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25p0667_01.gif|300]] ![[J25p0667_02.gif|300]] 壽昌語錄序 達磨大師云:「明 佛心宗,行解相應,名之曰祖。」從上諸先德,通身不掛寸絲,良繇見處圓明,故行處自然勦截耳。或有眼而無足;或有足而無眼,偏枯之學,古德所呵,惡能擔荷佛祖大事乎?然初祖達磨大師記已有:「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豈緣會使然耶? 我明自正、嘉以來禪道中絕,先師乘悲願力應化閻浮,於是江西之宗旨始立。最初從廩山發悟,而末後印法於五臺,入室陞堂全提正令,諸方尊之為「壽昌古佛」,故壽昌之名獨傳。先師悟道之後住山三十年,戴笠披簑與黃牛白牯同事,常示參徒曰:「凡行處不孤硬者,必見處猶帶廉纖也。牽犁拽鈀,法法全彰,豈待老僧再舉揚乎?」會下飽參弟子鼻孔遼天,先師把住咽喉不許轉身通氣;即上首來公、謐公、賢公等,猶以出世一著囑之。 余見近代宗師草草傳授,末流之弊師弟交識,然後服先師手段之辣也。或曰:「壽昌應西竺懸記而來,故作用與古人一體。」不知為西竺易、為壽昌難,西竺當佛道熾昌之日,遍地皆旃檀林,龍象如雲,其扶豎法幢也殊易;壽昌當宗風寥絕之時,觸處荊棘狐狸作祟,其建立宗旨也特難。乃參悟既與德山、臨濟同堂,而操履又與百丈、趙州共路,余所見諸方善知識未有過壽昌者,其古佛再來耶?自壽昌單提向上一路,於是雲門、黃蘗、徑山、天童諸大老嗣與皆聞壽昌之風而起者也,雖見地未敢輕議,而踐履終遜之。行解相應,名之曰祖。吾師乎!吾師乎! 時崇禎十年夏月既望 西江門人黃端伯稽首譔 壽昌無明和尚語錄卷之上 門人 元來 集 師初住峨峰,上堂。 拈香祝聖竟,復拈香問云:「大眾會麼?此是三世諸佛用不盡底,一齊撒向娑婆世界,釋迦牟尼佛猶用不盡,西天東土歷代祖師亦用不盡。山僧今日信手拈來與眾商量,還是教外別傳、經中玄旨不?函蓋乾坤、隨波逐浪不?截斷眾流、抬薦商量不?大用現前、探竿影草不?當陽撒出、金剛寶劍不?據實舉論窮劫不盡,要且具智眼者揀辨得出,白是白、黑是黑,即不囫侖打作一塊,始可定藂林之是非、驗學者之得失,然後應聖應凡,自然不被詐明頭之所欺,舉措應緣無不合吉也。然此道離微,疏之久矣!眾中有大智者,當拼身命盡力匡扶,以悟為期自他兼利,一生不足再拼一生,盡其三生自然合得。古云:『不入生死大海,難得無價寶珠』,此猶是鈍機,靈利漢一聞便知妙。然雖如是,『不得春風花不開』,且謾道『及至花開又吹落』。」 首座云:「未垂法語[A1]已涉繁端,略借權言彰明大道。迦葉行頭陀之行受世尊衣;和尚習百丈之規登如來座,未審昔時迦葉、今日峨峰是同是別?」師曰:「庭下虛空為汝說,不必山僧再復言。」座曰:「同別[A2]已蒙師指示,單傳宗旨事如何?」師良久曰:「且喜大眾俱[A3]已會竟。」座曰:「三十年前人事異,數千白後祖燈新。」師下座。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上堂 「諸佛時常說法,不須疑議猜詳。是何法?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不論通宗透教,秪貴直下承當。承當箇甚麼?雲騰致雨,露結為霜。蛟龍不宿死水,猛虎豈行路傍?透得這些關捩,何須願往西方?不問先佛後祖,鼻孔一樣放光。作麼生放光?化被草木賴及萬方。釋迦不肯洩破、達磨九年覆藏,峨峰不惜口業,一下為眾宣揚。且道作麼生宣揚?」揮尺一下云:「罔談彼短,靡恃[A4]己長。」便下座。 ᅟᅟ==[A4] 己【CB】,巳【嘉興】== 上堂 瞽目老,聾瞶嫂!色聲兩失剛剛好。更有無手人行拳、無舌人談道;四箇相同論短長,一個於中直笑倒。且道笑個甚麼?奇怪普化翻筋斗,不忝金色頭陀之後。參。 上堂 老僧有一偈,一生受用底,今日分明舉似人,秪是莫將道理會。缽盂一大口,草鞋兩個鼻;以索搊起來,疏通千萬里。不畏高天,無愁遠地;不參佛祖心,非究西來意。為緣得自由,具遊戲三昧;人不肯於我,我卻肯於你。何則?盡十方法界虛空,唯一箇沒巴鼻,何用千思百量,擬議死生來去?一條揤栗自相扶,只是不容生活計。此事真個太煞分明,若再遲疑徒勞心力。 上堂 舉:「老聃云:『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山僧即不然。」彈指曰:「這箇有形生育天地;這箇有情運行日月;這箇有名長養萬物,吾即知其名,故名這箇。秪如恁麼舉,與老子相去幾何?當知這箇生天生地、生佛生仙、生男生女、生聖生賢、生天堂地獄、生餓鬼畜生,更有一般至妙又解生無生。無生子頭白似雪,解向天宮拿日月;要去毘盧頂上行,度生指往無生國;當時有箇老禪伯,一杖當頭親見血。何則?恁麼達磨一宗埽地而滅,如是兩下成怨結。大眾!作麼生為它分雪?維那以拄杖一時趁散,免教思議分別。」 上堂 「雲頭按下大家看,圓鑑高懸百尺竿;即請高人登一步,架空竟不受人瞞。秪如不受人瞞意作麼生?各家路大通空界,不必尋聲觀世音;設使搖鈴攜履去,看來猶不是良心。故昔凌行婆問浮盃曰:『盡力道不得底句,分付阿誰?』盃曰:『浮盃無剩語。』婆曰:『未到浮盃,不妨疑著。』盃曰:『別有長處,不妨拈出。』婆哭曰:『蒼天中更添冤苦。』盃不語。婆曰:『語不知偏正,理不識倒邪,為人即禍生。』南泉聞曰:『苦哉!浮盃被這老婆摧折一上。』婆聞笑曰:『南泉猶少機關在。』澄一禪客問曰:『怎生是南泉猶少機關在?』婆哭曰:『可悲可痛!』復曰:『會麼?』一罔措。婆曰:『跂死禪和,如麻似粟。』一舉似趙州,州曰:『我若見臭老婆,問教口啞。』一曰:『未審怎生問它?』州便打。一曰:『為甚打某甲?』州曰:『似這等跂死禪和,不打更待幾時?』又打。婆聞曰:『趙州合喫婆手裏棒。』州聞哭曰:『可悲可痛!』婆聞歎曰:『趙州眼光爍破四天下。』州令僧問婆:『如何是趙州眼?』婆豎起拳頭。州聞以偈問曰:『當機覿面提,覿面當機疾;報汝淩行婆,哭聲何得失?』婆以偈答曰:『哭聲師[A5]已曉,[A6]已曉復誰知?當時摩竭國,幾喪目前機。』看這婆子只世間俗婦,尚能洞透佛祖心肝,海會道人豈可不通宗師血脈?若乃肯心頓發,誰不丈夫?其或因循,當面蹉過。此公案古來拈提者不少,盡謂浮盃受婆子折挫;其不知婆子為浮盃沉埋,至今猶未扶起。大眾!且道可中優劣作麼生分析?噫!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便下座。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上堂 拈起一著,佛祖一齊捉;放下一著,聖賢悉皆縛。轆轤飛上天庭,泥牛眠交地角;非惟九有沾恩,亦乃四生受樂。惟有八大金剛努眼瞪眉、橫拈倒卓。何則?不許眾生亂描邈。 上堂 「青山青,無山不藏雲;綠水綠,無水不生木。惟有衲僧心,調直無阿曲。」揮尺一下。下座。 上堂 真正龍象子,有時提不起放得下;有時放不下提得起。不弄死蛇頭,要捋生虎尾。有時跨上金毛背,自然足下清風起。是否?咦!水不涸兮魚自在,山青幽也鳥安詳。珍重。 上堂 「冬至時臨事且奇,海風吹倒珊瑚枝;龍王驚起歸空界,河伯神祗失卻威。如是事宜自知。」僧曰:「用知作麼?」師曰:「與老僧執杖。」僧曰:「恁麼不知更好。」師曰:「何也?」僧曰:「清閒僧不做,返更作愁人。」師便打。 上堂 「鐵羅漢撞著赤聲火金剛,二家尚氣鬥堅強,愚情不決問空王,王曰諸行無常。一眾知識還會此意不?不然更聽一頌:『野衲門庭不順情,尋常爭許白雲停;乾坤不昧真因果,一定無干那畔人。』參。」 上堂 「黃面老人沒傝𠎷,悲願示生四月八;一年一次熱湯澆,捨死忘生而說法。四十九年一字無,末後拈花放不下;惹得傍觀笑微微,大似打破葡萄架。爍然所作業不忘,撞著雲門要打殺,貽累兒孫相將墮火坑,尚幸琅琊云:『將此身心奉塵剎。』不然則達磨一宗埽土而盡,豈知今日有寶方老漢重為分雪?秪如此一舉,還有報恩分也無?眾中若有拈得出者,管教橫身宇宙與諸佛眉毛廝結。有麼?」良久云:「噫!真個在家為客易,果然出外作商難。」 上堂 大眾禮拜,燈忽墜地,首座啟曰:「銀缸撲地亂墜天花,曲請尊慈重然寶炬,令昏衢而再朗,使法殿以常明。」師曰:「金罏香裊靄,玉燭燦光輝;寶磬鏗鏘舉,人天聚會時。如是[A7]已為山僧說法竟。何也?法本自法,法外何法?更欲說法,恐辱大法。雖然如是,勉強與大眾商量個論。法之體,亙古獨存,非色非空、無名無相、非隱非顯、非暗非明、非聖非凡、非僧非俗;法之說也,自古至今,天地世界森羅萬象,日月星辰海岳山川四生六道,未有一時不說也。所以云:塵塵說、剎剎說、熾然說,無間歇。大眾還信麼?」首座云:「信。」師曰:「汝作麼生信?」座云:「昨向上藍田裏過,山水通融盡寶方。」師曰:「未是信在。」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上堂 首座云:「喫金牛飯飽,孤峰頂上謳歌;飲曹山酒顛,十字街頭打睡。如斯等輩混亂聖凡,向上全提,乞師拯濟。」師曰:「沒巴鼻漢大地無家;有道心人在處安住。隨時放曠自有來由;兀爾忘緣各無分曉。上來不須問過,一定先知;下去無要通情,決然[A8]已驗。據楖櫪拄杖探海撩天,如帝釋龍王聞而膽戰;憑一缽三衣操冬傲夏,然仁君宰輔見則傾心。非為馳騁蹈高,蓋亦法使如然也。大眾!各宜秉志步武追先。風穴之於白丁、藥山之於牛圈、溈山佑拾橡栗為食、大梅常採荷葉為衣、嬾贊[A9]无收涕之工、百丈示不作不食之戒,其餘真參實悟不可枚舉。一個個打發,如大鵬鳥翱翔萬里蓋地遮天;似師子兒威震十方驚群駭眾。所謂人能弘道非道弘人,自是丈夫各宜知悉。」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ᅟᅟ==[A9] 无【CB】,旡【嘉興】== 上堂 「世尊初誕,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天上天下唯吾獨尊。』雲門云:『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琅琊云:『雲門所謂: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時人秪知雲門罵佛,若非琅琊,冤屈何伸?此事如虛空挂劍號令人天,寶印臨臺指揮龍象,全提向上正眼難窺,雖佛祖猶且皺眉,況魔王安敢肆意?化風屏息,海岳翛然,要具鐵膽銅肝,始解步空捉影。一任野狐精巖中脫殼;從教水牯牛山下投胎。秪如不落因果造化底人,作麼生話會?」良久云:「輪王現出真金子,灌頂承封自自然。」 上堂 大眾恭請山僧上堂所為何事?擬欲求佛法,單窮趁夾窮,更要超生死,無事生出事。莫若推雲歸洞府,引月上蒲團,相共虛明照,一切不相干。當時南泉抖碎虛空七花八裂,驚起露柱石人遍體通流汗血,不是淩行婆,爭解同心結?噫!一眾知識,自當藏拙。 上堂 「臘八逢辰叢林設粥所為何緣?無非順俗,衲僧門庭不必如斯。豈不聞:『三世諸佛不知有,貍奴白牯卻知有?』若恁麼三世諸佛[A10]已立下風,況迦文佛乎?且道貍奴白牯有甚長於諸佛?」首座云:「為它金烹大冶、玉出藍田。」師曰:「然雖如是,寶方不免連貍奴白牯一時趁出三門外。何以故?正令行也。秉綱立紀振叢林,海晏河清不令行;好漢盡收歸寶所,化城推倒不留人。」座曰:「和尚道:『化城推倒不留人。』在和尚分上即得,在某甲則不然。」師曰:「更作麼生?」座曰:「閒挑布袋渾無事,笑等街頭一個人。」師曰:「也是閑弦子。」座大笑,眾禮拜,師下座。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上堂 迷生寂亂,悟無好惡。秪如悟後又作麼生?是聖是賢難捉摸,沒毛老虎頭戴角;翻身擬欲論空王,良驥追風趁不著。是不是、非不非,歸去來兮來去歸;不是頭陀發一笑,人天百萬總無知。久立珍重。 上堂 「法鼓三通眾雲集,看看紅日上欄杆;清風透腋祥雲起,那事分明不隱瞞。大眾會麼?」眾默然。師曰:「秪如與麼,還是大眾瞞山僧、山僧瞞大眾?若謂山僧瞞大眾,韋馱大士不心懽。畢竟作麼生?寶璧割城猶自肯,須知識者始甘當。」下座。 上堂 「曹洞宗旨寶鏡三昧,鑑照往來不逃真偽。觀音來也,觀音一堂;普賢來也,普賢一隊;文殊變化有多端,一時明顯一時晦。且道何人共他作對?不然,但看曹山問德上座曰:『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作麼生說個應的道理?』德曰:『如驢覷井。』曹曰:『道即太煞道,秪道得八成。』德曰:『和尚作麼生?』曹云:『如井覷驢。』」師曰:「作麼生會?會得如井覷驢,便明寶鏡三昧;會得寶鏡三昧,便會如驢覷井。會麼?」首座云:「某甲鑑和尚即不堪,和尚鑑某甲即得。」師曰:「你作麼生會應底道理?」座曰:「隨緣應感即且置,和尚喚什麼作物?」師曰:「應物道理寶鏡三昧,似驢覷井如井覷驢,會得許入曹洞宗,不然則觀音、普賢、文殊也相將攜手笑同歸。」座曰:「若論曹山,猶涉廉纖在。何則?衲僧家不飲君王宴,焉賞野花叢?沒來由跟著驢走。」師曰:「欲知古人遊戲處,須知足下不生塵。」座曰:「今日又遇和尚,猶勝曹山七步。」師曰:「更莫亂商量。」下座。 上堂 良久云:「大眾有疑上來請問,無事各自歸堂。噫!莫道無事好,金剛與泥人揩背,汝等作麼生商量?」僧曰:「遠觀山有色,近聽水無聲。」師曰:「好事不如無。」曰:「崑崙騎象鷺鷥引,一場纔了一場來。」師曰:「會得夜夜中秋月,不明日日枉燒香。」復曰:「時當年三夜四,各自謹守隄防,若被小人算計,一定攪亂法場。前門後戶當仔細,大家嚴密保安康。更須知有一好事,達磨未來東土,彌陀不在西方。會麼?神心按定從空望,半夜天邊挂夕陽。」 上堂 良久云:「陞堂入室事如何?秪為西來老達磨,面壁九年不說法。這一句作麼生道?法筵龍象眾,有會者請出舉看?」首座曰:「某甲不出,眾卻道得。」師曰:「作麼生道?」座曰:「家貧顯孝子,國難見忠臣。」師曰:「道則不無,秪如達磨意落在甚麼處?」座曰:「某甲不煩多說話,和尚惜取眉毛好。」師曰:「白雲飛海嶽,惹得滿天愁。大眾有疑則問,不可法筵中蹉過,不然是諸人之咎,非山僧之咎也。珍重。」 上堂 「撞鐘打鼓,入室陞堂;佛祖規繩,藂林標牓。未明三八九,切莫亂怔慞。罏焚寶篆,臺炳銀缸;緇素一室,雲水兩行。夜靜雲收天地朗,寒風颯颯透心涼;西來教外無傳旨,太煞分明不必詳。會不會?庭前柏枯長果,廬陵米爛成秧;釋迦老子開戶,維摩大士起床。一一分明重舉似,大家作禮各歸堂。」師下座,揮尺曰:「直下承當。」 上堂 揮尺一下曰:「宗乘中事難以措辭,大道門庭爭容擬議。等閒垂一句,如太阿鋒離匣,逢之者則死不移時;似塗毒鼓受槌,聞之者則喪不旋踵,所謂玅峰峻仞野獸難藏;寶樹晶光靈禽莫泊。其用也!單趁金毛歸野窟,直追鐵額入深山。掃天下之欃搶;拂世間之孽屑;提墮坑落塹之類;揭迷封滯殼之流。其功也!使法界、世界、虛空界一體同觀;俾佛道、人道、地獄道萬法融會。雖然如是,猶未為向上事。須知更有出格限量外一句,作麼生道?噫!正令不行先斬首,大機一發聖賢悲。久立珍重。」 上堂 「金銀琉璃、珊瑚瑪瑙,貴則至貴,好則不好。大眾還會否?若會則直下便是,擬議則白蘋芳草。所以僧問楊岐:『如何是佛?』岐曰:『三腳驢兒弄蹄行。』僧曰:『莫秪這便是否?』岐曰:『湖南長老。』古人頌曰:『三腳驢兒弄蹄行,直透威音萬丈坑;雲在嶺頭閑不徹,水流澗下太忙生;湖南長老如不會,行人更在青山外。』只如此意甚明,大眾宜當透脫,不然山僧未免饒舌:『春風吹起百花香,馥郁芬披遍十方;一切行人皆動念,惟除金色罷思量。』」下座。 上堂 維那白椎云:「當觀第一義。」師喝云:「大眾會得第一義麼?若不會且向第二義中薦取。」又喝一喝曰:「會麼?若論此事貴乎操履。如行路人有路行路,路窮上樹,樹到杪時再進一步,則與佛祖同住。秪如這一步作麼生進?咦!淩空挂彩,有眼皆窺;唯除瞽目,聞而不疑。春風不在花枝上,一任靈峰哭子規。珍重。」 上堂 維那白椎竟,師曰:「收。無量劫來事[A11]已周,春風只到蓮華國,菡萏馨香遍界流。大眾還曾合頭否?若合頭,古人尚喚作繫驢橛,何況不合頭?秪如山僧,昨早停箸,披蓑頂笠美钁頭,到晚猶不覺倦。若不履踐,至百丈堂奧焉能禁得?大眾!須是到恁麼田地始得。」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觀音聖誕上堂 「五分真香預[A12]已然,光明雲起遍三千;普熏三世真如際,以祝當今萬萬年。更冀滿朝王佐、合國軍民共樂堯天。觀音大士!且喜來也,某甲有句請問大士:『實是今日聖誕耶?』秪如天無蓋地無底,一切世界有無情身從何而起?道得即共大士七十三、八十四;道不得未免拄杖道道。」良久曰:「先[A13]已告過當仁不讓,念大士記正法明王,且放三十棒。珍重。」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上堂 素號無明實不明,憑條拄杖驗疏親;佛祖撞來只是打,看他那個解翻身。直須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始得。作麼生是藏身處沒蹤跡?會麼?拾得拊掌笑呵呵,寒山忘卻來時道。珍重。 上堂 「收。山僧於法無罣礙,秪欠諸人些禪債;今朝一一為酬償,要者來支無後悔。」以拂子打一圓相曰:「上不似下,下卻似上;上下打合,總不似像。會麼?將謂有許多債主,元來卻無。咦!孤峰夜半猿啼切,激月攜星拱北辰。」 上堂 「今夜初三,明朝十一,若問如來禪,一切都道畢,祖師禪作麼生會?中九下七。還會麼?虛空有路虛空大,可惜行人不解行;若是有能行上去,只饒佛祖也寒心。秪如恁麼道,會則直下會去;若不會,時寒各自珍重。」 上堂 「一切佛祖異口同音,共唱宗乘各宜諦聽,有能聞者出眾舉似,老僧麈尾當堂分付。不然!向第二門頭聽取一頌:『虛空不自行,倒使崑崙走;四處無可投,藏身於北斗。驚起烏兔飛,乾坤兩眉皺;野干盡潛蹤,獅子無時吼。凡聖齊教立下風,彌勒當來續其後。』珍重。」 上堂 揮尺云:「虛空掛劍,海裡燃燈;逆地左轉,令天右旋。教無舌人說法;使無手人行拳。然非今世定是前緣。且道還是神通玅用,法爾如然?咦!龜毛合索拴滄海,驚起龍王上梵天。珍重。」 上堂 「易擺脫,難放下!明月清風來大廈;易放下,難擺脫!東海南溟知幾闊?或有人問是何因?達磨直指真機括。豈不聞昔有僧問趙州:『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曰:『放下著。』僧曰:『一物不將來,放下個甚麼?』州曰:『放不下,擔取去。』古人於此有省,故云:『有水皆涵月,無山不帶雲,若非踏破須彌頂,爭識金剛水際深。』」 上堂 「有始無終衲僧活計;有終無始衲僧常規;有始有終衲僧家具;無始無終衲僧巴鼻。透得一句生死自在;透得二句來去自由;三句透得,可以為人天師;四句總透得,可以為佛祖師。大眾!且作麼生透?」良久云:「五虎淩空攢玉兔,二鸞沖漢趁金烏。」 上堂 「曹谿一派來,雲水兩行集,畢竟作麼生,大事都了畢?如其未透,但看黃龍心參雲峰悅,三年無所得,因辭去,悅曰:『汝往依黃蘗。』心至黃蘗四年,不大發明,又辭再上雲峰,會悅謝世,仍止石霜。因閱《傳燈》至僧問多福:『如何是多福一叢竹?』福曰:『一莖兩莖斜。』僧曰:『不會。』福曰:『三莖四莖曲。』於此開悟,徹見二師用處,徑回黃蘗。方展具,蘗曰:『子[A14]已入吾室矣!』心踴躍曰:『大事本來如是,和尚何得教人看話頭百計搜尋?』蘗曰:『若不教爾如此究尋到無心處自見自肯,即吾埋沒汝也。』」師曰:「大眾!且道作麼生是大事了畢?」復曰:「奮然揣出虛空骨,驚起須彌折斷腰。」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上堂 師彈指一下云:「大眾作麼生會?」眾無語。師曰:「不會出世師,空勞一彈指;最無分曉句,真是難接觜。倚天長劍逼人寒,不是其人徒側耳;方知摩尼一顆珠,解用須是寒山子。」下座。 上堂 覺天空湛,心月通明。清沙布碧漢之章,綠水印銀蟾之鑑。藏山於澤,爭如藏身處沒蹤跡;藏舟於壑,曷若沒蹤跡處莫藏身?所以無味之談塞斷人口,吞吐得者迥出聖凡。漫天網子衝開,陷阱坑兒跳過,更有出格一句,作麼生道?金翅擊開娑竭浪,龍宮王子盡魂驚。 上堂 在欲行禪,火裏生蓮;拈起木杓,撞破蒼天;償佛祖債結眾生緣。所以喫不得好喫;行不得好行;坐不得如意坐;眠不得自在眠。不許依佛座;不許傍祖邊;不許遊地獄;不許住人天。心不得揣,口不得言,只得如虛空相似,究竟都來實可憐。眾中還有甘分者麼?咦!摑碎虛空都撒卻,從教彌勒下生來。參。 上堂 群峰鬥聳,徒惱須彌;萬派爭朝,空疑海漠。所以大同絕比,本色超方。如錦鱗獨躍龍門,免煩點額;似良驥衝開銜轡,謾自搖鞭。垂絲千尺不回頭;美料滿盤無著意。淵溟自在,海島逍遙。須知恁麼不恁麼總不得一句,要是其人。會麼?陶潛不肯休杯去,今昔蓮宗枉掛名。 上堂 以拄杖卓一下曰:「一回舉起一回新,昨夜三更過孟津;驀然撞著風顛漢,三腳驢兒美蹄行。即以拄杖一摑。彼不審來因,翻身見臨濟大師請決不平。濟亦以拄杖趁出曰:『冤有頭,債有主,情理難伸。』任是馬祖快斧、藥山利刀莫能劈析;縱教雲門舌劍、洞山唇鋒也斷不明。正所謂:劍為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瓶。」 因事上堂 「同風罕會,據款偏逢。狹處倒走千乘之駒;寬場難藏一塵之蠛。各得隨宜受用,無非玅行難思,如實當機,直須自契。若則扶掖宗旨,一條窮性命何貪?但凡叩激[A15]己躬,萬倍尊榮身不較。故宣宗喫黃蘗掌,不封粗行沙門;獅子承罽王刀,永播別傳祖道。為得造深步遠,自能革故鼎新。用大智能不逐是非途轍;受重賞罰方知苦樂寒酸。縱湊地刀鎗莫驚;任滿城火焰何懼?命根不斷,毫釐逆順不甘;性相頓空,百千生殺何涉?馬祖一聲喝,百丈三日耳聾;黃蘗三頓椎,臨濟一生心死。若是英靈衲子立成笑具,參方正眼卻總難瞞,畢竟獨超諸方一句作麼生道?」良久云:「地上有程終莫走,空中無路始干行。」 ᅟᅟ==[A15] 己【CB】,巳【嘉興】== 上堂 「即心即佛,幾箇奈何?非心非佛,呢喃者多。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明眼衲僧多恍惚,縱然大梅我秪即心即佛,也似蚖蛇戀窟,作麼生始不拖泥帶水去?咄!」復云:「恰好。」便下座。 上堂 良久云:「汝等諸人從吾覓箇甚麼?若論佛法各[A16]已具足,汝於吾覓,腳跟下早是蹉過了也。諸人切莫遠馳求,單單看箇波羅蜜,忽爾頂門突出來,皎然大似天中日,法界虛空成一團,佛法世法都了畢,此時更擬復何為?大散關頭獨腳立,地轉天旋止遏莫及,會麼?」僧曰:「作麼生是諸人本自具足底道理?」師曰:「待汝一腳踏平須彌頂,然後向虛空外與老僧相見。」便下座。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元旦上堂 今年確與去年別,有情一切離生滅。今日不與昨日同,四方八面演宗風;坐見眾生成佛去,惟有貍奴不肯通。假饒德山施棒猶如鐵橛;臨濟下喝勝似耳聾;趙州茶他也不順;雲門餅彼亦不從。且道他具甚麼眼,得如是去就?只緣彼知有。大眾!彼既知有,畢竟知箇甚麼?噫!摩醯撞著仙陀婆,見聞覺知使不著。 上堂 首座舉云:「入無量義處,天雨四花;放白毫相光,地搖六震。輪王寶髻未敢輕窺,今日臨筵乞施大眾。」師曰:「長空無路,禪者偏行;白浪滔天,智人能擭。萬丈玄門過去,猶落那邊;千尺井中出來,終居此岸。伏藏純金不顧;補囊破缽何留?行平地驚心;步險崖放膽。本色分上,智眼鑑諸。秪如不涉此因緣,又是甚麼去就?」首座曰:「番番㩆㩆真奇怪,直勝三千夜不收。」師曰:「珍重。」 歲夜上堂 「古云臘月三十夜作麼生折合去?山僧借路經過,大眾!有解折合者,老僧與你商量,莫不是頓悟自心即名為佛不?莫不是一心不生萬法無咎不?莫不是瞥地一翻通身解脫不?莫不是言前薦得句下承當不?若作恁麼會,孤負先聖去也。且道作麼生得不孤負去?」良久云:「嘍囉國裡生嘍囉。」便下座。 上堂 「明白太甚,其或未然,黃公喫惱問張婆:『貧窘教人怎奈何?』張婆嘻笑答黃公:『直須節儉做家風。』黃公得意翻身去,四下門前栽荊棘;截斷人間是與非,果然家業重新起;二下商量生意通,果是優餘賽石崇。眾中且道,他作麼生意得如是慶快?」博山出曰:「向上玄談不勞拈出,斷索殘篇一句作麼生道?」師曰:「若如是透得,則德山棒、臨濟喝拈放一邊;趙州茶、雲門餅不勞舉著。」山曰:「和尚齒不關風。」師曰:「爭奈宗門慶幸。」山曰:「觸著家風不是家風?」師曰:「雖然如是,此一上堂特為四來緇素等。」山曰:「卻請和尚下座。」師曰:「業障隨雲走,靈明逐日回。」 上堂 「不論一義二義,只要直下便是。大眾!作麼生說個直下便是底道理?」僧曰:「露柱燈籠𨁝跳。」師曰:「何不道頭髮連鬚,眉毛合鼻。會麼?會則便請領去,不然關山萬里。」便下座。 上堂 此事若舉起無風起塵;如放下猶雲蔽日;縱然不舉不放又在顢頇。一切屏除未是佛祖境界,畢竟作麼生是佛祖境界?咦!嵐風起處乾坤震,劫火燃時世界空。 上堂 「南無薩怛多,無始笑呵呵,畢竟因何事?憍陳如、達磨,一個混眾一個獨坐,這等淆訛,今古禪和幾奈何?卻有露柱子返是覷得破,大眾且道他覷破箇甚麼?」良久云:「動地驚天,一場懡㦬。」 上堂 抽筋不動皮,換骨不見血;筋骨一齊空,遊行不倒跌。達磨大士解滅而不解生;釋迦老人解生而不解滅。要知生滅不相干,除是當年乾屎橛。 臨終辭眾上堂 「今年只有茲時在,請問諸人知也無?那事未曾親磕著,切須綿密做工夫,從上佛祖皆因如是。昔歸宗座下僧,夜大叫曰:『我悟也。』歸宗次日上堂曰:『昨夜大悟僧出來道看。』僧出曰:『師姑元是女人做。』若論歸宗,馬祖下出八十餘員善知識,歸宗其一也。此僧若不的的當當到這田地,怎肯許它?大眾!且把這公案左看右看反覆細看,是箇甚麼道理?還有佛法也無?還有宗乘也無?且喜沒交涉。此是老僧今日最後分付一著。大眾切宜珍重。」 小參 一定不空如人捉風;一定是空如鳥遭籠;空卻不空佛不居中。佛本非有誰在不在?露柱生兒解做買賣;賣者本無一文,買者不受一塊。惟有春風乃自知,百草頭邊解捏怪。 小參 參學之士道眼未明,但當看箇話頭,要立個堅固志,如一人與萬人敵,安敢放意殺出方了。孳孳然、念念然!管甚麼色、管甚麼聲?冤也不管、親也不管;佛也不管、凡也不管,非是不管,有死對頭在。護生須是殺,殺盡始安居。雖然如是,最是省力,不須念經不須拜佛;不須坐禪不須行腳;不須學文字不須求講解;不須評公案不須受皈戒;不須苦行不必安閒。於一切處只見有話頭明白;不見於一切處,倏然一時瞥地,如日昇空十方普遍,盡大地是個話頭。所謂:「打破大散關,直入解脫門。」到恁麼時節方是得力處,故云:「得力處便是省力處也。」到此始有說話分,方可見人探竿在手,得大自由不受羅籠。看宗也得看教也得;遊方也得住山也得;禪定也得散誕也得;作佛也得為凡也得;混眾也得獨居也得。所以云:「我為法王,於法自在。」一切即一一即一切,無第二人。此事若不從自心契悟一回,縱有見解如說食不飽,大丈夫兒決不說了便休自[A17]己相欺誑,若不踏到底定是不肯住,到底人始不被諸法緣轉,自有通變解向。有佛處趁一步;無佛處放一著。使一切聖賢挫折它不得,討甚巴鼻?天地陰陽算計拘束它不得,因果罪福其奈爾何?只饒佛祖到這裡,只得吞聲忍氣,何況其餘?蓋為得大總持王三昧也。切宜珍重。 ᅟᅟ==[A17] 己【CB】,巳【嘉興】== 小參 究竟窮極不存軌則,虛明自照不勞心力。有時即心即佛純一酥酡;有時非心非佛顢頇漆黑;有時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生金剛圈撞著頭疼;有時不求佛、不求法、不求僧,爛楖栗[A18]刺踏著腳坼;有時東涌西沒不住有為;有時南現北藏常居無額;有時探竿試杖撥草瞻風;有時無影尋蹤驗贓捉賊。顯大機、施大用,各賽精肌;握大權、奮大威,單行擲摑。魔佛界空,凡聖情滅;大家團欒,同共休歇。 ᅟᅟ==[A18] 刺【CB】,剌【嘉興】== 小參 事不盡於心,蓋因理不明;理明無別事,萬法心兄弟。左右常時用,用無有我人;本自如如體,何處乃非真?乾坤非是大,日月未為明;種種諸三昧,順逆啟愚扃。金沙馬郎婦,東際善財身;本證無依欲,發用駭群英。喚作事得麼?喚作理非親;事盡事無礙,理空理自明。管甚戒定慧?說甚殺盜婬?入門便棒喝,纔出不放行。大死仍復打,痛處愈加針;壁立千萬仞,不通凡聖情。佛祖亦莫測,何況天鬼神?參禪學道者,休令理事萌。要入五宗旨,須當理事精;千聖不傳法,單傳無事心。無心無事相,諸佛及眾生;了了這一著,非來去與今。 小參 三十年來學此道,如今連學一齊掃;掃不去的似冤家,送不向前推不後。拽杖翻然打木嫂,諕得石女嚎嚎叫;這般古怪事難憑,引起鐵牛呵呵笑。大眾會麼?咦!三腳驢兒美蹄行,問誰跨也誠希少。 小參 禪家流,當勘破!畢竟自身無有我;無我端然彼即空,說箇空時猶話墮。萬法齊觀總秪麼?了無一法是真宗;佛祖架上雲煙閣,賢聖齊教立下風。三界無心無歹好,何須更把塵勞掃?妙明殊勝竟無貪,世界何須生懊惱?君不見,牛頭昔日曾輕慢;設有一法過涅槃,我說猶如一夢幻。果然見得分明,隨處盡是家津;不向色聲取捨,從他虎嘯龍吟。滄溟晝夜無停水,誰論其中古及今。 小參 路傍得底終險,途中受底仍虛;自心解者猶差,從它悟底曷是?恁麼不恁麼總不得,作麼生得是去?若於大變門頭密契一場,則知世尊拈花頭陀微笑,正似空花捏目;教外別傳互相授受,又是白玉增瑕。千般去就,有膽無心;無限鋪排,誑諕狂子。何必別峰相見?豈須肘後懸符?真裔出頭,不昧高鑑。還有麼?要定乾坤之智眼,除非足下有生涯。 小參 道人住處人難住,日日日輪從西曙;萬象雖同異樣天,森羅純是珊瑚樹;金毛耕耨無土田,上下四圍惟一路。炊無米飯,飲不乳酥;飽禪悅味,行無為事。共三乘!龍象出纏;集五宗!貍奴返故。眉毛廝結復云誰?木上人家頭一戶,能知勿許知解慕。勿令慕!法爾如然絕思惟,千里同風齊免顧。 小參 昔者楊岐方會大師佐護慈明之道,總柄綱律三十餘年終師之世。後赴楊岐請,老屋頹拆不蔽風雨,衲子投誠願充修造,師終卻之。遇夜雪,上堂云:「楊岐乍住屋壁疏,滿床盡撒雪珍珠,縮腳項,暗嗟吁,翻憶古人樹下居。」觀乎古人真參實悟體量越格,實[A19]已到佛祖地位,尚猶不肯自安,仍如在學分中行履,孜孜不矜受用清澹。我汝濫膺林下飽食煖衣,寒附紅罏夜安厚被,三時閑暇百事無干,尚不足心猶無慚愧,道行弗備習障未除,一生如意累世牽纏。切宜悔心專一向道,參求向上盡卻今時,性理未明如喪考妣,念念不捨以悟為則。直須打破大散關,方可縱心行路去。珍重。 ᅟᅟ==[A19] 已【CB】,巳【嘉興】== 小參 「心有一法,在處不安;心無一法,未免顢頇。有無心不著,畢竟是何端?江山礙眼情非瞥,心境居胸識未乾。故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透過三句外,自然與佛無差,橫行也得、直行也得,無能攔攩;殺也不怕、活也不怕,豈解傷鋒?為伊有通霄路徑,行於鳥道何處覓蹤由?似幻人把捉伊不住,佛祖尚不奈何,況天堂地獄耶?大眾!須信有這箇道理,秪如不落聖凡一句作麼生道?」良久云:「大鵬鼓翅飛龍震,獅子頻呻大象驚。」 小參 一念不生,諸佛眾生無二相;三心勿起,五宗百派總孤明。十方三世誰安?六道四生何立?了無所了,了得元了自心;明無所明,明時秪明本性。三藏不談別事;五宗豈闡它乘?性理未徹,故起萬種參差;心地若明,渾化百家骨董。玄路登而開義網;關捩碎而破疑團。更不滯句隨言,一任曇花開遍野;竟休循行數墨,儘從貝葉散彌天。六載苦行是何緣?秪為演若;九年面壁成甚事?專引逃兒。正眼觀來,誠如一夢。唯有一真一切真,棒喝徒勞驅使;萬法總一法,殺活枉用行持。千聖不奈它何,秪是元無所有;諸方盡力歸仰,皆因脫體全空。從教五位排班,覓蹤跡了不可得;三玄門啟,求影響畢竟難知。百千文殊,神力難出那伽;一箇普化,靈蹤驚翻大地。爭似野狐能變化,不出黃蘗圈䙡;縱饒牛牯解翻身,仍受南泉嘔氣。三千門下百萬人天,檢點將來盡皆喫棒。且道過在甚麼處?噫!秪為今時有,未免古時無。 小參 佛法非法,貴在悟達;祖道無道,要須親到。達則決聖凡之是非;到則斷人天之果報。達不達!一念無生定自發,發後千燈共一光,不須更議其生滅;到不到!一念純真當實造,造到因緣機熟時,一定虛空解跌倒。論甚佛祖,談甚法道?十方法界絕行蹤,陽燄空花何處討? 汝等諸人既臨法會,當以法為先,若不得法,所修何益?何者是法?即汝心是。古云:「即心是佛,即心是法;法佛無二,僧寶亦然!」故云:「萬法從心生。」還知此心麼?即是目下歷歷孤明晃耀乾坤底。又古云:「心法無形,貫滿十方。」此心在眼能見十方色、在耳能聞十方音,如是六門無不鑒覺,須自省悟。若不識此心,縱修十善亦非解脫;縱得大定亦非究竟;縱有辯才智慧,只成乾慧,不免輪迴。汝莫言但要空五蘊便度一切厄苦,不知五蘊本空苦厄何有?經不云乎:「色不異空,空不異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空即心也,色受想行識亦心也,所以凡所見色皆是見心。經云:「一切世間諸所有物,皆即菩提玅明心體。」此心一悟,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乃至無智亦無得,一即一切、一切即一。若能如是何慮不畢?若不悟者,但於心法無形貫滿十方中參看。忽日參透光超日月大納乾坤,方是入頭處,管取有說話分,自然不被一切有無事縛。珍重。 小參 「昨夜雷轟電掣打破虛空,腦裂不甘,哀告毗盧,不能依公斷決。大眾!有知者為伊分雪?」僧曰:「總在和尚。」師曰:「聊與一摑。」 歲夜小參 時當三十夜,當知折合處,雲從龍,風從虎。九九八十一,五五二十五;西天四七宗,東土二三祖。甜瓜徹蔕甜,苦瓠連根苦,趙州、黃蘗不落其數。參。 臨終小參 人生有受非償,莫為老病死慌;笑破無生法忍,自然業識消亡。一時雲淨常光發,佛祖皆安此道場。故云:「我今安住常寂光,名大涅槃。」縱佛祖曲示玄玅差別門庭,七方八便接誘群機,總不出大寂滅光而[A20]已。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念佛法要 念佛人,要心淨!淨心念佛淨心聽;心即佛兮佛即心,成佛無非心淨定。念佛人,要殷勤!淨念相繼佛先成;佛心充滿於法界,一念無差最上乘。心念佛,絕狐疑!狐疑淨盡即菩提;念念不生無繫累,十方三界普光輝。念即佛,佛即念!萬法歸一生靈燄;靈燄光中發異苗,自然不落諸方便。念佛心,即淨土!淨心諸佛依中住;念佛心勝萬緣空,空心早上無生路。念佛人,要心正!正心一似玻璃鏡;十方明淨物難逃,萬象森羅心地印。念佛人,要真切!切心念佛狂心歇;歇卻狂心佛現前,光輝一似澄潭月;波瀾浩蕩不相干,聖凡示現離生滅。念佛心,聽時節!時節到時心自悅。似遭網,打破大散關;如失珠,抒教黃河竭。見有是利不思議,非為饒舌為君說。念佛心,須猛究!直下念中追本有;非因念佛得成佛,佛性亙然常不朽;剔起眉毛須自看,瞥然親見忘前咎。念佛人,有因由!信心不與法為儔;參禪講解全不顧,直下心明始便休。露地牛,耕翻大地;漫天網,收攝貔貅。生擒活捉威天下,越祖超宗異路頭;普勸念佛參禪者,莫把家親當怨讎。 普說 參禪者須得禪源底要玅,方有語話分。此語無來由沒格式,但應機便用,實無有鋪排著量之言,所以云:「無味之談,塞斷人口。」如僧問趙州:「如何是道?」州曰:「門外是。」曰:「不問那個道。」州曰:「甚麼道?」曰:「大道。」州曰:「大道透長安。」此等語話可商量乎?盡是禪源到底句,但具眼者自然相契。學此道者直須無有學處始有學分,若有毫端許可學者未是學也。昔香嚴豈不具學眼、不悟道、不見性耶?為甚答一句本分話不得?蓋學心不散、能所未忘,禪源未透也。及乎一日因擊竹大悟,始知從前盡是枉用身心。故偈曰:「今年窮,錐也無。」可不是乎?此事實無與人商量得,亦無從人學得。得者相見絲來線去,你一拳我一掌,你罵我我毀你,大家歡喜並無人我。如或菴曰:「山蠻杜拗得能憎。」不知其幾忻慶也。此等如木人與石女相談,言言闇有清趣,終不是孟浪欺心瞞人的語。解說此語者固是難得,他三二十年不解,開口纔通一線吐一句,如獅子哮吼眾皆驚駭。蓋解行相應,生機頓發,素非一等。如慈明到神鼎秪道一句:「屋倒也!」天下搖動。想其語若在學佛道上來,據汝將三藏十二部內千七百祖錄中翻下交解下,盡都無撈摸處。論說法解義,誰又過十地菩薩及神光、雲光、德山、亮座主等耶?一個個到此門下都無開口處,可不是為第一貴勝乎?若未到禪源底,第一要謹慎言行,莫馳騁見聞之學為[A21]己任,恐撞著沒巴鼻漢,纔一劄著心憤憤地如火發相似,又不肯下心參求懺悔,盡不免現招苦報。如僧謂雲門:「如初生月,曲彎彎地。」遂失雙目;如疏山一句:「肯諾不得全」,受三十年倒屙。話到此不得不膽戰心寒,千載龜鑑豈欺人乎?要得心中怗怗,直須[A22]己躬下事明白,古人境界中通得,左之右之手舞足蹈,不知幾大快活,逆行順行天亦莫測,正是:「古人行處我不行;古人用的我不用。」總是不令人覷破,雖則分外僭出頭來,一一盡是本分上事,終不是捱墻靠壁的耳。故歸宗見僧來即斬蛇,來者謂是麤行沙門;南泉斬貓,兩堂僧擬議不下;文殊殃崛殺佛,疑殺人天,白白將人生陷活埋,這等境界幾人夢著?翻轉乾坤的手段,始能名播今昔德澤諸方,湖海衲子誰不萌此心念?但學地不盡終不至於無學地用度。雖口說得十分相應,到臨機應事上七花八裂未免敗露。如野干盡其聲勢,必不駭象忻龍也。學者可不勉諸? ᅟᅟ==[A21] 己【CB】,巳【嘉興】== ᅟᅟ==[A22] 己【CB】,巳【嘉興】== 普說 學佛道者第一不得住學地,要行到佛祖田地始得。故善財參一百餘城,但言:「我先發菩提心,云何教我學菩薩道?」如云無有一法可得名菩提心,從上諸祖所得,豈有少法可得也?故僧問九峰虔曰:「祖祖相傳復傳何事?」峰曰:「釋迦慳、迦葉富。」僧曰:「如何是釋迦慳?」峰日:「無物與人。」僧曰:「如何是迦葉富?」峰曰:「國內孟嘗君。」僧曰:「畢竟傳底事作麼生?」峰曰:「百歲老人分夜燈。」你仔細看,是有學?是無學?雖然如是,直是行到方知有此事。但行不學十有九到;但學不行十無一到;學行兩全十修十到。故釋迦六年苦行;達磨九年面壁;馬祖二十年不開口;趙州八十歲猶行腳;克符一生穿紙衣;玄泰一世著布衲;張九成看個柏樹子;呂純甫提箇趙州無。古今得此旨者筆言難盡,一箇箇都是實行上做,一時打破漆桶,自然頭頭上合、物物上明。古今用不盡底到手了也,要用時,果如貧婆[打-丁+婪]草隨手拈來。不行但學,縱在三藏腹中穿下過、千七百則透將來,及乎定業到時未免一場熱鬧,想無別念只是啊㖿!然定業者何?即是無始熟用之境也。雖知此咎,盡力掃除愈加紛雜,行力不久,雖然修進,又不知不覺打合輥作一塊去也。若要定業冤家散去,第一不得打掃他,但把個敵生死話頭頓在面前,與彼抵捱,必然胡思洞裡閑神野鬼、妖狐,怪類、佛魔、天眾近不得也。昔槃特伽曾持掃帚二十年,生死心破證無生忍,安有盡力行持者不瞥地耶?然切不可恣肆言易。山僧三十年來著實力行,尚自走作不奈何,況不下死工夫得成就哉?故汾陽曰:「古人二三十年方纔成辦。」況乎今時?余每向人前弗敢言易,不是用實力曾覷破古人巴鼻,安敢說這個話?定不是饒舌瞞人,瞞人之罪定非輕也。眾等若肯發心,從善財本分上用底、諸師話頭上做將去,憤然一念弗計遠近年月,管取有日如雲開見日,大地光輝就解向佛,未行到處,把關下寨攔攩野狐,揀辨是非入平等際,卻不被六師牽入社火隊,誘壞後昆污瀆先聖。真獅子兒一撥便轉,決擇種性。若非飲光別傳印子上的,縱是足踏蓮花頭垂寶蓋,辨若懸河橫身宇宙,一定當面便吐。何則?秪要選取一個定乾坤底手段,沒查滓的心腸,扶振宗風作將來眼。佛法千生莫遇,祖道萬世難逢,某甲幸緣一遇,如獲無孔鐵鎚。身心迷悶有年,忽於大好山行下過,如獲至寶身心忻躍,迨至今時用度不盡,始知千聖共傳無底缽,生生世世永馨香。伏冀當來,好心珍重。 皮囊歌寓河南公署作 臭皮囊,不久長!人生切莫逞豪強;為王為宰為民卒,一旦無常夢一場。勘破了,罷思量!各循造化過時光;乾坤中有能仁旨,解使時人出苦殃。且問著,是何旨?畢竟要從何所取?智者深知是玅心,此心靈妙無堪比。不蓋天,不擎地!萬象森羅何足計?浩蕩虛玄古及今,誰云生死并來去?大丈夫,宜立志!不悟此心都不是;想起輪迴實可哀,切須人道當迴避。這避方,快自覓!一念無生都解釋;突出真常大涅槃,圓明寂照凝天地;雖然見得的明明,亦要遇人末後句。末後句,若何為?我佛拈花示眾時;人天百萬渾無措,迦葉微微笑逗機;三千七百今猶古,俱要通方向上歸。這般事,絕語言!到家全不涉因緣;空生枉在巖中坐,鶖子徒存日百篇。使不得,智與能!三藏玄談我未曾;一念如如無上道,九流三教豈能臻?論乎如,即有無!有非萬象諸幻有,無非虛無斷滅無;會得有無之方便,窮年相伴古毘盧。超三界,出迷塗!不用從前諸[A23]範模;解向異中提異類,隨流順逆自危孤。僧不著,俗何拘?盡世能為弗遇渠;壁立千尋難近傍,交馳棒喝是何如?言有骨,用無為!萬別千差自益時;不持不犯無拘束,殺佛焚經破網疑。大手段,方敢縱!不得別傳非釋種;破沙盆內入傳燈,大好山中醒世夢。醒悟後,似非曾!何殊萬死及千生?秪因不契無生理,所以生生起愛憎。愛憎盡,秪一靈!洞然明白是何人,這般極則言難會,笑殺南無觀世音。 ᅟᅟ==[A23] 範【CB】,[卄/軛]【嘉興】== 七旬自慶文 恭惟!老老大大幻身,屆於古稀;孜孜乾乾深造,基於志學。睹般若之甚深,肯心頓發;入無住之三昧,即色是空;覽宗乘之至極,決志研窮;得綿密之細推,是無即有。機緣將熟,廓值元來。天然透過大好山,如匙開鎖;倏爾沾嘗曹洞水,似酪涼心。登臨濟之堂,爭甘棒喝;躡雲門之室,曷領顧咦;入溈仰之門廳,千尺井中不涉;蹈法眼之方丈,二指掌內無干。僻隱種穀於峨峰寶方,近三十白;放曠持杖於湖海壽昌,餘二十秋。坐方丈而捉空花,多貽後進;登禪床而探水月,猶累先參。結制各處道場;提揭諸緣輻輳。掛諸方之唇齒,疑殺顢頇;走四海之足跟,開驗得失。古怪去就,除解笑者同參;奇異行藏,唯忘言者共住。終朝穿衣喫飯,淨裸裸以忍饑;恒時待客迎賓,絮叨叨而忘語。得如是不可思議,一任虎嘯龍吟;成一切無盡藏微,儘從象回獅吼。祖師命脈流通;賢聖巴鼻露現。別傳玄旨,應在斯時;虛空有窮,弘贊莫及。傾誠仰祝老和尚住無量壽,普利人天藏向上機,均膺緇素者也。 (豫章信官黃端伯捐俸敬刻壽昌無明和尚語錄卷上 廣照弟子愈奇證字) (崇禎十年十一月徑山寂照菴識) 壽昌和尚語錄卷上終 壽昌無明和尚語錄卷之下 門人 元來 集 峨峰問答 問:「世尊開堂四十九年,談經三百餘會,為甚末後拈花示眾,乃至飲光微笑便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正法眼藏,密付與汝。』未審作麼生說箇密付底道理?」 師呵呵大笑曰:「明瞞猶可,暗騙難當。」 頌曰: 劃斷巫山十二峰,孤明一鑑映晴空;人天百萬皆驚駭,真勝全歸掌握中。 問:「世尊初降,手指天地,作獅子吼:『天上天下,唯吾獨尊。』為甚至雪山睹明星方悟,未審悟箇甚麼?」 師曰:「咦!一乾屎橛,說他作麼?」 頌曰: 誰把虛空計限年?森羅萬象自留連;縱橫施設無窮數,成壞何嘗到彼邊? 問:「文殊是七佛之師,為甚出女子定不得?罔明是初地之士,為何又出得?敢問罔明有甚長處?」 師咄曰:「這野狐精三尺,趁出去。」 頌曰: 不向鋤頭尋活計,卻來架上打鞦韆;鏗鍧鼓弄歌歡樂,鎮夜令人不得眠。 問:「善財至妙高峰覓德雲比丘七日不得,後於別峰相見,何也?」 師舉尺曰:「噫!這是一切峰首,請善財來相見。」 頌曰: 塵塵普現寶王剎,豈可相逢往別峰?獨有貍奴精古怪,法堂跳出上穹窿。 問:「初祖九年面壁直接上根,未審渠還用功也無?」 師曰:「噫!這無用漢,說他甚功?」 頌曰: 不諳世法出世法,卻來此土觜盧都;人天凡聖皆嫌棄,反得清名上祖圖。 問:「二祖說法天華亂墜、地湧金蓮,為甚麼立雪求達磨安心?」 師曰:「這老有些意思,不解將金博金,卻解以塵去塵。」 頌曰: 三藏琅函砌滿懷,人間天上歎奇哉;知非斷臂求心法,誰想獃獃亦是獃? 問:「神秀在五祖會下為教授師,因甚將衣缽付盧行者去?」 師曰:「盧公何曾受衣缽?莫謗盧公好。」 頌曰: 老成人愛老成人,一錠金還一錠金;具眼終須知本色,豈應看錯定盤星? 問曰:「牛頭未見四祖,感百鳥銜花,見後為甚麼卻無?」 師曰:「噫!不唧溜漢被人換卻眼睛了也,自此不解,見神見鬼。」 頌曰: 一世榮華曷可誇?千金不換野人家;門庭險峻人難近,鳥獸何能再獻花? 問:「古云:『色、聲為無生之鴆毒;受、想乃至人之坑阱。』為甚麼道:『不斷煩惱而入涅槃?』」 師曰:「咦!蛇頭鬼腦。」 頌曰: 誤入禪園見作家,新翻時樣破袈裟;有時包裹三千界,不許時人亂撒沙。 問:「青蘿寅緣,直上寒松之頂;白雲淡濘,出沒太虛之中。萬法本閒,惟人自鬧。如何是本閒底法?」 師曰:「墻壁瓦礫。」 頌曰: 情知國難出忠臣,不至艱危不見人;到得南陽門裡去,何須更要問關津? 問:「迷時三界有,悟後十方空。未審中心樹子作麼生得通去?」 師曰:「不於五濁惡世實難尋他。」 頌曰: 佛於濁世事行難,箇箇聞之著實參;忽日足頭而撞破,竟休出嶺問津關。 問:「萬象之中獨露身,未審露柱與燈籠是同是別?」 師曰:「噫!卻須問取露柱,必為子說。」 頌曰: 四洲風月不同同,夜則西兮日則東;聊與時人通線路,須彌山隔在其中。 問:「佛法遍在一切處,普現一切群生前,為甚迷者迷、悟者悟?」 師曰:「噫!怪一切人不得。」 頌曰: 天輪晝夜亙長明,不見皆因翳眼睛;更有一般奇異物,六根不具卻知音。 問:「古云:『一切不為,佛也不作。』未審作箇甚麼?」 師曰:「咄!聽誰恁麼說,且去作佛好。」 頌曰: 威音外是一乾坤,一箇人兒住一村;無上涅槃為伴侶,省煩家業不須分。 問:「三千大千界,無剎不現身,為甚普眼覓普賢不得見?」 師曰:「咄!怪得普眼覓不見,普賢覓自[A1]己也不見在。」 ᅟᅟ==[A1] 己【CB】,巳【嘉興】== 頌曰: 何似當機不出塵?蓋因見上太分明;更須知有超方意,罔象收珠不足稱。 問:「異艸靈花,睹者皆[A2]羨,因何又道有眼如盲,方有少分相應?」 ᅟᅟ==[A2] 羨【CB】,羡【嘉興】== 師曰:「這事要問野狐精,即向汝道。」 頌曰: 好事不如無事好,牽起還應重跌倒;要得清安一世閒,獨[A3]羨平田使犢嫂。 ᅟᅟ==[A3] 羨【CB】,羡【嘉興】== 問:「不涉言詮,速道速道。」 師曰:「咄!汝性急作麼?待我慢慢道也無妨。」 頌曰: 孤雲來去自優游,管甚時人喜復憂?不讓金烏飛玉兔,何妨鶖子與螢流? 問:「寒山、拾得終日或笑或哭,敢問渠,還有地獄分也無?」 師曰:「啊!他那一處無分?」 頌曰: 出纏人解入纏行,鐵壁銀山一掌平;遍體黃金膿滴滴,眼睛鼻孔若銅鈴。 問:「磨磚匪作鏡,車鈍在打牛。秪如打牛,牛在甚麼處?」 師曰:「咦!知過必改,得能莫忘。」 頌曰: 大方廣博納虛空,無限行人路不通;一遇到家人的信,不勞舉足在家中。 問:「即心即佛即不問,非心非佛是如何?」 師曰:「咄!且照管話頭著。」 頌曰: 即心即佛即是心,非心非佛即是佛;擬議墮落野狐坑,不擬仍沉魂鬼窟。噫!畢竟何者是佛?咄! 問:「馬祖云:『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未審他是貪味供養?未審是法爾如然?」 師曰:「莫錯擬,蒼天秪許大也。」 頌曰: 拋卻轅門坐玉堂,寒威凜凜整朝綱;山河平靜歌娛宴,上臠何消更問嘗? 問:「靈雲見桃花大悟,玄沙為甚麼不肯?」 師曰:「大有人不肯玄沙在。」 頌曰: 不學行時先學走,自然引得傍人笑;鐵牛不怕紫金毛,衲子河沙幾個曉? 問:「不許夜行,投明須到。假饒到後,作何勾當?」 師曰:「咄!看腳下紅線著。」 頌曰: 相逢直要辯來因,眼裡無筋一世貧;明暗兩頭俱解住,倒行始是出廛人。 問:「《楞嚴經》云:『認能推者為心,是認賊為子。』為甚道:『塵塵剎剎現全身?』」 師曰:「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 頌曰: 潑天銀浪擁山來,來一回時去一回;萬[A4]派千流如鼎沸,和同到海亦悠哉! ᅟᅟ==[A4] 派【CB】,泒【嘉興】== 問:「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大事[A5]已明亦如喪考妣,尚有何事?」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師曰:「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頌曰: 未明明迺共真誠,貧富雖殊一樣心;道行臨深如履薄,通玄爭肯枉光陰。 問:「婆生七子,六箇不遇知音,秪這箇也不消得,拋向水中。未審渠具甚麼眼得恁麼?」 師曰:「咦!賣燒餅底手腳數他。」 頌曰: 手段雖低計較多,愛河翻鬥爍迦羅;果然被摵徐徐去,子[A6]母俱焚莫奈何。 ᅟᅟ==[A6] 母【CB】,毋【嘉興】== 問:「王老師做一頭水牯牛,即今還在甚麼處?」 師曰:「一塵不空,到是極馴。」 頌曰: 可笑叢林今古客,路頭不見曷參禪?南泉遷化為牛去,誰不驚惶歎可憐? 問:「禪即不問,如何是宗?」 師曰:「葛藤絆倒太虛空。」 頌曰: 問宗不問禪,妻死哭黃天;劈脊三兩尺,痛快莫成顛。 問:「道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離知識又成灰斷,作麼得相應去?」 師曰:「咦!山露連纏骨,水流不斷筋。」 頌曰: 層層疊疊接青天,水曲山彎沒際邊;碧眼老胡都不涉,蓋因不肯續燈傳。 問:「廣南有顆鎮海明珠,仰山未嘗收得,敢問和尚還曾收得否?」 師曰:「㘞!你那日見的聻?」 頌曰: 誰道神珠鎮海涯,纔方舉念悉皆差;枉勞娑竭殷勤守,遍滿乾坤總是他。 問:「威音王前有一對無孔鐵鎚,大悲通身手眼,為甚摸索不著?」 師曰:「聞時富貴一文,不如見後貧窮,萬金不換。」 頌曰: 須彌下際普金剛,透海穿山總放光;間有野僧能粉碎,人間天上少承當。 問:「普化時常打筋斗,未審渠是何心倖?」 師曰:「絕好心腸,肥邊易得,瘦肚難求。」 頌曰: 為因描得盤山真,便解藂林翻筋斗;天下道彼是瘋顛,寶蓮臺上呵呵笑。笑甚麼?活跳蚤? 問:「古德云:『你有拄杖與你拄杖;你無拄杖奪你拄杖。』拄杖既無,奪箇甚麼?」 師曰:「奪得它手裡無底纔見手段。」 頌曰: 劃斷山頭幾白雲,清風秪得努雙睛;空花陽燄能收去,送得來時有幾人? 問:「布袋和尚向十字街頭等箇人來,未審這老漢是甚麼心倖?」 師曰:「待汝等著,他來即向汝道。」 頌曰: 一生單等個人來,誰覺其人久在懷;可惜諸方雲水客,空勞神力用心猜。 問:「石頭問南嶽:『不慕諸聖,不重[A7]己靈,寧可永劫受沉淪,不從諸聖求解脫。』何也?」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師曰:「噫!死強漢著甚來由?」 頌曰: 毘嵐持住一乾坤,萬象森羅悉[A8]已遵;此是瞿曇收放的,根苗聯續至今存。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問:「百丈再參馬祖,豎起拂子,祖曰:『即此用,離此用。』丈掛起拂子,祖振威一喝,丈直得三日耳聾。聾後得箇甚麼?」 師曰:「咄!釋迦老子付迦葉的。」 頌曰: 千鈞弩不為鼷鼠,一舉鋒降師子威;龍象觀之心膽碎,世間天上實希奇。 問:「法是諸佛說,因何諸佛又以法為師?敢問諸佛未生時,法在甚麼處?」 師豎起拂云:「會麼?此是佛法僧之師。」 頌曰: 眾中不有寒山客,決莫同他說一言;昔日丹霞無點化,決然道彼是瘋顛。 問:「莫謂無心便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未審是那一重關?」 師曰:「是這一重不差,省得又加搕𢶍。」 頌曰: 直漢從來不受欺,未嘗舉意我先知;蒼蒼也解知人意,何況人天調御師? 問:「達磨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趙州為甚麼又道:『佛之一字,吾不喜聞?』」 師曰:「賊終不認賊,贓露爭不得。」 頌曰: 干將決不讓不平,但是當鋒猶損[A9]己;天下聞風必恐驚,三頭相滾復何喜? ᅟᅟ==[A9] 己【CB】,巳【嘉興】== 問:「護生須是殺,殺盡始安居,修行人慈悲何在?」 師曰:「好!小人惟憧,君子慎獨。」 頌曰: 九重圍禁鎮天威,敕令通行遍九區;勦賊除奸梟詐佞,施行發政按時宜。 問:「古人有箇未了的公案,請師銷繳著,免得掛人唇齒也好?」 師曰:「可不妨舉起,瓦解冰消。」 頌曰: 拿住中間布袋口,那畏千頭與萬頭;麤細聖凡收在內,管他歡喜及憂愁。 問曰:「古人畫圓相,呈了作女人拜,看將來是甚麼氣象?」 師曰:「拈花示眾,誰解破顏?」 頌曰: 紅粉佳人續祖燈,金沙灘頭馬郎婦;人間天上獨稱尊,此等何嘗在二數? 問:「古人戲椎擊土,土碎豁然大悟。未審悟在甚麼處?」 師打尺一下云:「百雜碎。」 頌曰: 遊戲三昧,成群作隊;搊痛鼻孔,連悔至悔。跨驊騮兮五嶽逍遙;碎金剛兮一身富貴。一根楖栗活如龍,萬項滄波齊屏息。 問:「古人書心字於門壁上,其意云何?」 師曰:「無事枕松石,賣卜掛招牌。」 頌曰: 為人不得賣心肝,百尺竿頭進步觀;覷透古人真實意,縱橫海外把天瞞。 問:「教中道:『若能轉物,即同如來』。假如須彌山,作麼生轉?」 師曰:「咄!收放芥子孔裡著。」 頌曰: 一塵一座五花臺,法說如雲遍九垓;奇怪衲僧都不[A10]采,何須轉物共如來? ᅟᅟ==[A10] 采【CB】,釆【嘉興】== 問:「大覺參臨濟,濟豎起拂子,覺展坐具;濟擲下拂子,覺收坐具而去。敢問具甚麼眼,不禮而去?」 師曰:「啊!你曉我會,無我無人。」 頌曰: 電光石火兩相撞,饒一尺時讓一丈;幸有虛空作證明,釋迦迦葉一般樣。 問:「枯木倚寒巖,三冬無煖氣。為甚燒菴趁出?」 師曰:「咄!婆子燒菴,趁象手腳;師僧受屈,陷虎心腸。」 頌曰: 變通另是一乾坤,縱奪生涯殺活中;一段風流真有趣,高門兩下振宗風。 問:「事從函蓋合,理應箭鋒拄。作麼生是箭拄鋒、函合蓋?」 師曰:「關迷逢達磨。」 頌曰: 不假揚眉先[A11]已知,開門憶得閉門時;龍驤雲起師資合,虎嘯風生賓主歸。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問:「馬祖下出八十餘員善知識,得祖正法眼者秪三五人,牛頭亦未知向上關捩。秪如關捩子、正法眼相去幾何?」 師曰:「咄!且向大門出,莫過祖師關。」 頌曰: 灨水湘河十八灣,舟行前後每相攀;雖然阻隔無妨礙,到岸清幽一樣閒。 問:「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又云:『古路毒蛇頭戴角』,如何是古路?」 師曰:「咄!行歪難下足,尚未省來頭。」 頌曰: 家家有路透長安,未到多應被彼瞞;慣便乾坤同隻眼,從它言語百千般。 問:「蠢動含靈皆有佛性,敢問世尊未出世時還有佛法也無?」 師咄曰:「會說說都市,不會說家裡。」 頌曰: 物物夏長春生,人人頂天立地。是有是無,知心知[A12]己。 ᅟᅟ==[A12] 己【CB】,巳【嘉興】== 問:「有道君王不納有智之臣。和尚年老還用侍者也無?」 師曰:「唔!須是用他,不許近傍。」 頌曰: 端居法界獨稱孤,寶殿翛翛一物無;濟物利生常勿憚,不教人拜佛毗盧。 問:「若道這箇是,即頭上安頭;若道不是,即斬頭求活。畢竟如何得到家去?」 師曰:「路見不平,拔劍相助。」 頌曰: 太阿鋒出匣,多因斷不平;二邊俱一則,中道勿令嬴。多少無勞諍,是非不足徵;三頭并六臂,不許入中廳。 問:「趙州行腳時到南方火爐頭有箇無賓主話,直至於今無人舉著,請和尚舉?」 師咄曰:「後生多明日,老人多往時。」 頌曰: 眼光爍破四天下,再不令人暗處行;賓主無言吾舉了,不知陷殺幾多人? 問:「僧問同安:『如何是天人師?』安云:『頭上角不全,身上毛不出。』此意如何?」 師曰:「啊!有口無心,說話極真。」 頌曰: 異類中行出世奇,四生生過總無依;天人師也非為貴,毛角空兮更解飛。 問:「思大云:『三世諸佛被我一口吞盡,何處更有眾生可度?』為甚留得彌陀、觀音在?」 師舉尺曰:「唔!思大今日遭手了也。」 頌曰: 三世諸佛被它吞,他今忽地遭吾手;令伊一尺碎微塵,致使彌陀法道久。 問:「普化搖鈴、禾山打鼓、石鞏張弓、迦葉作舞,恁麼伎倆,還當得宗乘也無?」 師曰:「要求天上福,須用世間財。」 頌曰: 老人說法懶開口,秪使鼓鈴弓箭走;有智相逢不展眉,無情撞著頻招手。 問:「入息不居陰界,出息不涉眾緣;常轉如是經,百千萬億卷。作麼生是不轉的經?」 師曰:「梵音深妙令人樂聞。」 頌曰: 手不釋卷無文字,三藏琅函一口宣;不是聖王能具眼,險些一眾莫申冤。 問:「韓文公一樣問,大顛與首座一樣答。因甚麼不肯首座?」 師曰:「唔!莫錯會好?卻是首座不肯大顛。」 頌曰: 勘判諸方同不同,有時西視有時東;文公若具摩醯眼,爭肯留衣服大公。 問:「久聞忠國師遺一無縫塔,即今在甚麼處?」 師曰:「咄![A13]陝府鐵牛糞堆裡倒在,請去看。」 ᅟᅟ==[A13] 陝【CB】,陜【嘉興】== 頌曰: 從來久[A14]羨南陽塔,舉世無人解去尋;雪竇當時指個影,至今湖海謾沉吟。 ᅟᅟ==[A14] 羨【CB】,羡【嘉興】== 問:「三世諸佛不說法,歷代祖師不參禪。且道甚麼人得恁麼去?」 師曰:「此是盲聾喑啞者。」 頌曰: 竭世樞機定不乖,方圓左右妙奇哉;門前各有通霄路,豈向街頭問鬞獃? 問:「一切諸佛及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皆從此經出。且道如何是此經?」 師曰:「學而第一。」 頌曰: 行行卷卷太分明,何必摩訶說起因?萬象森羅齊顯現,空生徒自淚沾襟。 問:「佛知無量劫因地中事;請問和尚,三世前那事還記得否?」 師曰:「適纔與汝道底。」 頌曰: 這一時通歷劫通,古今三世一塵中;虛空有盡渠無盡,剔起眉看同不同。 問:「劫火洞然,大千俱壞。未審向甚麼處安身立命?」 答:「火燄裡看是阿誰?」 頌曰: 疑雲散盡露金烏,海嶽虛明鑑有無;從教劫灰都散盡,端然不涉赤鬚鬍。 問:「珍財滿室非貴,濟貧賑乏為佳。請和尚隨時飲啄底布施些子?」 師曰:「近前來領去。汝若生心受施,未免有事在。」 頌曰: 澗飲松餐志獨高,爭如出格老風騷;浮山五味親供眾,常住何曾犯一毫? 問:「古德云:『悟之一字,直須吐卻。』敢問老和尚還吐卻也無?」 師曰:「咄!月有忻潭之意,水無愛月之心。」 頌曰: 大人君子意平懷,不棄愚而不尚乖;若要與君通一線,莫遊南嶽與天台。 問:「睦州關門,雲門損足便大悟,畢竟悟得甚麼?」 師曰:「咄!叫發眠夢,事務多端。」 頌曰: 為人須要為得徹,殺人必定要見血;有些氣息便相妨,懸崖一拶命根絕。 問:「傅大士云:『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即今春生、夏長、秋殺、冬枯,其中還有為主底也無?」 師曰:「當該值歲。」 頌曰: 人人各有先天祖,剔起眉毛不用觀;萬象森羅藏在內,分明頭角莫瞞頇。 問:「某甲捉得個野狐精,莫犯和尚諱否?」 師曰:「咦!敢莫是個死貓兒在。」 頌曰: 若是野狐能變化,金毛隊入心無怕;拿來開口與吾聽,斷不辜伊真及假。 問:「汾陽問首山:『百丈卷席,意旨如何?』山曰:『龍袖拂開全體現,象王行處絕狐蹤。』陽大悟。敢問悟得甚麼?」 師曰:「咄!秪這個是韓獹逐塊。」 頌曰: 千年故紙好合藥,秪要醫王解下方;百萬家財都付與,不消書契也為良。 問:「道不屬知與不知,知是妄覺,不知是無記。如何得相應去?」 師曰:「噫!不知眼中有翳,卻怨空裡生花。」 頌曰: 嬰兒秪要乳酥嘗,那管親娘不是娘;直待有朝來具眼,塵塵剎剎顯全彰。 問:「十字街頭打睡,千尋海底翻身。斯人堪作何用?」 答:「咄!見怪不怪,其怪自壞。」 頌曰: 解向佛前欺侮,必然祖後生端;白日青天打睡,三更半夜盤桓。古怪蹊蹺諸釋種,至今天下黑漫漫。 問:「山河及大地,一法之所印。如何是一法?」 師曰:「中。山河大地,卉木藂林。」 頌曰: 見聞知覺最朦朧,萬象群靈一握中;不入白雲家裡去,爭知足下有清風。 問:「甘行者在南泉設粥,仍請南泉念誦。泉乃白椎曰:『請大眾為貍奴白牯念摩訶般若波羅蜜。』甘拂袖便行,泉聞便打破鍋子,是如何?」 師曰:「咄!一箇跨海征東,一箇便漫天收北。」 頌曰: 因緣撞著死冤家,出入行藏豈讓他?此橫鐵槊,彼按金叉。拂袖便行鉤有餌,鍋兒打破玉無瑕。 問:「一法若有,毗盧墮在凡夫;萬法若無,普賢失其境界。左右不然,教行人如何履踐?」 師曰:「腦後見腮,不與往來。」 頌曰: 倏然[A15]已到法王家,管甚千差與萬差;丈六金身同草用,涅槃煩惱總空華。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問:「教中鈔解疏,疏解經。未審經解甚麼?」 師曰:「吽!一箇連累兩箇,三箇連累四箇。」 頌曰: 連環綺互莫申舒,一竅虛通一亦無;是事不從人所得,達磨故所觜盧都。 問:「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畢竟在甚麼處?」 師曰:「咦!火罏震動,通身汗流。」 頌曰: 彌勒當來下生,人人活陷深坑;現在兜率天宮,白白將自羅籠。金剛般若兮!無人無我;華嚴法界兮!勿西勿東。火罏震動堪作麼?須知下載有清風。 問:「某甲有二百問,請和尚一句答來。」 師曰:「啊!答也未?轉身猶可易,脫體道應難。」 頌曰: 一句當天答也未,古今宗教問皆酬;若還更要尋心路,一尺端然定不休。 問:「地藏謂法眼曰:『若論佛法,一切現成。』眼即大悟。未知悟得個甚麼?」 師曰:「㘞!八字打開,洞然直入。」 頌曰: 滿盤捧出醇甘露,到口令人命即亡;絕後再甦欺不得,翻嗟岐路漫尋羊。 拈古 嵩山極因僧問:「如何是修善行人?」師曰:「擔枷帶鎖。」「如何是作惡行人?」師曰:「修禪入定。」曰:「某甲淺機,請師直指?」師曰:「汝問我惡,惡不從善;汝問我善,善不從惡。會麼?」曰:「不會。」師曰:「惡人無善念,善人無惡心。所以道:『善惡如浮雲,俱無起滅處。』」僧於言下大悟。 師拈曰:「惡人無善,善人無惡。倏爾言外知歸,翻然不落因果。僧大悟,悟甚麼?獅兒迸斷黃金鎖。據實舉論,俱未免過。畢竟過在甚麼處?閒雲一道凝青嶂,一任風雷鼓復收。」 外道問世尊曰:「不問有言,不問無言?」世尊良久。外道讚歎曰:「世尊大慈,開我迷雲,令我得入。」乃作禮而去。阿難白佛:「外道得何道理稱讚而去?」世尊曰:「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 師拈曰:「此事所謂空谷傳聲,虛堂習聽。秪如世尊良久,昭覺賜棒,還是同是別?若檢點得出,則外道作佛;其或未然,佛即外道。會麼?龍飛鳳舞真奇怪,不中胡僧碧眼看。」 馬祖云:「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少鹽醬。」 師拈曰:「馬師恁麼道,在老僧則不然。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曾有鹽醬。大眾!且道與馬師相去幾何?咦!彼即是空言,吾即是實受。」 僧問同安:「如何是天人師?」安曰:「頭上角未全,身上毛未生。」 師拈曰:「關津易過,險阱難行。謀士有先見之能,將元惟威勇之力。預知險處不踐,定獲勝地高登。不須血戰以成功,善保軍民之塗炭。從教神機妙算,終是乾美一場。要知同安意麼?突然掇出燎原燧,驚散巢居鬼窟精。」 頌古 世尊拈花 千鈞寶鼎浮滄海,一丈龜毛縛太虛;不是飲光重出世,爭能百萬眾前嗤? 世尊見二人舁豬過 君子成人之美,平地無風浪起;雖然與眾無干,未免見聞思議。 南泉斬貓 南泉捏怪,趙州幫惡;累及後人,牽繩帶索;惟有貓兒,高登極樂。 南泉白牯 知有不知有,天下衲僧顛倒走;縱是八臂那吒身,摸著鼻孔失卻口。 僧問趙州:「如何是不錯路?」州曰:「明心見性是不錯路。」 有口無心老作家,一時正又一時邪;千般伎倆能知的,今古還他子沒爺。 臺山婆子 暗藏春色,明露秋光;有眼莫鑑,縱智難量。到家不上長安路,一任風花雪月揚。 劃斷虛空真氣脈,掃除賢聖正經綸;須知教外單傳旨,提掇時人出見聞。 菴主豎拳 趙州本分手段,優劣纔分者憨;殺活何嘗有意?不須甘與不甘。 臨濟喫棒 醍醐上味出乎乳,滴水攙中總不成;三十棒頭開正眼,何嘗傳得祖師心? 問處情真切,慈心秪是椎;大愚不說破,瞥地始安居。騎虎頭,捋虎尾!棒喝宗風從是起;透得佛祖鐵心腸,誰云佛法無多子? 臨濟兩堂首座相見,同時下喝。僧問:「還有賓主也無?」濟曰:「賓主歷然。」 賓主歷然,其道綿綿;會得者喪,不會者全。 鹽官犀牛 扇子[A16]已破索犀牛,良久無酬是實酬;連累諸方多計較,盡從草裡去追求。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洞山過水睹影大悟 渠今正是我,天地難包裹;我今不是渠,佛祖莫能知;要識洞山真實處,白雲飛在綠楊枝。 靈雲見桃花悟道 見色明心,附物顯理;具眼宗師,許而不許。敢保老兄未徹,一隊閒神野鬼;不是焦面王來,受陷遭坑幾許? 婆生七子 攪亂乾坤漉海涯,豈知兜著活冤家?幸然棒眼明如日,鬼怪何嘗得近他? 洛浦服膺 玉璽權衡在手中,何如被奪一番空?慈悲不忍還他去,不爾爭些落草藂。 雲門須彌山 挑得嵐風過海門,一時放出冷乾坤;蒼松老柏能禁傲,遇此因緣也斷魂。 古鏡未磨 一把爛茆當寶木,燃起煙騰法界中;大抵逢緣沾馥郁,翻然抖碎太虛空。 香嚴擊竹 時來鐵也變成金,豈在區區遍討尋?擊竹礫聲而大悟,不知賺殺幾多人? 南院啐啄同時 呼蛇容易遣蛇難,一遣誰知又解翻?[A17]已識此蛇能變化,故垂杖送下高灘。 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風穴問僧:「啐啄同時話,汝當時作麼生會?」僧曰:「當時如在燈影裡行相似。」穴曰:「汝會也。」 悟不從師總屬緣,得時猶不費盤纏;從教地轉天迴者,也是金烏下碧川。 風穴一塵 一塵飛起蓋天涯,不管諸方老作家;沾著必然皆受困,未知誰不被伊遮? 青原信禪師上堂:「老僧三十年前未參禪時,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及至後來親見知識,有個入處,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而今得個休歇處,依前見山秪是山,見水秪是水。大眾!這三般見解是同是別?有人緇素得出,許汝親見老僧。」 無端呈出一三叉,龍象筵中驗作家;若是老胡家裡客,是非蜂起儘從它。 石頭三不得 恁麼也不得,虎被狐狸嚇;不恁麼也不得,乾坤齊暗黑;恁麼不恁麼總不得,黃巢滅卻劍猶存,天下杳無這個賊。 龐居士見丹霞畫七一 龐老年來氣運衰,挑擔乾草賣長街;果然撞著窮光棍,依舊滔滔哭轉來。 龐居士指雪 好雪落處地獄滓,都緣未續缽羅花;頭頭總是家珍寶,秪看誰人解用他? 夾山普請掘坑(云云)其僧束裝潛去 拿龍角,捉虎尾!要且全身不落興廢,夾山老人一場悔氣,這僧鬼面神頭,也是無風浪起。 地藏栽田 誰人不愛子孫賢,爭奈非賢亦枉然;家寶[A18]已將分付竟,無知金玉當為磚。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僧問演祖:「如何是和尚家風?」祖曰:「老僧耳聾,高聲問將來。」其僧便高聲問,祖曰:「你問我家風,我卻識你家風了也。」 老僧耳聾,鐵壁難通;誰知直下,佛祖家風。 閱馬祖語錄 馬駒踏殺天下人,尚幸峨峰餘一箇;是故不惜兩莖眉,盡底掀翻都說破。 作務 冒雨衝風去,披星帶月歸;不知身有苦,惟慮行門虧。 董巖勉眾 真實做工夫,聖凡情盡無;活中須要死,死後聽其甦。大似浮雲散,還如皎月孤;光輝周法界,坐斷古毗盧。 遊山 試問白雲何處去?隨風帶月共參堂;問伊說的何言句?各自徐徐散八方。 付無異首座 本然清淨亙如然,契證多生值有緣;觸目混融皆至玅,通身作用總虛玄。五宗極則機齊貫,三藏精微理共圓;不礙古今凡聖事,如來禪合祖師禪。(復囑云)當以無心,相續政用,盡法行持,報無報之慈恩、度有緣之正信。 與璩司馬三谷 影滅皆因形盡也,心空緣是法空耶;非關不奉牟尼旨,大抵心生未免差。 乾坤粉碎的為奇,若是貍奴不肯伊;饒彼古今三際斷,都來未盡一分疑。 示撫州二居士 雲門道箇須彌山,直路行人反作彎;唯有了元行得正,不登從上祖師關。 法眼參方知見多,無如地藏指頭何?直須拶破虛空骨,一切現成始解屙。 示元謐禪者 本地風光騰法界,十方清淨絕微塵;含天裹地渾無物,釋道儒宗謾有名。 示元著關主 得有因由悟有時,青山一歲一芳菲;但能不為時辰使,自自如然合化機。 寶方勉眾 門前有路行非玅,眼裡無瞳看更明;學道未能超學地,鐵鞋踏破枉勞神。 壽昌警眾 四十餘年窮此事,幾番休去幾番休;今朝分付空王子,莫縱三千夜不收。 藂林罏[A19]鞴燄煙高,誰把身心放底熬?直待毛皮都換卻,自然平地起波濤。 ᅟᅟ==[A19] 鞴【CB】,[革*備]【嘉興】== 述悟 欲參無上菩提道,急急疏通大好山;知道始知山不好,翻身直出祖師關。 野獅不啖人間食,十二巫峰得自由;養就縱橫無礙力,崑崙翻轉作瀛洲。 示少室禪者 祖道淩遲事若何?為因不契笑頭陀;孤峰頂上生機少,大海潮中死者多。攫浪拏雲能有幾?掀天揭地莫尋他;要知少室山前事,須信神光度達磨。 和遍容和尚歸去偈 個中無悟亦無迷,幻現來兮復現回;來也端然誰是我?去時畢竟我為誰?不如無去無來好,爭似解生解死悲;今日方知無我我,側騎鐵額不歸歸。 答劍峰菴主(時師初住寶方,峰以書責之,師以此答之) 謾攜竿木混凡塵,個裡如如有幾人?攪亂乾坤非好手,縱橫宇宙本真情。虛空摑碎泥牛吼,大海掀翻木馬驚;菴主那知貧道事?南山下足北山行。 達磨贊 達磨大士,不順人情;好肉剜窟,痛處加針。梁武啟問第一義,廓然無答太分明;自[A20]己秪如不識,真個是黑臉烏心。九年面壁等個人,神光三拜始安心;隻履西歸陷魏使,迨及於今。噫!可惜當面蹉過。若是跛腳雲門,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 ᅟᅟ==[A20] 己【CB】,巳【嘉興】== 自贊 這個東西也寫上絹,實沒來由,又何可[A21]羨?有影無形無背面,天上人間不曾見;影似千江之月輪,形若太虛之閃電。可愛也!達些玅而知些玄;可惡也!泄萬機而通萬變。有時將自[A22]己虧,有時把他人騙;顛顛倒倒不成人,千萬莫等閻王見。何以故?畢竟難栲伊是善而不善。 ᅟᅟ==[A21] 羨【CB】,羡【嘉興】== ᅟᅟ==[A22] 己【CB】,巳【嘉興】== 這漢無理第一不賢,埋頭喫飯縮腳打眠,又不慕道亦不參禪。有人撞著無價寶,他言不值半文錢;設有人問作麼生?驀地攔胸打一拳。不是欺地,便乃瞞天。撞著個作家挨拶,便云是教外別傳。噫!似則也似,只可作馬為牛也,不解人間長福田。 這老漢太懵憧,不習真、乾打鬨;弗依世上務本生涯,只好山中填坑穵孔。然是此土生身,秪奉西天梵種。一生倔強詆禪宗,到得人間君子重。徐徐惡風而播諸方,也不辜他而嗣曹洞。生平不能與諸聖齊功,到也共一箇鼻孔。楖櫪橫拈解打人,聖凡聞見眉毛痛。切莫理他,各自珍重。 這漢最粗,龍頭蛇尾;逢人不親,見佛不喜。尋常鼓舌搖唇,解道秪這便是。會者拄杖到頭,不會佯不[A23]采去,江湖多有生嗔。其不然者,面諱騰騰,順世度時,便宜到手而[A24]已。也有不唧溜漢,再三請上紙,若遇出世的頭陀,畢竟被他笑歪觜。 ᅟᅟ==[A23] 采【CB】,釆【嘉興】== ᅟᅟ==[A24] 已【CB】,巳【嘉興】== 這老漢具何福?煩息人多屈曲;箇底虛空不如,豈是這般面目?為人拶著笑呵呵;等閒撥動屙漉漉。問妙答玄,三番四覆。有時道鐵壁銀山,有時云本來具足。或且敬重聖賢,又或觸忤佛祖。似這等沒定量阿師,也把他上數,何得將金粧橛木灼然?布施我者不名福田,供養我者應墮地獄。何以故?甜瓜徹帶甜,苦瓠連根苦,伶俐衲僧休笑侮。 圓相贊 相出無相,明帶不明,僧繇雖玅畫難成;唯斯野衲合其真,故假其形示個人。若也達磨師見,必然努目睜睛。何則?笑人、笑人! 這樣東西像個甚麼?類圓陀不陀,似光爍非爍;法界不能安,乾坤無處著;若非達性人,終是難捉摸。道者莫向語言中測度。 壽昌和尚語錄卷下終 題無明和尚真贊并引 久嚮和尚開法於壽昌,往來衲子傳者淆訛,要之皆望剎竿影者也。頃,予自吳越弔紫柏、雲栖二大老還歸匡山,作逸老計。適頑石禪人自壽昌來,述和尚入室機緣,予合掌讚曰:「向禪宗澹薄,今幸見和尚標格,為向上典刑,況今此道中興,後生晚進得有龜鑑,法門之幸,端有賴焉!」予愧久沉瘴海,忍苦不禁,禪道、佛法束之高閣,安敢置身人前?喜得青山白雲伴此朽骨,自謂了此餘年。所慶法門有人,恨不及一見面,聊申拙贊以述傾慕之懷。 久嚮無明名,未識無明面;突出大好山,千里遙相見。生涯在钁頭,說法如奔電;提張沒弦弓,慣用石鞏箭。只要射個人,應弦早奔竄;忽撞頑石頭,鏃羽一齊限。拋出鐵渾淪,見者絕思算。此是吾師老面皮,相看只許言前薦;若問當陽向上機,雲山滿目難分辯。 憨山老人清書 新城壽昌無明經禪師塔銘(有序) 佛祖之道,若太虛空亙古常然,非晝夜代謝之可明昧,惟得之者若獲如意寶,應用無窮;其不思議力性自具足,稟明於心不假外也。從上諸祖莫不皆然,何近代寥寥?匪曰無禪,直是無師,其果無邪?予於壽昌禪師見其人矣! 謹按狀。師諱「慧經」,號「無明」,撫州崇仁裴氏子。初產難,祖父誦《金剛經》遂得娩,因名「經」。師生而穎異不群,形儀蒼古,若逸鶴淩空,天性澹然無嗜好。九歲入鄉校,便問:「浩然之氣是個甚麼?」師異之。居,恒若無意於人間世者。年十七,遂棄筆硯,慨然有向道志。年二十一,偶入居士舍,見案頭《金剛經》,閱之輒終卷,忻然若獲故物,即與士言其意,士奇之。師由是斷葷酒決出世志,父母聽之。 時,邑之蘊空忠禪師說法於廩山,遂往依之,即其本名曰:「慧經」。執侍三載,凡聞所教不違如愚。嘗疑《金剛經》四句偈,一日見〈傳大師頌〉曰「若論四句偈,應當不離身」,師不覺灑然,因述偈有「遍界放光明」之句,以是知為夙習般若熏發也,時年二十四。 一日,閱《大藏一覽》至〈宗眼品〉,始知有教外別傳之旨,至於五宗差別,竊疑之。迷悶八月至若無聞見,時人以為患癡。久之有省,於是切有參究志。遂辭廩山欲隱遁,乃訪峨峰,見其林壑幽邃,即誅茆以居,誓不發明大事決不下此山,居三年人無知者。因閱《傳燈》見僧問興善:「如何是道?」善曰:「大好山。」師罔措,疑情頓發,日夜提撕至忘寢食。一日因搬石堅不可舉,極力推之豁然大悟。即述偈曰:「欲參無上菩提道,急急疏通大好山;知道始知山不好,翻身跳出祖師關。」因呈廩山,山印為法器。 師生而孱弱若不勝衣者,及住山日極力砥礪自堅,躬自耕作鑿石開田,不憚勞苦不事形骸。每聞空山境喧,乃曰:「老僧不[A25]采無窮。」遂居不閉戶,夜獨山行,嘗大雪封路絕食數日。向未薙髮,人或勸之,師曰:「待具僧相乃爾。」至是始剃染授具。自此影不出山者,二十四年如一日也。 ᅟᅟ==[A25] 采【CB】,釆【嘉興】== 時,邑之寶方乃宋師寶禪師故剎也,請師重興,乃應命。先之廩山掃師塔而後往,有「倏然三十載,忘卻來時道」之句。時,師年五十有一矣!當萬曆戊[A26]戌歲也。 ᅟᅟ==[A26] 戌【CB】,戍【嘉興】== 師住寶方,日益增精進力,凡作務必以身先。雖形枯骨立不猒其勞,故不數年百堵維新開田若干,其佛殿、三門、堂廚畢備,四方衲子聞風而至者日漸集。 時,有僧問師:「住此山曾見何人?」師曰:「總未行腳。」僧激之曰:「豈以一隅而小天下乎?」師善其言,遂荷錫遠遊。乃過南海訪雲栖;復之中原入少林禮初祖塔,叩無言宗主問西來單傳之旨;尋往京都謁達觀禪師,深器重之,一時法門大老相與酬酢,無不推譽;項之,入五臺參瑞峰和尚。 峰門庭孤峻,師一見而契,乃請益曰:「某甲於古德機緣,數則有疑,乞師指示?」峰曰:「請道。」師曰:「臨濟道:『佛法無多子』,畢竟是個甚麼?」峰云:「向道無多子,又是個甚麼?」師曰:「玄沙謂靈雲:『敢保老兄未徹在,何處是他未徹處?』」峰云:「大是玄沙未徹。」師曰:「趙州云:『臺山婆子,我為汝勘破了也。』勘破在甚麼處?」峰云:「卻是婆子勘破趙州」。師更請益,峰云:「知是般事便休。」師作禮,遂相印契。峰返詰,師各以頌答,語載別錄。其〈趙州頌〉云:「暗藏春色,明露秋光;有眼莫鑑,縱智難量。到家不上長安路,一任風花雪月揚。」峰深肯之,觀師語忌十成,機貴回互,妙協洞上之旨。自是師心亦倦遊矣,乃返錫寶方,始開堂說法。時,以博山來公為第一座,師資雅合,簧鼓此道激揚宗旨,四方衲子日益至。 戊申,邑之壽昌乃西竺禪師所創也,久頹,眾請師居之,遂應命。舊傳有讖,適師與竺同鄉同姓,咸以師為竺再來云。師住壽昌不扳外援、不發化主,隨緣任用,數年之間所費萬計。其道場莊嚴煥然,叢林所宜纖悉畢具,二十年來千指圍繞;又別建菴院二十餘所。豈師以無作妙力而幻成者邪? 惟師之生也賦性真質,氣柔而志剛,心和而行峻。雖邊輻不修而容儀端肅,嚴霜煦日不怒而威,衲子一見失其故有。接人單提宗門向上事,即遠近參請,如銀山鐵壁,未嘗輕意印可一人,以真參實究為要。故海內但聞其風,並無一言的據借為口實者,其慎密如此。然自奉甚薄,至有不堪其憂者,師澹如也。每遇病僧必親調藥餌,遷化則躬負薪茶毘。凡叢林鉅細必自究心,不謀而合度,不擇淨穢必盡心力而為之;胸次浩然,耳目若無睹聞者。老當益壯,迨七旬尚混勞侶耕鑿不息,必先出後歸躬率開田,三剎歲入可供三百眾,故生平佛法未離钁頭邊也。四十餘年曾無一息以便自安,丈室翛然惟作具而[A27]已。雖臨廣眾,未嘗以師道自居,至於應物方行等慈,隨機善誘各得其宜。偈頌法語川流雲湧,豈所謂般若光明,如摩尼圓照無思應者邪?苟有一念身心之相,則疲勞厭倦非一日矣!嘗謂自古傳燈諸老,雖各具無礙解脫,其不疲於萬行者,獨永明一人,然未及其麤。若師者!自非道契單傳、心融萬法,何發強精進之若此邪? ᅟᅟ==[A27] 已【CB】,巳【嘉興】== 益王嚮師道德,深加褒美,其語別載,因歎曰:「去聖時遙,幸遺此老。」其見重若此。故郡之徵君潛谷、鄧公祠部、海若湯公,閱師問答深加歎賞,以為今日宗風再振。一時縉紳先生無不翕然歸仰,即諸方久參未決者自遠而來,一見靡不泮然冰釋也。 丁巳臘月七日,師自田中歸,語大眾曰:「吾自此不復砌石矣!」眾愕然。除夕上堂,曰:「今年只有此時在,試問諸人知也無?」誡語諄諄。末後云:「此是老僧最後一著分付大眾,切宜珍重!」戊午元旦三日,示微恙,遂不食,云:「老僧非病,會當行矣!」大眾環侍,忻若平昔。眾不安,以偈諭之曰:「人生有受非償,莫為老病死慌。」七日以偈示博山,次第寫寶方、壽昌遺囑,乃曰:「古人護惜常住猶如命根,老僧不惜身命為安常住。」十四日寫書辭遠近道俗,且勉以叩[A28]己真參。十六日,眾請留全身,師命茶毘自作舉火偈,令侍者徹宗唱偈舉火。次辰,取水漱口洗面拭身,囑曰:「不必再浴,恐廢常住薪水也。」誡眾:「無得效俗變孝,違者非吾弟子。」乃索筆大書曰:「今日分明指示。」擲筆端坐而逝。時,萬曆戊午正月十有七日未時也。 ᅟᅟ==[A28] 己【CB】,巳【嘉興】== 茶毘火光五色,心燄如蓮花,其細瓣如竹葉,頂骨、諸牙不壞,餘者其白如玉,重如金,文五色,藏於本寺方丈,建窣堵波。當門一齒生時長偃下唇,竟不壞,留博山。 師生於嘉靖戊申,世壽七十有一,僧臘四十有奇。得法弟子惟元來,開法博山;其得度弟子若干人,守三山常住。有語錄二卷行於世。 予嚮師風,丙辰避暑匡山,有門人持師圓相真者,予展之,即知師為格外人,而恨未及見也。因為之贊,有「突出大好山,千里遙相見」之語相傳。博山見之以予為法門知師之深者,乃略述師之行狀,請予為塔上之銘。予痛念禪門寥落向未有以振起者,獅絃將絕響矣!今按師之行履,其見地穩密機辯自在,不惟法眼圓明一振頹綱,而峻節孤風誠足以起末俗,至其精進忍力又當求之古人。雖影不出山而聲光遠及,豈非尸居龍見、淵默而雷聲者邪?觀其超然生死實踐可知,因次序其實行,乃為之銘曰: 大道廓然,  如太虛空;  聖凡幻華,  影落其中。 即有求者,  竟不可得;  擬議思量,  掉棒打月。 瞿曇熱亂,  達磨忙來;  到頭落得,  一隻皮鞋。 建塗毒鼓,  全彰正令;  如有擊者,  喪身失命。 不用命者,  時來一擊;  三日耳聾,  晴空霹靂。 身心俱碎,  魔佛潛蹤;  摩尼光耀,  八面虛通。 惟我壽昌,  誤中其毒;  遍身毛孔,  三昧出沒。 化生死窟,  作光明聚;  日用頭頭,  無處不是。 提起钁頭,  似金剛劍;  煩惱稠林,  佛祖出現。 四十餘年,  墾土掘地;  瓦礫荊棘,  純七寶砌。 身心世界,  碎為微塵;  塵塵佛剎,  坐臥經行。 佛法禪道,  拈向一邊;  有來問者,  直指目前。 如大圓鏡,  五色齊至;  不出不入,  死生遊戲。 自墮此中,  未嘗住世;  即今便行,  亦未曾去。 不信但看,  草芥纖塵;  何有一物?  不是全身。 青山塔影,  松風長舌;  說法音聲,  常無間歇。 明萬曆四十八年歲次庚申孟夏月朔旦匡山逸叟憨山釋德清撰 (豫章信官黃端伯捐俸敬刻壽昌無明和尚語錄卷下 廣照弟子愈奇證字) (崇禎十年十一月徑山寂照菴識) #---------------------------------------------------------------------- #【經文資訊】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 第 25 冊 No. B173 壽昌無明和尚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2-10-12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 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CBETA)依「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所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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