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闢邪集序 ![[J23p0047_01.gif|300]] ![[J23p0047_02.gif|300]] 天學初徵 金閶逸史鍾始聲振之甫著 新安夢士程智用用九甫評 鍾子讀《易》於震澤之濱,有客扣廬而問曰:「吾聞子年十二、三時,便以千古學脈為[A1]己任,闢釋老、閑聖道,今三十餘載矣。足不窺戶外,不與名公大人交,亦不思致身以事君,將安補於世道哉?且子不聞近世有天主教乎?其人從大西來,一見我中國之書悉能通達。▆亦闢佛而尊儒,與子意甚相符也。曷一共討究焉?」鍾子欣而作曰:「有是哉!彼既從大西來,乃不袒釋而袒儒。意者吾聖道晦而復明之機乎?願聞其旨。」客迺出聖像,略說一冊以示之。鍾子讀甫竟,遂詬曰:「嘻!此妖胡耳。陽排佛而陰竊其秕糠;偽尊儒而實亂其道脈。請即以彼說攻之。彼云:『天主即當初生天、生地、生神、生人、生物的一大主宰。』且問彼大主宰,有形質耶?無形質耶?若有形質,復從何生?且未有天地時,住止何處?若無形質,則吾儒所謂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云何有愛惡?云何要人奉事、聽候使令?云何能為福罰?其不通者一也。且太極只是本具陰陽之理,是故動而為陽、靜而為陰。陰陽各有善惡之致,故裁成輔相之任獨歸於人。孔子曰:『人能弘道。』又曰:『為仁由[A2]己。』子思曰:『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易》曰:『先天而天弗違。』若如彼說,則造作之權,全歸天主。天主既能造作神、人,何不單造善神、善人?而又兼造惡神、惡人以貽累於萬世乎?其不通者二也。且天主所造,露際弗爾,何故獨賜之以大力量、大才能?若不知其要起驕傲而賜之,是不智也;若知其要起驕傲而賜之,是不仁也。不仁不智,猶稱天主,其不通者三也。又露際弗爾,既罰下地獄矣。天主又容他在此世界陰誘世人。曾不如舜之誅四凶、封傲象也。其不通者四也。且天、地、萬物既皆天主所造,即應擇其有益者而造之,擇其有損者而弗造。或雖造而即除之。何故造此肉身?造此風俗?造此魔鬼?以為三仇,而不能除耶?世間良工,造器必美;或偶不美,必棄之。以至大、至尊、至靈、至聖之真主,曾良工之不如?其不通者五也。孔子曰:『天何言哉。』孟子曰:『天不言,以行與事示之而[A3]已矣。』今言古時天主降下十戒。則與漢宋之封禪天書何異?惑世誣民,莫此為甚。其不通者六也。又天主降生為人,傳受大道。未降生前居在何處?若在天堂,則是天主依天堂住。如何可說天主造成天堂?若言既造天堂、依天堂住,如人造屋還即住屋。則未造天堂時,又依何住?若無所依,則同太極;不應太極,依天堂住。福罰人間,亦不應太極降生為人。其不通者七也。又天主既降生後,彼天堂上為有本身?為無本身?若無本身,則天上無主;若有本身,則濫佛氏真、應二身之說。而又不及千百億化身之奇幻。其不通者八也。又謂天主以自身贖天下萬世罪過,尤為不通。夫天主既其至尊無比,慈威無量,何不直赦人罪,而須以身贖罪?未審向誰贖之?其不通者九也。又既能以身贖人罪過,何以不能使勿造罪?其不通者十也。又既云:『贖天下萬世人罪』,而今猶有造罪墮地獄者,仍贖不盡。其不通者十一也。吾儒謂堯舜之聖,不能掩其子之惡;孝子慈孫,不能改幽厲之過。所以自天子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而今天主既可贖人罪過,則人便可恣意為惡,總待天主慈悲贖之。其不通者十二也。遺下教規,謂只有一造物真主,至大、至尊,要人奉事、拜祭。而盡抹殺天、地、日、月諸星。則與佛氏所稱『唯吾獨尊』何異?陰倣其說,而陽排之。其不通者十三也。佛氏雖曰『唯吾獨尊』,尚謂天、地、日、月、諸星,覆炤世間,有大功德;護世鬼神保祐人間,宜思報效。今乃曰不當拜祭,則專擅名利之惡甚於佛氏。其不通者十四也。既不許輪迴之說,又云人之靈魂嘗在不滅,有始無終。則轉積轉多,安置何所?其不通者十五也。若謂天堂、地獄皆大,可以並容,何異佛氏之說?其不通者十六也。又彼謂佛氏所稱三千大千華藏世界,人所不見,便是荒唐。今彼所稱天堂、地獄又誰見之?其不通者十七也。又謂天堂、地獄,雖然未見,卻是實理。則安知三千華藏非實理乎?而苦破之,其不通者十八也。又謂臨終一刻聽從天主教法,也還翻悔得轉,則與佛氏臨終十念相濫。汝說要真,佛氏亦說要真。汝說要依十戒,佛氏亦說要依十戒。汝說從自己身心上實實做出來,佛氏亦說從自己身心上實實做出來。汝說要真心實意痛悔力除,後來不敢再犯,佛氏亦說要真心實意痛悔力除,後來不敢再犯。全偷佛氏之說而又非之,其不通者十九也。又佛氏專明萬法惟心,故凡事只靠一心。汝既專明萬法惟天主,則凡事只靠一天主足矣。又何用從自己身心做出耶?若仍要從身心做出,則權不獨在天主明矣。而妄立天主,其不通者二十也。汝既要攻釋、道兩家,須搜其病根,彼方心服。若謂要人施捨些錢財,備辦些齋飯,燒化些紙張,便是功果,恐彼二氏亦未必心服。而汝又仍教人奉事、拜禮天主聖像,與彼何異?其不通者二十一也。吾儒謂『物物一太極,天命之謂性』,故人人可以成位於中。至於尊卑、名位則森然不亂。故天子事上帝,諸侯祭山川、社稷,大夫五祀,士祭其先。今既謂天主至大至尊,又令家事而戶奉之,與佛、老二像何異?而妄自表彰,以為不同,其不通者二十二也。吾故曰『陽闢佛而陰竊之,偽尊儒而實壞之』者也。逐其人,燬其書,禁天下不得存其像,庶不為中國之賊耳。聞彼妖徒聰明能辯,必有以解吾徵者。吾將再徵之。」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ᅟᅟ==[A2] 己【CB】,已【嘉興】==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天學初徵 天學再徵 金閶逸史鍾始聲振之甫著 新安夢士程智用用九甫評 鍾子作《天學初徵》。客閱而笑曰:「甚矣!子之鹵莽也!乍聞天說,曾未深究,遽謂不通而徵之。子且再閱《西來意》、《三山論學記》及《聖教約言》,則不通者,乃在子而不在彼矣。」鍾子取而細讀之,復為之徵如左。 其言曰:「上天自東運行,而日、月、星、辰之天自西循逆之。度數各依其則,次舍各安其位。倘無尊主幹旋主宰,其間寧免無悖?譬如舟渡江海,上下風濤而無傾蕩之虞。雖未見人,亦知一舟之中,必有掌舵智工」等。徵曰:舟之渡江海也,舟必各一舵工。未聞一舵工而遍操眾舟之上下者也。又操舟者必非造舟人也,謂天惟一主,并造之,并運行之。可乎? 其言曰:「凡物不能自成,必須外為者以成之。樓臺、房屋不能自成,成於工匠之手;天地不能自成,成於天主」等。徵曰:工匠之成房屋也,必有命之成者。天主之成天地,孰命之耶?工匠成房屋,不能為房屋主。彼成天地者,又烏能為天地主乎? 其言曰:「天下之物極多、極盛,苟無一尊維持調護,不免散壞。是故一家止有一長,一國止有一君,一人止有一身,一身止有一首」等。徵曰:謂一身無二首,可也。謂一身一首之外,別無他身他首,不可也;謂一家無二長可也,謂一家一長之外別無他家他長,不可也;謂一國無二君可也,謂一國一君之外更無他國他君,不可也;謂一天無二主亦可也,謂一天一主之外獨無他天他主,可乎?又一身雖惟一首,首必與四肢、百骸俱生,非首生四肢、百骸也;一家雖惟一長,長必與眷屬、僮僕並生,非長生眷屬、僮僕也;一國雖惟一君,君必與臣佐、吏民俱生,非君生臣佐、吏民也。則一天雖惟一主,主亦必與神、鬼、人、物並生,謂主生神、鬼、人、物可乎? 其言曰:「天主非天也,非地也,而高明博厚,較天地尤甚。非鬼神也,而神靈鬼神,不啻非人也,而遐邁聖睿,乃至無始無終,無處可以容載,而無所不盈充」等。徵曰:既無所不盈充,則不但在天堂,亦遍在地獄也。不但遍天、地,亦遍在神、鬼、人、獸、草、木、雜穢等處也。若謂高居天堂,至尊無上,則盈充之義不成;若謂遍一切處,則至尊之體不立。或救之曰:「天主之尊,如日在天,光遍一切。雖遍而不失其尊,雖尊而光原自遍。」今再徵曰:是仍有處所、有方隅、有形像也。日有形像,彼謂天主造之。天主亦有形像,又誰之所造耶? 其言曰:「吾天主,乃經所謂上帝也。」遂引〈頌〉、〈雅〉、《易傳》、《中庸》等以證成之。徵曰:甚矣!其不知儒理也。吾儒所謂天者,有三焉:一者、望而蒼蒼之天,所謂昭昭之多,及其無窮者是也。二者、統御世間,主善罰惡之天,即《詩》《易》、《中庸》所稱上帝是也。彼惟知此而已。此之天帝但治世而非生世,譬如帝王但治民而非生民也。乃謬計為生人、生物之主,則大繆矣。三者、本有靈明之性,無始無終、不生不滅名之為天。此乃天地萬物本原,名之為命。故中庸云:「天命之謂性。」天非蒼蒼之天,亦非上帝之天也,命非諄諄之命,亦非賦畀之解也。孔子曰:「五十而知天命。」正深證此本性耳,亦謂之中,故曰:「喜、怒、哀、樂之未發謂之中。」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亦謂之易,故曰:「易,無思也,無為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亦謂之良知,故曰:「知至而后意誠。」亦謂之不睹不聞,亦謂之獨,故曰:「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君子必慎其獨,即孔子所言畏天命也。亦謂之心,故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亦謂之己,故曰:「君子求諸[A4]己。為仁由[A5]己而由人乎哉?」亦謂之我,故曰:「萬物皆備於我矣。」亦謂之誠,故曰:「自誠明,謂之性。」誠者天之道也。此真天地萬物本原,而實無喜怒、無造作、無賞罰、無聲臭。但此天然性德之中,法爾具足理氣體用,故曰:「易有太極,是生兩儀」等。然雖云易有太極,而太極即全是易;如濕性為水,水全是濕;雖云太極生兩儀,而兩儀即全太極;雖云兩儀生四象,四象亦即全是兩儀;雖云四象生八卦,八卦亦即全是四象。乃至八相盪而為六十四,六十四互變而為四千九十六。於彼四千九十六卦之中,隨舉一卦、隨舉一爻,亦無不全是八卦、全是四象、全是兩儀、全是太極、全是易理者。譬如觸大海一波,無不全體是水,全是濕性者。又如撒水銀珠,顆顆皆圓。故凡天、神、鬼、人,苟能於一事一物之中,克見太極、易理之全者,在天則為上帝,在鬼神則為靈明,在人則為聖人,而統治、化導之權歸焉。倘天地未分之先,先有一最靈、最聖者為大主,則便可有治而無亂,有善而無惡,又何俟後之神靈、聖哲為之裁成輔相?而人亦更無與天地合德,先天而天弗違者矣。彼烏知吾儒繼天立極之真學脈哉! ᅟᅟ==[A4] 己【CB】,已【嘉興】== ᅟᅟ==[A5] 己【CB】,已【嘉興】== 其言曰:「魂有三品:下名生魂,草木之魂是也;中名覺魂,禽獸之魂是也。此二皆滅,亦云有始有終。卜名靈魂,即人魂也。此魂不滅,亦云有始無終。」徵曰:靈與覺異,則有始而無終。覺與生異,何皆有始而有終也?且謂禽獸有覺而無靈,惟人為有靈者,現見世之愚人,但念飲食、婬欲,他無所知,與禽獸何異?現見世有義犬、義猴,捨身殉主、訴官理究,與人何異?故孟子亦云:「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庶民去之,君子存之。」豈可妄分一有終、一無終耶? 其言曰:「周公、仲尼之論,孰有狎后帝而與之一者。設匹夫自稱與天子同尊,其能免乎?地上民不可妄比肩,地上君而可同天上帝乎?」徵曰:庶民不敢擬帝王者,名位也;不敢讓帝王者,德性也。故曰:「朝廷莫如爵,輔世長民莫如德。」又曰:「當仁不讓於師。」又曰:「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故文王,人君也。而純亦不[A6]己,可以配天;仲尼,匹夫也,而祖述憲章,不名僭竊。且父之生子也,誰不欲子之克肖者?天主既為大父,實生於人,乃不欲人之肖之,何哉? ᅟᅟ==[A6] 己【CB】,已【嘉興】== 其言曰:「知者之心,含天地、具萬物,非真天地、萬物之體也。若止水明鏡,影諸萬物,乃謂明鏡止水,均有天地,即能造作之,豈可乎?天主,萬物之原,能生萬物。若人即與之同,當亦能生之。」徵曰:止水明鏡之影萬物也,鏡水在此,萬物在彼。有分劑,有方隅,故知是影而非體也。心之含天地、具萬物也,汝可指心之方隅分劑,猶如彼鏡與水乎?若心無形朕,不能生萬物者,天主亦無形朕,胡能生萬物也?若天主無形而能形形,心獨不可無形而形形乎? 其言曰:「有在物之內分,如陰陽是也;有在物之外分,如作者之類是也。天主作物,則在物之外分矣。」徵曰:天主作天地萬物,必在天地萬物之外。如匠作器皿,必在器皿之外。是固然矣。然則天主有方隅也、有分劑也,原非遍一切也。則必有分段也、有變遷也。何以無始無終,能為萬世主乎? 其言曰:「形者在所,故能充乎所。神無形,則何以滿其所乎?一粒之大,萬神宅焉。豈惟往者,將來靈魂並容不礙也。」徵曰:神之無形,善乎其言之矣。然無形則無往來,亦無數目,亦無生滅。而曰靈魂天主所生,其可乎哉? 其言曰:「化生天地萬物,乃大公之父也。又時主宰而安養之,乃無上共君也。世人弗仰弗奉,則無父、無君,至無孝、至無忠也。」徵曰:夫世間之法,決無全能。故天地能覆載而不能炤明;日月能炤明而不能生育;父母能生育而不能教誨;師友能教誨而不能賞罰;君主能賞罰而不能無漏網;鬼神賞罰無漏網而又不能覆載炤明等。若天主果有全能也,則直以天主覆載、炤臨、生育、教誨、賞罰之而可矣。又何用天、地、日、月、君、親、鬼、神為?若猶待天覆地載,乃至親生君治之也,則天主全能安在?今現見人之生也,天覆之、地載之,日月炤臨之、父生之,母育之,國君統治之、鬼神昭鑒保護之。顧不知感其恩德,獨推恩於漠無見聞之天主,謂之大父、大君。既謂之大父、大君,則必以吾父、吾君為小父、小君矣,豈不至無孝、至無忠哉?又設謂天主全能,即寄於天、地、日、月、君、親、鬼、神,如國主寄全用於公、卿、牧、長。則庶民有善,官宰賞之可矣;庶民有罪,官宰罰之可矣,豈事事必經國主哉?又庶民之所承事,亦但承事官宰無違,即為承事國主矣。豈必獨事一主而禁其承事官宰哉?今謂仙、佛僭竊,禁不承事,猶之可也。天、地、日、月、鬼、神,固天主所造,以覆載炤護人者,而亦禁其拜祭,不亦異乎? 其言曰:「人心性命,原天主所賦也。」徵曰:天命之謂性。紫陽之解甚謬,吾[A7]已釋大意於前矣。夫可賦者,必其有形者也。心性有何形像而可賦乎?若無形像而仍可賦,則天主靈明,亦必有賦之者矣。又可賦則可奪,云何有始而無終乎?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其言曰:「必先有物,而後有理。引詩云『有物、有則。』」徵曰:夫理者,貫於物之終始,而能成物者也。故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詩》所謂有物有則,正繇從理成物,故即物是理。如金作器,器全是金也。若言先有物而後有理,則未有物時便無理耶?既無物即無理,則無天地時尤必無理。而天主在天地先,乃無理之尤甚者也。 其言曰:「必有無始,而後有有始;有無形,而後能形形。吾身之先,必有父母生我。必有天主降衷於我。」徵曰:無始無形,快哉論也!若天主無始,則父母亦無始乎?天主無形,則父母亦無形乎?或解之曰:「父母有形,故有始。天主無形,故無始也。」徵曰:吾身有形,故有始。吾心性無形,何為不無始乎? 其言曰:「天地猶一宮室也。宮室、樓臺必待有主製造而後成。曾是天地之大,無有主之者,竟能自造自成乎?」徵曰:宮室未成時,主及工匠,依地依廠。天地未成時,天主何依耶?又宮室則用土木瓦石成之,天地用何物成之耶?又未有天地,先有成天地之料耶?此料為本有之?為天主生之耶?且安置何所耶?為在天主身內?為在外耶?若在身外,則天主不遍一切;若在身內,不幾戕賊其身,而以為天地萬物耶? 其言曰:「太極之說,不過理、氣二字。未嘗言其有靈知覺,明也。既無靈覺,何以主宰萬化?」徵曰:孔子不言「易有太極,是生兩儀」乎?夫易即靈明知覺之本性也,故無思、無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然正不必以此主宰萬化。若萬化定有主宰,則但化善而不化惡,但化樂而不化苦。聖人修道之教,反為無用矣。 其言曰:「儒云:『物物各具一太極』,則太極與物同體。囿於物而不得為天地主。」徵曰:太極妙理,無分劑、無方隅,故物物各得其全,全體在物而不囿於物也。孔子曰:「範圍天地之化而不過,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此之謂也。汝謂獨一天主,不與物同體,則必高居物表,有分劑、有方隅矣,何謂無所不在? 其言曰:「人為天主所生,悉啟翼於善。或乃為惡,則同人所自造。」徵曰:天主既有全能,何以好善而人不善,惡惡而人反惡?或救之曰:「如父母生子,但欲其善,不欲其惡。子偏作惡,父母何辜?」徵曰:父母生子身,不生子心性,故不得自在也。天主既生其心性,何不但生善心性耶? 其言曰:「天主生物,欲以養人。生人,欲以事主。」徵曰:天主既無始,無始何人事之?而忽起生人事己之想?又父母生子,為防老死。天主既無終,生人何用? 其言曰:「人之生從何來?死從何去?」徵曰:此佛氏嘗談也,亦吾儒秘旨也。而用之則大異矣。孔子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精氣為物,遊魂為變,是故知鬼神之情狀。逮季路問事鬼神,則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敢問死。」則曰:「未知生,焉知死?」繇此觀之,生死無二理,人鬼無二致,明矣。「朝聞道而夕死可者」,謂其死而有不死者存也。既死而不死,則生必不生,而謂天主賦之始生,可乎? 其言曰:「天主降生之時,第以本性之原體,結合於吾人之性體。譬之以梨接桃,梨藉桃以生,桃何嘗損其本體?」徵曰:彼[A8]謂人之性靈皆天主造。而今以桃、梨譬之,將謂世間之梨,皆桃所生乎?梨本桃生,何須待接?待接方生,則桃本不能生梨矣。 ᅟᅟ==[A8] 謂【CB】,▆【嘉興】== 其言曰:「天主未降生千百年前,[A9]已豫示必降之兆。及其將降,又有天神來報。乃至種種奇功異瑞。其書充棟,特未傳譯」等。徵曰:此與釋氏所述佛生瑞應何異也?若謂釋迦為摩耶所生,不過是人。則天主為聖女所生,獨非人乎?若謂耶穌定是天主降生,則安知釋迦非天主降生乎?若謂佛氏經書荒偽,則汝書安知不荒偽乎?若謂汝書歷歷有據,則佛經不亦自謂歷歷有據乎?若謂佛出西域,此間無人見聞,便稱為謬。則汝出大西,此間尤無人見,不尤謬乎?佛書從天竺來,汝則以為誤取。汝謂九萬里來,誰知其非說謊乎?汝既孤身至此,去家[A10]已遠,歷年[A11]已久,何繇與汝交者,猶有本國異物贈之?豈汝膂力甚大,當日所攜之物如此其多耶?抑有神通,朝取而夕至耶?抑有奇術,隨意能變造耶?吾亦聞汝之根底矣。生於近香山岳之小國,聰明奸究,意在覬覦中原神器,故泛海潛至嶺南。先學此方聲字,然後竊讀三教群書,牽佛附儒,杜撰扭捏,創此邪教以為惑世誑民蠹壞國運之本。自謂絕婬不娶而以領聖水之妄說,誘彼愚夫愚婦私行穢鄙。然閩粵民庶,每年必與呂宋等國商賈往來。汝之羽翼,每年附舟賚、送寶物以相資給。是故與汝交者,汝不希彼一毫供養,更以異物而贈惠之。人遂謂汝廉潔無求,勝彼釋、老之勸人布施。乃至縉紳達士,亦被汝惑。以為恭、愨、廉、退,儼然大儒風格。嗚呼!安知王莽謙恭,乃漢室之賊,介甫新學,實宋世之蠹哉!汝之心術亦太惡矣。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其言曰:「物或有始終,如草、木、鳥、獸;或有始而無終,如天、地、神、鬼及人之靈魂。惟天主無始無終,而能始終萬物。無天主則無物矣」。徵曰:吾儒謂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其次致曲,曲能有誠,誠則形。乃至惟天下至誠為能化。至誠之道,可以前知。至誠如神,至誠能盡其性,能盡人物之性,贊化育而參天地。故先以二語定其宗趣,所謂「自誠明,謂之性;自明誠,謂之教。」而又結示性修不二,天人合一之旨,故曰:「誠則明矣,明則誠矣。」此真物化根源,非所謂天主也。若必立一天主,至靈至聖,無所不能,威權不二,則化育決無勞贊,而天地決不可參,豈理也哉!又彼所立有始有終、有始無終、無始無終三句,尤為不通。易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器則有始必有終,道則無終必無始。既許有始無終一句,何不并立無始有終一句耶?且草木與鳥獸,其不同甚矣,猶皆有始有終。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耳,獨有始而無終,何耶?又世間之法,父子必相類,因果必相同。現見人決生人,鳥決生鳥,瓜不生豆,豆不生瓜。天主既生人也,人有始無終,天主亦必有始而無終矣。若天主靈妙,故無始,則人心亦靈妙,何謂獨有始乎?若人心靈妙,天主賦之,則天主靈妙,安知不亦有賦之者乎?又天主生人,則謂人之大父也。生鳥獸,不為鳥獸父乎?生草木,不為草木父乎?鳥、獸、草、木之父,亦何足為尊主乎? 其言曰:「譬如樹之花、果、枝、葉及榦,皆繇根生,無根則皆無。乃樹之根,固無他根所繇生也。天主是萬物根底。何所繇生?」徵曰:樹根必依地者也。天主獨能無所依乎? 其言曰:「天主當初欲生萬物,以為人用。先開闢天地,化生萬物之諸宗,然後化生一男一女等。」徵曰:天地未闢,尚未有人。云何欲生萬物以為人用乎? 其言曰:「生前為善、為惡,其魂各以死後赴天主審判。」徵曰:若天主無形、聲、處所,則死者將何所赴?若可赴聽審判,殆如世間士師,亦如釋氏所稱閻羅。然設如士師,則士師亦父母所生,不免老死者也。設如閻羅,則閻羅亦眾生數目,不免輪迴者也,猶可稱無始無終,造物之真宰耶? 其言曰:「天堂、地獄之報決不可免。所以定有後世。無有一人能憶前世事者,所以定無前世。」徵曰:執途之人而問以初生時事,亦無一人能憶之者,可謂并無初生事乎?初生雖不憶,不可謂無初生。前世雖不憶,又安知無前世也? 其言曰:「仙、佛、菩薩,令人奉敬自[A12]己而抗天主之權。」徵曰:仙、佛、菩薩,雖非吾儒所宗,然必說有諸仙、諸佛、諸菩薩等以為世人所敬。又說天、地、日、月、星辰、鬼、神皆應奉事。則非專奉自[A13]己也。耶穌乃令人專奉一主,不得拜祭天、地、日、月等,其專利嫉妒不尤甚乎? ᅟᅟ==[A12] 己【CB】,已【嘉興】== ᅟᅟ==[A13] 己【CB】,已【嘉興】== 天學再徵 附 鍾振之居士寄初徵與際明禪師柬 憶吾兩人,生同一日,學同一師,幼同一志。不謂尊者至廿四歲,逃儒入禪。二十年來,所趨各別,音問遂疏。茲者病臥湖濱,忽聞天主邪說。借彼矛,攻彼盾,略為《初徵》。知尊者久事禪學,必有破敵餘才。且彼既專攻佛教,尊者似亦不容默默。拙稿呈政,惟進而教之。 際明禪師復柬 方外雲蹤,久失聞問。而髫年千古之志,則未敢或忘也。接手教,兼讀《初徵》,快甚!居士擔當聖學,正應出此手眼。山衲既棄世法,不必更為辯論。若謂彼攻佛教,佛教實非彼所能破。且今時釋子,有名無義者多,藉此外難以警悚之,未必非佛法之幸也!刀不磨不利,鐘不擊不鳴。三武滅僧,而佛法益盛。山衲且拭目俟之矣。草復不既。 鍾振之寄再徵柬 曩寄《天學初徵》呈政,意尊者必出手眼,共閑聖道。而竟袖手旁觀,豈髫年千古之志,與世法俱棄耶?何謂未敢或忘也?邇來邪說益熾,不得[A14]已再為之徵。必祈為我斟酌。[A15]毋曰:「爾既不歸投佛法,吾亦不預聞儒宗也。」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ᅟᅟ==[A15] 毋【CB】,母【嘉興】== 際明禪師復柬 儒、釋二家,同而復異、異而復同,惟智人能深究之,非邪說可混淆也。惟真儒方能知佛;亦惟學佛始能知儒。讀居士《再徵》,其揭理處,如日輪中天;其破邪處,如基箭射柳。孔、顏一脈,可謂不墜地矣。山衲豈能更贊一辭?惟冀居士以此慧性,更復深究西竺心傳,則世出世道,均為有賴。形跡雖疏,神交匪隔。當不以我為狂言也。 闢邪集跋語 余嘗讀《觀所緣緣論》,先展轉縱奪以破外人,然後中立正義。倘外計未破,不應先主自宗。譬以良將用兵,先以威伏,後以慈撫也。近日天主之教淺陋,殆不呈言。彼翕然信向者,達士不過為利所惑,庸人不過望風超影,皆無足怪。獨[A16]惜夫破之者,不能借矛攻盾,往往先自立宗,反未免齎盜糧而藉寇兵耳。惟茲二《徵》,絕不自軌一法,惟乘其釁而攻之,大似尉遲、敬德,裸身赤手入陣而奪矛取勝。其以臨濟白拈賊之心裏者耶?乞集一出可以破邪,可以匡世,可以閑聖道,可以獲 國運,利亦偉矣。爰不揣庸劣,評而梓之。 ᅟᅟ==[A16] 惜【CB】,▆【嘉興】== 新安夢士程智用謹跋 #---------------------------------------------------------------------- #【經文資訊】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 第 23 冊 No. B120 闢邪集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2-10-12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 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CBETA)依「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所編輯 #【原始資料】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一),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二),王薪權大德提供新式標點 #【其他事項】本資料庫可自由免費流通,詳細內容請參閱【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資料庫版權宣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