳食年多了,我是以藿麻草代乳呀!」都道:「必須要麵投下才對呀!」我道:「不但是麵這個東西我未見過,就是連麵這個名字,我已一年多未聽着了。你們要麵嗎?」便又將藿麻草大大的投了一把下去道:「這就是麵了。」 ᅟᅟ==[A22] 粒【CB】,力【補編】== 又有一個說道:「這個東西若是莫鹽怎麼吃呢?」我便道:「若是有鹽,這個飲食的味反轉不好了。我已一年多未曾聽着鹽這個東西的名字了,若一定要放鹽呢,我當加點吧。」便又將藿麻草撮了少許投下道:「這便是鹽了。」大家便說道:「奇怪極了,你的生活,你的衣食,好像都是些鏡中的影,似有實無的;又像那紙上的畫,可以隨便畫上幾筆。這叫做甚麼便是了,這豈是大丈夫嗎?你若是勤快一點子,與人為奴僕也可以得衣食呀?這地球上,像你這樣可憐的人,實在莫有了。」 我道:「你們不要如此說,我得着人身為人,已是貴極無量的了。况我又往南方得見麻把上師,一生成佛的法寶我已得着。在這清淨山中,拚此一生觀想,修成不生不滅。在此地,對於食,對於衣,對於語言,這三樣,我甯肯減少壓伏此心,令不思此,以消我的業障,想要成佛。這世界上,像我這樣大的貪心,實在也莫有了。像你們這些人啊!得着了能生起佛法的身子,不但不曉得修,連聽也未曾聽見說過,這個話,豈不枉自叫個人嗎!縱身為帝王又有甚麼益處呢?何况下焉者乎!仔細罷,恐落在地獄呀!那多少的罪惡都是一升半升積下的呀。你們縱然目前富貴快樂,活得再命長,也不過再多積些罪惡而已。你們日夜所盼望的,所希求的,所做的,所思的,惟有業障而已。過此以往,比這個衣食生活權利更大的事,就非你們所能知了。我呢,你們只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哩。以後呢,决定得着心裏永遠的安樂,那是我一定有的了。」 我說出這一篇大道理之後,他們便說道:「像你說的安樂[A23]太難了,我們的安樂是現在的呢。若是現在能得着了安樂嗎,未必不與你說的安樂是一樣呀?你偏偏要捨了這現在的安樂來受現在的苦,在這洞裏修那難得修的行,去求那求不到的安樂。你那個安樂,我是萬不相信會有的。」說着一齊的便都走了。 ᅟᅟ==[A23] 太【CB】,大【補編】== 第十七章 二女送供脈解心開得大成就 有一個地方年年到了那一天,一些人都聚在那裏印小塔,髣髴像一個甚麼會期的樣子。也有在那裏唱歌的,此時有一乞女,唱着一個歌兒在那裏乞食。眾人聽了[A1]她唱的歌與眾不同,彷彿在那裏讚佛一樣;細聽起來,又不是在讚佛,乃是讚[A2]她的兄長哩。這些聽的[A3]人,起初都詫異起來以為是讚佛了,聽[A4]她唱到後頭,這內中就有一人哈哈笑道:「你自己的哥哥你也讚呀?這個佛與有情的眾生有甚麼事,有甚麼關係呀?若你的哥哥餓死了,可唱這個調子哩!」乞女道:「我的父母早死,親族皆賊,兄去不相遇。我今在此乞食,你們就縱然不喜,不聽也罷了,何必侮辱我呀!」說着便傷傷心心的哭將起來。 ᅟᅟ==[A1] 她【CB】,他【補編】== ᅟᅟ==[A2] 她【CB】,他【補編】== ᅟᅟ==[A3] 人【CB】,▆【補編】== ᅟᅟ==[A4] 她【CB】,他【補編】== 正在那裏痛哭的時候,那一傍又來了一個乞女,便向着這一個乞女道:「哭甚麼,不要傷心了,[A5]到這邊來,我與你送一個喜信呀!」此女抬頭一看,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麻澤!原來這一個唱歌的乞女,就是我的妹子本打俄幾呢! ᅟᅟ==[A5] 到【CB】,在【補編】== 當時俄幾便隨了麻澤來至無人之處,麻澤道:「你的哥哥,我前頭也曾會着過了,他說他要往札喀打蘇去修行哩,你可往札喀打蘇去看你的哥哥還在不在那裏。若是在呢,可轉來給我一個信,我二人便一同去好了。」俄幾得了我的消息便懽喜起來。此時[A6]她乞食隨身有一小袋,便將乞得的食物都裝在裏頭,又將他所乞得的酒,皆一齊拿着竟尋到我的那個洞邊來了。到了洞口的時候,便在洞門上窺探。我此時因歷年的苦修,兩個眼睛已往裏頭進去,一切骨頭都向外面出來了。至於我的身子呢,已成了藍色,不像肉了,只有一張皮在這裏包着;皮上的毛,已是長得很長的;頭髮毿毿,手好像一根縀帶。這個樣兒,簡直是與鬼一樣的!俄幾驟然一見駭得她怪叫起來。我在洞中早已看見,便大聲喊道:「俄幾,你的哥哥要餓死了。」 ᅟᅟ==[A6] 她【CB】,他【補編】== 此時俄幾已駭得在那裏打顫,聞着有聲音,方纔注意的一聽,便抖着說道:「你是人哪?是鬼哪?」我便道:「我是木納妥巴噶呀!」俄幾認着了我的聲音,知道是我,方纔慢慢地進來;到了洞中拉着我便哭,只聽得她喊了一聲哥哥,便暈倒在地上。我見了我的妹子本打俄幾,不覺得心中又喜又悲起來。已是許久了,還未見妹子起來,我便用咒水洒在她的面上,俄幾便甦醒過來了。只見俄幾甦醒之後,一眼看着我便以兩手覆面,羞得她不敢仰視。原來我是一個沒得褲子穿的人,除了有幾縷像索子樣的[A7]爛布條,在上身略為結着這就叫做衣服之外,下體是完全裸着的呢! ᅟᅟ==[A7] 爛【CB】,濫【補編】== 此時已聽得俄幾哭道:「母親是因為哭你哭死了!死的時候,別無一人到我們的家裏來。我苦得不堪言,萬般無法我纔出來乞食的呀!想着你嘞,或者怕是已經死了吧!那個曉得你還在世上呀,既沒有死這便有好處了,今天見到你這好處就是這個樣兒呀!妹子呢,也是乞丐了。兄妹的苦,是天下地上都沒有的了!」說着便呼起母親的名字大哭,又哭又呼,越呼越哭,哭個不止,我勸她也不聽。我也不忍了,便歌道: 「苦的樂的皆無常, 輪迴有情空自忙。 若知是苦應離苦, 早尋不壞安樂鄉。 我今作歌妹且聽, 我覺眾生皆爹娘。 為報深恩修大法, 我形不惜如豺狼。 外人見我怦然動, 我食何如猪狗羊。 人食藿麻皆必嘔, 况復遍體無衣裳。 盜賊入室且流淚,我乃顛倒如瘋狂。 吾妹視我心憂傷, 吾心耿耿摩尼光。 皮肉舖裏力量發, 天然藍靛色不黃。 此生安樂自然有, 三世如來個中藏。 吾妹何須多苦惱, 汝能修時好商量。」 俄幾聽我唱了一遍便道:「果然嗎?那就真是不容易了,像你這個樣兒的修行,不但沒有完全聽過,就是半截也未曾聽見說道呢。像這樣的[A8]苦修,我是沒有見過的呀!」說着便將酒食取將出來與我吃了。此時頓覺我的心中大明,這一夜晚用起功來比往日就大不同了。 ᅟᅟ==[A8] [-]【CB】,的【補編】== 次日晨早我的妹子便去了。俄幾去後,更覺我的身上又發生兩種異徵了。一種呢,是從來未有的安樂;一種呢,就是痛。我便想道:「怎麼會同時的發生兩樣呀?豈不是我的好惡二心同時都起了嗎?但是這個好心,我專門的修了這麼久,他怎麼不會來呢?」 一天我去汲水,正遇着俄幾與我的未婚妻麻澤,她們二人同着來了。一眼看見是我,羞極了,羞得她二人伏在地上不敢起來。她們與我送飲食,都用手把眼睛蒙着。我將飲食吃了,便說道:「這有甚麼羞的呢?是生成如此呀。這下體不遮着便可羞,那[A9]麼,那上體的口呢?鼻子呢?天天不遮着,豈不更可羞了!」俄幾道:「哥哥!不但是你不像個人呀,簡直你連這個人的名字都沒得了!你這個樣兒到處去乞食,也要受人的食呀,誰人見得你這個樣子呢!我無論如何,就是為人作奴婢我也要為兄謀一件衣服來供養。」麻澤亦以為然,她的意思也要為我謀衣服了。 ᅟᅟ==[A9] 麼【CB】,嗎【補編】== 我便道:「我何時死是無一定的。我為着生死大事,忙還忙不了,那有這些閒暇去討衣服呀。縱然冷死,我的心也[A10]是在為法,并無別意。我是决不放着修行去謀衣食、謀生活,專門的用力在那些好衣好食親戚朋友眷屬相聚着喫穿笑的那些事上。若起了絲毫的意思,我的心便不圓滿了。你們若是將衣拿來,我亦不要,我也無暇乞此!」俄幾道:「哥哥的意思還要如何方纔圓滿呀?比此更苦的是莫得了!」我便道:「比此更苦的[A11]倒還多呀!壓落在三途裏頭,較這個苦更大得無比呀。我莫得衣服這點子小苦,你們[A12]倒會與我設法,我若壓在三惡道裏受那樣的大苦,恐怕會莫得人為我設法吧。」我的意思就是如此圓滿,便唱道: ᅟᅟ==[A10] 是在【CB】,在是【補編】== ᅟᅟ==[A11] 倒【CB】,到【補編】== ᅟᅟ==[A12] 倒【CB】,到【補編】== 「無貪的茅篷中,我安樂親戚也不見,我苦盜賊也不知,死在這裏我的願圓滿!老伴信也不能聞,我死鳥兒也不能見,我死在茅篷願圓滿!骨肉拿給與蜂蛇吃,脈與筋剩下與蟲兒攢,我死在茅篷願圓滿!我門前無足音,身上血不見,我死在茅篷願圓滿!屍身繞的無人,也沒人哭的愁腸斷,我死在茅篷願圓滿!問我何在莫有,往此處來的不見,我死在茅篷願圓滿!我死在無貪洞中,有情的事兒着一箭;此箭中時,我的心願滿!」 麻澤道:「你的話如此是高極了,奇怪呀!」俄幾道:「哥哥你怎麼說連衣食都不要?我的心子碎了,我必欲得着一件衣服與哥哥送來的呀!」少頃又問道:「吃穿若好了,修行不移變呀!你又不去化布施,既然不去化布施,哥哥的心始終是一樣的。這山洞中來的人也沒有,倘若是死了呢,也不能知道的啊。如哥哥不死,我當設法謀一衣送來哩」。說罷二人便自去了。 好飲食呀!好吃啊!我吃了她們送[A13]來的飲食以後,覺得身中的安樂猶如那針刺的一般,便覺得我的身子就粗大起來,乃是觀想中想不到的大。我便吃了一驚,便想道:「魔該不會來吧!」猛然便想起了師傅給我的密緘還在我的背上呢。便取將下來一看,乃是發生了這個毛病發心消滅[A14]它的辦法,若是被這個毛病持住的時候要將[A15]它推翻,就是這一個法子了。只見上面寫了一句道: ᅟᅟ==[A13] [-]【CB】,起【補編】== ᅟᅟ==[A14] 它【CB】,他【補編】== ᅟᅟ==[A15] 它【CB】,他【補編】== 此時全要靠着好飲食! 我將師傅的密諭看了之後,纔曉得這個道理。今天打破了這一個千古不傳的無上祕密,也纔知道她們送與我的好飲食的力量之大。我從前專門在那裏估住修下了觀想的力量,脈內的風哪、水哪、點哪,那些頂好的力量,是未曾發生起來的。我今天將妹子本打俄幾與我送來的酒飲了一點,這脈裏頭就動將起來了,發作起來了。又將麻澤與我送來的飯食吃了,脈中就越發動的不同了。 這密諭中說了一個最要緊的觀想,我便遵着師傅的法旨觀想起來,照書而修,頓覺我身上所有細脈之結都解開了,繼而臍下中脈的結子也打開了。此時我身中之結完全盡解。這一種安樂光明,和那無知無念的力量,從前在經上看到過的,耳裏聽得說過的,到了這個時候,都完全的實現了。 我喜得便橫跳豎跳起來。這一番的運動,便覺力大無窮,三界之內是莫有能敵的。此時我的味道哪,學問智慧哪,已是了不得了!一切的毛病都與智慧相合了,[A16]那些善呀惡呀,都成了法身了。過去未來一切的因緣莫不知之,我的心已是完全無為了、無漏了,已是不落方所的道了。一切顛倒的病就到此結果了,又是輪迴道發心普度之因的結果了,名字呢?是叫做涅槃了。這普度的心與涅槃的心是無分別了,這便叫做光明。知道已完了,這個名字就叫做大成就呢。 ᅟᅟ==[A16] 那【CB】,都【補編】== 第十八章 沙罐粉碎祖師出來了 此時我所生的智慧,都是從前修行那些觀想的力量。喫的飯,與法寶深的,與此力量的因緣,從此我盡都知道了。密咒呢,是辦法的道;吃穿呢,是相依的道。此次我的未婚妻與妹子俄幾的因緣恩德,是極大了。我也曉得了,我便將她們這種大恩所持的功德,迴向菩提;發願已畢,努力的作觀。 此時乃無人無我神通現了,我夢中立刻能到一切地方,無色天頂也能到了。這個時候已能化身無量,便將我的無數化身分往各佛前禮佛聞法去了。此時我對於一切眾生皆能開示一切的法。我的身中能出水出火,不可思議,變化自在。此時我已如此成就了,甚為懽喜。且更加努力觀想,便能飛在虛空遊行。有時我乃飛在那窮山之頂坐着作觀,觀我臍中安樂煖氣,乃比從前不可說無量的安樂發生了。 有一天我又飛往札喀打蘇,彼處有一小地方,乃是從前我的仲父娶媳處。他的兒子正在此種地,仲父也趕着牛同他的兒子在那裏耦耕。其子忽然擡頭看見我在空中飛行,驚得他怪聲怪氣的喊叫,仲父也放下了耒來看。他的兒子便說道:「人啦!會在天上飛起走,真奇怪了!」仲父道:「有甚麼大奇怪的呀!他是宜倉嘎京實在有勁的一個兒子木納呀。他連衣服也莫得穿的,吃呢想是更莫的得了。」他兒子道:「無穿無吃是過不去的呀!」仲父道:「若是他的影子來照在我的頭上便大不吉利,還是耕地的要緊!」說着便以衣袖掩頭,怕我的影子將他照着了。他兒子又道:「若是他飛下來,會把我們殺了。人會飛的是莫有啊,待我好生的看看希奇。」便又看。 我想我對於有情的事,當作有恩於他們的事纔是呀!忽憶着上師的命令還要修,此時還用不着宏法利生哩。若是在佛的教前恭敬為有情的事,比這個更大莫有了。復又想道:「我此生便修行一生了嗎?以後若遇着有緣有根器的,也須放在眼上。但是此時呢,且放着修行。又拿無上成就的聖教來與有情的恩相比呢,這佛教的恩就更無有了。」此時主意已定,决定自修矣,便仍自飛回洞中。 我想:「我從前坐着修的念頭很長,到此時候我的法也開大了,眾口的播傳也多了,我在虛空飛行的事,人皆看見了。若再在此處坐着,那些人知道了無不來恭敬我,我豈不修成[A1]了天魔了嗎!世界上的榮辱等八法,若稍微未盡,這就是成魔的根子。上師命令,叫我往其巴爾去修,我當去了啊!」此時便將我洞中剩下那些藿麻草都燒了。我所有的家產,總共算來就只有一個沙罐。我便將我全部的財產背在背上,辭了札喀打蘇,便往其巴爾而來。 ᅟᅟ==[A1] 了【CB】,子【補編】== 此時我因修行久坐,雙足已繭。正行之間,不覺觸着一個石頭仆倒在地,背負我全部財產的一根朽索子已是斷了,便將我這全部財產的一個沙罐滾將下來打得粉碎。奇怪呀,沙罐呢,是已經打[A2]爛了;這沙罐裏所煮未曾吃完的藿麻草,乃如冰凍一般,結成了一個鮮明透亮的沙罐現出來了。我便想道:「這積的東西都是無常。[A3]它在這裏開示我,提醒着我修行吧!」這真是奇了。便又想道:「沙罐呢,此時有此時也就無,比這佛法完全是一樣的,這最難得着的人身也是同此一樣修來的。木納哦木納!」我此時心不動搖决定修行去了。繼而又一想:「我此時完全的財產唯有這一個沙罐,此時沙罐已破,顯出這個結晶體來,是我的上師出來,是我的無上的了,是上師以無上法開示我了,真大大的奇怪呀!」便歌着讚歎起來。 ᅟᅟ==[A2] 爛【CB】,濫【補編】== ᅟᅟ==[A3] 它【CB】,他【補編】== 我正在這裏讚歎的時候,有幾個獵人來了,他們道:「你的歌很美,聲音也妙啊!」說着都瞧見了我的破沙罐,便問道:「裏頭這個像飯的東西你取[A4]它何用?你身子是綠顏色,又會唱歌,你是甚麼人呀?」我便對他們實言了一遍。都道:「奇怪了,若是你莫得吃的,就請上同吃吧。」其中有一少年道:「我看你的目光,乃是一個絕大根器的人,乃如此自苦為何呢?世界上的事肯去做也好。上等呢,騎的馬如獅子一樣;錢財呢,像蝟身上的[A5]刺一般,心裏愛的便多多的都會來。若是不能做那上等的,下呢,為商也好,再不然為強盜,再不然為奴僕也可以。嘗着衣食好點子的味哪,你身心還有比此更好的了麼?若是人人都像你,豈不這世界的人類都會絕完了嗎?我看你從前簡直像不曉得世上有這些道理呀,我今天教訓你,你該也知道了吧。」內中有一女人便說道:「他乃修行的人,愛在山中坐的人,這世間事的話他是决不懽喜聽的呀!可把你那狗嘴合着默默的好了。」便向我說道:「你那喉嚨裏頭有好聽的沒有?若是有好聽的,我心裏愛的唱一個我聽吧。」 ᅟᅟ==[A4] 它【CB】,他【補編】== ᅟᅟ==[A5] 刺【CB】,剌【補編】== 我道:「你看着我這個樣兒,認為是很苦的嗎?世界上像我這樣的安樂,這樣的智慧是莫有的,你們都不知道呀!若是你們皆成無上的安樂這是有的,你們聽啊!」我便唱了一個跑馬的歌兒,他們都發了信心的去了。 我乃從水路中道而行,到了後藏的定忍地方,我便睡在這道上看那些來來往[A6]往的人。此時有幾個青年女子豔粧騎馬而來,看見了我,內中便有一女向着她們說道:「喂,看哪,你們看看這個就是苦中苦的樣子,像這個樣子的人身以後快不要得着好了!」又一女道:「可憐呀!我看見他這個樣兒心都疼起來了,我要嘔了哩!」 ᅟᅟ==[A6] 往【CB】,住【補編】== 我聽着她們這一派的燕語鶯聲將我批評得不值半文了,我便想道:「像這等黑暗愚蠢的女子真是可憐極了啊!」我此時的悲心不止,便站將起來對那些女子說道:「你們不要說這個話呀!你等縱願意想得我這個身子恐怕不能夠吧!」此時我的慈悲已是發得了不的了,便又說道:「不要顛倒是非的亂說,自己要向上的着想才是呀。」我便作歌警之。[A7]她們聽得我唱歌,都下馬團坐而聽,後頭這個女子聽了便說道:「木納日把常作此言,你就是木納日把了麼?我們失言呀,因為我們都是女子家,都是很驕貴瞧不起人的,所以口中七說八道呢!我們都向你懺悔了!我們說的話不要多心啦!」一個坐着我身傍的女子便畏懼起來,乃將一個親戚贈[A8]她的上面有七個海螺的纓珞,雙手拿來供養我,都向我作禮求法。我便將此海螺為喻,又唱了一個歌。她們聽了,都各發信心而去。 ᅟᅟ==[A7] 她【CB】,他【補編】== ᅟᅟ==[A8] 她【CB】,他【補編】== 幾浦有一山,了無人跡,名叫太陽城,我便到此坐着修觀。此時的功德也發生了,善事也好,近處的人亦有一二為我供養,我便在此坐了一年多。來的人漸漸多了,我思此地來人既多,妨碍我入定,宜往他處。此時覺上師的命令,令往納溪去。 我的妹子本打俄幾,拾了多少牛羊毛,便打成了一方𣯽𣰯,乃往札喀打蘇去尋我。到了那洞中,我已早走了,便大失所望。又到各處尋我,後來問着一人道:「哦,是不是在貢湯上修行吃藿麻草如像蟲的那麼一個人麼!此人聞已往南拿多去了。」俄幾得着這個消息,便尋聲逐影而來。到了幾浦,就將我會着了。 俄幾道:「我在頂忍的時候,看見喇嘛八日羅雜。他坐在高高的坐位上,張着傘蓋,穿着綢衣。他的弟子都吃海螺,許多人圍繞。茶啦,酒啦,供養是豐富極了的。我看了便想道:『別人修行是這麼樣子的,我的哥哥呢,他的法乃是自苦的,又是別人都欺負的,都瞧不起的法呢!就是我們親友莫也有一個不羞哪!』倘若我把哥哥尋得到,我便替你打算着,若是這個喇嘛的跟班,我能為兄謀得到嗎,我當代你謀得這個位置才算出人頭地呢!我便從那些人打聽哥哥的行踪,到支南地方問也問不着,纔到幾浦來,便把哥哥見着了。」 俄幾又問道:「哥哥你有吃的莫有?有穿的莫有?你雖然不害羞,你的這個樣子現出來也是不雅相的!這個𣯽𣰯,可拿去先作一條裙子,將你的下體遮着吧。別的喇嘛坐的座位是很[A9]輭;頭上呢,是傘;身上呢,穿的是綢衣;面前的茶酒飲食呢,是高高堆着的,弟子一大羣。像這個樣子呢,親戚的面前也好,人面前也名貴。如此修行,誰也敢不恭敬;說的話,誰也敢不信呀!我想哥哥如能與他當一跟班也是好的了。哥哥的法,與妹子的命,同是一樣皆是苦的!而且是那苦不可言的,又是苦不過的!」說着便哭起來了。 ᅟᅟ==[A9] [-]【CB】,不【補編】== 我便安慰她道:「妹莫說此話吧!你見我莫得衣服修行露出我的下體,便如此羞憤傷心。再不想一想,因為我有這個,才所以遇得着法寶啦!我有甚麼羞的?此乃我母親生我時就有的東西,有甚麼羞的?若是自己的罪過,既知道又不小心,知道父母的心又向父母淘氣,三寶的飯不應吃的隨便去吃,這纔是該羞的。作一切業,害一切眾生,自他都害了,這纔是可羞的呀!不但這一世羞,二世亦羞哩!若是你的身上,母親生你莫得這一雙大乳,你也該羞了。你的眼中,但見我對於穿吃二事很吃虧,便以為我得不到衣食。不是呀!我今天實言對你說,這輪迴的苦樂裏頭,我見了如在火中,活活的怕了。他們所積紛紛擾擾的世間八法,我看見已棄之如唾了,若拿飯與有病的人吃是不愛的。我師傅與我的命令,世間八法和人所積的皆棄;吃、穿、語,這三樣亦棄。在清靜處,此生放下,努力向前修行脫離。我是遵着上師命令修的呀!若是今生要現在享受安逸的話,請你不要說吧。若自他有情完全不壞的安樂受福我是有的,成佛作祖我是行的。何日死是不定的。此生的事,世上的八法,已是強迫着了脫了。至於喇嘛八日那些事我亦能為,[A10]是很不難的。我是此生便要成就的修法,實在努力去辦的。妹子如要了脫世界八法,兄便與你同往雪山觀想去。若將八法了脫,猶如日照一般,今世後世皆安樂了。」 ᅟᅟ==[A10] 是【CB】,最【補編】== 第十九章 以德報怨冤親同度 我又問着俄幾道:「妹子因緣好的,一同往雪山去吧。」俄幾道:「哥哥已將世間八法的虛偽多多的說了。我們同是乞兒,我就是口中無食,身上無衣,我也不棄此不修的了。但是呢,甚處有亦不可知,你是如那被狗趕着而逃的了。請你在一石山上坐着,修法也容易發起來,我也容易尋,此方亦有人信你。若能長在此坐固好,如不能坐,也坐幾天等我,我去乞食便來。此𣯽𣰯且縫一裙,我助你也縫快。等着呀,我立即來了。」說罷便匆匆的去了。我既答應了妹子在此再留數日,我便將此𣯽𣰯拿來作了一個首套,可以完全將我的頭都套在裏頭;又為十指各作了一個套子,可以將指一一的套着;又做了兩隻靴子套足;又作一小囊用套玉莖,亦如套指狀。我將一身的衣服都已縫齊了,便一一的拿來穿將起來。 俄幾來了,看見我便大笑,又大詫的說道:「你把𣯽𣰯都縫了嗎?你這個樣子套將起來還像個人嗎?看呀!看呀!你的下身上這個套子,乃將我到處乞食所得的𣯽𣰯,拿來做這個怪相呀!豈不白糟踏了麼?一向看到你又是個修行的人,甚麼都無暇的,偏偏又會有些閒工夫來縫這個!」說着便又笑又氣,又在那裏抱怨。 我便說道:「我也是想着這人身難得上,行其心之所安,便把[A1]它縫來給週身幾處都有穿的了。我的頭哪,十根手指哪,足哪,下身哪,各處都有[A2]它們的衣服,也就夠了。像這樣穿起來,我有甚麼羞的啦!我完全能持着佛的戒而坐,你一個人獨行乃畏羞呀!我因很重你的情,故未便不服。但是躭誤我的羞上已拿衣服把[A3]它蓋着了,其[A4]它各處身體皆是一律平等的東西,所以我便不生分別,均與他們做了一套穿着。𣯽𣰯並未白糟踏,我已作了遮羞的衣了。你比我有大羞,我若羞了,你也當羞。羞的纔懽喜,幹甚麼?羞的藥持住了,無羞的一個做吧!」只見俄幾此時便黑了臉默然低頭而坐。 ᅟᅟ==[A1] 它【CB】,他【補編】== ᅟᅟ==[A2] 它【CB】,他【補編】== ᅟᅟ==[A3] 它【CB】,他【補編】== ᅟᅟ==[A4] 它【CB】,他【補編】== 我又說道:「世界上的人,都是當羞的跟前不羞,不當羞的跟前羞。當羞的乃是壞事,他們不羞;不當羞的乃是不壞的事,他們偏要羞。這真叫做不知羞了。」我方纔把這幾句話說完,俄幾的臉上已是黑沉沉的。便將她乞得的乳食取出來供養我,便說道:「我縱用盡了我全身的力,心中想着做出來的,都是哥哥不愛的,我很不放心你呀!這些東西通請你吃一[A5]下,若是再乞得到,再來吧。我想我在法上能夠去得嗎?」我便道:「若不修行,不必在此坐着積罪了。」我便略將因果之法開示了她,妹像略知法意似的,便躍躍欲試,她那對於世上的心也就稍短起來了。 ᅟᅟ==[A5] 下【CB】,吓【補編】== 此時我的仲父已死,姑母心中便失悔起來,乃以一牛駝了食物,尋問而來;知道我在這洞中,便將餘物寄放了,將那些食物攜着,遠遠地向山洞而行。吾妹眼快先看着了,便向我說道:「此姑從前欺負我們母子三人太甚,今又來呀!」我洞外有一橋,俄幾便要去將橋[A6]拆了。姑母望見急忙止住道:「莫[A7]拆呀!我是求懺悔來的,莫要[A8]拆呀!」說着俄幾已將橋板[A9]拆了。姑母隔岸叫道:「你不搭此橋可向你哥哥說一聲啊!」此時我[A10]已在橋的此岸,在一個大石頭上坐着,姑母遠望見我,便在那對岸向我磕頭懺悔,意欲見我。我想若是完全不見呢,於佛法就不合了,便先將修法之道告之,向着她遠遠地隔岸說道:「我對於親族的觀念,是早[A11]已斷絕了的。至於姑表之[A12]意呢,也是一樣的。當初你給我的飯是苦極了,後來我修行又給我各種的苦與我受,這親戚的名義簡直是莫有了,我所以毅然决然的斷絕。你今天既遠來尋我,唱一個歌兒與你聽吧: ᅟᅟ==[A6] 拆【CB】,折【補編】== ᅟᅟ==[A7] 拆【CB】,折【補編】== ᅟᅟ==[A8] 拆【CB】,折【補編】== ᅟᅟ==[A9] 拆【CB】,折【補編】== ᅟᅟ==[A10] 已【CB】,己【補編】== ᅟᅟ==[A11] 已【CB】,己【補編】== ᅟᅟ==[A12] 意【CB】,思【補編】== 「禮足麻把父,  上師大慈悲。  乞兒無親戚,  親戚今何為? 隔岸呼我姑,  且聽乞兒歌。  既有今日悔,  其如往事何! 吾生幼孤露,  財富饒金哥。  母妹被凌踐,  同室揮霜戈。 財產三角地,  一一遭網羅。  有如蛇吞象,  頓令魚緣柯。 長揖謝仲父,  從此斷絲蘿。  出門何所去?  乞食走四方。 母死妹離散,  吾心悽以惶!  一身坐修道,  無食還家鄉。 姑門亦嘗造,  轉被嗾獒傷。  枯株誤落井,  渾身成鱗瘡。 吾命如懸絲,  吾痛如火焚。  惡言猶在耳,  欲語不成聲。 張弓引長箭,  石下雹如冰。  去死僅一紙,  未遂魔王心。 吾心早已斷,  獨坐觀無生。  可憐青春女,  白頭猶未婚。 裹糧遠尋我,  助我大功成。  此恩久未報,  如法天邊星。 姑來今何意?  此處唯修行。  不與麻澤至,  我法不能聞。 勸爾歸家好,  碧天青冥冥。」 姑母聽我唱完了這一個歌兒,已是淚流滿面,在那對岸磕頭無算,哭着說道:「從前的事,我錯了,我今天向你完全懺悔,望你受了我的懺悔吧!」此時姑乃真誠發於其中,力求懺悔,我見了實為的難過。姑母便又說道:「我們親戚是未曾了脫的,我特來會你,你兄妹我是一定要見面的呀!今天若是你們不見我,我便在這樹上吊死了罷。」我便命俄幾去搭橋,俄幾向我私語道:「我是不願見[A13]她,[A14]她奪了我的房子,我不見。」我便想着密法上的規矩,若與惡人同飲水亦墮金剛地獄,此乃密戒。姑母既非聞法的金剛弟兄,我便對俄幾說道:「我乃修行的人,必須見一面才是。你可將橋搭起,我一人過橋去見她罷了。」俄幾便把橋來搭好。我一人過得橋來,便把因果不爽的道理對她說了。姑母聽了這些道理,其心大變,情願修學佛法了。我便將修八法觀了脫生死的法兒與她說了,又教[A15]她觀一佛母以為本尊,[A16]她便從此遵照修行,後來佛母出現來了,她也就明明的成就了一尊佛母呢。 ᅟᅟ==[A13] 她【CB】,他【補編】== ᅟᅟ==[A14] 她【CB】,他【補編】== ᅟᅟ==[A15] 她【CB】,他【補編】== ᅟᅟ==[A16] 她【CB】,他【補編】== 這便是我得法以後修行成就,先度這些冤親,平等無二的一段事實了。當初若不是姑母害我們娘母,我怎麼會去學咒呢?若不是放咒放雹造下了大罪,我又怎麼會去尋師求法呢?若不是遇着了無上的明師用惡辣的手段,又如何會將我的罪業消完,修法成就,脫離了這三界輪迴的大苦,圓滿菩提呢?從這樣看來,我的姑母並非是我的仇人,乃是助我成功的第一大恩人了。故我首先就度[A17]她成佛,以報她的恩德哩。 ᅟᅟ==[A17] 她【CB】,他【補編】== 當時說到此間,大眾弟子聽着,無不落淚,也有悲的,也有喜的。惹把以哇哦便說道:「師尊在麻把祖師前聽法時對於祖師如此的恭敬!得法以後在山中修行又如此的努力!我們把師尊那些經過的事情聽了,若是照師尊那麼做,恐怕我們都辦不到呀。但是呢,我們長此修法的心也是有的。既不能照着師尊那樣去行,這輪迴的苦海中恐怕不能出去了吧!我們聽了,都好生的放心不下!我們又憑甚麼辦法纔能脫苦呢?」說着便大哭起來。 我便說道:「輪迴與苦樂的觀想,恭敬與精進,這兩種都是莫有毛病的辦法。若是有心的人,先當誠心聽受,信了因果,這是根本。如是努力,便是完全極有力量的法。若是前頭不誠心,這就是其心不平的法。若還聽了知道,就如此放下不管了,這是世界八法不能擺脫的毛病。總以因果上誠心信受為最要。對於因果的道理若不誠心,毛病出來就極多了。至於空的開示要講傳授,傳授不錯的多多講說,此中因果講的多了越發的細微。空的根子上要誠心,要知道空的因果,照着下面因果去[A18]修。因果如何去修呢?就是分別取捨了。罪惡呢,就是該捨的;善與功德呢,就是該取的。若能如此努力,空是自然會來的。一切法的根本,就是因果誠心了。我的罪是積得很大的,我不是貪愛做這些苦事,乃是畏懼墮入三途惡道哪。所以我在師傅跟前誠心恭敬,觀想也能努力。你們若能照着我口中所說的一樣而行,如修密咒,應一人獨自在深山茅篷中去坐;果能這個樣兒麼,那[A19]麼輪迴裏出來的事,我老人為你們擔保了。」 ᅟᅟ==[A18] [-]【CB】,的【補編】== ᅟᅟ==[A19] 麼【CB】,嗎【補編】== 額宗登巴木納染雜便說道:「上師真乃寶貝的金剛大持化作人身而出的啊!師尊如此的修行,乃是為一切眾生開示作一模範了!若還不是呢,師尊必定是一個無數大刼所積功德之力的不退轉大菩薩了!我們聽了應拚命的修法呀!像這麼的一觀察起來,師尊真是大菩薩了。但是我等凡夫,在師前誠心恭敬,我們的凡心是擔當不起的;以後如照着師尊一樣的修行,我們的色力也是擔當不起的。因為師尊起頭就是佛菩薩來的呀,此是一定了呀!」又有一個弟子道:「我想我們修行,縱修也跟不上師尊呀,師尊是願有情等都脫了輪迴生死,乃金剛大持或菩薩變化來的呀!今天就請師尊將本迹開示出來,我們大家一聽吧。」 我便道:「我是甚麼變化,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想我就是三惡道裏那些地獄餓鬼畜生的變化吧!你們一切都是金剛大持,才能如此的來恭敬加被我,[A20]入我的變化身中。這是我心裏時常想着的,也是我清淨心中照着的法,這個若是顛倒了罪過極大。我是曉得修清淨法的。前頭我是罪過大得了不的一個凡夫是的,以後在因果上誠心,將此心放倒,三門不動來觀想,想下的佛不甚遠,被這了不得的上師便攝住了密咒的路道,於法自在纏碍的也莫得了,赤身裸裸的見着了汪傑大灌頂的法寶在我的觀想之中。在此生成佛不成佛,這個心現在已沒有了。我的今生是十惡大逆五無間罪的人,若是還未成就便死了嗎,就立墮地獄。生不生呢?生是一定生的了。你們在因果上誠不誠心,在努力上的大小就知道了。若是心根上對於因果誠心了,必會畏懼墮落苦中的。佛接得到的法門,起頭呢,從恭敬上師起手;中間呢,努力的觀想法寶;最後呢,平等道行辦法的規矩也努力不小。凡夫心能努力也來的一個,也能夠辦到的。佛菩薩的那些話,都是剩語,都是未誠心的毛病。你們一齊都應在因果上誠心,上師是完全要緊的。要明白因果輪迴罪業,要知道人身是很難得的,無常是很迅速的,何時死也不可定,若能夠如此想可以修密咒。我修行的時候,棄衣棄食棄多言,若這三樣在心上,即是擔任身上的苦。將此苦放下,一切就不相干了。在無人的山中如此觀想,道行智慧我便得着了。你們皆如我一樣的去修,照着我的命令去修,今生要各各的放在心上努力。若是修的[A21]話呢,以後你們便不分在山上修、不在山上修了。」 ᅟᅟ==[A20] 入【CB】,人【補編】== ᅟᅟ==[A21] [-]【CB】,的【補編】== 惹穹把道:「師尊所做的事奇怪極了,都是無上的事啊!」我便笑道:「這個也不來了。」我又說道:「起頭是笑,末尾便要哭呢!」惹穹把道:「且將[A22]師尊笑的對我們說一[A23]下吧。」我便說道:「我所以笑的,就是我聞法修行一番,努力的結果以後,那些人哪、非人哪的弟子們,一切有緣的甚多,都能夠發心在這解脫道上去,都是我給他們的,這就是佛教的大恩了。」惹穹把又道:「師尊說的人非人是誰呀?」我道:「起初呢,那非人的東西都害我來了,來的最[A24]早。他們來的時候,我還沒有得人的弟子呢。初來的,便是那長壽五姊妹,乃現出各種的神通變化來惱亂我,我已將[A25]她們收為弟子。自[A26]她們來了以後,纔有人的弟子來呢。我教的弟子就是那長壽五佛母,她不是人呀!乃是烏巴登把發起來的呀!你們要曉得這些事嗎?待我略略的說與你們一聽吧。」 ᅟᅟ==[A22] 師【CB】,[-]【補編】== ᅟᅟ==[A23] 下【CB】,吓【補編】== ᅟᅟ==[A24] 早【CB】,旱【補編】== ᅟᅟ==[A25] 她【CB】,他【補編】== ᅟᅟ==[A26] 她【CB】,他【補編】== 第二十章 降三魔 生死涅槃,本來如幻,這成佛度生又何嘗不是如夢如幻的呢。大凡修行成功了的人,他的境界是與一般普通人不同的。為着度眾生的事情,他所見所遇也是與別人不同的。若是莫得修行成就的境界,這些非人之類是萬萬看不到的,見到就會嚇死。所以各有他的境界界限限着嘞。凡夫因為他看不到,遇不到,便認為天地間莫有這些。倘若有人說出這些事來,便認為是迷信,是神話,是揑造出來哄人的,一概抹煞。豈知道世上有些是編造出來的,與理與事都不相合的,那便真是神話的迷信了;像這個與理與事都相合的,乃是的的確確的事實呀!這些事便是我親身閱歷出來的,並非那些編造出來的呀。 我在窮隆窮格宗,修光明大手印的時候,有一天出定,想要預備點飲食,而又無麵無水無柴火,便自思道:「我今生窮得太兇了啊!」便出去檢柴。檢了些枯枝敗葉,將布來把[A1]它盛着。忽然吹起了大風,我此時欲拿柴呢,那布必然會吹去;欲拿布呢,這柴又會吹去。况且身子無力,因想道:「從前茅篷中持住的我見還沒有盡呀!若是執着的我見不捨,修行是無用了。」便對風說道:「喜懽布的便拿布去,喜懽柴的便拿柴去啊。」便將柴、布都一齊放下。因為我吃的是不好的,苦修的年程太多了,此時乃力不勝風,心亦莫得想的,便倒地而臥;到風息乃醒,看看我的布呢,已被風吹在樹上掛起在那裏動哩。此時心中難過,便在一大石上入定。 ᅟᅟ==[A1] 它【CB】,他【補編】== 我在那石上往東逐隴一望,見有白雲冉冉而來,因想道:「這個雲下有廟子,便是我師傅的坐處啊。」繼而又想道:「這底下我的師傅啦,師母啦,金剛弟兄啦,他們都在那裏傳授灌頂啊!」便想道:「此時師傅若在,無論如何我便立往一見師面。」想着師傅的恩德實在大,心裏便異常難過起來,眼淚也就如雨而落了。便作了一個六憶歌,坐在那石上望雲而歌。 唱完了,便又想道:「望師傅放我一[A2]下啊!」只見那雲忽然變成了五彩,就如五色網一般,飛也似的直貫而來。我定睛一看,這雲的尖端上,就是我的師傅端端正正坐在那裏,此時比從前異常的莊嚴奇怪了,騎着一個雪白的獅子,週身絡着纓珞,在雲端之上高聲叫道:「兒呀,大咒呀,你這一趟心中難過,叫我何事呀?你在上師根本金剛三寶前實在的誠心了,你這心中的道行或是有不好的走失了嗎?修行洞中世間八法出了壞的了嗎?貪的心裏出了魔,你心中難過嗎?對於上頭三寶前的供養,下面六道眾生的布施,中間清淨自己的業障,得着智慧的好處。無論如何我與你是不能離開的,也是絕不能離,絕不會的。修呀!將佛教發生起來!為一切有情眾生的事快快做呀!」我聽了師傅如此吩咐,心中大喜,此時便得着了一種絕大的力量,不覺喜極而歌,便把那吹在樹上掛着的布取將下來,拾了些乾柴轉回洞中。 ᅟᅟ==[A2] 下【CB】,吓【補編】== 剛剛行至竈房門口,我擡頭一看就大吃了一驚。只見我的洞中坐着五個人,高大無比,他們的眼睛都有碗那麼粗,猶如印度人的打扮。一個在灶房裏好像在煮飯的樣子,一個坐在我的座位上,如我講經的樣子,有兩個在那裏作聽經狀,又一個用手將我的經書在那裏亂翻。我此時便害怕起來,想道:「這些或是山神不懽喜變化前來的吧。」又想:「我在各處坐都是很窮的,沒得甚麼東西供養他們呢。但是我雖莫得供養,無有不讚頌他們的呀!此處我當讚呀!」便歌着讚了一遍,末了我的意思便是這麼道:「清淨的山神啊!我與你是很好的,我別的莫得供養,你們再來呢,便不算是神是餓鬼了!這大慈的甘露你飲着,各各的去吧。」這五個偉人聽了,便勃然的大怒起來,二目圓睜。 此時忽然又現出兩個人來,便是七個了。只見他們一個個咬牙切齒的,狀極忿怒;忽然又是一陣的吒吒哈哈大笑之聲,他們就起身聯合起來便要用武,其勢汹汹猶如瘋狂一般,便要來擊我了。我見勢不好,便作忿怒金剛觀想,口中念着咒,但見他們仍然不動。我又轉念作大悲心觀音觀想為之開示法要,也不去。我想我師傅說的:「一切法與心相合的,有自心光明空定。」便入此定,但是呢,魔仍然不走。我想他們連入定也不畏,這就奇了!便笑着向他們說道:「你們來得很奇怪,就請你[A3]們在這裏長住好了,以後有話說呢。」停了一會,又向他們說:「你們縱遠今夜也一定在此住哦,我們好拿三門力量來看一[A4]下。我們以黑白法的意思看,你害得着,害不着。害不着我,你們是不去的。若是你們害不着我便走了,你們這一回就空走了一趟了。」說着我便昂然直入洞中坐下,他們便慌張[A5]起來,睜起兩個大眼睛四顧張[A6]惶,頗現出了恐怖的狀態。只見這七個人忽然的便合成了一個人,這一個人又化作了一陣風便吹起走了。我想這個魔王,他就是密勒牙嘎吧,起初的風也是他所為的呢。這都是師傅加被的力量,他勝不過我了。 ᅟᅟ==[A3] 們【CB】,[-]【補編】== ᅟᅟ==[A4] 下【CB】,吓【補編】== ᅟᅟ==[A5] 起【CB】,[-]【補編】== ᅟᅟ==[A6] 惶【CB】,皇【補編】== 這是第一個怪事,第二個呢? 我在窮隆札時,得着了師傅的命令往妥拿幾去。此乃雪山圍繞處,我到了納溪的山口,見兩山夾峙着如像門一般。此時農人都收[A7]穫了,都在他們的家中飲酒聚談,內中有一人道:「此時木納日把還在無人的山洞中坐着修他的清淨之法哩。」他們正說着我多少好處的時候,我已到了門前了。只見門裏頭出來一個最美麗的女子帶着纓珞,一眼看見我,便問道:「你這個修行的人從那裏來呀?」我便說道:「我乃無一定山上修行的木納日把嘞。女施主跟前,我欲乞一飯,請施與我吧!」女子道:「供養也可,但是你果真是木納日把嗎?」我道:「我不是說謊話的人,縱妄語也是沒甚麼意思的呀。」女子大喜,便一趟子跑回去告訴了[A8]她的老人,說道:「從前在貢湯修行的木納,現在我們的門前哩。」他們聽了無不狂喜,都出來向我磕頭問話;知我真是木納,便請入供養,拿出了許多最上的飲食出來一同喫着。 ᅟᅟ==[A7] 穫【CB】,獲【補編】== ᅟᅟ==[A8] 她【CB】,他【補編】== 同座有一最闊綽的少婦,名字叫做寫奪瑪的,便細細問我道:「喇嘛將欲何往呀?」我道:「我往納溪作觀去呢。」方纔那個女子,她名叫做色勒孟,便說道:「請就在這惹隴覺隴住了好麼?願加被此地,所有一切供養,必不苦師呀。」此時座中有一僧,便說道:「施主與上師的話相合,我也極端隨喜了。這惹隴覺隴都是好地方,上師若肯在這裏住,我也得親近供養,聽聞妙法哩。」又有一僧名登把夏假古納,說道:「若在此處坐着是好極了!我山中的牲畜很多,這山中又很多的活鬼,牛馬都不能畜,多被鬼害死完了。喇嘛能去坐,馬上就請去!」說着便大家禮拜起來。我便謝絕道:「我[A9]坐的地方立刻就要去,你們的事我是不能去呀!因我的師傅有命,我當遵令前往呢。」都道:「師若去住,我等皆滿足了,當以食及侍者供養吾師。」我道:「我是往上山茅篷中走的,非是為食為給侍的,我一人便行了。你們恭敬供養我的盛意,以後再看吧。」說着我便起身往納溪雪山而來。 ᅟᅟ==[A9] 坐的【CB】,的坐【補編】== 我到了山頂之上,忽然出現了無數奇形怪相的東西來,一個個𤢆惡異常,都顯出他[A10]們那拔山的氣力,和那奇怪的神通。此時狂風陡起,雷電交作,猶如龍吼一般,那兩邊的山就合圍攏來,好像天崩地折的震響,當中就頓成了大海。我便疾用忿怒印將手杖拋擲入海,竟將這個海底打陷了。後來這個海因我將海底擊破,起初莫得這個海,自我以後這個海至今還在那裏,便喚做木尊呢。那些非人等見我將海底擊陷,更異常的暴躁如雷,便將兩邊的山崩將下來壓我。此時大石猶如雨雹一般,叫吼飛騰而下。我用忿怒印一指,那山就像蛇一般的往下便走了。這就是後來喚的鴉頭山,就是我在那裏降魔留的痕跡了。那些非人等,見他們的力量不能勝過於我,也就稍稍的退却了。此時他們還有一個巨頭的領袖,尚不肯服,我便以忿怒印將此魔頭降了。這山中的變怪就從此消滅,天也晴將起來,我心裏也很安樂的。因我在此山中降魔,那石上也就留了我很多的足跡陷入石中。我便坐在這卑坡山的山坡,入一切有情大慈悲定;及出定,已得着不可思讚的大成就了。這是第二個怪事。 ᅟᅟ==[A10] 們【CB】,[-]【補編】== 第三個呢?後來我便往却桑而去,在此入流水不斷之定。這年乃丙寅秋八月初十日的夜晚,忽見哲綳寺的大師祖來了,引了許多人,來在却桑壇中,把天地都塞滿了。我覺得:「這個不是祖師,是魔變的吧!」正這麼想時,忽然山崩雷震霹靂刀杖紛紛的打來,只聽得一片喊殺之聲,叫着我的名字道:「拿着!縛着!殺呀!剮呀!」一切一切極惡恐怖的樣子,盡都現出來了。此時我想着因緣不錯的意思,便唱起歌來: 「想因果多不好, 法修了多不好。 善研究分別之, 不知此後頭來。」 那些鬼魔聽了我唱的歌兒,便惡狠狠的說道:「你的嘴短的那些話,是哄我們不着的!我們的變化,你消滅不了,今天是不能放你的!」此時只見那些魔軍越來越多,無不充塞滿了。我便想道:「這些魔軍,都是我師傅的大恩,我知道真空了!這真空裏頭眾魔的變化,都是我心上的莊嚴啊。」便笑道:「你們還有變的,再多多的變,這是入大菩提的成功了!」我便以七大莊嚴歌將起來。歌罷,這些魔鬼便都成了眷屬;所有的變化,皆完全消滅了,無不拜服於地,歎息道:「你的修行真奇怪了!實在的道法,你自己都秘密着不打開。我們不曉得你的本事,我們害不了呀!你開示我們因果之法,是我們的大恩了。我們都是被大大的業障所纏,心本來小,不能持的。若是那因小事大的,容易曉得的,容易行的法子,請給我們說一[A11]下!」我便將法的意思七個,作了一歌歌之。他們聽了皆大懽喜,禮拜圍繞而去。 ᅟᅟ==[A11] 下【CB】,吓【補編】== 獨有坐在那頂上的魔王尚不肯去,便又現出了多少的變化來恐嚇,我便又以因果之法歌之。歌完了,魔王便道:「你像似是有智慧的人,你有何所得呀?」我又以所得的唱了一個歌。魔王便皈依我,作禮圍繞了數匝說道:「一月的飯,弟[A12]子供養。」說完便不見了。次日的晨早,這魔王便變作了一個女人,叫八日嗎,異常的美麗,帶着許多的婢女,以寶瓶盛了葡萄酒,又拿着各種的酒,冉冉而來;又以米為飯,將各種的肉,各種的飯,以大鉄盤盛了,前來供養於我,說道:「從今天以後,猶如師尊的臣民一般,凡有命令,無不遵從了。」便磕頭而去。這乃是一個象頭王的變化,名字叫做撮打的便是呢。 ᅟᅟ==[A12] 子【CB】,于【補編】== 這就是第三個怪事,皆是我親見親歷實實在在的神話呢。所以我的非人的弟子,是很多很多的,各樣都有;又都是些來無踪去無影,人都看不見的。你們聽了,該不會誤認為迷信吧。 第二十一章 雪山的爪痕 我在這個山中修行了一個月,身心異常的安樂,便離了此地向停忍而來。行在途中,見有兩個大深潭,中有一小石;小石之上,又有一個大石,便在石上坐了。少時,只見空行無量圍繞,各以五供供我。我在這石上,印了兩個足印猶如生成一般。空行見了,便如雲而散。又往前行,行不到好遠,只見前面,現出了一個最奇怪的東西,我便怔了一怔道:「這是一個甚麼去處呀?」只見面前[A1]擋着去路的,乃是一個巨巖。這巖乃是肉長成的呀,長得來與那女人的陰戶一般,張着兩片肉門還在那裏動作呢!簡直說就是一個絕大的肉牝吧。但是呢,四面皆山,別的都無去路,只有這一條道路可行。我便搖身一變,變成了一根絕大的陽物,向這肉牝之中塞將進去,方纔穿過了。只見前面又有一肉牝,我又穿將進去;又有,又穿。 ᅟᅟ==[A1] 擋【CB】,當【補編】== 如此一連已經過了八個肉牝了,前面還有。我心中也就有點不耐煩了,便用忿怒印一指。只見這些肉牝都莫見了,現出了九座尖峯,皆如玉莖一般,下面有九個深潭。後來便呼此山為九陽山,乃是非人所變,從前沒得的。此時他們不能變化了,便都現出原形來迎我供養,便為我立法堂,請我傳法,我便開示因果等法。我的法座前有一大石,他們聽了法都入此石中而沒。 我在此間方坐了一月,為他們開示法要。年那[A2]把來迎我的施主已到門了,我便往年那把而來。我在年那把降魔,又降伏了餓鬼,他們都發了無上的道心呢。 ᅟᅟ==[A2] 把【CB】,[-]【補編】== 一天我到納溪看雪去了。此地的鬼魔皆已降伏,那些鬼神害人的事已是完全消滅了,我的名聲也很大起來,這年那把的人都完全來磕頭供養。又有一最有名的女尼無抹來聞法,她有一子年最少,向我說道:「我這個小子長大了也供養與祖師罷。」這句話乃是她出於至誠的,此時有三勒雜馬的人來請我,又有女人心套瑪來恭敬供養我。我看見世上這一切的紛紜,就異常的悲慨起來,越發厭離,便對他們說道:「我明晨要往納溪雪山去了呢。」 雜馬的人都說道:「師不是為眾生之事了嗎?我們眾人的意思,是要請師今年在這裏住着過了冬,把那引着往道上去的法兒傳與我們呢。」我便道:「此間的鬼神都已降伏了。我雖然到雪山去,有時你們要請我下來也是可以啦!」內中就有人說:「明晨我們伺候師尊一同去罷。」僧人登把夏候古納便同心套瑪及無抹二女弟子道:「冬天已到了,雪山裏畏寒受苦,師尊不要去罷!」都來阻止我,我不聽,便向他們說道:「我乃印度納若本清的兒孫,是不怕冷的。我的師傅麻把說的不要在聚落處,我今生須坐清靜無人之地。有這個命令與我,若在寬街鬧熱場中坐了,我是很畏無常的。明天决定去了!」 雜馬的人便都與我預備行裝與食物等供養我,此時又都有聞法之心,皆大喜。登把夏假古納便與出家的男女六人次日送我,行到一山頂了,又送我下山,到了木貲,便把食物都交與我,麵二升、一升白米、三斤肉、一塊酥油,我一人負之而去,便往登獨頗母坐下了。 送我的人方轉去,回到山頂的時候,天就變了,大雪紛紛便下將起來。這一次的大雪,一連就整整的下了十八天。他們回去[A3]的那些人不但是冰滑雪凍,山路崎嶇,頗不易行,就是他們的腿膝都時時的陷在雪中了。這十八天的大雪,山中的路已全被雪埋了;舉目一望,無不是粉粧玉琢,簡直成了一個銀色世界。回去這六個人看見如此光景,已是絕跡不敢來。他們聚着在一處烤火,便悲歎起來道:「師傅死了吧?一呢,因這樣的大雪,一連不斷的下了十八天。二呢,因師尊入山的食物攜帶得很少,我們原來是打算[A4]以後繼續送去呀,那曉得雪已封山便不能送了呢。師尊縱不凍死,也必會餓死了!」說着大家便在那裏哭將起來,以為我决定涅槃是無疑的了。於是他們商量着與我念經,便設了種種的供養,開起追悼會來,莫不悲傷歎息。 ᅟᅟ==[A3] 的【CB】,[-]【補編】== ᅟᅟ==[A4] [-]【CB】,的【補編】== 到了第二年的四月間,此時冰雪已稍稍的溶化了。他們又商量着入山來尋我的屍,便帶了刀斧,一路砍雪而來。費了無限的辛苦,纔到了我對面一座山坡上,在那大磐陀石上休息着,內中有一個人便詫異道:「這[A5]麼大的雪,怎麼這山中還有人呢?」他們都不信,此人便指道:「你來看,對面山中的石頭上,不是站着一個人在那裏張望嗎?」他們看了許久,有說這不是人,像是狐狸吧。只見這個像人的東西便如鳥的一般去了,他們又疑為是鳥,是猴子,或者是山裏的豺狼野獸罷了。就有人哭起來了,道:「若是那些,豈不是師尊的尸首被[A6]牠吃了嗎?」又有說:「師尊的肉被[A7]牠吃了,這剩餘的骨頭呀,破衣呀,頭髮呀,牙齒呀,必然在那裏無疑了。我們往別處去找,也是無益的,就往那裏去罷。」 ᅟᅟ==[A5] 麼【CB】,們【補編】== ᅟᅟ==[A6] 牠【CB】,他【補編】== ᅟᅟ==[A7] 牠【CB】,他【補編】== 他們一羣人便往這面山上而來。此時[A8]大家都現着一種很悲慘的樣子,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到了附近,又見雪上有足跡,便想道:「這是老虎的脚跡嗎?豹子的脚跡嗎?」細看又不像是虎豹之跡,便疑惑着此是天呀鬼呀,很是奇怪,但是他們的心裏决不會信是人的足跡嘞。此時他們內中有一個女的,叫登都甫瑪,行得最快,忽然聽着我的歌聲,便向他們說道:「咦,你[A9]們聽啦!噶甫八野獸咬死的這個人還在哪,决不是師尊的聲音呀!」又有說:「或者師尊得了些虎豹殘餘之食吃着,不曾死,也未可知呀!」 ᅟᅟ==[A8] 大【CB】,人【補編】== ᅟᅟ==[A9] 們【CB】,[-]【補編】== 他們正說着便已走隴,我道:「你們這[A10]麼大的風雪,還在那路上久滯着做甚麼?我與你們預備下的飯,已候得冷了,快快入洞去吧。」他們一行人見了我,都喜得要哭將出來,有來拉着我手的,摩着我頭的,一個個都是淚流滿面的懽喜。我道:「莫要哭,且喫飯罷。」便皆拭淚作禮問訊。我道:「去年你們供養我帶來的食物,只耗去了半升,其餘的都尚在,我今天便拿來招待你們呢。」他們那裏肯信,便將鍋蓋揭開一看,只見滿滿的煑了一鍋飯,那腿肉還蒸放在飯面上哩!登把夏假古納道:「我們來了,師尊便把飯已先行煮好等着,我們來是師尊便先已知道了嗎?」我便說道:「我在那石上,看見你們在那坡上磐陀石休息,就曉得是你們來了。」登把夏候古納道:「我們在那裏休息的時候,看見這邊大石上有一個豹子,並未見師哪!」我道:「此物就是我了,凡是得着心風自在的人,他的地水火風四大,和那眼耳鼻舌身意,與色聲香味觸法,這十二入均得自在,所以他的身體各種的變化都是能行的。你們是我有緣的弟子,所以我今天特地現身變化與你們看看作玩的,且莫對外人說啊!」 ᅟᅟ==[A10] 麼【CB】,們【補編】== 女弟子寫奪瑪便問道:「師尊比從前的身體更加好了呢!這個山裏道[A11]門兩處都被雪封了,無人來供養,師尊那裏來的吃哪?或是天供養的呢?還是那些鬼供養的呢?若不然的話,是得着了野獸的殘餘吃了呀!」我道:「我在這裏是大半入定,以禪悅為食,世間的飯是未喫的呀!有[A12]時那些空行也拿了食物來供我;有時呢,我也以匙略為撮一點麵粉放在舌尖上而已。冬臘月前,你們在那裏多多的以物圍繞供養我,我照見了,我亦多多的日子尚有飽意不愛喫飯呢。你們為甚麼供我呀?」此時大家聽了,方纔記起去年辦追悼會的事情,便一齊的都慚愧起來說道:「恐師尊在山中涅槃了,故大家在那裏念經供養呢。」我道:「若是作這些世間功德呢,在中陰身的境界最能得着的。你們到這個時候研究,我的力量亦大了。」 ᅟᅟ==[A11] 門【CB】,▆【補編】== ᅟᅟ==[A12] 時【CB】,天【補編】== 大家便都請我一同往年那把去住,我道:「我喜懽在這裏,便於入定。不往他處去了,你們自去罷。」他們又說:「師尊若不同我們到年那把去,年那把的人都會說是師尊死了,豈不是毀謗師尊嗎?一則他們都成了大罪過,二則師尊的名聲也不美。况且我們來的時候,那女尼無抹到處去問卜了,向我們說道:『你們此回到雪山去,務必把我們的上師[A13]請來呀!』師尊若不去,我們情願都坐死在這裏等着罷!」我見他們心很誠懇,便答應了,同他們下山而來。 ᅟᅟ==[A13] 請【CB】,拿【補編】== 到了納妥山時,女弟子寫奪瑪便先行遍告那些村中道:「木納祖師並沒有涅槃呀!快要到了呢。」此時扒綳把里有白大石,我的弟子們都聚會在那裏唱歌,聽得這個信息,便皆懽喜極了。我到了年那把的時候,一切男女,下至最小的幼孩,都完全出來懽迎來了。此時我手中拄着一根棕竹杖兒,那些人見了,都要來爭着替我持杖,又都踴起來爭執着我的手,個個無不磕頭作禮圍繞問訊。我見着他們這一種熱烈的情况,不覺惻然,便唱起歌來;歌畢,弟子等無不懽喜跳躍。我見他們如此的懽喜,如此的高興,我也隨喜,我也高興,便和他們一齊的跳躍起來。跳來跳去,不覺把這幾丈厚的巨石竟跳[A14]成泥淖一般,將我的身子陷了半截下去,陷在石頭的中間,如落在大澤之中樣,且足跡杖痕石上都滿了。後來這扒綳噶勒的白巨石,至今尚大大的有名哩。 ᅟᅟ==[A14] 成【CB】,[-]【補編】== 年那把的人請我供養的是多麼來,女弟子勒生瑪說道:「這回祖師未死,明明的請來了。無論如何,我們都是懽喜極了的!師尊的身體氣色,比前頭更好了;這是修法的好處,得着力量的了。我想這伺候哪,供養哪,這些事,那些空行佛母們,都已做了吧。」我便唱了一個歌兒與她聽。登把夏假古納聽了便頂禮道:「此番如此的大雪,師尊未涅槃,今天請來了,在我們弟子跟前,沒有死,沒有老,反轉的少年,這個喜真是喜極了!今天我們來問的,又都是得到了法的人,就請大恩的師尊開示一[A15]下吧。請師便將去年一冬,法身上所得的這個法,賜給我們好了。」 ᅟᅟ==[A15] 下【CB】,吓【補編】== 此時登把夏假古納等六個人皆如此說,便都跪在地下磕頭,我便以六個口歌之。唱完便向他們道:「這歌裏頭的意思,你們心中懽喜嗎?若是懽喜,有大大吉祥的。要發清淨的願,不要發不清淨的願。清淨的就是發願成就了!」寫奪瑪道:「我的大寶貝師,真是如三世諸佛一般!今番見着了,我們的同學們,今對於師尊的恭敬啦,侍奉啦,以及他們各人的修行啦,都是沒得說的了!若是心裏頭一點誠心都莫得,這個人簡直比畜生還冷!還笨!還蠢!那就真是涼血動物了!還算在世上叫個人嗎!」 我道:「你的跟前不誠心也行的。人的身體猶如寶貝一般,能令佛教的發生。若得着了的時候,這些法都不修學,天天去做那些造業的事情,實在不值!實在的冷刮呀!」我便又唱了一個歌與他們聽了,他們都道:「師尊的慈悲將我們攝住一下呀!」又道:「師尊是很明白的,很聰明的,修得是很了不得的,我們若是不成是很冷刮的,帶着不去的。來呀!看呀!請師尊就在這個地方,我們這些活的呢,通為傳法;死了的呢,完全度脫。這便是恭敬上師的地頭,就請師尊常住在此吧!也不枉師尊此番俯順我們的請求,從雪山出來,留下這麼一個痕跡呀!」 我便說道:「我的師傅有命令,叫我往納溪去觀想。師傅既有這個話,今天我在此坐一夜就是,明日便去。我若是答應了你的話,虛掛着個名兒。外面呢,用那假樣子,像是將你們攝受着的,算是我的弟子。其實呢,毫不相干!掛一個虛招牌我有若干徒眾,某人都是我的弟子,某人也是我的門徒,面子是很好看,名聲是很好聽,其實是在自欺,又在那裏欺哄人。這些都是世間法,與佛法是絲毫也莫有關係,我是决定不為的呀。我縱勉強着像那些濫收徒眾的將你們答應了,在我當面來磕了兩個頭,見了一面便去,就算是我的門徒,這是大大的罪過,是大大的在破壞佛教了,是將佛教完全消滅的辦法了。若是像這種破滅佛教的辦法,不但於你們來學的人絲毫無益,就是你們看我的臉上也是不好看的呀!」說到這裏,我便又唱起來了。 第二十二章 鬼子母與魔天 我唱的這個歌兒的意思呢,就是說:「你們能夠供養上師,根器是很好的。你們要發願的就發願吧,真真的要願我們常常見面,結成一個最堅固的團體相聯繫着,要永遠不離開的。這一種的關係,比海還要深,比天還要大,請我慈悲賞給你們一[A1]下呀!這纔與佛教的意思略略相合呢。」他們聽了皆異常懽喜,多多的供養了。又很奇怪的,就是他們都實在誠心,這佛法的真處,在此時也就得着了。我怕說多了,他們不耐煩聽,也就往入本把而去,便在那尾的石洞中坐了。 ᅟᅟ==[A1] 下【CB】,吓【補編】== 到了夜半,我坐的左壁,忽然有聲;初猶許許然,最後乃如爆裂一般。我便起來看了,並無一物。復又坐下,想道:「這是我的心亂了呀!」只見石壁忽然裂開一縫,縫中迸出火光來了。光端有一通身透紅的人,騎了一個黑物,好像鹿子一樣,鼻子上有繩,一個極美貌的女人牽了出來。這個紅人向着我以右手作忿怒印一繞,便化成了一股風,就忽然的不見了。只見這個美婦,就變成了一隻紅狗,將我的左手指咬着不放。我知道這狗是母妖變的,便唱了一歌道: 「汝不能害,  汝不害,  不害的母鬼!  不但鬼不能害我, 人亦不能害;  汝害不着的母鬼且回去了吧!」 歌罷我便一手將她的狗腿捉住,她便一口將我的腿子咬着不放。只聽得空中忽然有一種歌聲,甚是清脆美妙;細聽這歌中之意,是在那裏稱讚大法。我聽了這個歌,心中甚為喜悅。我便以八種比擬作歌答之,又向她說道:「鬼啊!你今夜是反對我,害我來了嗎?從前釋迦佛為人王的時候,對於來吃他血的五個飛天夜叉發下了大願,便得着大菩提。我今天也發大願,以後呢,你為我的弟子得大成就呀!」鬼母聽了,心中登時感動,便發了極至誠的心,當時便將咬着我的腿子放開了。 此時忽聞空中又有妙音聲歌着答我,歌意[A2]甚好,我便想道:「此非人者究竟是些甚麼呀?」乃作歌問了一遍,只見鬼母忽然便現出形來,又唱着歌以實言答我,乃是冷瓦札色瑪,就是鬼子母呢。她又在我的跟前發了極誠實的願,願保護修行人皆不害;所有保護佛教的話,都在我跟前承認了。當時便皈依我,為我的弟子。我在歌中開示了她,并咐囑以後的佛教事情,歌尾的一句便是:「金剛心佛母成就了。」鬼子母聽了異常的懽喜,便作禮圍繞數匝道:「謹遵師命!」說罷就如虹而散,忽然不見了。 ᅟᅟ==[A2] 甚【CB】,亦【補編】== 次日便有極莊嚴的男女多人,都帶着纓珞,持着各樣的供品前來供養道:「我們都是這山上的小鬼母們,因為我們的緣法不好,得到了鬼母的身子。雖然在虛空中隨我們來往,但是我們不該起歹心來反對大師呢!我們的領袖已皈依了,今天我們特地來懺悔呀!以後呢,凡是大師的命令,我們猶如百姓一般無不遵從!我們從今都是師尊的弟子了!」我道:「你[A3]們心上發生真正的力量之法,把你們的本事和能力說與我一聽呀!」鬼母便把她們的法力唱了一個歌兒告訴我,我道:「此乃虛偽之法,毫無真實!真的法寶你們還不能觀想。若要居此觀想真法,以後呢,實實在在的大戒,你們要答應承認了呀!」她們便一齊誠心發誓,願將她們的身命與心全行供養於我;以後我的言語,必聽必行;修行的人,她們完全保護。我便將她們的法力用實在的事能入真的二十七樣,作歌答復,來開示她[A4]們。[A5]她們聽了,便一齊誠心頂禮圍繞,說了一聲:「大恩!」便如虹散了。以前,在洞裏去坐的便死;從此以後在這洞裏修行的,便會吃的也有,安樂的也有,都是受這些鬼子母的護持呢。 ᅟᅟ==[A3] 們【CB】,[-]【補編】== ᅟᅟ==[A4] 們【CB】,[-]【補編】== ᅟᅟ==[A5] 她【CB】,他【補編】== 我正欲入本把去的時候,釀串的施主同弟子等都尋着來了,都說道:「入本把有一好住處,師尊宜到那裏去坐。」他們的意思呢,若是我住在入本把,他們不易得着信息,以入山太深的緣故。要我就在根宗口坐着,他們也便於時常遣人來往,并着人引路的意思。我便想了一陣,我想我當先說往彼山口,以後呢,再進入本把看去。主意已定,便道:「不必你們引路,我自知道路的,尋也尋得着去的。」皆道:「若無人引路,這一條路是萬不能識的,豈師尊跟前有人能知道這個路呀?」我道:「有。」如何有呢?我乃以歌答之。便辭了這些人,獨自一個竟往此處而來。 到了那裏便坐着入流水定。坐至半夜,忽然聽得如奏軍樂一般,少時又如口叫牙咬之聲四面而起。我道:「這是下面村中的魔王來了嗎?」因生憐憫,便入慈悲三昧。只聽得那怪聲從遠而至,越叫越近,忽然現出了一種絕大的紅光,照得這些地方猶如火燃一般。此時虛空天地完全成了一片火光。忽然的火又不見了,又變成汪洋的大水,到處皆滿。忽聽得如山崩地裂一般,一聲響亮,來了無數的惡魔,手執刀槍向我擲來,變現出極多的兇惡景象,便將洞拆壞,一片的罵詈叫喊之聲震動山谷,甚是駭人。 我見了這個情景,便自思道:「這些非人都來害我呀!」不覺慨然的歎息道:「噯呀!世界的輪迴裏頭,從無始至今,罪業所積,往來於六道中,得着了這虛空往來的餓鬼身。我想這壞惡的辦法,若是對於別的當面有害的這些事,在許多有情的身上,把他命害了,到後來還有落地獄不能出來的日子呀!還有受大苦無量的日子呀!這些大苦裏頭是最可憐呀!」便起大悲心而歌道: 「我這人身人心根本來是個空!任汝從色界天以下,十八地獄以上,所有其中的六道眾生,一齊的反對都來害我,我都是不怕的!」 唱完了,我又說道:「你們這些非人等,其中有壞心的,都是自仗着你們的力量道行在這裏欺人,所以敢於前來害我。你們既有這些力量,既有這些本事,今夜晚你們既然來了,也莫辜負你們,儘管的變化,儘管把你們的本領使將出來!我這個人,你們若是害不了呢,可以往別處去吧!你們若是使盡了神通,用盡了氣力,都把我害不到的話,那[A6]麼,你們那些神通本領,也就不值半文錢了!你們的鬼臉上該不會害羞嗎!」說罷我便在吽字上入定。 ᅟᅟ==[A6] 麼【CB】,嗎【補編】== 此時這些鬼們,忽然的便都發了誠心,改變了從前的那些態度,一齊的都向我作禮圍繞,又有把我的足捧在他的頭上頂着的。他們便說道:「師乃實在得定的人,我等不曉得。從前反對大師,此時都完全懺悔了!從今以後,師的命[A7]令皆聽,師的法皆修,請與我等一法吧!」我便說道:「果然你們是如此的嗎?那罪過的事,無論如何,絲毫都不敢做的!那功德吉祥聚集的事,是完全都要做的!」他們聽了我的開示,無不懽喜,便各各的自陳本事,乃是茫有的天母和入本把的山神同來呢。他們皆願以身心性命供養於我,願為我的眷屬。說罷以後,[A8]霎時之間便如風的散去了。起初我本想到入本把,此時我便决想不去了,就在此地坐着修行。 ᅟᅟ==[A7] 令【CB】,[-]【補編】== ᅟᅟ==[A8] 霎【CB】,翣【補編】== 住了幾日,有一施主前來,送了我一背柴,半升糌粑以為供養,道:「師衣甚薄,這石山又高又冷,我想作一斗篷來供師好嗎?喇嘛叫甚麼名字呀?」我道:「施主的名字呢?」他道他的名字叫三把爾。我便笑道:「施主這個名字很好!你的糌粑和斗篷兩樣,我不是用這個的人,糌粑的供養奇怪;斗篷呢,可以不必了。我所以如此的,你聽我唱個歌兒你聽呀! 「此生長壽無病, 難得受用安樂。 二世極樂受用, 是我別事成就!」 此人實實的誠心,便問道:「師就是成就的木納祖師嗎?」我道:「是呀!」三把爾道:「我想使這裏的人,功德都完全發生起來的意思。若師能在此長住,吃的用的,我都完全供養。請一定等待着,不要就走了呀。」我便允應了,在此住下。此人乃如說供養。此處的人皆來頂禮,都說:「這裏修行好呀。」我便道:「實在用功就好!」他們道:「若此處修行好了,各處的善事功德皆會發呀?」我道:「會發。」便唱了一歌與他們聽,都懽喜的去了。 我既不去入本把,這個根宗口也不住了,我便往江澎南喀宗而來。在還未走攏的路上,就在一處坐了。有天看見一個猴子騎在兔子上,身上穿着了樹葉子的衣服,手中持了穗做的弓箭,向我飛馳的跑來,馬上就像要來害我的樣子。我見這個猢猻不覺得好笑。只聽見這一個騎着狡兔的猴兒,便說起人話來了,[A9]牠說道:「你害怕嗎,我就來;我來了你不害怕嗎,我就去了。」我便向[A10]牠說道:「我見的是心上一定的法,就是宇宙間一定的理,心與法身相合的我都見着了。你這個鬼猴兒我到也未曾見過,你這些變化就明明的現出來,都是些使我笑的事情呢!」却也奇怪,這個猴兒聽了我的話,就下得兔來,拿頭便拜,在我的面前恭敬發願侍奉起來,[A11]牠就如虹而散了,這個就是着渴天王呢。 ᅟᅟ==[A9] 牠【CB】,他【補編】== ᅟᅟ==[A10] 牠【CB】,他【補編】== ᅟᅟ==[A11] 牠【CB】,他【補編】== 我在這裏坐着,此處的人皆來頂禮。內中有一個在家修咒的人說道:「我們見了祖師的面很懽喜!請把這空與觀想和起來如水準一般,容易知道,容易得着的法,與我們開示一[A12]下吧!」我便唱了一歌開示了他們,皆誠心信受而去。 ᅟᅟ==[A12] 下【CB】,吓【補編】== 過了幾天,又有多少人都來問訊於我,我便又歌着開示了他們一番便道:「你們以後便就如此修!」這些弟子都說道:「師傅的身口心所得安樂法的規矩,實在了不得的!奇怪呀!這個安樂法兒從何而出呢?」我道:「乃是自心知道所出的。」他們又道:「我們對於這一套,真的還未曾夢見呢?我們想對於這個真東西,今生能得到上師的十分之一麼?」我道:「你們想得也行,也有辦法,就是自己的心知道觀想的法度。照着這麼去觀,也很容易知道,也很容易行,也很容易得,很容易觀的。總說一句,就是心裏要知道了。」我便以十二處歌着開示他們道:「這心的意思就是這十二個,這個就是我的心裏明明成了照着唱出來的。因見你們對於我很誠心,我便將我心中所得的真法對你們說了。這都是你們學佛誠心,恭敬供養之報哩!」我便離了此地,向江澎南喀宗而來了。 這裏有一個大林桐,我便在桐中坐了。這山的山神,乃是一個極美麗的女人,她便來皈依我,作了我的弟子,天天都來侍奉我,供養我。此處有五個女尼,和那些婦女們皆來聽法,我便在此收了許多的女弟子。她們向我說道:「此桐甚是可怕,時常有一種叫聲出來,若是在此修行那是很好的。師尊既然來了,請把此地讚[A13]它一[A14]下。師尊有何所得,也請讚出來,我們一聽好嗎?」我便唱了一歌讚罷,便與她們灌頂傳咒和那些觀想,她[A15]們都通通得着了。傳畢,我又歌着開示,那末尾一句道:「實在小心後頭出來的做!」便都問道:「自己如何出來,如何的做呀?」我又唱一歌開示了她們,便異常的懽喜發心,欲將此生一切的事務都放下了,努力去實修。在我的跟前也異常的恭敬,便將金子都拿了出來堆在曼達上供我道:「請師把這無我的教法與觀想,實在修的賜給我們吧!」我道:「金子我不要,拿與你們作修的盤費罷。實在的觀想呢,自心的佛是定法。釘的呢,三樣裏頭釘,一個釘在空上,一個釘在定上。誰做呢?上師做。多多受用能成,一切智能成,修行完全的法寶是我心上照下的呀!就是如此修。」我便這麼唱着開示了一番。 ᅟᅟ==[A13] 它【CB】,他【補編】== ᅟᅟ==[A14] 下【CB】,吓【補編】== ᅟᅟ==[A15] 們【CB】,[-]【補編】== 她們聽了異常的懽喜,便又問道:「這就是不錯的修法呀,知道的根本呀!比上師高的,可讚的,更莫得了呀!」我聽了此話也很懽喜,便又開示道:「此乃是引路的根本,還有枝葉呢。」便又唱了一個歌與[A16]她們聽。[A17]她們聽了,便都想道:「師尊在何處住均是一樣的;但是我們的地方,要請師長住才是呢!師尊的觀想,乃明明成功的,我們地方上就請師尊長住在此。我們完全積功德供養的金,請師尊收了罷。為眾生的事,請師尊就在此地坐了。」我道:「我在名山中觀想,此乃為一切有情的事,我還是往山上去觀想修行的好。你們要得好的[A18]話,就只有深心了!」[A19]她們都道:「若只是在山上坐,這入定的房子我們是要修的呀!」我道:「我有入定的城,何必又修房子呀!」此時她們都知道世界是個苦的,並沒有絲毫的樂趣,心就打開了,意想也就釋然了,都不願下山,便盟起誓來都願修,後來也就都成就了。 ᅟᅟ==[A16] 她【CB】,他【補編】== ᅟᅟ==[A17] 她【CB】,他【補編】== ᅟᅟ==[A18] [-]【CB】,的【補編】== ᅟᅟ==[A19] 她【CB】,他【補編】== 所以我成就的弟子裏頭,不但是那鬼子母等的鬼類,連天王、神魔、男女人等都是有的呀。這一句普度眾生很普通的話,在這個時候纔可以用得着呢。要曉得學佛不是得專為人這一樣東西而說法呀!若只能專給人這一樣東西說法,這還叫做學佛嗎? 第二十三章 天人恭敬 我以根本金剛的命令,令往西藏等處去住,廣度有情,發展佛教,我便欲往西藏。行至貢湯,我便在普把洞中坐了。正在這洞中入光明定的時候,忽見一隻老鴉兩耳毛皆金色,飛將進來,在我的跟前點頭三下,如在作禮狀;禮畢,又飛起來圍繞數匝,便飛往山石清淨處而去。我在定中知此非人者來請我了,便出定隨之而往。到了[A1]牠的止息處,只見淨石之上有米二堆;那隻老鴉,便以嘴掀米向我,好似以此供養的意思;掀了之後,[A2]牠又如前向我作禮圍繞,便振翼飛去了。 ᅟᅟ==[A1] 牠【CB】,他【補編】== ᅟᅟ==[A2] 牠【CB】,他【補編】== 我很以為奇,心中也就甚是懽喜,便唱起歌來。正唱着:「我心中眼不動,放下即安樂。」這兩句的時候,只見那老鴉已飛轉來了,後頭又引了七個老鴉來,皆向我如前作禮圍繞。我便想道:「這些非人是此類的身子,可否用實言相告?我當要觀察了。」便問道:「你們是誰呀?又為何事來呀?」只見這些老鴉,便忽然的都化為了天女,一個個美豔異常。起初那個老鴉化的天女似是為首的模樣,便走上前來道:「我們都是天女,因被謫罰作鴉形;乃是誠心來聞法的,願乞慈悲開示於我[A3]們呀!」我便歌道: ᅟᅟ==[A3] 們【CB】,[-]【補編】== 「老鴉變化天身通,      娟娟妙女顏花紅。 稽首我足禮心中,      不去乘雲御飛虹。 欲聞至道開盲聾,      能否修此出樊籠? 汝若能者喜衰翁,      當知世界病根叢。 此生所現苦惱凶,      皆與菩提一道同。 須知惡緣皆恩公,      菩提良伴喜相逢。 我前仗此助成功,      爾能如是為大雄。」 天女等聽了,皆大懽喜,都向我作禮圍繞讚歎道:「如是如是啊!」我便問道:「你們為何作此老鴉之形呢?」天女說道:「我們天眼觀見師尊獨自一人在此長坐入定,又見師尊心中那些自貪自私的根子都是斷完了的。別的事呢,一點兒也不做,專修菩提。這裏頭的那些昏沉呀、掉舉呀、放逸呀,已是棄盡了一點兒也莫得,真是三界的大師了。我們要誠心來聽法,因為要避免那些罪過大的人們污穢之氣,怕見得現代這些一般兒所叫做的人,故變成此形前來,請師在天上去傳法呢。」我便說道:「我一生在人間住着,為一切有情的事;到天上去也是無甚意味,也無所用。若論我這個佛法嗎,天上去也比此更無有了。你們但照着我說的話切實修行,决定能出離三界的!」我便歌以示之道: 「六道有情父母觀。      供養上師慈父觀。 布施窮苦慈悲觀。      回向眾生菩提觀。 常念生死無常觀。      自身根本菩提觀。 教之深者密咒觀。      自知內外真空觀。 真空之觀最要觀。      長將自心入定觀。」 歌着開示了她們,我便說道:「這便是釋迦佛的真正法子!修行便是修的這個!成也是成的這個!觀想就是觀想的這個!除了佛的法寶,其餘的法子雖多,皆是出不了苦海,脫不了生死輪迴的。你們在天上也都曉得你們那個上帝還是要死的,何况其餘的呀!又有甚麼好處呢?這世界上的,世界中的,世界下的,除了學佛修行,是再莫得第二個辦法了,這便叫做不二法門呢。」天女道:「我們都是被這些黑暗的業障將心遮住了,所以見不到這個道理。今天聞着佛法了,已知道此心對於那些黑暗是很捨不得離開的。若是心不能離開,那罪業也就不能離了。以後照着師尊的開示,長作如此觀想,此乃可靠的法呀!」我見[A4]她們心已了然,便又總總的示之歌道: ᅟᅟ==[A4] 她【CB】,他【補編】== 「自根壞處魔王打,      一切皆作幻空觀。 清淨智慧平等修,      除此之外更無說。」 歌畢天女無不懽喜,皆化為老鴉飛入空中而去。這些天女去了之後,我便將此米收了,拿回洞中,仍然坐着入定。 後來我便往札嘉及宗去,在打噶甫石山入定。貢湯有一修密咒的人來見我,此人很誠心,向我說[A5]道:「喇嘛!我雖然在持咒修法學密宗,我是一個甚麼法都學過,甚麼法都曉得,甚麼法都修過,甚麼觀想都想了亦不成功的一個人。凡是密法裏頭要緊的,我無不知道;甚麼法都學過,甚麼法我都修過。但是呢,法的智慧一點也莫得。這個上頭的前方便,請賜我一法罷。」我道:「這個起頭要緊的你完全要知道嗎?就有六個,這六個都是到彼岸的法子。這個法若是不修,你就念盡了咒,修盡了法,搖[A6]爛了鈴子鼓,這一輩子法的智慧一點也不會有的!」此人便問道:「若照這六樣觀想,須次第一樣一樣的得呀?還是一齊得呢?」我道:「學的人若是上等根器便會一齊生,中等下等呢,就一節一節生,這是一定能得的。若還不得呢,其中還有一個意思哩。是甚麼意思呀?就是是與不是分開了路了!」我便唱起歌來道: ᅟᅟ==[A5] 道【CB】,過【補編】== ᅟᅟ==[A6] 爛【CB】,濫【補編】== 「三身集自身,      已換無邊空。 無邊心不在,      光明黑暗觀。 暗持口叫做,      如是修密法。 若作如是觀,      明明他難得。」 他聽了我這一個開示,方纔恍然大悟,知道他從前那麼的念啦,觀想啦,持咒啦,天天的修,晝夜的念,修了那麼多年毫無所得,乃是走上了不是的路了。便歎道:「我修了這麼多年,今天方纔聽到密宗的規矩。照師這個樣子說法的,真是了不得了!奇怪呀!但是那些世界上的凡夫,對於到彼岸的六波羅密又如何修呢?」我又唱道: 「上師足下集,      財如草上露。 無貪一切施,      最要在修時。 持戒如護眼,      害他成墮落。 堅持己慧命,      散亂壞自他。 努力作功德,      眾善奉以行。 若還散亂心,      不能知大乘。 觀想一毫端,      細尋佛難知。 常觀自己心,      至誠如秋露。 秋露亦應捨,      寂然觀於空。」 此人聽了我的開示實在誠心,便照着修行去了。過了幾天,便送了多多的食物來供養。又有多多的人來了,他們的供養都極豐富,皆道:「我們一生的至誠心都放在師尊身上了!師尊苦修所得的心中結晶之法,請賜示於我呀!」我道:「我得了六個力量。」便唱與他[A7]們聽道: ᅟᅟ==[A7] 們【CB】,[-]【補編】== 「此心猶如虛空遍,      照境法身清淨明。 諸法徧知利他說,      猶如圍繞手中持。 無來無去無所住,      三世平等一定住。 心中無有生死因,      本來清淨如虛空。 白紅雲堆自開散,      四大不斷如足跡。 其心普遍天一般,      無生等流常不離。 此乃結果力量法,      如是明了好修行。 後來捨此變化身,      智慧無量超中有。 最深法寶對面來,      心中母子親見面。 倘若母子不相逢,      棄清淨身又入胎。 報身色影莊嚴相,      道上不錯一心入。 此乃中陰少分事,      若能辦到亦成佛。」 這些貢湯的人,聽了我這個歌兒皆發了誠心,以後也來極力的恭敬供養。我一夜在此入定,看見光明中一個金剛佛母向我說道:「木納日把,你的弟子雖然天人都有。但是除去了那些天類等,專算人呢?你有人的弟子如太陽的一個,如月亮的一個,如大星宿的二十三個,成就的二十五個,超出輪迴的一百零兩個,得着道的一百零八個,道上入的弟子一千零一個;至於得着了法不墮落要後世才能成就的,已是無量無數了哩。現在貢湯甫惹那地方,你那個有緣如月的弟子有那個事了,你該往那裏去吧!」我便遵了命令,往貢湯奔去。 行在途中,有幾個人在那裏泥牆,便向他們乞食。都說道:「我們的牆還未曾泥滿,你能夠同我們工作便給與你的食。」我便說道:「我自己身上的牆已經修完了,此時是很閒暇無事的,你們還不給我的飯嗎?你們把世上這些牆縫修完了也該推倒吧!」都問道:「你身上的牆是那[A8]麼修,我們修的牆為甚麼又要推倒呢?」我道:「我在誠心的地頭,修了一道堅固的磚門。這個門是要一定進去的,又寬又大,便用般若的磚修成了這個牆,這就是我身上最堅固的牆。你們這些世上的牆,都是會壞,乃是魔王的辦法,快快棄了的好呀!」他們聽了說道:「我們心裏雖然得着了安樂,但是我們外頭種的地,家裏要用的財,所靠的親戚,所有的伴,媳婦所生的兒子這些事,師有甚麼方法呢?」我便唱了一個歌兒與他們聽,他們聽了都發了誠心,以生死的事情為大,再不去貪着那些田地家業妻子眷屬等的煩惱之苦了;都向我磕起頭來,便拿出飯來供養我,我便往惹那雜火甫洞中去坐了。 ᅟᅟ==[A8] 麼【CB】,們【補編】== 第二十四章 弟子之成就 此處有一遺腹子,生的時候,他父親已是死了,後來他母親的親戚將他養大了。此子生得來極其相好,又極聰明有智慧。在幼年的時候,最喜看書讀誦,甚麼都會挖根挖底的問。一年四季,都在這山中騎驢牧牛。有一天騎着驢在我的洞中玩耍,我便唱了一個歌兒,他聽着了,當時他心中便忽然的一動,即下驢前來見我。一看見了我,便登時忘言若定,成了這個境像,就在我的旁邊坐着入定了。 此子是誰呢?這就是我如月的大弟子惹穹多傑札把了。他本是乘願而來的,一見着我就恍如故人重逢一般;便將他牧牛的飲食拿來供我,恭恭敬敬,在我的洞裏坐着聽法。他的母親到處尋他不着,便尋到我的洞來,將他喚回去了。 惹穹把與各家牧牛得的東西很多,他的母親已向着這山中的人問了,知道他有許多的東西。惹穹把便要拿來供我,他的母親不肯,萬般的阻擋。惹穹把那裏肯聽,堅决要來。其母阻擋不住,便完全拿來供養我了。他得了觀法以後便修習入定,不但得着三昧,智慧也都得着了。我乃授以奪母拙火定,臍下火熾,冬天在雪地上獨披寸縷而坐,猶不畏冷,所以叫做惹穹把。這個惹字,便是寸縷;穹把,就是臍下火熱不怕冷的意思呢。 他的母親又叫他墾地,不令他到我的洞中來。他開地時忽然就得了病了。他這個病乃是被地神所弄,把他攝持着的,他便去坐靜。忽然來了五個印度僧,在他家裏來乞食。他的母親正在煑飯,便供養這五個印度僧。吃飯的時候,見着了惹穹把,五人道:「你這個病的名叫則勒,此病能將眉毛手足都脫完。受了傳染的人也是一樣的脫,世上的藥是不能療的呀!」他的母親便連忙問道:「還有治法沒有呢?」內中有一人便說道:「你乃慈悲之母,我便與你說了吧。要治此病,除非我的上師喇嘛阿拉曾札,可送往彼處。」惹穹把聽了大喜,便欲往印度去,乃來到我的洞中辭行。我便准了,作歌送之,都把他在途中的[A1]事於這歌中開示了。 ᅟᅟ==[A1] 事【CB】,爭【補編】== 他便同着印度喇嘛到了印度,見着阿拉曾札,便傳了他的金剛手與惡金翅鳥三尊的修法,并與他灌了頂。惹穹把從印度轉來的時候病已痊愈了,此時惹穹把便到西藏到處問着尋我,到了幾中問,人云:「從前倒聽着有個木納在這裏坐,以後便沒有聽見了。」惹穹把大哭,以為我死了。又往惹火甫洞中,[A2]因我前曾在此住過呢。到了惹火甫,看見洞外閉關的門泥封未動,便想道:「師是已死無疑了。」便拆門而入,我正在入定。他看見我還在定中,這一喜也就不小了!我便問道:「惹穹把呀!你的事情成功了嗎?」惹穹把便把到印度的事說了一遍,又說道:「還有觀想法寶,望師大悲心賜給我一下呀!」我便將觀想傳授與他,那無邊際的智慧他已得着了。 ᅟᅟ==[A2] 因【CB】,以【補編】== 我便離了惹火甫,到火甫渥色甫坐了。 此時我的家鄉生我處有幾個少年前來道:「師初降魔的時候了不得!後來又修行了,真是奇怪呀!我們見着了師尊,這修行的心,便油然的起了!及其回到了家中,那一生世上妻兒子女油鹽柴米的事,這個心又起了,要怎麼辦法纔好呢?」我道:「能將生老病死輪迴之苦了脫,就做一切的事也能行的。若是不然呢,一生的苦已說不完,還有那二世更長更惡的苦!先要把二世的事預備好了要緊呀!」他們便道:「我們在師前,心裏一個實在好的得到了,我們都願在師尊跟前坐着修哩。但是我們想,這世上實在修行便會受苦的也莫有呀!我們的吃的呀,穿的呀,用的呀,請師尊和那些施主都護持我們,財也略略的賜給一點呀!」我道:「你們說的這些,我都是不能知道的。我所曉得的是解脫法。你們要聽呢,我就說一說,其餘的事我是不曉得的呀!」 內中有一個最年輕的叫作慈悲皎若的便說道:「師尊,我們今生用的已說了,二世用的還未曾說。把這一生的心你們放開好了,好預備二世的事呀!」他一個人在那裏連說不已,我便道:「難得的是這一個人身;得到了這寶貴的人身之時,最要緊的就是去修學佛法,學成就了以後自然會歡喜安樂的。這能學能修的人雖然有,遇不着佛的真法也是枉然!就要曉得上師喇嘛清淨的集是很不容易的!既然[A3]遇着最高無上的清淨師,又是有心能修,有緣能學的一個人,這都不修不學不信不受不行,還在那裏捨不得世上的苦,猶如蛆蟲捨不得糞一樣,那也就太難了,還有甚麼說的呢!」 ᅟᅟ==[A3] 遇【CB】,過【補編】== 這些便是我笑的事情,也就是我度這些人非人等的事,成就了許多弟子的事,這些有緣的弟子都已成就了。至於哭的呢? 「你們這些大弟子們啊!自己的身口心三門要好好的保護。對於佛教的事,對於一切眾生的事,都要發願了。自己呢,要發願苦修,要努力擔任,堅固不動搖,住山而修。對於上師呢,要如自誓之戒。你們這些非人的弟子們,完全要保護這真正的佛教!」此時那些非人之類都在這裏當面承認了。我又說道:「此中沒得頭髮的,要好好的修!有頭髮的呢,各各都把貪心放下吧!」 在此時聽了我的法的,後來實實在在的觀想,觀空成就出來的男男女女是很多的。此中有一年數月者;或有不能修者;或授一戒,不殺,不盜,不淫等的;自誓的;願長修善法,常作善事的,都能各如本誓,各到邊際,得不退的呀!凡是修行佛教,利益眾生,能得到好處,從佛口裏出來一一的祕密,我都與你們打開了。各方諸山那些非人等,生反對的,害人的,我皆已降伏了;並且他們都受了戒,發了誓的。凡是有因緣發生的弟子,以及那些散於各方的弟子,各種的法寶都已詳細的開示了,這是我對於人的弟子的事。 至於非人的弟子呢,札馬那隴大魔天王自明那牙嘎,我已降伏授戒,皈依於我了。納溪的大天象頭王,已被我收拾,與他授了戒。去納溪的後年,雪山外道與比神通,我已將他們降伏了。又貢湯的死母及鬼子母,皆被我收伏授戒。入本把講秋宗的地神母與山神一切來害我的,通把他們降伏,已皈依授戒了。又有江澎南喀宗的非人,也得了好處。又約抹岡惹在生喀拉那些非人,我對他們都作了大饒益。又在貢湯中坐時,老鴉天女等也得了我的正法。我在札嘉多及住時,饒益有情的事最多,說也不能盡,這是我對於非人弟子等的事嘞。 我離了惹火甫到入甫色渥的時候,乃與惹穹把二人同去的,我二人便在這洞中坐了。在這裏又見着雜甫巴。後來到講秋宗便遇着把桑及交。又到年那中甫為夏假古納灌頂授法,他也將生死脫離了。又到降打袞見白打耳蒙時,在店中遇生白惹把。後到納多修觀,見曰公惹把。秋天發願時,惹把以哇哦也見着了。上師命往大雪山去時,路上遇着了敦把那甲古納。我到各窩的時候,非人以雷來打我,得遇喀窮惹把。冬天的時候,到冗子岡刀住,惹把打耳汪來見。我到了雪山,外道拿若本窮用各種的神通來鬥,我將他消滅。當初到札嘉多及時,空行母要我去,我不去;到白甫麻京住數日,看牛羊的人與我同去,皆成就了。我到納甫白馬宗去,見着了靴公惹把以後,便到洛堵宗白甫麻母宗住,此二處恭敬供養的人最多。我到覺隴去時,女弟子惹窮瑪遇着了。在古打坐時起惹把遇着了。 此時我的名聲四播,西藏哲綳寺和印度曉得了,有一大佛母到哲綳寺對他們那些喇嘛說,令前來供我,後來他們派人與我送供養來極為豐富。 惹穹把和靴公惹把又請我到允甫住了一年,第二年便到却隴,又往其巴爾,此時見着長命五佛母,又說了熾頂法。下來到汪秋遇着惹多及。在着甫時遇着印度喇嘛阿底夏,此時印度大祖師阿底夏乃以大頭禮我。因我的名聲太大,有喇嘛不悅反對我者,我現神通將他打倒。 有一講經大師博通三藏教理,遠近馳名,前來見我,欲以經義與我對辯。我道:「你只會講書,不知道佛法!」他問:「如何纔是真佛法?」我便指着虛空問他道:「此是空的嗎?是實在的呢?」他道:「這個三歲孩子也知道是空的呢!」我道:「你的見解說呢?」他道:「我說這是空的,你說呢?」我道:「是實的。」他便說:「何以見得是實呢?」我便踴身虛空而臥,且在這空中行走往來道:「此若不是實的,如何能坐臥行走呀?」又指山問他道:「這是空的嗎?是實的?」他說:「山呢,當然是實的呀!你說呢?」我道:「這是空的。」他道:「何以見得山是空的呢?」我便鑽入石壁之中,又從山頂上冒出來;復從山頂上而入,從山脚下出來道:「這不是空的嗎?這個便是真正的佛法!」其人拜服而去,不敢講經了。 我在惹窮甫時中甫遇墨公惹把,年牟遇生沙勒,五札馬綳坐時又遇惹穹把。惹穹把已被印度接去宏法去了,此時牛兒已生出角來了,我便唱了一個野馬歌。後到其把爾見乃公惹佛林惹穹把。又於渣須岡地方得見釋迦佛的大弟子,彼乃奉佛命而來的。這位大弟子乃是一個大菩薩,為眾生的事在此坐了,此時便見着了大波太。 我到其巴爾時,又遇着從前反對我的洛登僧,彼也誠心皈依了。再到本把爾,見着了札喜。最後時,見着了被累。空行命令,我的弟子大成就的有二十五個,內中有個大弟子,淨弟子十三個,又四個,一個一個見面都是極奇怪的,後來都在各處散開分道宏法。又密洞中的弟子無有先後,隨教化便的也很多。 我的第一個大弟子乃是出家的喇嘛,如太陽一般的,叫做仰莫達波。我奉的命令,曾到綳抹山有事,又到年那灌頂開光,又為雜馬寫奪瑪勒雪瑪的事都辦了,還有有名無名的法寶傳得也很多,度生無量。 在我的平等大弟子,完全生死已脫了;中等弟子發心在道上入;小弟子呢,大菩提心發起了自能到的。有學菩薩道的,堅固不退;也有無因緣而作功德,善根生人天中,慈悲如虛空一樣的。佛教已如太陽出來了的一般,將有情完全救出苦海的法子,我在法寶中實在開示得有,你們要好好照着去修呀。 他們聽了,當時生白惹把便問道:「師尊修行的地方,除了上頭說的這幾處最高的山洞之外,還在甚麼地方坐了呀?」我道:「我在白波岡惹地方名聲極大。綜合來說,清靜的大山有外六個城,無名而人不能到的山有內六城,極祕密的有六個城,就是十八處;連前頭兩個,總共是二十座城。又完全人都知道的四個大洞,無名的四個洞。這洞從前在裏頭坐的,都是很有力量的。以前呢,人加被洞;而今呢,洞反加被人了。又有各處的小洞、清靜茅篷,內中修行的,作觀的,人皆聚會於此的。也有不能修的,不會修的。」 惹穹把道:「師尊的法,一切法修完的地方大悲一[A4]下!我們眾弟子等,對於完全無顛倒的味兒,也略嘗着一點了,誠信也堅固了,心也安樂了,皆是師尊無上的大恩!以後呢,弟子等當積功德,跟着師尊留下來修行的地方,內外密三城大洞裏去修學。請將這些洞名完全說出,以便後來尋找哪。」我道: ᅟᅟ==[A4] 下【CB】,吓【補編】== 原有城:札喀打蘇馬牙城。 有名外六城:五嘛中城、米丘眉影城、瓦札馬宗鬼子母城、讓馬講秋宗、江澎朗喀宗、札假多及宗。 無名內六城:却等窮格宗、幾甫尼馬宗、苦舊穩把宗、許甫其心宗、白尊洛用宗、梯把岡鐵宗。 密六城:噶喀札把宗、達甫生根宗、白甫嘛母宗、納甫白嘛宗、朗各勒都宗、撮及多傑宗。 又二城:幾浦尼馬宗、寶妥藍喀宗。 有名四大洞:聶朗格卓把甫、納起登毒甫、仍幾及甫、底色直處甫。 無名四洞:宰偽岡初甫、仍幾無色甫、惹拉惹及甫、貢湯格甫冗甫。 這些山洞裏,修行作觀都是得殊勝的,能成就的,都是一代祖師所加持的,都是人天弟子所聚集聞法的地方。 世界是很苦的,若將世上八法的貪愛推翻,那[A5]麼,喜樂的心就生起來了,愛法的也圓滿了,能夠脫離了世間大苦。這就是大悲心無量的生起來了呀!我對於你們這些人天一切的大眾弟子,能成就的事,我是已經完全開示,更無餘蘊的了。這就是我從前所修最威猛的法的事,極深沉的法的事,以及一心修持得到涅槃的善法的事。而今呢,一切法皆已空了,善惡兩業都已脫離關係了,因緣的事已完了。這就是你們要聽的,我心裏發出來的,身的事,口的事,意的事,一個絕大的法輪,今天已為爾等完全說了,這一個事也就是最奇怪的無上佛法了。 ᅟᅟ==[A5] 麼【CB】,嗎【補編】== 說到這裏,當時大眾聽了,無不皆大懽喜,如飲甘露醍醐一般。一切人天大眾弟子皆作禮圍繞,恭敬而住。這一個極大莊嚴清淨最勝的法會就此將告結束的時候,[A6]又說道:「這個是笑的事了,以後呢,還有那哭的事。總共說來,這就是我一生的歷史了。今天這一個大會,就如此圓滿了罷。以後呢,我死時要緊的傳記,就是惹穹把了。因為我同惹穹把大家坐了半月的時候,見獅子金剛佛母開示道:『印度擋把拉祖師來,汝當見面!又報母恩的事,弟子以後完全的事,均當紀錄作傳!』又頂忍查及以後的事,施主任酒的事,又人札側色蒙索弟子的事,又六個弟子的事,查馬爾綳妥四魔完全消滅的事,以後的各事皆完全說了。關於以後這些事情呢,惹穹把,你應遵着獅子金剛佛母的命令,便去辦了吧。」 ᅟᅟ==[A6] [-]【CB】,我【補編】== 第二十五章 毒 那知到了甲寅年的秋天,這日等捫地方,有一格西,名字叫做雜甫八,富有牛羊財產,又為一個大寺的堪布,表面上對於祖師極其恭敬,心中實是不悅。因為師尊的施主極多,彼便因羞成嫉,因嫉成惱了。這位雜甫八格西也能講經,在面子上他也在上師跟前聽法極多,但是嫉妬的心也就一天深似一天了。他那個寺裏,有一個大會的道場,便來請木納祖師去赴會。師尊到了那裏,就請上師在底下坐着,道底下的人是很多的。少時雜甫八格西也來了,又坐在上師的底下。他此時便在大眾中故意向上師磕頭,其意欲上師當着眾人回拜。當時就有人在傍邊對他說道:「木納祖師是不拜不言的呀!他一生對於凡是禮他的,也像他的師傅麻把一般,從未給人的臉面與人回過禮來的。他的師傅麻把,凡是人與他磕頭,他是并不問訊的。」 在雜甫八的意思,以他自己的學問很高,又是一個出家的好僧人,身為格西,現任住持,又會講經,深通教理,富有資財,弟子甚多,名譽很大,無不尊仰;今天在眾人面前,被一個甚麼經論都不會講,一切不知的呆子,反不禮他,心中甚是難過。便想道:「我且坐着無言。吾當以法報復此仇,辱他一場,方雪我心中之恨!」主意[A1]已定,少時便當眾以尺寸般的經法意思相問難道:「上師!吾於此義有疑心,請為我解釋!其中恐有不對處,請即添將[A2]出來吧。」便又說道:「要對的一個開示呀!」上師便說道:「經書上的字該添的,你自己已知道意思。要添的世上八法,我早已放下了!我執法執消滅的世界過去平等味道,我在山中修得的就是這個!別的,不修的。一個一個問的,此後也無甚大意思,我也未曾學,知亦不知,縱知道也忘記了。我唱一歌你聽罷: ᅟᅟ==[A1] 已【CB】,【補編】== ᅟᅟ==[A2] [-]【CB】,將【補編】== 「上師麻把足下集,      加被彼此分別執。 上師加被心中入,      心中法寶未曾棄。 大慈大悲觀復觀,      爾我之執忘之矣。 上師頂上觀復觀,      名勢辯聰忘之矣。 根分不分觀復觀,      小人五根忘之矣。 傳授法寶觀復觀,      文字之相忘之矣。 凡夫之心棄復棄,      不知錯誤忘之矣。 三身自出觀復觀,      一心觀想忘之矣。 此世後世觀復觀,      生死畏怖忘之矣。 一味平等嘗復嘗,      爾之臉面忘之矣。 平等根上修復修,      教義執着忘之矣。 生滅無生觀復觀,      應答言銓忘之矣。 普照法身觀復觀,      定與不定忘之矣。 無為自然棄復棄,      外面有為忘之矣。 身口心三持復持,      大人我執忘之矣。 變化身廟修復修,      世間之廟忘之矣。 圓音解脫修復修,      文言添改忘之矣。 法之文字汝自添,      汝是修行也不知。 此是我們講經時,      汝之言語無所用。」 上師唱完了之後,便說道:「格西你真是好人,我與你作禮了!」上師方說到這裏,那些施主們皆不平,便大鬧起來,都申斥格西道:「雜甫八!你曉得多少法呀!像你這個樣子的出家人,到處都是滿的。你比木納祖師一根毛孔也比不上來,你膽敢無禮嗎!這個地頭,你是知道高低的。你且默默的,悄悄地坐着好了,勿多言!」又有人說道:「你看到木納祖師常受八供養,你心裏很不服嗎?你法的氣味還未聞着呢!」 此時雜甫八看見大眾如此的情形,知道是眾怒難犯,也抝不過了,便憤憤的默坐。他的心中那裏肯服呢,便想道:「木納一切不知,如同瘋狂一般,作此大妄語哄人,欺哄這些人不過弄飯喫罷了!這豈不為佛教羞嗎!我曉得的教理是很高的,是釋迦佛的經上說的,是諸大菩薩造的論說的,他一點都不曉得呀!况且我口又會講經,身又能持戒,尊敬我的人很多,我的弟子也很多,我的名聲這麼大,我的財產這麼富,勢力這麼雄,他今天把我當成一無所知;對於法寶上,簡直視我當成狗都不如了,我非設法報復他不可呀!」此時雜甫八便起了極毒的心,他的心裏便這麼想着了。這一場沒趣的會也就散了。 雜甫八格西姘着有一個女人,這個女人是與雜甫八素來就有染的。雜甫八有一松綠寶石其價極貴,此女人想他這一個松綠寶石已是想了好久了。這一天又向雜甫八要這個寶石,雜甫八便道:「寶石呢,我是决定與你的。你若能去做一件事[A3]做成功了,我馬上就送給你好嗎?」她就問道:「做甚麼事呢?」雜甫八道:「我有毒藥一包,你拿去放在食物裏,與木納送去,供養他。他若吃了,我便把寶石馬上給了你。」這女人答應了,便照着他的計劃造成了毒食。此時祖師這些大弟子等皆已得度,皆已成就了;縱無此毒飯,上師涅槃的時候已到,也要涅槃的了。但是呢,這個女人,她的松綠寶石尚未曾得到手裏。上師便想道:「我若吃了她的飯呢,事後雜甫八决不會拿給她的,這一個松綠寶石必不會到她的手中了。」故這天此女人將食送來供養祖師,祖師便向她說道:「這一次的飯,我不喫;以後若再拿來,我便喫。」這女聽了上師的話便畏懼起來,害怕師知道他們內中的情弊。她的心中實是害怕得很,便把飲食拿起走了。 ᅟᅟ==[A3] [-]【CB】,件【補編】== 回去對雜甫八說道:「木納有神通,知道此事,他不吃這個飲食呢。」便將這番情形向雜甫八說了一遍。雜甫八道:「他有甚麼神通!並無神通。他若有神通知道此事,必不會說二回拿來他便吃的話。又若還是他有神通的話,必然會把此食叫你吃;不吃呀,他說毒食送來毒祖師。」這女子道:「他若曉得了,此地這些人都是完全信仰他的,我如何得了呀!即便送去,恐他也未必一定會吃呀!我也不要你這個寶石了,我甚是害怕得很。我也不去再做這個事,我實是害怕不敢去呀!」雜甫八道:「他是一個在家的俗人,又不是出家的僧,又未曾看過經,連佛的經典都不曉得的人,他會有甚麼神通呢!這神通又從那裏出來呀?若是曉得經論,能明白的講解或著作出來,又能出家守佛的戒條,這呢,或是能有神通的人。有神通的人不像他那個樣子哩!他那裏算是一個佛門中的人,是另外別的一道無疑的了。他絕對莫得神通,我可與你擔保呀!」 此時便把這個女人說得又有些熱起來了,便埋怨着雜甫八道:「從前呢,你是很愛我的,很喜懽我的;不但說是大的吃,小的用,我兩個人都是一樣的。就是那肉體上的關係,也是同那些在家人的夫婦一樣哪!今天要我去下這個毒手,就用得着我了麼,你想你在這佛門中得着的財產是好多呀!若是我去把他毒死了,你的壇門就越會興旺起來,你[A4]倒一天一天的好了;我呢,又不能同那些愛人們一般樣的,同着住在一塊兒,你隨便將我拋在一邊就算完事,世上有你這麼毒的出家人麼!這個事情若還失敗了,我便有生命的危險。我拿性命來[A5]換你這麼一顆石頭嗎?你快收着好了吧,這個事我决定不幹的呀!」 ᅟᅟ==[A4] 倒【CB】,到【補編】== ᅟᅟ==[A5] 換【CB】,掉【補編】== 雜甫八聽着這個女人異常的怪他,便說道:「你若把此事做了,這個寶石呢,固然不消說是給與你了;以後呢,我裏裏外外完全的財產,都交與你掌管;我們兩個便在一塊兒住着,今生苦樂共之好嗎?」 這女人聽了也就信以為真,便將毒藥拿來造成乳食。此時上師正在札喜扛坐着,這個女人將這毒食送來供養。上師見了,便以雙手來接着,捧在手中,便將兩目閉了。此時這女人便想道:「格西雜甫八說他並莫有神通,是確實的了。」 只見上師便開目說道:「你做的這件事情,你的工錢松綠寶石得着了莫有?」只見這女人聽了上師這句話,便渾身發抖畏懼起來,不覺雙膝跪下,以巾拭口,抖顫着喘,囁嚅道:「……得……得……得着了!」便又雙手疾忙的合起掌來說道:「這個飲食,請師勿食!賞與我好了。」上師便問道:「你要這個東西有何好處?」女人顫葳葳的說道:「我是一個罪業最大的女人!我想我自己吃了好呀!」 上師便說道:「我若實說,若將此物給與你吃了,可憐啦!可憐啦!你如此嬌柔的身子如何禁得起呀!不但你不能勝,我也違犯了菩薩戒,我的密宗根本戒也破了。就是與我拿這個毒物來的因緣呢,弟子呢,也是我的命上有這麼一回事的結果。你們的因緣也滿了,我的命也完了,兩樣都完結好了;別的壇場上,我去的時候已經到了。 「你的飯,我吃與不吃,皆是無有分別的。前頭一次我不吃你的飯呢,是[A6]因為你的工錢尚未到手,恐怕我吃了之後,你得不着工錢,故我不吃。不是為這個飯有毒無毒,是為你的工錢能得到不能得到呀!今天你已將綠寶石得過手了;他的心呢,已滿足了。既是他的心已如願圓滿,你的工錢又已得着成功,以這個道理的緣故,所以今天這個飯我就該吃了。但是我今天把你的這個飯吃了以後,你二人做這件事所說的話還很多;後來呢,你心裏想的,和你二人說的那些話,都不會圓滿成功的。他把我的毛病通通說了,極力的毀謗;其實呢,一句也不真。以後你們兩個心中也會不好過,實在要懺悔的時候有呢!在那個時候,你們二人好好的懺悔,努力一生的修呀!倘若你們兩個不今生的修,不去辦到,那[A7]麼,就是你的命上如此。大罪過的事,不要再做了。你們二人以後可向得着我傳授的弟子跟前,好好誠心去聽法發願,照着去做。倘若你二人甚麼時候拋去了我這個話,那[A8]麼,你就受苦無窮了! ᅟᅟ==[A6] 因【CB】,個【補編】== ᅟᅟ==[A7] 麼【CB】,嗎【補編】== ᅟᅟ==[A8] 麼【CB】,嗎【補編】== 「此番的罪過,我消滅不消滅,我且看一[A9]下。這些話在我未死之前,你不須對人說啊!我死之後,方可對人一談。以後才完全曉得我老人一切的前言,都是真的話。他們眼不見,耳不聞,此番真的誠心的時候來了哩!我今天這些話,你都拿來記在心上。真不真呢,以後看吧!」 ᅟᅟ==[A9] 下【CB】,吓【補編】== 說完了,上師便把雙手捧着這碗毒飯,歡歡喜喜的喫了。這個女人見祖師已將這毒食喫了,嚇得[A10]她魂飛魄散,便跑回去對雜甫八說了。所有上師對她說的話通通未說,用了些假話來支吾雜甫八。雜甫八聽了也完全不知當日的實在情形,心中便暗暗地懽喜道:「我這個毒物已到了他的口中了,且悄悄的看吧!」 ᅟᅟ==[A10] 她【CB】,他【補編】== 年朗定惹地方與祖師相好的施主此時都來了,他們都將頂好的供養完全拿來供養師尊。還有未見着祖師的,喜歡見的,都來了,便叫他們把此事通知各方。各處聞得這個信息皆有些驚疑,驚的是那裏會有這樣的事呢?師尊是大成就了的人哪,那裏會遇毒呢!疑的是師尊的本事縱然服毒也與那甘露一般,决不會涅槃的呀!此時從前傳法的弟子等,全都來了,見面之後盡都集會在這裏了。上師便以法寶因果等的真事,像他的心一般樣的,多多與他們說了好幾天。有緣的弟子都來了,那些虛空中的天類,來的也很多;人人都看見的,並不揑造出來的神話。那些非[A11]人之類,虛空都滿了,無不皆大歡喜。此時空中乃無有片雲,長天如洗。 ᅟᅟ==[A11] 人【CB】,天【補編】== 忽然五色的雲起了,結成一柄大傘,將上師的住處蓋着。又現出無數無量無邊的供養,虛空皆滿。又有五色花如雨而下,那空中的各種天樂便嘹喨起來,遠近無不聞之。又聞着一陣陣的異香撲鼻,光明赫然,已將那十方都充滿了。來聞法的弟子們,看見這一種奇怪的現象,便來問上師道:「我們看見非人等已遍滿了虛空,又現出這種種的異象,是何緣故呀?」上師便道:「你們這些人裏頭的弟子來聽法的,登地的也有,有緣的也有,好的也有,但是雖然沒有好多,這都是向善業中而行的了。我的非人弟子等,他們都來了,天地虛空皆滿,總集在我的跟前,供養我的傘蓋纓珞;他們又將這些東西,完全在這裏供養你們這些大眾弟子,慶祝將來的佛教發達哩!他們是很歡喜的呀!因為是供養你們大眾的人,所以在人前現將出來,使你們明明的見着,就是這個意思呢。」 弟子等聽了,便說道:「如何從前皆不見呢?」上師道:「天有三種苦,但是得着了無漏的,登地的也甚多。你們今天看了這些能得天眼。若是還得不着呢,要把兩種功德努力的修,兩種罪過努力的去,是很要緊的。至於這天上的座位呢,到登地的時候,自然會見着那些眷屬的。若是有心要到天上去呢,要把功德善事多多的做纔行。若論這修着上天的法子嗎,最好的就是能見着自己的心了。」 第二十六章 唱滅的遺囑 此時已是人天雲集。在這裏聽法的,上等的呢,對於一切眾生的事均[A1]已知道,心無顛倒了;中等的呢,一切安樂光明都已知道了,能在空根上生出智慧來,從道上而入;下等的呢,皆已得着了菩提心了。此時上師向他們大聲的說道:「在此間聚會的,在家出家僧俗男女人天等,一切的弟子們都聽着呀!我們緣法好的,此番遇着了法寶相聯。我老人年已老了,以後呢,能否長在此世間也不可定。我向你們所說的法,不要擱置了,遺忘了,要好好的修了。我無論在何處成佛,你們都是我一切眷屬,都生在我的跟前,為我第一的大弟子,你們各各都應該生懽喜心呀!」 ᅟᅟ==[A1] 已【CB】,己【補編】== 這些弟子聽了祖師這個話,大有涅槃之意,內中就有一個弟子便這麼想道:「若是師尊果要涅槃的話,該往年朗去呀!我等眾弟子皆當一齊同去呀!若是不能去,此回我們該極力的挽留纔是呀!」便大哭起來,極力的挽留。 此時雪山冷忍地方,也要請到彼處;又各處的弟子,各各都要挽入彼處去。上師便說道:「我老了,雪山定忍年朗等處,我不能去;還是其巴爾好,那便是我的死所,我將往那裏去等死呢。你們要好好發願空心纔能去得,我到佛地去了!」 這些弟子便大家相約的說道:「同學們呀!上師是不請你們的呀!我們便往那裏去了呀!往前頭去的路上,吉祥來的加被一[A2]下呀!」又向着他們道:「凡是見過祖師面的呀,聽着他老人家的聲音的呀,聞着他老人家的名字的呀,你們都快快的來呀!對於一切有情都來發願呀!」 ᅟᅟ==[A2] 下【CB】,吓【補編】== 師尊聽着這個話也異常的懽喜,便道:「你們誠心夢裏頭,在我的跟前供我的飲食,這個恩是很大的。我已將最好的菩提給與你們,為你們說了法寶,我的恩也大。我是真語的人,實語的人,成就的人。你們要曉得,若是你們這一回都在我的跟前站着,這就是你們後來安樂來的發生一個消息了!你們都願去,我就發願了,你們都聽着呀!」便唱了一個歌兒道: 父師今發願, 發願向有情。 上師麻把足[A3]下集, 此中集者弟子普皆滿。 汝一切於我有大恩, 吾亦對汝恩德大。 大恩師與資, 一切皆平等, 大懽喜地見面重相迎。 一切施主願長命, 心中顛倒也不須生。 不錯之法能成就, 此地也吉祥臨。 搗亂之人皆無有, 歲豐人樂年穀成。 長傳法寶得受用, 見我面者聞我音, 或得我法修觀音, 或讀我傳聞吾名, 普皆懽喜能相見, 猶如親炙一般親。 無論讀我書與傳, 讀者聽者用者說者之人, 以及請者禮者布施供養恭敬, 於此傳記悲喜讚謗者, 我都在那大安樂地, 等着懽喜迎。 以後有情的人們, 若還照此觀想修行, 生死可脫, 煩惱可斷, 輪迴可出, 佛道可成。 吾乃苦修所得, 縱然是魔也不錯, 若依我法智慧功德皆能生。 此中入者修者努力進, 無量有大恩。 我此記讀者聞者有無量加被, 加被大刼難三個, 聽者立即了脫, 心想亦能成。 吾居處立處行處, 以及吾物所到處, 地水火風虛空所到處, 我亦如是如虛空天晴。 天龍八部一切山神餓鬼人非人類, 壞的一點也不須生。 至心發願成, 一切眾生下至一微蟲,一個也不落輪迴去, 我將他完全的度出苦輪。 ᅟᅟ==[A3] 下【CB】,不【補編】== 將此歌唱完了之後,年朗的人便想道:「師尊或不入涅槃吧!」他們心也就解了,便各各努力發願而去,此時虛空中的虹天也一齊的收了散去。 此時只留着有仍巴的一批弟子,及惹把的哇哦等大弟子在跟前,便向師尊說道:「今有在黑龍頭大石上茅篷中修行的一批施主到了,請上師傳法。」上師乃為之傳法講經開示[A4]已畢,便道:「法寶的意思,你們若有不了然的,馬上問來;我長住已否,不可知了。」他們聽了祖師這個話,這些弟子們又馬上的慌張集合攏來,全皆供養。 ᅟᅟ==[A4] 已【CB】,己【補編】== 日公惹把和生白惹把二人便說道:「師尊的話,我們細細的想着,心中大是不安了!豈不是師尊立刻要涅槃了嗎?還是壽量還未盡呀?」上師道:「我的壽命與弟子完全盡了,乃我壽盡之機緣已現了,是决定寂滅的了。」 過了幾天,師尊便現出病相來了。額宗惹把便同惹把以哇哦商量道:「師尊身上的病,我們弟子等,想在全體喇嘛金剛空行護法前供養,願師長壽住世。」又擬為師身體想辦法供藥呢。二人商量已定,便遍召施主,照着他們所商量的,已完全預備下了,便來向師尊說。 師道:「我乃修行的人,病呢,乃是功德在催我了。像你們這種辦法不須做,病也是道上入的一個東西呀!病呢,也行;死呢,也行。應作如是觀好了。我自來[A5]已將恩師麻把的規矩辦法早已做完了。此時你們這些辦法和勸我的,與反對我的魔是同伴了,何須念經治療如送鬼一般。這個病是一心的毛病,[A6]它自己現出來的魔的面子的小魔自在護法,這些魔都是我的護法。這些辦法成了,六種藥的辦法是不要的了。用五毒內五般若五佛照之,勿須藥呀!時候若到了,身體觀之如幻;身體上的佛,完全節節光明上而入,在此長坐的辦法是無用了。世上一切的人,自己的罪過,在過去的時代已積得多了,所以纔有今生的生老病死一切的苦。在今生應受的報,用藥等一切的治法,都是推不動的。為帝主可算自在了,為將相可算有勢力了;極美麗極莊嚴的色,最富的財,最會說的才辯,遇着這最會走的急脚來了,縱有一切的善法,無論如何都是推不過的。自己呢,一定要守着這畏苦愛安樂的意志,愛要愛那以後永遠不受苦的長安樂,這永遠不受苦的長安樂便是佛法了。此法節節深的辦法,我是有的了呀!」 ᅟᅟ==[A5] 已【CB】,己【補編】== ᅟᅟ==[A6] 它【CB】,他【補編】== 弟子等便都來請求道:「若有,便請師尊賜與我們罷了。」上師又說道:「是如此輪迴所作所積的,就會完全莫得了。凡是有為的,後來都是會壞的;凡是有集的,後來都是會離的。生老死之苦,有一定之苦,是自己圈的。起初即將心放下,無為,也無集,也無作。不集要有法度,要有上師的命令。無生之事要平等修,這個修法乃無上之道。就是如此了。集還有幾句話,以後開示,不要忘記了。」 惹把以哇哦額宗惹把道:「師尊的身體好了,以後有情的事,多多能成功的,這是我們最後的懇求。若還求不着,我們的心中就實實的難堪了!我們對於密咒最深的法,還欲修呀!要師長坐留住世間,所以纔請用藥的。」 師尊便說道:「還有時候呢,若時候到了,你們所求的事做也可得;時若未至,向別的跟前發菩提心是沒得菩提心的了。你們此生的事,密咒深的辦法,般若就是一切的根本。若是莫得這個根本嗎,專門坐在法王座位上收供養,惟恐不多;受別[A7]人的禮拜,稱弟子,惟恐不來。此乃罪過,不是利人呀!若還你們是這個樣兒,想去當一種掛虛招牌去哄人抓哈達的大師呢,你們一切自己的事,此生的事,密咒最深辦法的經都不要念,不須做,不必學佛了!若不虧損自他,及一切有情的事,是發清淨的菩提心哪!密咒的意思,是在清淨之處,長修長做,辦法已足。像這個樣子,在自心的法空座位上不動而坐,這就夠了。 ᅟᅟ==[A7] 人【CB】,入【補編】== 「我師傅麻把,藥的辦法,是五毒內根根出來的,是根根生下的,這藥的辦法已足。你們一切毛病發生時,道上不去入,便說修法不夠的辦法。若是時候還未到,毛病出來了,修菩提的也會成了魔,那甘露也變成了毒藥了。不知這毛病就是藥,若曉毛病就是藥,那[A8]麼,辦法也出來了,方便也得着了,立即可以將魔障消除了。因緣的力量很大,翻轉來的智慧成就也有,這就是毒藥也成了甘露了。像這樣的弟子呢,若不能如此,較小的,便是想佛菩薩了。從前釋迦佛在印度藥王樹前也曾看過脈吃過藥,像這樣也是有的。時候若到,佛亦現涅槃相。我也是時候到了,藥與辦法,兩種皆是無用的。」 ᅟᅟ==[A8] 麼【CB】,嗎【補編】== 這二大弟子聽了這個道理便又問道:「師尊若一定涅槃,這涅槃以後,圓滿的辦法,供養舍利,造塔的辦法,命弟子何人主持呢?以後呢,在時候上的供養,我們全體弟子都應該知道的,那觀想的,修的,請開示一下!」 上師道:「我的大恩德祖師麻把的好處,他的大命令之恩,我已脫離生死,輪迴是完全莫得了。我的身口意三門,是法身上去的,屍身了脫是無有的了。泥塔呢,也無用,我住持的廟子是莫有的,你們弟子們要這樣的持法。我是沒有呀,我的廟是石山雪山,人都不用的,也是都不喜懽的。你們要持的呢,就是六道父母前大悲觀照塔;你們每天修四次,便是修塔了,就是一切法清淨觀想,修的要如傘持着。若是心不如口的人,那就不必去做;若是心根誠實恭敬的,我很讚他。修行的道理,無論我所攝持的伴侶也好,業障發生由伴侶也好,倘若害了有情,表面似功德,內裏頭完全是奸貪,這種人切莫去做。我往毒藥上去,我對於這種的有情跟前,觀之猶如良善一般,毫無罪過意,這就是無上法寶,像這個樣子方可去做哩。若知道這個意思,又不去修,仍然的估住作惡事,縱多多的聞法知教理,也是一個被纏住的,墮落最深的地頭去的。日子是很快很短的呀!那天死是不曉得的呀!你們都應作如是觀,從這裏入好了。自己已知道這個道理,都是今生的福氣呀!縱捨性命,亦要以修法學佛為唯一切己的大事呀!凡是真的事情全要收入自己心上。若還不能如此做,如此修,黑字母的經書誦也無妨。向上呢,佛心的攝持亦是相同的。聽的啦,想的啦,都完全在此了。我老人所想的,也完全的聚集在這裏了,我思想今已完全集中於此,你們一切超過輪迴的事已完了。若不然,世界對於法上的心亦不能圓滿,無論甚麼事亦不善了。怎麼纔善呢?聽我將遺囑唱與你們大家一聽罷!」歌曰: 「上師麻把蓮足禮,      誠心弟子普皆集。 老父木納日把我,      口唱遺囑歌試聽。 我往南行石山上,      遇師麻把大恩德。 我事完全做完了,      爾等一切後來人, 僧俗男女諸弟子,      聞我口說如是修。 心佛眾生同圓滿,      大事此生已成就。 若認非是完全是,      自他之事不成功。 有害自他皆無益,      我之心亦不圓滿。 不依歷代祖師法,      縱得灌頂亦無用。 自根法根若不合,      終日持咒無好處。 世間之事若不捨,      觀想法寶亦無用。 三門法若不相合,      儀軌修亦無好處。 惡口相凌若不忍,      忍辱之觀無好處。 內外貪惡若不滅,      上供諸佛無好處。 貪愛之根不消滅,      大施小捨無好處。 六道父母若不知,      住持寺廟無好處。 心上清淨若不生,      修造塔寺無好處。 四座修法若不修,      泥塔縱造無好處。 心根若無向上心,      週年供養無好處。 法寶若不記耳根,      終日苦做無好處。 生時若不生誠敬,      死時往視無好處。 厭惡之處若不生,      傾囊布施無好處。 自他貪愛若不觀,      口談慈悲無好處。 業障煩惱不斷絕,      侍奉上師無好處。 教誡規矩若不聽,      弟子縱多無好處。 多作無益害成就,      壞成就裏默然坐。 事情做的名是我,      着急多多用不着!」 第二十七章  涅槃 師尊唱完了這個遺囑歌兒,一般的弟子聽了莫不識之於心,上師乃現大病之相。格西雜甫八聽得祖師已病了,便送了些酒肉來問病,借此看病為名來探個虛實。他問道:「祖師乃是成就了的呀!這個病是不會有的呀!怎麼會有這麼重的病呀?若是這個病能分嗎,我願分些在我的身上替祖師害啊!這個病若是能搬嗎,也好呀,可以搬給我好了!但是沒有這個辦法嗎,要怎麼的纔好呀?」 只見祖師乃閉目入定,良久,乃對雜甫八說道:「我的這個身子上會生病是莫有的!自[A1]己病不會生,不幸而便遇着此病了。我遇着這個病的原因,你自己是曉得的。不要見我着了這個病,便說這些話來當面譏訕我呀!你要曉得修行成就人的病,與凡夫的病是不同的呀!我若是不願意害這個病,將[A2]它來移在別處去也是能行的,我的命就是這個呀。」說着便唱起歌來,唱道: ᅟᅟ==[A1] 己【CB】,已【補編】== ᅟᅟ==[A2] 它【CB】,他【補編】== 「光明中道彼此知,      自他印定明持住。 心佛不二大真空,      無着無縛有力量。 病魔罪纏成莊嚴,      脈點風住常不動。 六度相好嚴纓珞,      一切罪垢全消滅。 壞心業障早已空,      得大莊嚴是此病。」 他聽了祖師唱出這個歌來,心中便想道:「他該能移這個病,如何又不移在別處,偏要自己來害呢?或是這一個辦法的法子雖有,這個事尚辦不到,不會有呀;况且這藥已到了他的身上,如水入麵,豈能輕輕的就能移開嗎!這明明是大言欺人,一定莫有的事啊!」便說道:「倘若知道這個病情,若是鬼魔呢,便打;若是四大亂呢,便善為調治。但是這個病情不曉得嗎,這個病若是能移呢,就說移與我罷!」師尊便道:「我這病的情由,乃是一個有情根子上的大魔,他的我執太甚。此人把我害成了這個病,我的四大便不調了,病也就出來了。我的這個病,你說那些用打的方法,用治的方法,都是不行的!這個病呢,我本有移的辦法,但是我不移[A3]它;我若分與你一指甲許的病,你也不能受,我决定是不移的。」 ᅟᅟ==[A3] 它【CB】,他【補編】== 他又想道:「這個病何能移呀!」便假作極至誠的樣子,請祖師把病移在他的身上,他願替祖師害,連請不已。師尊便道:「不,移在你身上試驗,恐你禁當不起;我試把這個病移在這門上你看罷!」師尊便彈指一下,將病移在門上;登時這門便札札的作聲起來,猶如被火燒了一般,通身便如炭黑,大有立即壞[A4]爛的樣子。此時師尊,乃全身無病,依然是一個好人。 ᅟᅟ==[A4] 爛【CB】,濫【補編】== 他看着這個情形,又疑惑起來了,他想道:「這不過是一種幻術呀!那裏是真正會移病呢?」便勉強的說道:「奇怪呀!可將此病移在我身上來麼?」師尊道:「也可以的,如格西一定要移在你的身上呢,我移一半與你,受一下罷!」師尊又彈指一下,將門上的病取出一半,入在雜甫八的身上;只見他立即倒在地上,狂呼亂叫的滾將起來,痛得要死;忽然大叫一聲,氣便絕了。 上師乃將他身上的病取出一大半,放在師尊自己的身上,此時雜甫八方纔回轉過來。師尊便道:「我身上的病交一半與你,你能受嗎?一半你尚不能受,何况十足的呀!這便是修行成就的人害病與凡夫不同之處,你今天該信了吧!」 雜甫八此時已大感動,真正懺悔的心便發起來了,便顫聲向祖師懺悔;將上師的足,捧在他的頂上,兩淚交流,心中着實的難過;一面哭着,一面說道:「大寶祖師呀!了不得的祖師呀!你這個病的來[A5]源,師說是我執啦,魔鬼啦;那裏是甚麼我執魔鬼呀!乃是我造的這個大罪惡呀!是我放的毒呀!我願將我全部的財產房屋珍寶等完全拿來供養祖師了。這個後來墮落惡道最大的苦,和現在身上最激烈的病苦,我一點兒也不願意受了呀!這是我出於真誠的,祖師是知道的了呀!」師尊見他真誠的懺悔,不覺大喜,便將他身上剩下的那一小半病,也完全的取過師尊自己身上來,便向他說道:「我的今生,房子財產皆無所用;我已是要死了的人,更莫得用處,汝可拿去罷。從今以後,不要再做那與佛法相反的惡毒事了。你既然做下了這麼一回事,又要將來不受苦果,這一個辦法呢,我且自己發願好吧!」便歌道: ᅟᅟ==[A5] 源【CB】,原【補編】== 「大集有法上師足,      無量刼罪懺立清。 我安樂即佛功德,      全滅一切有情罪。 汝一切苦我消滅,      對於上師父母前。 發下壞心可憐者,      如是因緣結果者。 我今取來為消滅,      一切時間一切處。 惡知識伴早離開,      損之又損無可損。 功德之侶早相逢,      功德圓滿惡不作。 心眼好照菩提心,      一切有情皆同得。」 師尊唱了這個歌兒發願,雜甫八懽喜異常。師尊便說道:「你要如上師命令一樣,以後非法罪過的事不為了,要盡形壽去修行。從前的罪過呢,都是那些房子財產名勢等在那裏作怪,為害不淺,故爾作下惡來。而今知道這些房子財產名聲地位等都是些造罪的工具,莫得用了,我也更無所用。」說完,師尊便堅决的不受。雜甫八見祖師異常的堅决,便說道:「師既不用,留與他們弟子等修行應用也是可以的呀!請將此供收了,作為弟子之用罷。」彼雖如此誠懇,師尊終是不受。雜甫八無法,便拿來供養了我們眾弟子等,諸弟子便受了;他們大家便商量着,將此財產拿來於祖師的涅槃日,以後年年作諸功德哩。格西雜甫八的為人,從此也就完全放下了,去决志修行,為一良好的修行喇嘛了。 他去了之後,師尊便向眾弟子說道:「我為甚麼要在這個地方坐着呢?因為此地乃大罪惡人懺悔罪過,消滅了脫的原因呢。我亦大大的觀想了,便在街上死,在任隨地方死,也與死在帝王宮裏是一樣的哩!我今便往其巴爾看我的墳墓去吧。」生白惹把道:「師尊有病在身,何能勞動跋涉遠行,我們當把師尊抬起去。」上師道:「我的病有沒得也莫得一定,死不死也莫得一定,我此刻雖然現死病相,死的現出來,當在其巴[A6]爾時去了。不須抬我,我自己會走呢。把有頭髮的弟子,年青選上幾個先去吧。」他們便選了幾個極會走路的青年弟子先往其巴爾而去。 ᅟᅟ==[A6] 爾【CB】,[-]【補編】== 過了幾天,師尊便一人的起身了。上師已到了仁及甫洞中坐定,然後那幾個走路最快的青年弟子纔走攏仁及甫,見祖師已先在洞中坐着,便都詫異起來道:「我們走的時候,祖師還未曾動身呢。我們在路上一息也不敢稍停,走了這麼幾天,今天纔到這裏,祖師已先在這裏坐着了!」 此時不但這幾個青年走得快的在這仁及甫洞中遇着上師,同時還有那走得慢的,見有一老僧在最後的也來了,這個老僧還是上師哩。不但於走得慢的,還有在路上害了病的,到扒綳仁度京高上看見一個病者坐在山頂,這個病者也是上師哩。又不但這兩處,同時第米地方的施主家裏,各各的家中都有一個祖師在那裏講經傳法,像這個樣子的共有好幾處。又有些供養師尊的,便家家屋裏都有一個祖師坐着在那裏喫。像這樣的事,是甚多甚多了。 這幾個青年正在說木納祖師還比我們先到的話,同老僧一路的已走攏了,便說:「祖師是與我同行而至的呀!」他們正在爭論的時候,末尾的又到了二人,便說:「祖師是與我們一路來的。」他們便大家爭論起來。此時從他路來會的又到了好幾批,便又都說各各皆同上師一路,從他那條路上來的。後又有一人道:「你們莫爭,我同祖師一路。那天的晚上,還在我的家中宿了一夜呢。」後來各處的都到了,[A7]都爭言師尊在那裏傳法的;那供養的又不依了,都說:「祖師在我家中吃飯呀!」那同時供養的又不依了,說:「這一天祖師是在我的家裏吃呢!」此時大家的紛爭不能解决,便一齊的都來問師,究竟那一個是上師呀?師尊便道:「都是的,彼時我在你們各處玩呢。」 ᅟᅟ==[A7] 都【CB】,有【補編】== 到了其巴爾之後,纔至幾甫,師尊便現了病相。那從前傳法時所現的虹,此時已是五色的虹光,滿山滿谷了;上至山嶺下至溪谷,無不遍滿。此時他們都知道祖師要涅槃了,若把以哇哦便同岩宗登巴生白惹把等諸大弟子皆問道:「甚麼極樂世界,甚麼淨土,都來迎了,師的心裏决定往那裏去呀!我們弟子等當如何讚歎呀?以後示我們的命令如何呀?還有我們修行的法度規矩,請與我等作最後的開示啊!」 上師便說道:「你們愛那一處淨土,在那一處世界,你們各隨所愛的讚罷了,各人各隨心隨便的發願。無論在甚麼淨土上誠心恭敬發願讚了,我都是有的。你們喜懽何等事,如心根上此次真誠發願讚了,馬上能得的。此番馬上能覺悟的地方,懽喜不動佛如來處,吾當往那裏去了。以後的話呢,我死之後,在你們面前曉得的這些東西呢,這一根籐杖,一件破布衣;我以風的觀想,吉祥有耳,我大弟子惹穹把已將到了,到了的時候便交與惹穹把。若惹穹把未到時,我的屍身休要動呀!印度捫者把祖師的舊帽子,及沉香手杖,是佛教觀想最好的,能將佛教持住的,吉祥有耳,此物交與西藏其登把僧仰莫達波呢。我的木碗與惹把以哇哦,天靈蓋便交與岩宗登巴,火鏈與生白惹把,骨匙與日公惹把。我的破坐墊呢,完全拿來分與各弟子。我的財產家業雖然不大嗎,吉祥有耳,要緊的話,留言與否,完全不可知了。至於出家在家的弟子分的,我木納日把一生所積下的金,通通一個包了完全在灶下埋着;分的方法呢,寫的有字,也一齊埋在那灶房裏頭,在我死後你們看,照字行事罷。 「你們修的方法呢,此時修行好的,我執心的大,人財命都大的也有。自己心上能生出辦法更換的,自己不要的,要的,一百花到一千來的辦法,捨的,這個般若眼得的,一切不服的業障的,凡夫通皆祕密受用的,此生恭敬的相,功德上修,修的相甚多。說的一若不吃虧,如美飯與毒藥同吃了。你們皆貪名聞,勿飲毒藥之水好了。法的名字,世界如此。至於修的辦法,若事情發生的時候,通放開心,功德善事上好好的修呀!」 此時內中有一個在家的弟子聽了便問道:「如像別人的事已成功了,有點子表面上好看的樣子做了行不行哪?」師尊便道:「要自己絲毫的莫得希望心則行,但是極不容易吧!若是自己略有貪心,為有情做事,利他的事不成功了,也莫得說的了,自己的事也不成了。猶如那無力的人被水衝一般,又如被溺的人欲救被溺的人一樣。若還尚未得着無我的空麼,那[A8]麼,切不要去辦為他的事呀!若辦呢,就如瞎子牽瞎子一樣了,都會從自己貪心上去的。不要先愁着利他的事莫有了。虛空不會盡呢,有情亦不會盡。自己修成了,有情的事做到的時候會有來的呀!到了那個時候,你們一切想的自己放倒,別的有情一切事情得成佛的,發心盼望這麼去做,在盼望接近的地方持住。穿破[A9]爛的衣,少說話,少喫飯,少穿好的,這三樣要吃虧纔好!身上呢,將就過日子;心上呢,抱普度之心。我們修有情的事就是如此了。若是修的道上入了,完全在心上持住。且聽我歌來。」便唱道: ᅟᅟ==[A8] 麼【CB】,嗎【補編】== ᅟᅟ==[A9] 爛【CB】,濫【補編】== 「上師麻把足下集,      有心修法愛道者。 法度喇嘛若不依,      縱然恭敬加被小。 深大灌頂若不會,      單門密教自己縛。 步驟擔保若不與,      修者定成錯誤根。 口傳深法若不觀,      放下事相成自苦。 能破業者若不持,      如口說食亦無用。 深修之法道不知,      努力修亦意思小。 最要深法不能知,      專門修也路很長。 許多功德若不積,      自己一個輪迴種。 所積若不法上人,      觀想亦不生智慧。 心中若不知滿足,      多積也是別人財。 此中安樂若不照,      外面安樂苦之根。 大貪鬼王不消滅,      貪名自破口舌根。 好貪業障五毒亂,      愛重慈伴若離脫。 我大破屋許多根,      寂靜坐下口舌無。 不散若定放散心,      單身坐了伴亦見。 卑處持着頂上到,      緩緩持則快快到。 萬事放下大事成,      身到遲遲快得到。 空心若得大悲生,      大悲生時自他無。 自他若無有情度,      有情事辦我亦見。 我若見時佛即成,      我佛弟子成一個。」 唱完這歌之後,祖師便說道:「我亦不能長留於此,便要入涅槃了!汝等若聽着我的話的,應照着我所為的做,跟着我後頭來呀!」說畢即入定了,涅槃。年八十四歲,時乙卯年冬十二月十四日,正是日出的時候。 第二十八章 供養舍利種種神奇 此時虛空中的空行天等皆已滿了,都現出來,狀極奇怪;五色的虹霓極多,雨各種的寶花,繽紛而下。最希奇的就是空中雨的這些花,東方呢,是完全雨的白花;南方呢,是完全雨的黃花;西方乃是紅色的花;北方又是綠顏色的花;中央便是些藍花,一朵不亂。又有各色的花在空中飛舞着,虛空都滿了。此時但見那些虹忽又變成了五色的傘蓋圍繞着,又化成天衣纓珞團團披掛,忽又現出無量的供養,遠近的人無不看見這種極希奇古怪的事。只見那山頂上的五色雲,忽又變成塔形,向其巴爾地方照着。只聽得空中作種種的天樂讚頌,充滿了虛空;又有種種的異香,人人莫不聞着。只見那些天啦,空行啦,各各手中都持有極希奇勝妙的供品,滿虛空的在那裏供養。在這個時候,空中那些天眾,人人都是看見的。 最奇怪的,就是天上那些天,個個都是裸體;他們忙着做他們的事,地上有人也不管。當初呢,天怕見得人;最極厭惡的,就是人的臭氣。說也奇怪!此時這些天們,也不嫌人身上的臭穢了,只聞得一陣妙香充郁。人人看見他們如此,不但很是希奇,內中也就有些好奇的,便和那些諸天互相問答、互相語言起來,人人都可詰問了。這裏這些人,便日日與那些天眾閒談起來。在舍利未燒以前,都可以問答的。這天人交通的事,自釋迦佛涅槃以後,這實是千古的奇聞呢! 此時年朗的施主等,皆已知道祖師涅槃了,一齊的都趕到其巴爾來,大弟子等也都來了。有一批弟子便要將祖師的全身舍利請到年朗去,日把的一批弟子就不答應。年朗的人都憤極起來道:「若不到年朗去,我們弟子等且快去作禮!」說罷便各執刀仗來互相諍鬨。大弟子等便道:「年朗的同學呢,在師尊前恭敬却是很好的了;但是師尊不到年朗,却到其巴爾涅槃,可見師尊的意思不在年朗了。若年朗要用武力刼去,是不行的呀!」此時年朗的人,見大弟子等不許,也就軟了,便說道:「上師的全身舍利子,宜置在火壇火化後,大家分纔公允呀!」此時年朗的大將軍也在此,聽了這樣的說法便大怒起來,他的意非請往年朗不可;便點起兵來,就要與這邊打仗。這邊呢,也是不依的,便人人厲兵秣馬,準備要與年朗的大將軍拚命廝殺了。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虛空中放大光明。只見光中現出一個天人,說話的聲音與祖師是一模一樣的,在那光中大聲的叫道:「喂!在這裏集會的弟子們聽着呀!施主的舍利純粹清淨的。我的口音,你們該聽得到吧。我乃祖師的門徒,天的兒子呢。我今天用天的淨口來勸你們的。無上木納日把祖師,他的心呢,是不生的!法身上入的,心外呢無身!色身入法身時,明明的身色是不出的!舍利是淨的呀!你們被黑暗所持了!黑暗持的孩子們,你們乃在木納祖師的全身舍利上諍呀!諍的就不能得了,要恭敬誠心讚頌纔能得呀!讚乃心根中讚。法身無生,要發願,大悲不滅,照着各各的分子相合的法身,那[A1]麼,舍利的分子纔能夠得的呢!」說罷,便如虹而散了。此時年朗的人聽了皆大喜,如得祖師的面命一般,這諍也就從此止了,便又都向着舍利作禮讚歎供養起來。 ᅟᅟ==[A1] 麼【CB】,嗎【補編】== 此時解了嚴以後,大弟子等,也就用不着前頭那些守護與防患了。在這個時候,那豈登都爾頗抹切地方,亦有五色虹猶如帳篷一般,妙香天花也與此間涅槃一樣。在其巴爾的舍利前,一切的弟子,天天都在這裏讚頌發願。 過了六日,只見那舍利,就變如天身一般,又像光一般,作欲散的樣子了,忽然的就縮成如八歲小兒一樣大。弟子等見著這個樣兒,也就慌起來了,便大家商量道:「惹穹把或不來了吧!祖師舍利不能久放,我們亦無供養,讚亦無益。」於是便大家商量定了,都以燒之為是。乃將舍利請入仁及甫洞中,坐於法座之上,用柴火安頓好了,又以各色畫為壇場。此時諸天作供養,完全現於空中,比人的供養更多無量。便舉起火來,這就怪了!這火無論如何都不能燃。忽然空中的虹光猶如帳篷一般,只見現出了五大般若佛母,五位佛母便異口同聲的一齊歌道: 「讓是善知天之火,      孩兒常作如是觀。 因緣之火將何用,      極好之身之所集。 從前天身根本觀,      今日身體如何集。 莊嚴根本壇場中,      明得身中完全集。 地方畫繪將何用,      風火不離之燈火。 不斷長燃如是燈,      難捨之燈供何用。 五穀甘露似白飯,      不斷長食如此食。 粢粑供果將供誰,      戒清淨衣穿已久。 二纏之罪早清淨,      今日瓶水將洗誰。 烟雲集處香味滿,      虛空供果壇場發。 今日薰香用不着,      空心四大作供養。 般若佛母供養供,      今日之法如何說。 知識完全眷屬繞,      大將完全為給使。 今日舍利不須動,      等那知空弟子來。 妄語休說默然住,      八天完全恭敬塔。 主兒不要作功德,      天上師界上教的。 教的不要觀想想,      寶貝苦之所遺留。 吾主無為平等教,      喇嘛佛的密的音。 說貪不多口且住,      法寶虛空口鼻是。 穢濁照身持我住,      一心修的傳不多。 奇怪父親分子上,      成就出離一心修。 喇嘛上師傳的心,      好聽汝等教不要。 般若虛空歌如是,      得加被力恭敬發。 木納祖師眾弟子,      成就多者有緣全。 此方人畜此方人,      無一切病人天同。 今日集會有情眾,      無墮落者弟子同。 如來佛之壇場上,      心眼一二持住放。 祖師遺囑金剛令,      有大事者如命修。 安樂生的法寶上,      如此完全知受用。」 歌罷便如虹而散。岩宗登巴道:「祖師說惹穹把未到的時候師身不須動,今天空行在虛空裏也是明明的這個樣子告訴我們,與祖師的話是相合的。但是惹穹把呢,至今還不見來,豈不易來呀?若再不來呢,或者這舍利將入於空中,化為無有也不可知呀!」惹把以哇哦道:「師尊和空行的話,都說舍利縱入火亦不能燃,或惹穹把立即會來也不可定;此時吾等讚頌着,供養着,等待他好了。」大家也就不主張燒了,仍然供讚着等候惹穹把。正在那個時候,忽然聽得外邊一陣吵鬧,又是一陣的哭聲起了。你當為何呢? 自從猶如夢中見到的這一個米覺巴如來大會,說出了這一部最希奇的歷史之後,惹穹把便遵着師傅的命令,回到洛若廟中坐着入定去了。有一天到了半夜的時候,忽然又得了一個夢,夢境與光明相合於心。只見其巴爾地方,有水晶塔一座,光明遍照,充滿虛空。空中許多的空行,將這座極玲瓏的寶塔擡着,都在那裏張目盼望,作種種的供養;底下呢,一切金剛同學都在那裏,還有各處的施主地上都滿了,空中的空行們也滿了,都在那裏歌頌讚歎,又以無量無邊的供品供養着。惹穹把見了這個光景,便向塔作禮;只見塔中忽然現出了師尊的面來,口中說道:「惹穹把,兒呀!你說你要來,然何你還未到呢?我們父子相逢,心裏是很安樂的呀!是很歡喜的呀!我們父子二人長長的難遇,遇的時候不知道,實在的缺憾啊!現在呢,但有說話了。」說罷,便以手摩惹穹把的頂,異常的歡喜。又說道:「實在歉缺的心,從前未曾生過呀!誠心生了,照着呀!」便一驚而醒。惹穹把此時把從前一切的話都想上心來了,便想道:「豈非師尊涅槃了嗎?」心裏便異常的恭敬至誠起來,讚頌了一番。此時正交半夜,即欲立往見師作禮。 正在這麼想時,忽見空中有兩個美女向他說道:「惹穹把,馬上要見上師是見不到的,上師已往清淨處去了,此生休想再見呀!」便又說道:「要去呢,可快快的去呀!」說罷,那空中的虹光便滿了,猶如夢中所見的一般,因想道:「師尊真不可思議啊!」 更不等天明,立即起身而行,到了洛奪,雞聲就亂唱了。惹穹把在路上行着也異常的恭敬,真實的觀想着;那想見師面的心,已是十二萬分真[A2]摯,恨不得身生兩翼立刻便飛到恩師面前呢!此時身上忽然便生了一種大力,猶如射箭一般,身子便持風而行;把這馬行二月纔到的路,他一早晨便走攏了。到了定忍及任的交界處,波色山頂此時太陽方纔出來,惹穹把便坐着稍為休息。此時虛空及山頂各處,種種的虹光彩雲,一切奇異的瑞相都滿了。 ᅟᅟ==[A2] 摯【CB】,摰【補編】== 惹穹把此時心中一喜一憂;喜的是已將到了,憂的是恐師已入涅槃。到了足桑山頂,見有虹光彩雲作帳篷形。那些天子天女,各持五種供養,無量無邊而來,向其巴爾方面恭敬作禮,如供養狀,又如像在那裏發願的樣子。惹穹把看見,便向他們問道:「爾等諸天如此的規矩,真奇怪啊!真好啊!你們在供誰呀?」內中有幾個天女便道:「大弟子呀!你真蒙蓋了慧眼嗎?這些希奇祥瑞,以及天人,完全都是恭敬無上木納祖師日把多桀,供養他的清淨空心受用極樂的,我們這些善天都來供養哩。那些人呢,都在其巴爾集合供養呀。」 惹穹把聽了這個話,猶如萬刀割心一般,立即飛奔到其巴爾。將到其巴爾的時候,那裏有一個大石頭,猶如弟子的形像,只見師尊坐在那石上叫道:「我的兒子來了呀!」說罷大喜,猶如夢中一般。惹穹把此時見着了師尊,這一喜也就非同小可,便想道:「原來師尊並未曾涅槃呢!」便雙手把師尊的脚捧在自己的頭頂上發了願,又一一的問師,師也一一的答了。便道:「兒呀!惹穹把!你跟着我的後頭來,我先去把你來時的預備預備。」說罷,便先行去了,彈指之間已忽然不見。及惹穹把到了其巴爾,來至仁甫洞中,見年朗的弟子們都集合在此;看着這個情境就吃了一驚,心中便大慟起來。 原來此時這些大弟子,都坐在舍利傍燃燈作供。惹穹把到了仁甫洞中,便立往內奔。有年輕者不識惹穹把,便把他擋着不准入內,一番吵鬧,惹穹把便大哭起來;且哭,且歌,且讚。此時便驚動了內中的大弟子惹把以哇哦等,出來一見,知是惹穹把到了,都出來迎接。那些年朗的人也知道了,一齊的出來接着。這迎接的人便越來越多,將惹穹把團團圍住,這些少年方纔自慚形穢悄悄地走開了。此時惹穹把眼中那裏看見這些人呀!一心的哭,一心的讚,一心的歌;越哭越悲,越讚越美,越歌越長。奇怪極了!只見那舍利便自己出火燭着,漸漸的燃將起來。此時惹穹把尚未唱畢,傍若無人,動也不動,仍在那裏哭着在讚。此時只見那舍利燃着的光,[A3]已將漸漸的收了,惹穹把便起大恭敬心。忽然那光明又打開了,只聽得那光中有聲道:「小弟子等呀!此乃二百龍裏頭的一個獅子弟子呀!我喜懽的就是這惹穹把了!快叫他進來呀!惹穹把你不必傷悲,他們不放你到父親的跟前來,是不曉得呢。」此時大家看見這個光景,無不歎息落淚道:「奇怪了!」他們心中也異常的懽喜。惹穹把作禮已畢,便拉着舍利又號淘慟哭起來。此時大眾弟子,皆各分尊卑,一代一代的挨次坐在那裏。只見火光中祖師已現出無病的樣子來了,忽然便成了金剛大持之相,即以手按火,那火便往下的縮將下去,成了八葉蓮花的樣子。只見祖師以右手按着火,以左手加於耳際,便唱起歌來了。歌道: ᅟᅟ==[A3] 已【CB】,己【補編】== 「兒心不異惹穹把,      我歌法寶聽遺囑。 三界輪迴苦海中,      一身積得罪惡大! 只為吃穿羞羞羞!      世間之事不放下! 若將世間假事放,      惹穹把啊! 如幻街上假中修,      自心明明大罪過。 骨肉血脈他跟着,      法寶之事不知道。 心眼散亂且放下!      惹穹把啊! 身心二種交界處,      般若無心罪過大。 立向病中去去去,      無我之事知也無? 是故無我須堅持!      惹穹把! 今生來生交界處,      中陰心眼大罪過。 身體無的身上去,      法空之事若不知。 空的規矩用意照!      惹穹把! 六道紛亂街市中,      惟願苦纏一大幫。 我貪我愛跟着來,      平等空觀知也無? 我貪速捨!      惹穹把! 不知真的虛空中,      全是過現如來面。 權乘方便引導說,      實在真的時候無。 假的捨去!      惹穹把! 喇嘛根本空心讚,      一個將他恭敬讚。 密教觀想使用着,      一個邊處平等修。 此世後世中陰三,      一個合成修得到。」 第二十九章 圓滿功德 歌罷道:「此乃一切法寶之尾,也是我完全的遺囑之尾,除了此事更無別的了。惹穹把呀!如是修啊!佛子呀!」說罷又入在光明中去了。此時火乃大熾,只見那個舍利的光明登時就成了壇場,四方四門,四面的纓珞莊嚴,上有寶蓋,有光如屋,屋頂的光明猶如帳篷,篷上五色虹霓如同繪綵一般,頂上大蓋小蓋,無量供品,立即成就。這下面的火光,火的根子,成了八葉蓮花;火的尖端,變成了七珍八寶,充滿了火光。火光中火星四噴,噴出無數天女,各持香花等一切供品無量而出。那火燒的聲音,變成了八音的天樂,異常美妙。火烟的氣味,變成了無量的妙香。四處的光明照得如傘蓋一般,與那空中的無量無邊供養相接合,聯成了一個,充滿不斷。舍利上的空中一切天子天女,各各手持寶瓶,皆以甘露如雨一般的注將下來;一切看見的人,皆隨意取食飽滿。 只見那些諸天又以繪綵供養了,便以金寶等香爐燒着各種的天香,氤氳馥郁,空中便紛紛的雨諸金銀財寶各種珍物遍地皆滿。此時的五供八供各種供養,無不圓滿充塞。一切人天僧俗男女皆見此舍利成了一個大壇場,壇場之中,又各各所見不同;有見為傑把多傑喜金剛的,有見為等却安樂輪底傑佛相金剛的,有見為密宗總持桑旺堵巴金剛的,有見為金剛亥母的。只聽得那些空行等皆唱着歌兒,在空中作那無量的讚頌哩。 到了日落的時候,火也熄滅了。此時舍利係置於四方牆圍中,光明大燭,照得那牆圍洞然無遮,內外皆見,隔着牆猶如玻璃一般。只見牆內[A1]舍利如同寶塔;塔中坐着的,也有見為等却的,也有見為喜金剛的,也有見為桑旺堵巴的,也有見為猪母的,也有見為鈴杵寶瓶及各種手印的,亦有見為嗡阿吽字形或各種字形的,或見內中只有光明充滿的,或見為金色的,或見如冰片的,或見如海而住的,或有見如火熾的,又有見如風起的,又有見一切無有的,也有看見是五種供品皆滿的;千態萬狀,不可窮盡。此時那些在家出家男女弟子許多人等,看見了這些異狀,便商量道:「明日我們把這牆打開一看,這涅槃舍利,必有極希奇的各種舍利子在裏頭呀!」這些在會的人,皆急欲一看,人人又都想欲分得一點,便無不懽喜的讚成;又恐怕明日那個先得了,便都圍繞着牆外睡在那裏,等待天明,大家好分舍利。 ᅟᅟ==[A1] 舍利【CB】,利舍【補編】== 睡到半夜的時候,惹穹把獨自一人忽然的便醒了;只見五個大佛母,均各披着她藍黃紅綠白的天衣,都是骨寶纓珞,異常莊嚴,領着她們的各種眷屬,持了無量供品,前來供養舍利。只見五佛母取出一方絕大的白綢舖在地上,便將舍利置於綢上,似欲請之而去。惹穹把看見慌了,想道:「空行來請舍利呀!」便疾忙起來去看,此時只見空行等已將舍利飛抬空中而去;急得他大叫起來,急忙大呼金剛同學。那些睡着了的皆已驚醒,走來一看,只見空空如也,那裏還有甚麼舍利呢!不但舍利不見了,連灰屑也一點無存,皆被空行完全請去。 惹穹把便大哭起來,向空中大喊道:「我們人裏頭也要我們人的分子呀!請將舍利留下!」只聽得空中那些空行說道:「你們這些大弟子們,比舍利更好的法身已給與你們了!你們心中還不足嗎?你們若還不足,可向上的讚頌!上師是慈悲的,看賞給汝等否?」他們又有的說道:「別的跟前,對於上師如像日月一般呢!那螢火的光都沒有照見的裏頭,舍利是不能來的呀!」又聽得空中都說道:「這個是我們的分子呀!」說着,只見那些空行抬着舍利便要去了,但是呢,行了幾步又便站住。此時人人皆自知不是得日月之光,都覺得好像那亮火蟲兒一般,便皆自慚自愧的傷感起來,都哭着讚着向空禮拜。 只見那空行手中放出了五色光來,照見那舍利猶如雞卵一樣,尚在那燒化處的地上放着,並未曾抬起走呢。眾弟子見了無不大喜,便爭先恐後的用手去搶;這個說是我的,那個也說是我的,擁了一羣,各各伸手去捉。正在伸手的時候,只見這個舍利便立即飛在空中,又入於空行的光中去了。此時只見這個舍利便分為兩個了,一個呢,在日月蓮花獅子座上;一個呢,又在一座水晶塔中,內外光明,大如一肘。塔中的光,皆五色放出,週圍有一千零二十二佛圍繞。這塔的上半部,有密宗的五部金剛明明現出;塔中有師形大如拇指,或有見大如食指的,也有見大如一扒的。只見空中那些空行皆作禮供養。又有一空行女,似侍奉塔者,與那從前佛母做的夢一模一樣的。只聽得祖師在那塔裏唱起歌來了。只見這些空行復將此塔與弟子們送還於寶座上,復見空行手中又有一塔。惹把以哇哦便想道:「此空行手中的塔,是我們眾弟子完全供養集功德的,要與我們留下纔好呀!」便作悲哽聲讚道: 「化身現人間,  報身集成就。  普遍盡虛空,  敬禮師法身。 空行手中塔,  請賜弟子等!」 此時眾弟子無不含悲歌頌,各各有詞,只聽得祖師也在塔中將惹把以哇哦等諸弟子的頌意一一唱着答復;一唱一和,猶如壎箎迭奏一般。只見這些空行便將此塔一一遍置各弟子頭上為之灌頂。灌頂已畢,忽放極大光明,遍照各弟子的頭上。就在這光明之中,有見祖師已出塔的,也有見為等却形的,也有見為桑堵形的,有見為喜金剛的,其壇場皆有天子天女無量圍繞。只見祖師忽然入於座位中心,這壇場亦和光成就,便飛往東方米覺巴如來不動佛國五京堪住而去。剩下的壇場及寶塔,空行等乃以各色的天衣供養,便將此塔和壇場皆盛入寶箱之內,又以無量供品,無量音樂,抬之往東而去。此時又有看見祖師現出報身相,纓珞莊嚴,騎在獅子上的。獅子之脚,有四大佛母抬着;獅子之首,絡以纓珞,有金剛亥母在前,將獅子牽之而行;前後有無量空行男女大將,大小寶蓋,無量供養,無邊音樂圍繞,往東而去。又有見空行佛母以白天衣,將塔置於天衣上請着去了。此時各各所見,各種奇怪現象是無量無邊的了。 此時出家在家的男女弟子,無不號哭悲哀,便都說道:「我們的舍利得不到了!」又在那裏讚,又在那裏哭。忽然又聽得空中有祖師的聲音道:「弟子兒呀!這麼樣的悲傷是不必的了。你們眾人跟前要明明的舍利分是莫有的。你們各人應該得的分子,在一個石頭下,上面有阿木里喀四字。此四字在石上現出來的時候,爾等應頂禮恭敬,向石頭底下一尋就是你們各人應該得的分子呢。」大眾聽了這個話,便往石山處尋之,果見有一石,上面現出了阿木里喀四字。此時眾心大慰。這個石頭在其巴爾。弟子等便商量道:「師尊呢,已往安樂處去了。我們此時雖各人心中不悅師尊的去,但是以後呢,師尊是必定成佛無疑。我們今天都是知道的,師尊已為佛教和一切有情的大事成就了。我們呢,也該各各的努力,為有情,為佛教,為自己的法身,為有情的化身,為此二事去修着成就纔是呀!」 商量已定,便又說道:「師尊的命令,灶下還有埋着的金子,大眾當前往跟同一看呀!」有一個便道:「以師尊一生的事跡來看,似莫得甚麼金子可言呀!但是命令如此,當前往尋求出來纔是啊!」便大家來至灶前,將灶挖開一看,只見有印度白布一方,有小尖刀一把,刀背上有火鏈,有一牙齒,又有紅糖少許,還有一封信。打開看時,只見上寫道: 此糖,此布,此小刀,用刀將此糖布剖開;剖完時,一切有情前分給他們,嘗此糖味。若手捉此布者,皆出離苦海呀!此乃木納日把入定的飯,此衣布乃一切諸佛所加被的。有情眾生,無論如何,若聞我名一次的,有誠心的,以及一切的,皆七世不墮落呀!何以知道七世不墮落呢?此乃佛的命令。木納日把跟前亦有金子給你們哩!一個人口裏一撮屎、一勺尿!就是這樣了。 大家看了師傅這個信,莫不人人自愧起來,又一齊的都大笑起來。便用小刀將那方布和紅糖切起,一陣的亂切;少時切完一看,分分都是完全一樣的,並無絲毫的厚薄多少呢。這也就奇了!乃將此糖布拿來分送諸有緣者。有病的得此,立即痊愈;業障大的,般若慈悲立即發生,以後即出苦海矣!最奇怪的,就是這糖布雖少,一生取之用之皆不能盡。大家便又回到燒舍利處,燃燈禮敬;只見空中雨五色花,此花無一朵落地,就在那空中飛颺。有人要以手去捉,花便飛上空中而散了;又偶然有一二朵落地者,人捉即散。又有人得二三朵,視之妙好鮮妍無比;又有四色的,三色的,形如蜂翅向地平飛的。那雨花多處地土也就變了。 此時舍利的事已畢,功德已經圓滿,天上的虹光也都散了。從此後來每年的涅槃日,天氣清明,此地皆雨花不斷,音樂滿空,冬時亦開花。數年之間,世上無不豐穰,天下都太平起來,政教俱隆,文明最盛,無有刀兵瘟疫,利益於世的很大。奇怪的事太多,為唐虞以後第一盛世,說亦說不盡,寫也寫不完哩!還有大神通極奇怪的事,載在一書,名《沽而綳》的便是,此書又名《十萬歌唱集》。此事便就此告一結束了。 於功德圓滿之後,後來惹穹把便把自己所得的分子拿往西藏而去;在延甫遇着了仍莫達波,此乃祖師如日的弟子,因他來遲了,在路上遇着了如月的大弟子惹穹把,便將印度捫者把的帽子和沉香手杖交與他。他聽着祖師涅槃了,登時便倒在地下暈絕。後來將等却法便傳與惹穹把,惹穹把便將所得祖師的披衣供了仰莫達波,即返洛若多傑廟中而坐。後來涅槃,乃以色身飛上虛空入報土而去。又如星宿大弟子惹把以哇哦,以及惹窮瑪、白登耳瑪、洒勒麻澤、本打俄幾等,四大女弟子,皆以色身飛入空中,向報土而去。凡祖師弟子,臨化時有飛入空中的,有化為虹光而散的,有肉身飛向報土的,希奇古怪皆現出來的很多很多,皆見於別種記載,這都是些後話呢。 最怪的就是祖師跟前根本金剛空行命令大弟子惹把以哇哦,又與祖師見面了,見面時與那夢中無異。後來的佛教便以十地菩薩如日的出家喇嘛大比仰莫達波又號為月光童子的住持着,那真正佛教的光明,就猶如太陽出來照着雪山一般,此時正當中原的北宋太宗時代呢。當時惹穹把大師,遵着上師獅子金剛佛母的命令,將這一部書記到末尾,便鄭重的聲明道: 「這個事是無上的佛教為一切有情的事,如虛空普遍一般的平等做了,與世界和合的涅槃是三樣,無上的涅槃是九樣,奇怪了不得的是十二樣。一生一生,四身散知的般若,般若是五個。普遍的金剛大持得着,佛地就完全清淨了。這個為一切有情眾生發生解脫,無上的木納日把多傑,他的事,他的名字,和這部書,若是見到的,聽到的,這虛空普遍一切有情輪迴與涅槃得無上的,是不斷的給他了。」 惹穹把大師這一種大善功德,是皆大懽喜的了。「這個功德的地頭吉祥大善功德發生成就木納祖師最上的記錄,猶如大寶一樣加被的光明,照着佛教一切,猶如太陽出來一般。這是一切有情完全滿願的受用,這是諸佛懽喜的供養寶庫。聽着的猶如那最妙的音[A2]樂一般,豈不是這廣大的沉沉黑幕中,一輪紅日出來了嗎!」惹穹把大師寫到這裏便以大悲心而發願云: ᅟᅟ==[A2] 樂【CB】,藥【補編】== 「願善根力量,後來代代弟子皆成就,如虛空星宿一般!」 「願不墮落的,猶如那恆河沙數一般!」 「願入道男女弟子,無量無數無邊,佛教如赤日當空一般!」 「願一切有情,此世至未來際,苦因苦果完全摧滅!完全得安樂因果!」 此書著成以後,好容易又經過了一千多年,到了中華民國二十九年庚辰的冬天,十二月十五日,中江有個死灰居士,他在重慶經過了六十幾次的轟炸還未曾死,纔把這部書落到他的手裏,纔初變為漢文,這漢人裏頭纔曉得有這麼一回事哩。當時這位死灰居士張心若,讀到這裏,便提起筆來讚道: 「金剛網與大幻網,      金剛波浪一個網。 一個網來莫得網,      莫得網時無不網。」 ——木納記全書已完—— ![[B11p0460_01.gif|300]] #---------------------------------------------------------------------- #【經文資訊】大藏經補編 第 11 冊 No. 73 木納記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2-10-12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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