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粟費大師語錄序
佛祖之道,待其人而後行,將以光先覺、啟後昆,建正摧邪、扶衰拯溺,此不唯其言而[A1]已也。二十年來,濟宗大盛,踞曲盝床唱無生曲者列剎相望,而溯厥亨衢實自天童老人闢之。老人以堅剛之骨荷擔斯道,重以德業純備,故龍象闐駢得人為最。出其門者,縱橫展演,各不相襲,各自建立法幢,而金粟費大師尤為烜赫。大師說法利生十有餘年,每垂片語,皆足為人解粘釋縛,今學者彙之成集,冀遍覆大千,俾來際不泯。余受而讀之,大都刊華就實,覿面全提,機關秪在臨時運用,毫無擬議,是以孤光絕響久而益新,衣被禪林、振耀寰寓,自非頂門眼正,何繇肘後符靈,倘僅求諸語言文字中,是舍魚兔而問筌蹄也。且大師昔年遍歷諸方,博通教理,今觀其提唱,未嘗輒援契經隻字,況於外典!蓋純拈向上、流自胸襟,決不肯以一滴惡水塗污學人,即有時鉗鎚所被,如奔流度刃、電激雷訇,凜乎可畏,而其會下朝參暮聚,倍加親附,依法而住,不忍遠離,以故英靈輩出,激揚酬唱,崛起未艾,所謂師窟無異獸、旃林無雜樹,俄頃之化,其陶鑄神也。嗚呼!天童往矣,得大師而益著,人能弘道,詎不信夫?學者而無意滹沱之傳則[A2]已,如其有意讀斯錄者,幸毋交臂而失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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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癸未春仲烏程唐世濟頓首譔
費隱禪師語錄目次
卷一上堂
卷二上堂
卷三上堂
卷四上堂
卷五上堂
卷六上堂
卷七上堂
卷八上堂
卷九上堂
卷十小參
入室
卷十一法語
偈
書問
卷十二問答機緣
拈古
卷十三頌古
判古
贊
卷十四雜著
小佛事
卷十五紀年錄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一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一
崇禎六年四月初七日,紳衿林朝龍、薛秉鉉、林正立、夏春暉、龔士龍,請師住福建福州府福清縣黃檗山萬福禪寺,於十月初五日入院,至山門云:「盡大地是個解脫門,且道從何處入?」良久云:「從腳跟下入。」便進。佛殿,云:「過去[A3]已過去,未來猶未來,現在作麼生坐斷?主人公向何處出氣?容上座到者裏,即得大展三拜。」伽藍堂,拈香云:「叢林藩籬,佛法金湯,自受靈山付囑,直至而今不忘,且道以何為驗?看燒者一瓣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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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師堂,云:「西天四七,東土二三,盡在者裏,日午打三更。」乃舉香云:「今日不肖兒孫到來,一時捉敗。」便燒。
方丈,云:「釋迦在者裏掩室,維摩在者裏默然,古今天下老和尚在者裏橫說豎說,容上座在者裏作麼生施設?一棒一條痕,一掌一握血。」遂據坐。
當日,眾請上堂,師至座前拈山門疏云:「披歷佛祖肝膽,提掇衲僧性命,盡在個裏,山僧不敢囊藏被蓋,特向人前拈出,仰煩維那對眾宣讀。」維那宣疏畢,師指法座云:「寶華王座為眾兄弟顯本分事了也,既若眼見耳聞,便可休機罷釣;設或未然,容上座錦上鋪華去也。」遂陞,拈香云:「者一瓣香,如天普蓋、似地普擎,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聖壽,萬歲!萬歲!萬萬歲!恭願皇圖綿鞏固之休、峻命衍綦隆之運。者一瓣香,包羅今古,統御人寰,爇向爐中,奉為滿朝文武、天下官僚,并及福清縣主、諸位高官,恭願福祿同滄海,壽筭等喬松。者一瓣香,最初到處尋覓不得到手,一旦到手,便乃當陽披露,不可指目末後,遇著個沒眼睛老和尚伸手一捏,直得脫白無光。爇向爐中,專為現住浙江寧波府鄞縣天童禪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遂[A4]斂衣就坐。僧問:「昔從黃檗去,今向黃檗來,作麼生道個無來去底事。」師便喝。進云:「砂盆雖破,家風猶在。」師云:「與闍黎無干。」問:「未離馬峰,遍界風光騰瑞彩,纔跨猊座,眉間劍氣爍鋒鋩。黃檗門庭即不問,祝聖報恩事若何?」師云:「天長地久。」進云:「恁麼則一句了然超百億。」便禮拜,師噓一噓。問:「一線陽春曲,繇來和者稀,如何是陽春曲?」師云:「眉毛八尺長。」僧禮拜,師云:「何不再進後語?」僧歸位,問:「黃檗祖庭久寂寥,蹉跎虛度幾春秋,今日蒙師呈此令,臨濟家風事若何。」師便打,進云:「恁麼則昔日臨濟、今朝和尚。」師云:「汝增我不得。」乃云:「全機展演,一道提持,蓋古覆今,超聲越色,突出報化佛頭,拽脫娘生鼻孔,向此辨的得去,便可施大機、發大用,與銅頭鐵額敲枷打鎖,超宗異目碎骨取髓,天上人間解粘去縛,佛祖場中抽釘拔楔,所以道:『縱橫無礙,殺活自繇,我為法王,於法自在。』正當恁麼時,安家定業一句作麼生道?」拈拄杖按膝,云:「橫按莫邪全正令,太平寰宇斬癡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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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舉: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目顧四方,周行七步,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後來雲門文偃禪師云:「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卻貴圖天下太平。」師云:「世尊衍鐵牛機,雲門明格外句,雖則各露風規,要且未合本據。且道如何是本據底意?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間無水不朝東。」以拄杖卓一卓。上首復白槌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下座。(謝詞不錄)
開爐結制,上堂云:「紅爐猛燄,當前不可湊泊,鉗鎚運動,貴乎直下翻身,透出威音那畔,嘗在鬧市門前,間著劈頭便棒,徹底更無廉纖,因甚致得金烹大冶,玉出藍田。」復云:「九十日中間,結住布袋口,日用卓卓然,從新自抖擻,拶透頂門關,能為獅子吼,大地悉平沉,百獸都奔走,堪入臨濟門,白棒劈脊摟。如何是獅子吼?」乃喝一喝云:「薦取攙先一著子,發機不落諸人後。」下座。
上堂:「十五日[A5]已前,回首俱陳跡,十五日[A6]已後,未來望莫及,正當十五日,頭頭呈露,物物披真,衲僧門下,一一現成,九年面壁,未解作活,六載雪山,徒受苦辛,爭似明州憨布袋,逢人無事笑吟吟。」拈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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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僧問:「高步毘盧頂,截斷威音喉,婢視釋迦,奴呼彌勒,此人面目如何?」師云:「半邊鼻孔。」進云:「若然,即今來也,請和尚答話。」師便打。進云:「忽若道個須彌山,又作麼生?」師云:「推倒了也。」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打教髑髏穿。」「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掀翻坐具地。」「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一并收下。」「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任汝𨁝跳。」乃云:「聲前薦取,斬釘截鐵,未免猶有者個在,周遮不省,多諸饒舌,不知何劫出頭時。若是靈根夙種底漢,那邊不管、者頭不拘,高高地立,不與諸緣作對,不與萬法為侶,然亦者邊人,未明向上事。若明向上事,不慕諸聖、不重[A7]己靈,百億部洲走馬,三十三天著跌,此又無窠臼立窠臼,無得失成得失。」驀拈拄杖云:「不若向者裏承當,信得及、見得徹,得失一時打破、窠臼頓爾鏟除,堂堂用無岸畔,歷歷迥絕階梯,三世諸佛直得退步,歷代祖師未免藏鋒,明眼衲僧轉身無路,現前大眾便合休機,且道正當恁麼時,超宗越格一句作麼生道?千峰勢到嶽邊止,萬派聲歸海上消。」以拄杖卓一卓,下座。
ᅟᅟ==[A7] 己【CB】,已【嘉興】==
上堂,僧問:「不要尋思作解,秪要單刀直入,不顧危亡得失,正恁麼時,又作麼生?」師云:「腳下七華八裂。」問:「如何是賓中主?」師云:「腰有數文錢。」「如何是主中賓?」師云:「得錢隨手使。」「如何是賓中賓?」師云:「長年走路程。」「如何是主中主?」師云:「終日不出戶。」進云:「賓主[A8]已蒙師指示,賓忘主不忘事若何?」師便打。進云:「截斷兩頭去也。」師云:「腳下還有葛藤在。」問:「法座未登,乾坤坐斷,輪槌影落,殺活全彰。去此二途,請道一句。」師云:「眉毛插天。」進云:「水歸巨海波濤靜,雲到蒼梧氣象閒。」師云:「闍黎分上什麼交涉。」問:「打著昔年舊痛處,于今猶恨棒頭輕,請師末後一頓。」師打云:「舊瘡瘢上著艾。」進云:「恁麼則徹骨徹髓去也。」師云:「如何是徹底意?」僧一喝,師云:「喝後聻?」進云:「時清休唱太平歌。」師云:「秪引一半。」乃云:「物中作主,高超物表,機下開眼,照在機先,然後發一機而千機萬機通透,乘一境而千境萬境齊彰,有炤有用,有權有實,有賓有主,有放有收,如天普蓋、似地普擎,萬象該羅、千差一貫,四方自在、八面受敵,直得盡閻浮提所有草木,一一草木具無量舌相,一一舌相興無量辨難,不能挫其當鋒;遍虛空界所有勝身,具無量神通,一一神通顯無量妙用,亦不能動其元本。所以塵說剎說熾然說,神用妙用恒沙用,都來在衲僧分上皆用不著。且道,衲僧有什麼長處?莫怪從前多意氣,他家曾謁聖明君。」下座。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居士夏春暉、龔士龍等請上堂。僧問:「身居學海,意出雲霄,花無戀影之心,境不留人之跡,正恁麼時是何境界?」師云:「獨步大方。」進云:「如何是黃檗境?」師云:「十二峰高。」「如何是境中人?」師云:「頂天立地。」「如何是人中意?」師云:「自家薦取。」進云:「人境[A9]已蒙師指示,人亡境寂事如何?」師云:「頂門霹靂。」乃云:「眉橫錦繡披一念,於古今目機銖兩,融古今於一念,非彼非此、非遠非近,即廛離廛、居世出世,遊歷宗家舉揚佛事,道骨參天仁風洽爾,人天贊之有分、緇白誦固無窮,然而更要信得當人自[A10]己分上有一段描不成畫不就底奇特事,佛祖窮之不到、人天贊猶莫及,坐斷要津、不通階級。所以發明奇特事須是恁麼人,要是恁麼人方明奇特事。既若發明得去,則與山僧拄杖子同條合命。且拄杖子初無多少奇特,秪是風標獨立、斬釘截鐵,喚作山僧拄杖子,卻是現前眾居士,喚作現前眾居士,卻是山僧拄杖子,無二無二分,無別無斷故。正恁麼時,歸根復本一句作麼生道?萬物盡資和氣力,靈苗豈藉四時推。」以拄杖卓一卓,下座。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ᅟᅟ==[A10] 己【CB】,巳【嘉興】==
上堂,驀拈拄杖云:「覿面提持個一著,當人要在親領略,轉身移步若能行,荊棘林中活卓卓。」遂舉臺山婆子話畢,師云:「據者婆子,一手用錐、一手用鉤,雖則光利一時,究竟勞而無功。者僧不著草鞋,赤腳行路固自快便,不識泥中有[A11]刺。趙州因水和麵,背地揉個鬼面,致人生疑,難免明眼者笑。後來又有玄覺徵云:『前來僧也恁麼道,趙州去也恁麼道,什麼處是勘破婆子處?』」師云:「不妨是賊識賊,據者四個不唧瀏漢,若到山僧門下,都與三十棒。何以如此?要見賞罰分明。」便下座。
ᅟᅟ==[A11] 刺【CB】,剌【嘉興】==
聖節上堂,拈香云:「者一瓣香,最尊無比、最高無上,爇向爐中,端為奉祝今上皇帝今日御誕,萬福駢臻,伏願聖壽與天地同久,聖明共日月齊光。」問:「香爇金爐誠一瓣,祝聖一句作麼生?」師云:「嘗將日月為天眼。」進云:「山河大地同秋月,法性凝然湛海清。」師云:「好把須彌作壽山。」進云:「人人行化日,個個闡宗風。」師云:「好個消息。」進云:「卻被和尚道著。」師云:「卻不恁麼。」僧一喝,歸位,師乃云:「大哉!聖君今日降宸,多方休慶,萬海康寧,步步優曇生,面面祥雲應,演無為之化,行不言之令,若貴若賤,均蒙陶鑄,或隱或顯,咸叨福蔭,佛法賴以綱持,人心得以歸正,所謂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覆載之恩不易酬,炤臨之德忠難盡,僧眾丹心報我皇,壽嶽穹窿千萬仞。」下座。
上堂,問:「今日居士請陞堂,畢竟說什超方底句。」師云:「拋出栗棘蓬。」進云:「說底既蒙師指示,龍吟霧起事如何?」師云:「今日念七。」乃云:「祖師門下不形露布,據令行持惟敲毒鼓,若是伶俐衲僧,三千里外聞恁麼道,便乃騰躍而去,不妨慶快;倘乎進前,要人鼓兩片皮、掉三寸舌,者也周繇,分明斷送窮命。然而如何得活?放曠嘗如癡兀人,他家自有通人愛。」便下座。
上堂:「冬至一陽生,君子道長、小人道消,衲僧分上,須向無陰陽地上拶一句,將來蓋天、蓋地、蓋陰、蓋陽、蓋寒、蓋暑、蓋人、蓋物,覿面全提,不露龜紋,略開爪縫便道:『天是天,地是地,陰是陰,陽是陽,寒是寒,暑是暑,人是人,物是物。』秪要人回光返炤究本尋源,眼不自見,耳不自聞,鼻不自嗅,舌不自嘗,身不自觸,意不自覺,便知天不是天,地不是地,陰不是陰,陽不是陽,寒不是寒,暑不是暑,人不是人,物不是物,全體豁然獨露、見聞闃爾無寄,然後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以丈六金身作一莖草,擲大千於方外,納須彌於芥子,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爾如然,要且不從別處傳來,秪在當人無陰陽地上流出。且無陰陽地上一句作麼生道?」拋拄杖云:「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復舉:「僧問古德云:『如何是冬來意?』古德云:『京中出大黃。』山僧有一偈略為表揚:有問冬來意,京中出大黃,頭頭渾坐斷,獨露句超方。今日忽有人問山僧,如何是冬來意?山僧便答道:朔風凜凜。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便下座。
上堂,兩僧並出擬問,師云:「一得一失。」僧罔措,師便打。問:「雪嶺六年,埋沒本來眼,悟星子夜,鈍置天下人,釋迦老子捉敗了也,和尚如何出氣?」師云:「想汝也跳不出。」僧一喝,師便打,乃云:「臘八午夜,一天星[A12]刺破瞿曇眼裏睛,透漏頂門關上竅,方知滿目是真人,故云:『奇哉!大地眾生皆具有如來智慧德相,良繇妄想執著而不證得。』卻又拗直作曲,未免話作兩橛,致人真與妄相持、執與證相背,生情取捨,依舊輪迴。今日曇域上座設齋,山僧因齋慶讚,不唯拗曲作直,亦是據款結案。」驀拈拄杖云:「人人萬仞壁立,個個眼橫鼻直,都教如此承當,參學無事不畢。」卓拄杖,下座。
ᅟᅟ==[A12] 刺【CB】,剌【嘉興】==
元旦上堂,拈香祝聖畢,問答不錄,師云:「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君王得一以治天下平,今日正是君王得一天下平底時節,故無論域中海外四方八表,莫不朝拱無為,草木叢林山川溪谷悉皆擁抱瑞氣,遍界含靈共沐恩光,野外衲僧均蒙至化,直是堯風永扇、舜日高明,到處村歌社舞,隨方禮樂文明,戶戶納慶迎祥,人人歡顏悅色,固無敢昧赤忠,咸皆知恩有地。秪如報恩祝聖一句作麼道?瑞瓣檀燒金鼎上,仰祝皇躬億萬年。」下座。
春日上堂,僧問:「物有榮枯,歲有新舊,如何是不變遷境界?」師云:「八八六十四。」問:「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如何是春?」師云:「百草頭上見端倪。」乃云:「溪河解凍,草木初醒,四野燒痕漸綠,滿園麥色逐青,路上佳人作舞,林間好鳥弄音,拂拂和風襲面,融融旭日鋪金,會則途中受用,不會世諦傳新。如何是途中受用底意?」驀豎拳,云:「不知是什麼。」便下座。
解制,居士葉進晟、進昱請上堂。問:「滿堂香煙馥郁,四海衲子奇逢,今日法筵之中,如何是解制之譚?」師云:「山門八字開。」進云:「不解不結一句又作麼生?」師云:「鼻孔仍舊。」乃云:「有解有結,特地乖張;非結非解,無繩自縛;有既不拘,無亦不管,亦是墮坑落塹。直須離四句、絕百非,撥得一線路去,始知當陽一著,個個圓成向上,全機人人具足,便可卸其枷杻、罷卻干戈,天下橫行、大方獨步,處處為祥為瑞、在在顯奇顯特,永使正宗流傳,堪報佛祖恩德。秪如今日功圓行滿一句作麼生道?有水皆含月,無山不帶雲。」卓拄杖,下座。
上堂:「一種平懷,還他無事禪客,多般施設,須是通方作者,把住時水泄不通,放行也八面玲瓏。且道從上曾有恁麼人麼?試舉看。」遂舉女子出定話畢,師判云:「世尊敲鎖鑰,女子動關捩,文殊與罔明遭他岐路,使人多不會,所以說道理者多,明端的者少。聊為頌出:牢關把住擊難開,略放繩頭任你來,堪笑婆娘關捩子,等閒做處惹人猜。」
上堂,問:「融日昭明,獨曜人天正眼,和風淡蕩,直扇佛祖肝腸,正當恁麼時,幾個知音者?」師云:「捲簾當白晝。」進云:「四海浪平龍睡穩,九天雲靜鶴飛高。」師云:「移榻對青山。」乃云:「衲僧分上無字可吐,驀露一機見聞莫睹,雪峰輥毬、玄沙看虎、睦州擔板、禾山打鼓、魯祖面壁、雲門道普,看來一隊老古錐,五五分明二十五,若道是向上,未免如糞土,若道屬露布,咬嚼辭難吐。畢竟意旨如何?試玉須經火,求珠不離泥。」卓拄杖,下座。
四月八日上堂:「最初一句明揭正眼,現在一機直示根繇,黃金殿上作主,紅塵堆裏出頭,要人覿面領略,更莫向外別求,所以指天指地,人天標格;唯我獨尊,全體自由。如是,則個個丰姿瀟灑,人人徹底風流,取新羅國與占波鬥,額拽南贍部作北俱盧洲,固是當人之常分,更不假借于他籌。雲門小廝兒謾云打殺諸方老凍儂徒用錐鉤,者個風頭極是孤硬,一隊蠅子何處鑽偷。」遂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良久云:「聲前一句子,欲要大家知。」便下座。
生日製法衣,送請上堂,僧問:「大廋嶺頭提不起,和尚如何得此衣?」師云:「信受奉持。」進云:「昔日靈山付囑,今朝黃檗重拈,未審分付阿誰?」師云:「闍黎證明。」乃云:「靈山會上迦葉親承,少室峰前神光面稟,所以師師授受,祖祖相傳,以至天下老和尚莫不以此為個表信,且信又作麼生表?」提袈裟角示云:「若向者裏信得及去,點紅綴紫顯成格外風光,鋪花織錦正是太平春象。若聖若凡都在者領袈裟,地上信手拈來,千丈盧舍那身披之不短,丈六老比丘僧搭亦非長,雖然長短無殊,要且離言思想。山僧如此舉揚,一任人天瞻仰。」復提袈裟角。示云:「還會麼?薦取當人元本物,至真壽量自延長。」下座。
上堂,「萬安城裏善女人,黃檗山中請陞座,不說分明違所請,說則特地成話墮,爭似自家達本源,亙古歷今秪者個,秪者個透本來宗,師姑原是女人做。」復舉:「昔有僧智通,在歸宗會下,忽一夜,連叫曰:『我大悟也。』眾駭之。明日,宗上堂曰:『昨夜大悟底僧出來。』智通出曰:『某甲。』宗曰:『汝見甚麼道理,便言大悟?試說看。』通曰:『師姑原是女人做。』宗異之。」師云:「者僧悟得自[A13]己,不從他覓,黜生死流,裂愛見網,不妨氣概驚群,風光凜冽。山僧恁麼批判,汝諸人分上還甘麼?若也甘去,三條椽下七尺單前一任無事;若也不甘,畢竟意旨如何?試道看。」一僧拍掌,又一僧云:「道過了也。」師皆不諾,下座。
ᅟᅟ==[A13] 己【CB】,巳【嘉興】==
秋日上堂,一僧拂坐具,云:「一葉落也天下秋,如何是今日為人句?」師云:「蟋蟀鳴幽砌。」進云:「覿面歷然今古煥。」師云:「悠然見遠山。」乃云:「秋風起,秋雲飛,他鄉客思故歸,思到故家田地穩,面門獨耀示全機。既爾,則此界他生,無越初念得失,去來不隔條線。所以道:一塵起,大地收,一葉落,天下秋。契入者個行戶,始信古人謂:若論佛法,自有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如忘忽憶,如迷忽悟,覿體絕承當,當陽無背向,歷落栗棘蓬,拋拾金剛圈,直得須彌岌崿、大海波騰、露柱攢眉、燈籠起舞。」喝一喝,云:「若不喝住,幾乎打葛藤無有了時也。且忽憶忽悟一句作麼生道?眼空宇宙渾無物,大座當軒孰敢窺。」下座。
迎薰薛居士請上堂,僧問:「如何是道不盡底句?」師云:「面前大案山。」僧喝,師云:「腳跟未點地。」乃云:「現成三昧,書案頭十分顯露;本有風光,枕蓆邊百匝千重。及乎越戶庭出福州入黃檗,分明彼此心眼相炤,各證據而[A14]已,更命山僧登于此座,說個什麼即得,未免借古人鼻孔為薛居士出氣。釋迦老子云:『未離兜率[A15]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A16]已畢。』釋迦大似布袋盛錐,固自藏鋒不得。又雪峰祖師云:『望州亭與汝相見了也,烏石嶺與汝相見了也,僧堂前與汝相見了也。』然三處既皆相見,秪如雪峰未出世時又作麼生體悉?若向者裏透脫得去,則知山僧與薛居士空劫之前早[A17]已眉毛廝結,威音那畔亦曾握手共行。且道有何憑準?」良久云:「識得舊時真面貌,相逢相見總無偏。」卓拄杖,下座。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中秋上堂,「中秋時節不寒不熱,透體清涼,遍界朗徹,清風明月古猶今,流水高山無間歇,人人合知有,不用多饒舌。」復舉:「盤山云:『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非炤境,境亦非存,光境俱忘,復是何物?』盤山大似喫官酒、臥官街,當地死、當地埋。洞山云:『光境未忘復是何物?也是風頭撥剌、夢裏惺惺。』大慧云:『白鷺下田千點雪,黃鸝樹上一枝花。』縱救得來,未免平地上死人無數。又我本師密雲老人云:『孟八郎漢又恁麼去也。』點掇即不堪。還有不涉古人前輩舊轍底麼?」遂舉拳作鵓鳩鳴,云:「谷谷孤。」便下座。
上堂,「言先定奪機不脫灑,句下精通多成管見,慈悲林裏駐腳,事涉殊途,純如界內安身,理非究竟,佛祖禪道故是生冤家,玄妙知解值甚破草鞋。到者裏,從前無可寶惜,直下脫體風流。且離功就位一句作麼生道?騰身一擲太虛外,鼻孔依然搭上唇。」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鐵牛之機即不問,如何是祖師心印?」師云:「螺螄吞大象。」進云:「恁麼則坐斷千差去也。」師便打,僧轉身云:「四顧無人。」師云:「顢頇作麼?」乃云:「十五日[A18]已前,千手挽不來,十五日[A19]已後,千眼望莫及,正當十五日,有心沒處覓,所以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以拄杖卓一卓,云:「向者裏轉一機通一路,則知十五日[A20]已前也如是,十五日[A21]已後也如是,正當十五日亦復如如是,所以恁麼也得,不恁麼也得,恁麼與不恁麼總得。且道意旨如何?一擘華山分兩路,萬年流水不知春。」復舉:「臨濟栽松次,黃檗云:『深山裏栽許多松作麼?』濟云:『一與山門作境致,二與後人作標榜。』以钁頭築地三下,檗云:『雖然如是,子[A22]已喫吾三十棒了也。』濟又築地三下,噓兩聲,檗云:『吾宗到汝,大興於世。』」師云:「山僧偶有一頌,說似大眾:拶著當頭便舉伊,分明覿面展全機,饒伊據令如雷急,更撥些兒獨步歸。」下座。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ᅟᅟ==[A19] 已【CB】,巳【嘉興】==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ᅟᅟ==[A21] 已【CB】,巳【嘉興】==
ᅟᅟ==[A22] 已【CB】,巳【嘉興】==
重陽上堂,「今朝九月初九,衲僧要脫窠臼,眼開不用登高,平步大觀宇宙,秪如五臺山上雲蒸飯,佛殿階前狗尿天,是什麼香臭?者裏剖析得出,彈指圓成八萬門,門門不必頻根究。還會麼?山河大地,明暗色空,一一仍舊。」喝一喝,云:「又是從頭灸。」下座。
上堂,「向上一著,千差坐斷,信手拈來,當陽顯煥。」遂舉拂子云:「還見麼?」又擊香几,云:「還聞麼?既見則孤明歷歷,既聞則聲聲不亂,歷復歷、亂不亂,大道縱橫通一貫,僧俗根源固本如,當人莫作差異看。且作麼生說個不差異底意?丈夫立地自堂堂,覿面全真沒涯岸。」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舉坐具,云:「覿面離披無過者意,當陽殺活不外此機,和尚還見麼?」師云:「放下著。」問:「舉一不得舉二,今朝是一,便請和尚舉。」師拈拄杖,云:「會麼?」進云:「慣得其便。」師便打,乃云:「今朝初一,好個消息,若還不會,又是明日,所以道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山僧舉一了也,是汝諸人如何委悉?」便下座。
開爐,僧玄生請上堂,拈拄杖卓一卓,云:「者裏是個爐鞴,還有當爐不避火者麼?出來與山僧相見。」問:「靈山拈起一枝花,趙州指出庭前柏,從上傳來的的旨,大地山河俱漏泄。正恁麼時,連年結制作什麼?」師云:「要汝舌頭自斷。」乃云:「就地開大爐鞴,信手用惡鉗鎚,任是超佛越祖,頂門更與一錐。所以若聖若凡、若智若愚,都向者個爐鎚上煆煉淨盡,無復遺餘。試問匠首,者個爐鎚從什麼處得來?」遂舉拳,云:「還會麼?」復云:「虛玄大道無生即生,騰騰任運、任運騰騰,伸腳踏倒當年聖僧,釋迦沒處出氣,達磨又往西天。」喝一喝云:「猛火著油煎。」下座。
上堂,問:「一句迥然開祖胄,三玄戈甲振叢林,埋兵掉鬥即不問,單刀直入是如何?」師便打,進云:「狼煙掃盡乾坤靜,壯士長征奏凱歸。」師云:「未是猛漢。」乃云:「今朝十月十五,日輪正是當午,孤明爍破太虛,更無絲雲點污,頂門普歷光輝,從本不涉迷悟。」喝一喝,下座。
上堂,「當頭便棒,全行正令,一語酬機,旁通消息,賓主和會處流傳的旨,殺活齊彰時佛祖不容,去住風標,獨立收放,不拖泥水。且流傳的旨一句作麼生道?一條拄杖黑如漆,是聖是凡劈脊摟。」復舉:「臨濟祖師將終,示眾云:『吾滅後不得滅卻吾正法眼藏。』事因叮囑起。三聖出云:『爭敢滅卻和尚正法眼藏。』攔頭把柁。臨濟云:『[A23]已後有人問汝,作麼對他?』鉤到不疑之地。三聖便喝。盡大地人亡鋒結舌。臨濟云:『誰知吾正法眼藏,向者瞎驢邊滅卻。』蛇口佛心。臨濟尋常,如鐵牛踞地,無敢摩其鋒角;末後被個不孝之子,直推向萬丈深坑,至今翻身不得。還有相扶者麼?」舉拂云:「芍藥花開菩薩面,棕櫚葉散夜叉頭。」喝一喝,下座。
ᅟᅟ==[A23] 已【CB】,巳【嘉興】==
臘八上堂,「今朝正是釋迦老子眼睛突出底時節,然眼睛既突出也,則眼不自見亦不他見,既無自他之見,則無差別之殊,亦無男女相現,如是則個個常光獨露,人人脫塵離念。秪如眼端上一句作麼生道?三要印開朱點窄,未容擬議主賓分。」復舉:「楞嚴經云:『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師云:「黃面瞿曇說到者裏似乎極頭,但猶欠個轉身,未免致人失措。且作麼生說個轉身底意?是處是慈氏,無門無善財。」下座。
歲旦上堂,拈香祝聖畢,按拄杖云:「斬新條、行新令,衲僧不許拶前近,直須如眼處聞聲、耳中見色,方與他覿體相稱,張公喫酒李公顛,繁興永處那伽定。」卓拄杖,下座。
天晴上堂,僧問:「細草抽芽,萬物發生,當人笑顏不開,和尚作麼生道?」師云:「旭日發生鋪地錦。」進云:「某甲未夢見在。」師便打云:「嬰兒垂髮白如絲。」乃云:「廓然天地清如洗,散盡陰雲見古臺,物物頭頭全體露,衲僧正眼自應開。」下座。
解制上堂,「豁開戶牖,當軒者誰?獨超萬象,歷落諸物。恁麼會得,則無制可結,亦無制可解,九十日前全體如是來,九十日中全體如是住,九十日後全體如是去,直得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稱提十分光彩,隨用千差截斷。且正當恁麼時,超方獨步一句作麼生道?出群須是英靈漢,敵勝還他獅子兒。」下座。
久雨上堂,「淫雨不晴,大地黯黑,衲僧無處搏量,且學維摩一默,直待天官正驗來,遍界明明是者賊。咄!」便下座。
結冬開爐請上堂,僧問:「自從鏟斷葛藤窠,曾向三爐親煆過,今日純剛為一塊,請師重振舊規模。」師云:「弄泥團漢。」問:「如何是結制本分事?」師云:「點過冷地坐。」僧云:「恁麼答話未在。」師云:「汝又作麼生?」僧擬開口,師便打,乃云:「黃檗今日結制,不依修證舊例,顯發莫大威光,免得諸人鈍置。所以道:以大圓覺為我伽藍,身心安居平等性智,放去則八面玲瓏,收來則四稜蹋地,若也不收不放,直下如紅爐火聚,將欲如何若何,早[A24]已喪身失命。還會麼?圓覺伽藍渾我體,虛空爐鞴自鎔中。」下座。
ᅟᅟ==[A24] 已【CB】,巳【嘉興】==
上堂,西堂亙信問:「寶座纔登,百匝千圍,未出方丈,還有為人也無?」師云:「截斷汝舌頭。」進云:「恁麼則兩重公案。」師云:「斬釘又截鐵。」進云:「風行草偃一句,作麼生道?」師云:「闍黎自領去。」信喝一喝歸位,師乃云:「問話且置,直饒問如雲興、答似瓶瀉,於當人[A25]己躬事殊覺轉遠,所以言無展事,語不投機,承言者喪,滯句者迷。若要不承言、不滯句,秪要當人略迴光相著眼自看。且正當恁麼時,契證一句作麼生道?從來千聖不相識,造次凡流豈可明。」卓拄杖,下座。
ᅟᅟ==[A25] 己【CB】,巳【嘉興】==
冬至上堂,僧問:「一句不涉陰陽,請師道。」師云:「石頭生煖氣。」進云:「謝師指示。」師云:「大地冷湫湫。」乃云:「今年此日是冬至,衲子須當明祖意,柏樹庭前翠又青,歷盡陰陽無變異。」以拂子畫十此相,下座。
上堂,師驀豎拂子云:「三世諸佛總在者裏,歷代祖師亦在者裏,天下老和尚也在者裏,乃至四生九有十二髏生都在者裏。既都在者裏,則者裏喚作三世諸佛不得,喚作歷代祖師不得,喚作天下老和尚不得。既都喚他不得,則者裏堂皇闊略不是邊隅,籠罩聲色、迥絕見知,眼見則瞎、耳聽則聾、鼻嗅則爛、舌嘗則縮、身觸則背、意覺則迷,從教三世諸佛、歷代祖師、天下老和尚,乃至四生九有十二類生,都無影響,毘盧頂上坐臥,須彌腳下翻身,十字縱橫不可攔。攩若是出格底漢,聞恁麼道,便與山僧一槌粉碎,不妨痛快。若向言中取則、句裏尋思,又是墮坑落塹,不能超群越隊。正當恁麼時,還有出格底漢麼?」時,西堂亙信遂走出堂,師云:「未是俊俏。」又云:「還有麼?」時,一眾俱喝,師云:「山僧失利。」下座。
上堂,「年年此日臘月八,盡說釋迦悟奇特,黃檗乘時驗眾人,星前底意瞥不瞥?苟瞥也,一度拈來一度新;若不瞥,一回飲水一回噎。秪如不依倚一句作麼生道?風光本有非差別,遍界明明是者賊。」喝一喝,下座。
上堂,「個事人人自現成,無勞肯綮動修因,波吒路上多差互,覿體承當是本人。」卓拄杖,下座。
解制上堂,「打開門戶,全體顯露,突出聲色,迥無遮護,問著當頭即打伊,正令全提超佛祖,若將鼻孔被人穿,莫怨山僧不分付。」便下座。
上堂,「個事本來人人具足,秪緣不悟向外馳逐,驀念返本還元,凡情聖解頓絕,一亙孤光逼太阿,千手大悲難指目。所以當初青原行思禪師往參六祖,問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云:『汝曾作什麼來?』原云:『聖諦亦不為。』祖云:『落何階級?』原云:『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祖深器之。故學道人要在二六時中迴光返炤,至于真妄不立、聖凡無寄,脫體了然,不被物轉,便與他古人把臂共行,頓繇自在。且正當恁麼時,橫身宇宙一句作麼生道?龍袖拂開全體現,象王行處絕狐蹤。」卓拄杖,下座。
上堂,「大道之體,迥然獨露,萬象平吞,千機頓赴,譬喻雪覆千山,孤峰不異;春回四野,草木匪虧。完全固、無沁漏,透脫八面玲瓏,從教倒騎牛兮入佛殿,驅露柱也出山門火,燄裏安身,不妨清涼徹骨,虛空中走馬,卻在平實地上。為復是本來如然?為復是功夫造就?」驀拈拄杖,云:「棒頭點出一毫端,脫體超方不覆藏。」復舉:「昔日兩僧參法眼禪師。師云:烏龜撞壁。法眼以手指簾,起模畫樣。兩僧遂去捲簾,逐塊不少。法眼云:『一得一失。』鉤頭有餌。再為一頌:撥動當前那一機,蝶飛蜂噪亂香枝,涼風忽陣飄殘露,撲面寒生杳不知。」下座。
上堂,問:「一腔風雨落花天,喬木聲聲喚杜鵑,說法堂中龍象擁,請師一句利人天。」師云:「清風敲翠竹。」進云:「不是官商曲調,亦非教外別傳,再請師和。」師云:「明月挂蒼松。」進云:「恁麼則獅子窟中產俊猊,鸑鷟迸出丹山穴。」師云:「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僧隨喝云:「這老漢瞞人不少在。」師云:「且莫杓卜聽虛聲。」乃云:「佛法多時口懶開,從他日炙與風吹,今朝施主相催逼,又向人前舉一回。且作麼生?」舉遂驀豎拂子云:「者個若是,則頭上安頭;者個不是,則斬頭覓活。捨此二途又作麼委悉?」復以拂子打十字相,云:「太湖三萬六千頃,月在波心說向誰。」下座。
辭眾上堂,「大道絕中邊,不分前後際,至真非內外,誰論去來蹤。覓去來蹤不得,總十方是個坐具,地求前後際無有,藏大千於一粒粟中,全此全彼、全內全外,來也循途合轍、去猶據本歸宗,所以道:去去實不去,途中好善為,來來實不來,路上莫虧危。既知者個端的,時節到來自合開交。且臨行一句作麼生道?」以拄杖架肩云:「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下座便行。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一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二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二
崇禎九年,眾護法請師住建寧府建安縣蓮峰院,當日請上堂,拈香云:「者一瓣香,橫該萬有、豎透金輪,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聖躬,萬歲!萬歲!萬萬歲!者一瓣香,自從親遭毒手,至今鋸解不開,次第二回拈出,爇向爐中,專為現住天童禪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遂[A1]斂衣就座。上首白椎竟,師云:「隨處作主,遇緣即宗,法隨法行,法幢隨處建立,提持向上,巴鼻直指當人本分,若能直下翻身,便見自家境界,現成覿體不受囊藏,施機發用八面威光。所以道:若論戰也,各各力在轉處。雖然如是,秪如今日,開堂祝聖一句作麼生道?邊邦寧靜歸王化,萬姓謳歌樂太平。」下座。
ᅟᅟ==[A1] 斂【CB】,歛【嘉興】==
開爐上堂,「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長連床上消閒過日,猛火爐頭話無主賓,撫沒絃琴唱無腔曲,笑他釋迦老子捏怪多事,達磨祖師勉強出頭,三藏玄文拭瘡疣紙,千七百則破爛草鞋,真是貽子害孫,鈍置殺人。忽有人問蓮峰:『今日出來,作甚麼即得退身有分?』」復舉:「趙州謂眾云:『我向行腳到南方,火爐頭有個無賓主話,直至如今無人舉著。』」師云:「大小趙州,舊習不忘,賣弄[A2]己醜。今日恰遇此個時節,不妨與他頌出:無賓主話若何論,覿露當陽世界吞,越色超聲常顯煥綿延終古逾彌存。」下座。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臘八上堂,「三界釋迦尊,極是無面目,一朝禍入身,百世遭罵咄,道個不曾悟,焉能得成佛,漢語胡言誑惑人,罪犯彌天不可述,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有甚麼屈辱。忽有人抱不平,出來道:『且謾喃喃費隱老禿,古今公案難逃眾目。』山僧便與一棒云:『太平本是將軍致,不許將軍見太平。』」卓拄杖,下座。
上堂,「祖師門下,水洩不通、風吹不入。恁麼見得,極是直截;其或不然,放一線道。山門前,佛殿後,翠竹動清風,錦河翻白浪,明明般若門,一一菩提路。會得也,自古至今;會不得也,從今至古。何以?物物般般本不遷,湛然嘗住曷能數。」便下座。
祈壽請上堂,「山青水綠,李白桃紅,輕舟泛小浦,幽鳥語長空,頭頭彰寶所,物物顯全機。離此別有,則向外馳求;即此便是,則世諦流布。于中豁開一隻眼,便見當人盧舍那身時時現前,金剛妙體無處不周。如是于一身中復現多身,于一一身各現廣長舌相以說其法。且道說什麼法?」遂以拄杖架肩,云:「長年滯貨無人識,挑向街頭付與誰。」便下座。
上堂,「今朝四月初六,釋迦尚未降跡,若能瞥爾知歸,一生參學事畢。苟自知歸也,如鳳沖霄漢不墮金網,魚躍龍門那遭點額,逍遙碧空以為家鄉,浩然滄海是其活計,纔見得未離兜率[A3]已降皇宮,未出母胎度人[A4]已畢。還信得及麼?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下座。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語默涉離微,向上還有路,且道淨名杜口意作麼生?」師云:「點。」進云:「吹毛威不動,神光射斗牛。」師云:「喪身了也。」問:「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意旨如何?」師便打云:「會麼?」進云:「既然如是,為甚又道雪山六年睹明星悟道?」師云:「不妨疑著。」僧以手指天云:「恁麼則世尊也。」師云:「未夢見在。」僧喝一喝,師云:「再喝看。」僧無語。乃云:「削髮為僧相,善根宿世培,若還不了道,依舊入凡胎。且道又作麼生了?向此豁開正法眼,紅塵堆裏見如來。」遂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問:「途中事作麼生?」師云:「草鞋拄杖。」乃云:「展沒巴鼻句,莫不罔措,撥向上關,悉皆躊躕咬嚼不破。十分滋味,卜度不行,全身揭露,不是謾指,蹤繇亦非無端,特地高超物表一句作麼生道?萬丈峰頭獨足立,十方世界示全身。」下座。
師誕日請上堂,「若道今日是生,日前湛無水之波;若道今日無生,劫外糝枯木之花;若道無生即生、生是無生,也是秤錘裏呷汁;更說離四句、絕百非,是他端的處,亦是靈龜曳尾,自取喪身之兆。既爾,畢竟如何?燈籠露柱呵呵笑,驚得鐵牛遍體麻。」下座。
上堂,「向上無門撥不開,折旋俯仰幾多回,等閒踏倒珊瑚樹,格外風光特地來。如是則轉短壽為長年,改粟柄為禾莖,不是曩劫培成,亦非今時造就。且道端的在什麼處?千紅萬紫從君看,那把春風度與人。」下座。
請上堂,問:「弟子請師陞座,將什麼超拔先親?」師云:「一毫頭上可翻身。」進云:「畢竟向何處安身立命?」師云:「遍界明明不覆藏。」乃云:「父死多年未及報,憂愁無限結眉端,若非般若多靈驗,那得三途絕往還。」驀豎拂,云:「此是摩訶般若光,光非炤境,境亦非存,光境俱忘,復是何物?[A5]已故順齋居士若向者裏薦得,則生著冬時襖,死脫夏天衫,超然了生死,前三與後三。」遂以拂子擊一擊,下座。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開爐請上堂,問:「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如何是無為一句?」師云:「廓落無邊際。」進云:「無邊外又作麼生?」師云:「汝又要立邊岸。」僧乃笑,師云:「見人空解笑,弄物不知名。」僧以手畫圓相,師一喝,乃云:「破盆猛焰,亙古彌新,金圈栗棘,煆出眼睛,便爾輝騰今古,不是無位真人,當此之際,虛空倒卓,大海揚塵,更說起期結制,誰知蚊咬鐵釘,其或應時休去,[A6]已是夾背汗淋,到者裏不得動著,動著則打斷驢筋。」遂以拄杖擊香几,下座。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前半月[A7]已過去,後半月猶未來,即今十五是如何?」師云:「眉毛卓豎。」乃云:「一機獨脫,立地超卓,拈三放兩,妖精伎倆,流布差殊作話端,到處逢人便喫棒,爭似全機截眾流,人間天上更無兩。明指破,休魍魎,拶著不知劈面掌。」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元旦上堂,僧問:「新年頭有佛法,正是雪上加霜,新年頭無佛法,又成當面蹉過。不涉二途,請和尚別接來機。」師云:「元正啟祚,萬物咸新。」進云:「恁麼則直下有無俱不立,迥然獨露句超方。」師云:「闍黎自道取。」僧云:「禮拜和尚去也。」師云:「不干山僧事。」乃云:「一年三百六十日,今日分明是初一,會得一兮萬事周,世間出世從茲立。」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能成佛道。如今成佛否?」師云:「百草頭上無邊春。」僧云:「謝師指示。」師云:「草尖[A8]刺汝眼。」問:「如何是陽春境?」師云:「滿面是落花。」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披襟獨自得。」進云:「恁麼則春風吹處百花新。」師云:「闍黎何處著腳?」乃舉:「靈雲禪師悟道偈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師云:「慚愧古人,二三十年起倒存忘,至於智窮力極,向桃花邊打失眼睛,直至如今不見天日。又有玄沙傍不肯,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且道什麼處是靈雲未徹處?莫是見色明心、附物顯理為未徹處麼?且喜沒交涉。莫是道無向背、說疑說悟為未徹處麼?且喜沒交涉。莫是把斷要津、不通凡聖為未徹處麼?且喜沒交涉。既都不如是,畢竟意旨如何?一擘華山分兩路,萬年流水不知春。」下座。
ᅟᅟ==[A8] 刺【CB】,剌【嘉興】==
解制上堂,僧問:「大制從來無解結,當人不薦自羅籠,百匝千重即不問,東擲西拋事若何?」師云:「汝自蹉過。」乃云:「問著劈脊便拳,始稱衲僧意氣,放出面門老大光,佛祖橫吞千萬里。者裏還有汝諸人立地處麼?」以拄杖一時打散。
蓮峰辭眾云:「衲僧行止沒多般,大似閒雲繞翠巒,來既無心去無住,不妨隨處現瀰漫。」
崇禎十年丁丑,浙江溫州府永嘉縣檀越張養睿、李光春、邵建策、周宗壁、陳立政等請師就法通寺開堂,於八月十五入院。
當日眾請上堂,拈香云:「者一瓣香,上拄天、下拄地,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聖躬,萬歲!萬歲!萬萬歲!恭願皇圖與乾坤並固,國祚同日月長明。者一瓣香,描固不成,畫亦不就,信手拈來,次第三回爇向爐中,端為現住天童禪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乃云:「全身擔荷,赤體提持,要是夙有器骨英靈漢子,於尋常日用活卓卓地,不將奇特言句貼於額頭,玄妙理致蘊於底裏,專用格外鉗鎚,獨距宗門牙爪,生擒猛虎、活捉獰龍,縱有言超佛祖、行過舍那,入此閫域,未免橫身拶出。其餘之輩觀心作念、著意思惟,塵寂光生而有神穎妙慧自作去就,畢竟搆他語脈不上。要有者等丁卓,始可別行教外、單傳直指,主持棒喝全行正令,而與從上瞎驢蹄角相肖。且正當恁麼時,回機就位一句作麼生道?本來不借修因得,那說心明與法通。」卓拄杖,下座。復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瑞安可受林居士請上堂,僧問:「棒頭點出超方眼,便解翻身捋虎鬚,正法瞎驢邊滅卻,師今何以接賢愚?」師便打云:「只將者個。」進云:「不逢別者不開拳,一遇知音便分付。」師云:「自羞也不識。」乃云:「珠沉滄海,秀媚淵波,劍埋荒墟,光射牛斗,人人具頂門向上一著,個個蘊超佛越祖之宗,耀古騰今離見絕聞,如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似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向此開得一隻眼,便見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聖人法,聖人不會。聖人若會,即同凡夫;凡夫若知,即同聖人。即同凡夫,故喚釋迦老子作具縛眾生;即同聖人,故指具縛眾生為釋迦老子。不是壓良為賤,亦非呼賤作貴,本來一體,浩然大均。且正當恁麼時,各歸本位一句作麼生道?雲在嶺頭閒不徹,水流澗下太忙生。」下座。
上堂,問:「破衲條條全體現,白牛露地事如何?」師云:「點。」進云:「出群不帶角,不與類相同。」師云:「好打。」進云:「踏破虛空,掀翻大地。」師以杖擉退。問:「世尊拈花,迦葉親承,請問和尚即今華在什麼處?」師云:「萬年山上一枝松。」乃云:「風不待月而涼,火不待日而熱。若論祖意,西來三人,證龜成鱉;今日試問諸人,日用還瞥不瞥?若也[A9]已瞥,朝打三千,暮打八百;若也未瞥,鼻孔舌頭,一時頓裂。不是山僧強言,秤錘原硬如鐵。」驀豎拂子,云:「釋迦老子來也,在山僧拂子頭上說道,騎佛殿,出山門,驅山門,入露柱,驚得四天門王𨁝跳上三十三天,帝釋打一棒,東海龍王發怒,一時海天變色,油然作雲,沛然下雨,直得大千界內,擎拳底擎拳、合掌底合掌。且道恁麼提持,如何話會?脫體頓超知見外,方名越格自繇人。」喝一喝,下座。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上堂,驀豎拂子,云:「者一段事亙古亙今,人人本具,個個圓成,會也草披春色,不會月瀉秋清,弗用求真息見,那許管帶忘形,五湖四海同風日,社舞村歌樂太平。」下座。
開爐上堂,問:「千聖不傳之法,還許諸人悟入也無?」師云:「山僧亦不知。」進云:「恁麼則善財來到無門路,俱在渠儂彈指中。」師云:「闍黎太分曉。」僧便喝,師云:「你者一喝落在什麼處?」乃云:「者裏東西十萬、南北八千是個火爐,在汝諸人如何迴避?若也迴避不得,以大圓覺為我伽藍,身心安居平等性智。性智既平等,則內不見有五蘊、六入、十二處、十八界;圓覺為伽藍,則外不見有山河大地,明暗色空,內外一如。身心寂滅,虛而靈、寂而妙者,猶未是衲僧透脫邊事。蓋衲僧分上,如透網金鱗,不吞鉤餌,吹雲鼓浪,志在丹霄,舉鬣揚腮,全彰意氣,不與佛祖同躔,那共人天合伴?當頭發問,攔腮便劈,如此跳躍掀騰,始稱宗門中客。更說什麼東西十萬、南北八千猛燄火爐?又道是甚三月護生、九旬結制,[A10]束縛形軀。既爾,則今日出來做者去就作什麼?舉頭天外看,憶是個中人。」復舉:「龐居士云:『日用事無別,惟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沒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並妙用,運水及搬柴。』」師云:「大小龐居士,將常住片地作為自[A11]己田園,今古推他得處朴實,不知人人悉皆如是。然而更望超群出類、吞佛噉祖底漢,將他龐公三百六十骨節、八萬四千毛孔,一一分析碎為微塵,撒向他方世界。自[A12]己風高千仞,萬古垂芳,甚生奇特。且道還有恁麼漢麼?上大人,丘乙[A13]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禮也。誠能如是,不妨示現全身力,同轉繇來正法輪。」下座。
ᅟᅟ==[A10] 束【CB】,朿【嘉興】==
ᅟᅟ==[A11] 己【CB】,巳【嘉興】==
ᅟᅟ==[A12] 己【CB】,巳【嘉興】==
ᅟᅟ==[A13] 己【CB】,巳【嘉興】==
上堂,僧問:「如何是賓中主?」師云:「闍黎問得自然親。」「如何是主中賓?」師云:「山僧答處出常情。」「如何是賓中賓?」師云:「到處逢人拾涕唾。」「如何是主中主?」師便打云:「還會麼?」乃云:「本來個事自尋常,日用堂堂絕覆藏,更欲別求消息子,一條白棒一條痕。」拍香几,下座。
上堂,「世尊拈花迦葉微笑,雖則覿面提持,未知向上一竅。欲知向上一竅,須是衲僧自透。且作麼生透?一莖草上解安身,百億須彌翻筋斗。」便下座。
上堂,「今日陽和忽地升,石頭土塊盡翻身,生機一路繇來別,纔動些兒海嶽驚。總差別於群芳野水,破眾疑於寒灰冷焰,都教出頭露面,終不晦跡韜光。且應時及節一句作麼生道?欲知天地無私力,看取梅花破雪開。」下座。
上堂,僧問:「臨濟家風則且置,曹洞宗旨是如何?」師云:「牽連斷貫索。」進云:「如何是正中偏?」師云:「白雲覆青山。」「如何是偏中正?」師云:「青山鎖白雲。」「如何是正中來?」師云:「獨坐古皇臺。」「如何是兼中至?」師云:「寒山逢拾得。」「如何是兼中到?」師云:「大家在者裏。」乃云:「今朝正是十五,個事本來獨露,普請諸人自觀,管取頓超佛祖。」卓拄杖,下座。
上堂,「教中道,若心取相,則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法相,則著我人眾生壽者;若取非法相,亦著我人眾生壽者。是故不應取法,不應取非法;法尚應捨,何況非法。世尊生平神通無量、手眼千般,到者裏大似智窮力極,轉身不得。」遂以拂子擊香几,云:「山僧與他打開寶藏湧出摩尼,以一分奉亡過覺靈,得無生忍;以一分奉今日齋主,壽筭彌衍。不惟功超等級,亦且價重娑婆,但能從緣薦取,管教永無退失。且道意旨如何?」驀豎拂,云:「碓嘴開花後,虛空笑點頭。」下座。
臘八上堂,「最是無端老釋迦,纔生下地便周遮,忽觀星斗猶言悟,雪上加霜眼轉花。恁麼道來,未審諸人還甘不甘?若也不甘,為他出氣多分說;倘乎甘去,莫怪兒孫卻罵爺。」
解制上堂,舉:「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秪如不去不住,還是印即是?不印即是?」師云:「能于不去不住端倪上具得個眼,不妨坐斷佛祖蹤繇,任運鐵牛之機,利益天上人間,都教徹骨徹髓,安期百餘日內壁立萬仞?而解制百餘日外萬仞壁立,直下脫灑自如,更不麻纏紙褁。且如今日稱勞賞功一句作麼生道?個個都與三十棒。為甚如此?功不浪施去也。」遂以拄杖一時打退。
尼請上堂,問:「諸佛未出世,祖師未西來」,舉坐具云:「還有者個麼?」師云:「闍黎試道看。」僧以坐具拂一拂,師云:「打之遶作麼?」乃云:「本有非男女,常光燭古今,顯揚何爾狀,非色亦非聲。既非色兮又非聲,直指無過個現成,瞥念知歸塵累脫,縱橫無礙是全真。」復舉:「古時有個灌溪和尚,問末山尼了然禪師云:『如何是末山?』尼云:『不露頂。』溪云:『如何是末山主?』尼云:『非男女相。』灌溪乃喝云:『何不變去。』尼云:『不是神不是鬼,變個什麼?』灌溪于是服膺,作園頭三載。」師云:「據者尼僧達本還元,作女中英標,隨機答問不妨驚聽,百世之下合有知音。且作麼生知?但向言前諳落處,與他較量不多爭。」下座。
四月八日上堂,「今日是釋迦降生之辰,淨頭希賢禪人化施主,為法通結夏設齋,請山僧上堂,然亦無可別說,即釋迦老子纔降生時,便乃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目顧四方周行七步,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者是黃面瞿曇最初為人竭力顯露本來面目,無論聖凡迷悟,人天異類,莫不皆然。然則法通今日一會,而與盡虛空遍法界人及非人,普同結夏大伽藍中,經行坐臥、穿衣喫飯,騰騰任運、任運騰騰,更無可為緣、為對、為障、為礙,不妨與我如來把臂共行,天下宗師一鼻出氣,於一毫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剪覺花於無影樹頭,刮龜毛於鐵牛背上,力用完全不假于外,但向腦後自看,管取真宗顯著。雖然如是,畢竟結夏一句作麼生道?不憐鵝護雪,那許蠟人冰。」卓拄杖,下座。
上堂,「今朝四月十有五,不用揚塵井播土。」驀拈拄杖作射勢,云:「當陽一箭中紅心,發機須是千鈞弩,等閒射著個中人,便解翻身向上路。還有麼?」有僧便喝,亦有走出位者,師遂以拄杖擊香几,云:「謾向人前呈莽鹵。」便下座。
上堂,「今朝正是端午節,魍魎妖精盡消滅,佛祖傳來正法眼,此際不知滅不滅?有人道得句超方,朝打三千暮打八百。且道秉什麼威權?」乃拈拄杖,喝一喝,云:「急急如律令!敕!」
上堂,「春風襲襲,春日融融,春鳥唧唧,春草叢叢,都在春光同受用,更須悟取主人公。且主人公又作麼生悟?豈不見,當時雪巖欽禪師問高峰遠祖云:『日間浩浩時作得主麼?』答云:『作得主。』『夢中作得主麼?』答云:『作得主。』『秪如睡著,無夢、無想、無見、無聞,主人公在什麼處?』高峰無言可對、無理可伸,遂存心六載,一夕因枕子墮地作聲,始乃大悟。雖然如是,法無一向,直指繇人,道無方所,悟之在[A14]己,不論年月遠近,若是個漢聞恁麼道,便乃脫去,則大地山河翻觔斗,門邊苕帚化為龍,更說什麼春風襲襲,春日融融,春鳥唧唧,春草叢叢,從上葛藤俱透盡,赤拳隨處任張空。」便下座。
ᅟᅟ==[A14] 己【CB】,巳【嘉興】==
居士屠民開薦親請上堂,「即心是佛,水外無波,即佛是心,波外無水。於斯見得,在聖不增、處凡不減。不增不減,則慧光渾圓彌滿法界,以大千土作一粒粟,將一粒粟作大千土,此於倡道門中,不妨好個入路;若在衲僧分上,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更須曉他向上一竅,始得三世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卻知有,知有底擎頭戴角,不知有底灰頭土面,不特斷盡凡情,亦乃蕩卻聖解。到這裏若說向上向下,正是頭上安頭,更云最初末後,亦是泥裏洗土,直得是非杳忘,聖凡不立。山僧今日說此無上大法,最勝善利,追薦屠居士亡過兩尊人,不辭塵勞當體解脫,捨生受身隨處逍遙。雖然如是,更須返常合本纔見其妙。正當恁麼時,一句作麼生?自去自來梁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復云:「三世諸佛不知有,從空放下;狸奴白牯卻知有,平地昇高。雖然曲直不分,要且兩不相著。你道古人意旨如何?八角磨盤空裏走。」遂喝一喝,下座。
解夏,辭眾上堂,「今朝恰是立秋日,法通結夏期事畢。」驀豎拂云:「瞥然薦得者些兒,日日元來是好日。既爾,則施主設齋、眾僧受供,掬水月在手,摘花香滿衣,放行把住渾成事,不間從前兩道眉。」復云:「等閒鼻孔被穿繩,帶累諸人去不能,拽脫鼻頭咸慶快,通霄有路各須登。」便下座。
崇禎戊寅三月,嘉興府海鹽縣邑侯朱諱應熊,紳衿黃承昊、曹谷、鍾鴻穎、徐昌治、蔡聯璧等,請師住金粟山廣慧禪寺,於七月念九日入院。
即日,孝廉覲周徐居士,同眾請上堂。師至座前,以拄杖指法座云:「若論據本明宗,直是須彌燈佛也須立在下風。」遂陞,拈香云:「者一瓣香,巍巍乎、蕩蕩乎,無得而稱,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聖躬,萬歲!萬歲!萬萬歲!恭願皇風永扇,帝日長明,八方歌有道之君,四海樂無虞之化。者一瓣香,信手拈來,根源有據,次第四回拈出爇向爐中,端為現住天童禪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遂[A15]斂衣就座。上首白椎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須知第一義諦,最初一槌打就,若有鋸解不開底衲僧,試出來敲磕看。」僧問:「敲磕當陽即不問,全提向上請師裁。」師舉拂子云:「會麼?」進云:「恁麼則棒頭敲出玉麒麟,撥轉紅爐金鳳子。」師云:「難得者一句。」進云:「昔日密雲,今朝和尚也。」師云:「不勞讚嘆。」進云:「管教洞徹法源底,地覆天翻我不聞。」師打云:「是賞你,是罰你?」問:「臨濟問黃檗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三遭發問,被他三頓痛棒。還是佛法有吝,還是和盤托出。」師便打,云:「你試定當看。」進云:「恁麼則黃檗門中無個消息,大愚言下徹底掀翻。」師云:「道不著。」進云:「忽有人問和尚如何是西來的的大意,又作麼生?」師復打云:「你會麼?」進云:「西來的旨蒙師指,更有一句是如何?」師云:「我不聽得。」乃云:「高提祖印,千差無異;舉唱宗乘,萬別同元。隨方任我行持,展演全無彼此,更無別法流傳,直指當頭便是。面皮直下翻轉,即用向上全機,掀騰毒鼓音聲,劈破摩醯眼目。任是佛祖當前,不敢正眼覷著;人天在側,亦須尋路迴避。惟許異目超宗,格外瞻風自契。秪如今日,據方就位一句作麼生道?鐵牛未踏欄邊草,木馬泥牛任喫驚。」卓拄杖,下座。
ᅟᅟ==[A15] 斂【CB】,歛【嘉興】==
立頭首、眾執事上堂,「衲僧造行,事事勿怕,經持勞苦,如牛拽耙,雖則通身泥水,要且十分瀟灑,一莖草上安身,遍立無量生涯,叢林賴以贊成,世風轉歸法化。」乃驀拈拄杖,云:「誰知者一隊訝郎當漢,卻被個沒眼睛長老一匙挑上。永不放手一句作麼生道?沙盆共掇從人看,萬古人間作典論。」遂下座。
師過報國院請上堂,「個事本來,曾無背面,顯發當陽,人須自薦。苟自薦也,則見天寧地泰,海晏河清,天下太平,萬民樂業,國王水土之恩報盡,佛祖之意抑亦契畢。了煩惱即菩提,就生死是解脫,以一莖草作百千萬億身用,從教越聖超凡,臨機縱奪,隨方自在。且正當恁麼時,報國一句作麼生道?常將日月為天眼,指出須彌作壽山。」卓拄杖,下座。
開爐,居士吳稚仙、董爾潛等請上堂,問:「紅爐點鐵、大冶烹金,猶是第二儔侶事,未審格外人來如何接引?」師云:「門外立。」進云:「恁麼則法鼓一聲轟宇宙,金鱗衝破釣鰲磯。」師云:「瞞老僧耳聾。」乃云:「金粟今朝結制,無端畫地為牢,就裏翻身跳出,便見佛法無多,透過毘盧頂上,[A16]踢殺魍魎妖魔。如是則從前入一叢林、出一保社,長期短限,修禪習定,佛祖邊覓碗、玄妙上註腳,乃至東覷西捕零星所得,紅爐片雪銷鎔淨盡,無復遺餘。即此紅爐,便是當人個事現前,曾無蓋覆,豈容向背,自古及今熾然不息,所謂般若如大火聚,四門皆不可入。從教今日齋主不歷門戶,親證火光三昧,與他勝熱婆羅門把手共行,自繇自在。苟不如是,則眼睛著知見[A17]刺,底裏中雜毒深,直到驢年無繇擺脫。且正當恁麼時,翻身跳出一句作麼生道?新出紅爐金彈子,簉破闍黎鐵面皮。」卓拄杖,下座。
ᅟᅟ==[A16] 踢【CB】,踼【嘉興】==
ᅟᅟ==[A17] 刺【CB】,剌【嘉興】==
上堂,問:「鐵饅頭入口便消,且道無米飯阿誰攝受?」師云:「無面目人。」進云:「滿盤親托出,慶讚句如何?」師云:「大家飽膨脝。」進云:「恁麼則端坐受供養,施主常安樂。」師云:「不勞讚歎。」進云:「當堂顯出真消息,錦帳重重露古風。」師云:「葛藤滿地。」乃云:「覿面消息,孤明歷歷,迥脫根塵,披露真實,所以道:『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且作麼生說個法相?」驀豎拂云:「喚作拂子則是法相,不喚作拂子亦是法相,畢竟如何?撩起便行超佛祖,聖凡名字何從立。」下座。
上堂,「逐年十二月初八,盡道釋迦悟時節,不識渠儂禍入身,忽添腦後三斤鐵。山僧恁麼舉揚,掀翻迷悟兩途,顯發向上一路,任是釋迦老子復現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變無量神通,到來也須喫棒。是汝諸人更在者裏覓什麼碗?」遂以拄杖打出法堂。
解制上堂,「劈破面門,掀開腦蓋,突出無位人,縱橫得自在。且超方獨步一句作麼生道?銀山鐵壁萬重高,腳下無私都踏碎。」下座。
追薦請上堂,僧問:「生也如寸雲遮日,死也似尺霧障天,一旦雲飛霧捲時如何?」師云:「突出難辨。」進云:「不會。」師云:「瞎。」乃云:「節屆端陽五月五,烈燄光中鬥石虎,帝釋人間奪錦標,波斯天上擊鼉鼓,燈籠突出眼睛聽,露柱撒開兩手舞。不是世間出世法,能令亡者脫幽苦,安身只在一毫端,遍界無非是出路。且作麼生是出路底意?不曾動著腳跟頭,朝到西天暮東土。」喝一喝,下座。
開爐上堂,僧問:「金粟山中結制,十方龍象同參,我師高登猊座,有何佛法指南?」師云:「平吞萬象。」進云:「覿面純彰無異旨,十方世界現全身。」師云:「擺手出山門。」進云:「三條椽下七尺單前一句又作麼生?」師打云:「曲枕橫眠。」僧禮拜云:「恁麼則知恩有地。」師噓一噓,乃云:「盡道今日開爐,誰知柴炭俱無,骨髓都教凍裂,更討甚麼分疏?直得吒吒沙沙,歷歷落落,佛見法見無從起覓,殘言剩語不挂嘴頭,卓卓丁丁行大步,眼空四海若為儔。」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送法衣請上堂,問:「錦上添衣即不問,赤條條地是如何?」師云:「著了七八重來。」進云:「休下羅籠網。」師打云:「[A18]刺腦入膠盆。」乃云:「不是聖賢,了事凡夫,且事作麼生了?」遂提起衣角,云:「喚作法衣則不能了,不喚作法衣亦不能了,且道喚作什麼?」又以衣角提一提,云:「生佛通同一片地,遍覆三千及大千。」復舉:「當時應菴華和尚問密菴傑禪師云:『如何是正法眼?』」師云:「現成拶將來。傑禪師答云:『破沙盆。』」師云:「特地生荊棘。更為頌出:暴露街邊絕覆藏,風敲雨打任郎當,羽流攜去超方用,煮石烹雲歲月長。」下座。
ᅟᅟ==[A18] 刺【CB】,剌【嘉興】==
上堂,僧問:「世尊拈花則不問,迦葉微笑意如何?」師云:「覷破伊面孔。」僧云:「恁麼則學人倒卻剎竿去也?」師云:「汝向何處安身立命?」僧喝,師云:「汝者一喝,未有端的在。」僧又擬進語,師直打退,乃云:「句要分明,意須不錯,分明不錯,洒洒落落,隨處騰雲降雨,不比禿帚墮在門角。所以垂鉤四海只釣獰龍,格外玄機為尋知[A19]己。獰龍既釣也,則蝦蟆蚯蚓不在所言;知[A20]己若遇也,則門外漢子徒勞捉摸。且道金粟會裏以何為知[A21]己?滴水能興萬丈波,到來猶欠那一杓。」復舉:「當時五祖演禪師云:『譬如水牯牛,過窗櫺頭角,四蹄俱過了,只是尾巴過不得。』山僧道:不妨下載清風。因與一頌:昂藏頭角足堪誇,一種風流出當家,跳躍綠叢應有據,春光踏爛莫嫌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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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20] 己【CB】,巳【嘉興】==
ᅟᅟ==[A21] 己【CB】,巳【嘉興】==
祈嗣請上堂,問:「堂前露柱久懷胎,生下嬰兒頗俊哉,為復是從天降下?為復是從地湧出?」師云:「當陽指出。」進云:「未解語言先作賦,一操直取狀元來,為復是公侯有種?為復是獨占鰲頭?」師云:「現成道將來。」進云:「恁麼則雲裏撥開金鳳鎖,棒頭點出玉麒麟。」師云:「不妨據款結案。」乃云:「我本無心有所希求,今此寶藏自然而至。」遂以拄杖擊香几,云:「寶藏打開也,有眼者見,有耳者聞,聞見分明,隨機證取,如父得子,如貧得寶,如病得醫,如饑得食,任其根性,悉得充足,所謂清淨本然,週遍法界,隨眾生心,應所知量。正當恁麼時,點即便到一句作麼生道?栽得階前數竿竹,從教飛鳳好來棲。」下座。
上堂,問:「如何是法身?」師云:「問取露柱。」「如何是法眼?」師云:「腦後看。」進云:「恁麼則頭頭顯露?」師云:「百匝又千重。」「請問和尚,未薦[A22]已前一句作麼生?」師云:「觸著磕著。」進云:「薦後一句又作麼生?」師云:「又落第二頭。」進云:「恁麼則亡靈得度也?」師云:「又要重說偈言。」乃云:「雪月風花解脫機,不加點綴自離披,機先豈是拖聲色,從本何曾涉水泥。所以生本不生、死本不死,不生不死,東湧西沒、南湧北沒。雖則出沒無方,要且腦後圓光不曾打濕。且伊孺人即今在什麼處?白藕池中為雨露,黃金地上起風雷。」下座。
ᅟᅟ==[A22] 已【CB】,巳【嘉興】==
解制上堂,問:「下釣垂鉤事若何?」師以拄杖作垂釣勢,云:「急著眼覷。」進云:「恁麼則驚群須是英靈漢,敵勝還他獅子兒。」師云:「誰是其人?」僧一喝,師便打,乃云:「天寒地寒,大家在者裏,風和陽和,彼此行物外,有佛處不得住,沒孔鐵鎚恐虫蛀,無佛處急走過,枯木巖前蹉路多,恁麼不去也,驀地翻身尋本據。摘楊花,摘楊花,誰憶趙州老作家,然則金粟今朝解制,還是去的是?不去的是?把住兩頭咸踢脫,等閒舉步廓周沙。」下座。
廣東僧悅西請上堂,師云:「千鄉萬里來,單為個一著,須要自回光,不用多行腳,江北江南共天日,海東海西同風月,青山綠水古猶今,翠竹黃花明且灼,回頭便是故家鄉,當體無羈本寥廓。」以拄杖卓一卓云:「還會麼?」便下座。
開爐上堂,問:「有一人呼喚不回頭,點即不到;有一人長年不出戶,到即不點。未審恁麼人如何?」師云:「七縱八橫。」進云:「恁麼則解拈一粒粟供養于此人去也。」師云:「清風生腋下。」進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色長威獰。」師打云:「雲雷相送。」乃云:「逐歲開爐枉費工夫,長年結制分明鈍置,若是過量底人聞恁麼道,便乃掀倒禪床、喝散大眾,把山僧爛椎一頓,堪報不報之恩,共助無為之化;其或未然,不免向第二門頭放一線道,烹佛烹祖大爐鞴,煆生煆死惡鉗鎚,四海英靈奇衲子,到來都與痛加錐,不惟覿面提持,抑顯格外風規,泥牛入海人皆會,金佛度爐若個知。」驀拈拄杖,云:「拄杖子吞卻乾坤了也,是汝諸人更向何處出氣?若云火燄為三世諸佛說法,正是熟睡饒寱語,三世諸佛立地聽,也是杓卜聽虛聲。到者裏,若存纖毫異見,即墮鐵圍那邊。正恁麼時,金佛度爐一句作麼生道?毛吞巨海尋常事,芥納須彌匹似閑。」下座。
上堂,舉:「《楞嚴經》佛告阿難云:『吾不見時,何不見吾不見之處,若見不見,自然非彼不見之相,若不見吾不見之地,自然非物,云何非汝。』」師云:「大小世尊為阿難牽來拽去,到末梢頭直得鉤繩自斷,令他覿體全彰、脫灑自繇,不假風帆孤舟到岸。所以當時遠祖白雲端禪師作頌發明其意,云:『堂前露柱久懷胎,生下孩兒頗俊哉,未解語言先作賦,一操直取狀元來。』蓋遠祖之意,正古人所謂『若欲播揚大教,須從自[A23]己胸[A24]襟中流出將來,與我蓋天蓋地。』一期語句不妨奇怪,山僧今日因求嗣上堂,亦有一頌,不惟幾百年後與遠祖鬥富,亦令現前一切人天凡有所願悉皆如意。頌曰:『天曉園林盡放花,十分春色最交加,人多賞翫渾如醉,得意忘歸到月斜。』」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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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24] 襟【CB】,[月*禁]【嘉興】==
伯載吳居士將逝,遺囑請上堂,僧問:「即今亡者向什麼處安身立命?」師云:「揭露當前。」進云:「恁麼則不涉途程,即生蓮界了也?」師云:「覓之即不見。」進云:「承師直指西來路,亡者聽法得無生。」師云:「作恁麼解會?」乃云:「大道坦然更無罣礙,就死如生面目儼在,且道伯載居士即今面目在什麼處?」以拂子打圓相云:「還見麼?」又以拂子擊香几,云:「還聞麼?若向者裏,聞又聞矣,見又見得,則知居士二十六年前寂寥非內,二十六年後寬廓非外,正當二十六縱橫得自繇於前後中際,求其三毒水泡了不可得,五蘊浮雲亦無所有,更說生死涅槃輪迴苦趣,亦是缽盂安柄,仁者自生分別。殊不知當人本體圓同太虛,無欠無餘,不容修治,那許向背?所謂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辨真實。真實既不辨也,則描固不成畫亦不就,又說什麼三藏十二部一切修多羅,三千七百則祖師葛藤窠,是玄是妙撥過一邊,說心說性拋向他方,直得淨裸裸赤灑灑,清風翻白羽,野老笑相親,殿角風搖樹,行人盡解衣,通身手眼,竿木隨行,遍界是渠,逢場作戲,分明與十方諸佛、歷代祖師、天下老和尚真契實證,同條共命、一道提持,劈不開、撲不碎,自古至今點胸點肋於了了之地。且正當恁麼時,不偶萬緣一句作麼生道?不起纖毫修學心,無相光中常自在。」遂下座。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二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三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三
海鹽天寧寺眾僧請上堂,問:「楚石昔年垂手處,吾師特地又如何?」師云:「紅塵堆裏現。」進云:「隨緣赴感,四眾臨筵,不涉化門一句,請師為人直指。」師云:「葉落見秋空。」進云:「恁麼則一輪明月家家炤,覿體清光個個寒。」師云:「霜飛知骨冷。」進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重說偈言。」乃云:「一即一切,半粒粟中藏世界;一切即一,大千剎土掌中觀。山僧今日信手拈來,撒向海鹽城裏,一任在座人天普同契會。」驀呈拄杖云:「還見麼?」復卓拄杖云:「還聞麼?既見又聞,且道是個什麼?若道是教外別傳,正是節外生枝;更云是世諦流布,亦是眼中著屑。到者裏正眼觀來,好不資一毫、醜不資一毫,分明是個平等平等廣大法門,世出世間攝無不盡,舉處則彼此全彰,不舉則各不相到,舒卷立方外乾坤,縱橫挂寰中日月。且共樂昇平一句作麼生道?天寧地泰歸皇化,萬姓謳歌樂太平。」卓拄杖,下座。
榜眼彥升陳居士,同弟孝廉次升請上堂,問:「露地白牛還要加牧否?」師云:「一棒打殺。」進云:「行人更在青山外,如何是青山外底境界?」師云:「墮也。」進云:「末後一著還有商量也無?」師云:「腦後見腮,莫與往來。」問:「昔日鹽官扇子,匝地清涼,今朝太史懷香,請師拈出。」師云:「普天匝地。」進云:「秪如犀牛兒又作麼生?」師云:「頭角崢嶸。」進云:「一機超出潮音外,徹體風流那畔春。」師云:「又恁麼去也。」乃云:「大道洪荒,包博無遺,城市山林不異,去來動靜一般,所謂頭頭顯露,物物全彰,秪要回機自得,便見左右逢原,如寶珠網彼此互融,明鏡高懸千差普炤,故獲人天交接,兩得相見,官貴臨筵,四眾普集。上蒙聖化莫大之恩,又遇萬姓崇善之德,處處闡無上道,在在弘正法眼,浩蕩乾坤樂逢化日,且普同受用一句作麼生道?離垢文明真勝地,慶雲覆遍萬人家。」卓拄杖,下座。
上堂,「據祖師門下,末後一句始到牢關,把斷要津不通凡聖。今日眾居士命山僧登于此座,更說個什麼即得?莫是說明心見性得麼?莫是說成佛作祖得麼?殊不知但有言說皆是塗汙。既有所說皆是塗汙,則現前一會個個顯發本有風光,人人居住平等性智,所以祖師云:『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促延一念萬年,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極小同大忘絕境界,極大同小不見邊表。』大小祖師也是相體裁衣、量水打碓,千百年來無敢移易絲毫。然而尋常見有彼此差殊、境緣好醜,皆是迷背不了。今日山僧因行掉臂,不妨覿面提持諸君就路還家,正好直下承當,所謂一念回機便同本得。且正當恁麼時,瞥然一句作麼生道?不因夜來鴈,爭見海門秋。」卓拄杖,下座。
孝廉君謨周居士,文學爾發潘居士等,請上堂,問:「如何是一塵入正受,諸塵三昧起?」師云:「頭頭不昧。」進云:「如何是諸塵入正受,一塵三昧起?」師云:「物物現前。」進云:「只如不入不起一句作麼生道?」師打一棒云:「七縱八橫。」乃云:「都謂今朝是釋迦老子睹明星悟道之日,殊不知自[A1]己早[A2]已墮坑落塹,而黃面瞿曇亦遭塗污,誰知伊本不曾生、本不曾滅,本不曾迷、本不曾悟,亙古彌今不變不易。若是英靈漢子勇猛丈夫,纔見山僧作恁麼道,便乃爛椎一頓,不妨許他頂𩕳上具隻眼,亦有超佛越祖之見,堪與普天下有心人解粘去縛、抽釘拔楔;其或不然,未免依門摸壁,抱橋柱澡洗,究竟不能自繇自在。且不涉迷悟一句作麼生道?」拈拄杖云:「不打林中鳥,恐驚天上雲。」卓一卓,下座。
ᅟᅟ==[A1] 己【CB】,巳【嘉興】==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解制上堂,「從前赤土畫簸箕,今日分明跳出時,鶻臭布衫俱脫下,千山萬水了無疑。雖然如是,也須炤顧腳下始得。」便下座。
琪園唐居士請上堂,問:「空劫[A3]已前本無名相,如何是金剛正眼?」師云:「直下覷。」進云:「生緣[A4]已後萬物齊彰,如何是真如大道?」師云:「遍界不曾藏。」進云:「名相俱寂杳無形影,如何是本來面目?」師云:「又恁麼來也。」乃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當陽突出虛空骨(居士參此三不是話,因語及,師驀豎拳云:『者個喚作甚麼?』士擬議,師便掌,士遂禮拜),丈夫猛利便擔當,踢碎從前閒窠窟。窠窟既踢碎也,則無途路波吒,亦無修證名目,更說有工夫可做、話頭可參,正是無端枉受屈。覿面提與孝廉公,者回也須親努目。」卓拄杖,下座。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青雷查居士請上堂,「道本無方,隨處舉揚,秪者便是,更不覆藏。是以竿木隨身,逢場作戲,指點向上巴鼻,開發人天正眼,炤破從前漆桶,都教黑夜生光,人人灑灑落落,個個任運騰騰,百億部洲走馬,三十三天著跌,不干佛祖機籌,豈是教途理致?所以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灸豬左膞上。且到此門來一句作麼生道?彈指不勞頻[A5]斂念,重重樓閣應時開。」卓拄杖,下座。
ᅟᅟ==[A5] 斂【CB】,歛【嘉興】==
師五秩誕辰,居士吳稚仙等同眾請上堂,僧問:「薰風意旨即不問,仰祝南山事若何?」師云:「缽囉娘。」進云:「恁麼則福越于滄海,壽超於須彌。」師云:「喚鐘作甕。」乃云:「窮和尚慶壽日,裸形國裏贈服飾,諸君太煞不知情,帶累山僧面門赤。何以?蓋者老漢五十年來赤條條地,更無福利人天,亦無玄妙巴鼻,四眾雖然橫逆來,終不拖泥帶水濕。」便下座。
本師密雲和尚訃音至,遂掛真舉哀,乃對真云:「佛祖源流、曹溪正脈,綿遠相傳,至我老和尚三十四世,六興巨剎,海眾同居,以一條白棒撐天拄地,直指當人本元命脈,契其旨者既多,會其元者亦盛,三十年來道滿天下,一代化儀,周全完備,本懷既罄,遽爾歸真,誰謂法眼滅,法河乾,法梁折?直得超古越今,光前裕後,眼目爍破四天下,百世無能逾之者。既爾,今日又要一場特地作什麼?拘尸城畔聊通信,要與人天普共知。」便舉哀。
曹夫人請上堂,問:「十方婆伽梵,一路涅槃門,未審路頭在什麼處?」師卓拄杖云:「向者裏會。」僧云:「謝師指示。」師云:「蹉過了也。」僧云:「龍蛇易辨,衲子難瞞。」師云:「好惡也不識。」問:「千年祖燄,今日重新,向上全提,請師指示。」師便棒,進云:「今古應無墜,分明在目前。」師云:「大家證明。」進云:「脫體無依全卓落,不風流處且風流去也。」師乃呵呵,遂云:「覿面提持只是者個。」以拄杖卓一卓,「當機透脫,更非別物。」又以拄杖卓一卓,「若向者裏見得,則人人心空及第,個個越見超方,不向瞿曇尋落處,隨機應用自堂堂。」復卓拄杖,下座。
送靈骨入塔,請上堂,「瞥爾收光住安樂地,生涯一任笑春風,綠水青山不變易,若道此時無面目,綿包特石是何意?汝諸人試道道看。」眾僧競喝,師云:「不是恁麼消息,山僧自道去也。龜毛既繫虛空骨,塞斷人天來性路。」下座。
臘八上堂,「凍餓雪山腰欲斷,明星忽現便成妖,當時我若同斯會,劈脊攔腮定不饒。何以?家有白澤之圖,必無如是妖怪。雖然如是,還有為釋迦老漢出氣者麼?有則不負今日施主信心供養;其或不然,莫怪山僧揩死蛇頭好。」遂以拄杖一時打散。
歲旦上堂,舉:「昔日有僧問鏡清禪師云:『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清云:『有。』僧云:『如何是新年頭佛法?』清云:『元正啟祚,萬物咸新。』僧云:『謝師答話。』清云:『山僧今日失利。』後又有僧問明教禪師云:『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明教云:『無。』僧云:『年年是好年,日日是好日,為什麼新年頭無佛法?』教云:『張公喫酒李公醉。』僧云:『老老大大,龍頭蛇尾。』教云:『山僧今日失利。』據二大老,一人說有,一人說無,大似徐六擔板,各見一邊。今日如有人問金粟:『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但向他道:數縷彩霞環寶座,森羅萬象盡光輝。」遂下座。
解制上堂,「金烏急,玉兔速,明暗相催任往復,牛頭沒,馬面回,多方出沒聽徘徊,若識那些關捩子,不妨南嶽與天台,殺活何曾非手眼,縱橫無不是鉗鎚,擊木敲空行格外,抽釘拔楔許誰猜,呵風罵雨興波浪,喝月棒雲降禍災。倘無如是超方作,莫道親從金粟來。雖然如是,老僧也須喫三十棒始得。」便下座。
老和尚忌日,師拈香云:「今朝是老和尚示無為身說寂滅法,諸人不得以眼見并耳聞,只要知其時、識其節。且道是什麼時節?一年一度燒香日,遍界明明不覆藏。」
誕日請上堂,師登座云:「混混沌沌,樸樸憨憨,壽宜太古,那同等閑,佛法禪道了不思參,翻身拶入婆伽室,須嚼當空玉一團,也不混,也不沌,也不樸,也不憨,四月芳郊煙景好,華堂飛彩燕喃喃。」下座。
解制上堂,「虛空昨夜翻身吼,驚得須彌藏北斗,天大將軍用力撐,堅牢地神笑破口,衲僧更欲蹈芳規,板齒生毛行不到,狸奴合喫百兩砒礵,不應將從上家風一時漏逗。」喝一喝,下座。
蓮如上座出關,請上堂。僧問:「鯉化桃花浪,龍門跳躍飛,等閒頭角露。」師云:「第四句又作麼生?」僧擬議,師云:「暴腮龍門客。」僧云:「白雲堆裏過,寸步不曾離。」師云:「死活也不知。」僧云:「粉骨碎身難報答,當陽一句即時酬。」師云:「閒言語。」乃云:「千日關中事,如何舉似人,卻來請我說,特地一場新。何以?未進關時,格外春風,正在裏許,壺中日月,及出關後,鶴唳長空,恁麼去就則長年喫飯,未嘗咬著一粒米,終日披衣,何曾穿他一縷絲,騰騰任運、任運騰騰,雖在房屋之中,卻似雲行鳥飛,山青水綠,絕慮忘緣,無罣無礙;其或不然,畫地為牢,釘[A6]樁搖櫓,直到驢年未有休息。雖然如是,秪如今日特地一場新又作麼生?不因柳毅傳消息,爭得音書到洞庭。」下座。
ᅟᅟ==[A6] 樁【CB】,椿【嘉興】==
請上堂,「假饒頂戴經塵劫,身為床座遍十方,若非說法度眾生,畢竟無能報恩者。且法又作麼生說?莫是說三藏十二部一切修多羅麼?且喜沒交涉。莫是說大小乘教頓漸偏圓、權實半滿麼?且喜沒交涉。莫是說五十五位等妙二覺麼?且喜沒交涉。殊不知法離見聞、法離語言、法離文字、法離動靜,直是離四句、絕百非,古人謂之離心意識參,絕凡聖路學。」遂以拂子擊香几云:「若向者裏透脫得去,則無恩不報、無生不度,先帝十七年中平治天下莫大之恩報無不盡,更有父母養育之恩,師友教誨之德,亦一時酬畢,至于一切情與無情,以及蜎飛蠕動,悉令解脫。蓋般若功勝非同等閒,回三毒為三聚淨戒,回八識為四種妙智,轉煩惱為菩提,轉無明為佛性,一決一切決,一了一切了,亦可謂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雖然如是,若到者個田地,更須曉得向上一路始得。何以?分明月在梅稍上,看到梅稍早[A7]已遲。」便下座。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𨍏轢嚴居士請上堂,師陞座云:「今日諸人莫撒沙,聊聽山僧一指述,嘉禾有個老鼠子,偷喫上天一粒粟,慣到諸方弄爪牙,動得清風多拂拂,獨是山僧不近情,白棒掀天與打出,翻身見得沒師禪,好向人前罵老禿。」遂喚嚴居士云:「翻身一句作麼生道?」居士便出法堂,師云:「恁麼去也。」即下座。
佛誕,孝廉覲周徐居士請上堂。以拄杖拍香几,云:「若向者裏見得,則超聲越色,離見絕聞,格外安身,大方獨步,不妨婢視釋迦,奴呼彌勒,滿虛空是個毛孔,遍法界一隻眼睛。豈不見道『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其或不然,年年四月八定是釋迦生,與諸人分上有什麼交涉。」復舉:「當時臨濟祖師與王常侍入僧堂,王問云:『這堂僧還看經麼?』臨濟云:『不看經。』王云:『還習禪麼?』臨濟云:『不習禪。』王云:『既不看經又不習禪,教他做個什麼?』臨濟云:『教他個個成佛作祖去。』王云:『金屑雖貴,落眼成翳。』臨濟云:『我將謂你是個俗漢。』」師云:「臨濟與王常侍,一時賓主相逢,激揚個事透脫超方,彼此作家為千古眼目。今日覲翁居士為山僧法門之內外護,累次設齋請登此座,讚揚法化四海騰聞,忽若問山僧云:『這堂僧還看經麼?』山僧但答云:『遍身是。』若云:『還習禪麼?』山僧復答云:『通身是。』居士若云:『金屑雖貴,落眼成翳。』山僧卻答云:『卻是居士具眼。』據山僧如此舉揚,與古人提持相去多少?更有末後一句,大眾聽取:不是靈山親記莂,肯來撥動上頭關。」卓拄杖,下座。
結夏上堂,問:「如何是殺人刀?」師云:「與汝一頓。」「如何是活人劍?」師云:「要你𨁝跳。」進云:「脫體全彰去也。」師云:「卻成兩個。」乃云:「兔角三千尺,龜毛百丈餘,縛他奇衲子,特地倒騎驢,三七日中,嚼無米飯,飲不濕羹,九十日內,行無陰陽地,坐折腳繩床,搏大千界,藏缽盂裏,擲百億身,向他方外,身心自寥廓,念念更幽閑,佛祖無處摸索,人天迥絕躋攀,直教布袋解開日,放出群猊入鬧藍。雖然如是,秪如今日施主設齋,功歸何所?實相門行無相施,福如大海壽如山。」下座。
送先和尚法衣進塔,上堂,僧問:「歷代祖師安身立命即不問,老和尚入塔後,還有出頭日也無?」師豎拂子云:「還見麼?」進云:「和尚莫要瞞人好。」師云:「蹉過了也不知。」爾潛董居士問:「天童全身,金粟法衣,全身法衣即不問,如何是今朝入塔一句。」師云:「大眾證明。」進云:「恁麼則光前耀後去也。」師云:「親言出親口。」進云:「謝和尚。」師喝一喝,乃云:「釋迦文佛法衣留在雞足山中,密雲老人法衣藏于金粟塔裏,且道是同是別?若道是同,則自古至今事有千差;若道是別,從前及後理唯一致。若向一致,千差分曉,得來便見,一有多種,二無兩般,而與十方檀那叢林僧眾永遠祥瑞。正當恁麼時,應時及節一句作麼生道?一把柳絲收不得,和煙搭在玉闌干。」便下座。
師到東明寺,禮東明旵、海舟慈、寶峰瑄三位遠祖塔,安溪眾居士請上堂,遂陞座,云:「遠祖東明剎,今朝輒一登,面目儼然在,時人識未曾。且道遠祖面目即今在什麼處?」遂以拄杖指云:「南山雲,北山雨,自古至今常在此,湛然不動于其間,凜凜宗風播寰宇。雖然如是,不肖兒孫應喫三十拄杖,不合向祖師頭上撒沙。」便下座。
拈花舍請上堂,云:「微笑拈花事,分明在目前,等閑能薦得,任運復騰騰。既任運,又騰騰,則無世緣依倚,那討佛法廉纖?撒手懸崖隨步樂,橫拈白棒打青天。」遂卓拄杖,下座。
舉前堂隱元首座秉拂上堂,問:「玉趾麒麟朱點額,金毛獅子劍張牙,程途底事俱放過,根源一句問歸家?」師云:「問得最親切。」進云:「堂堂獨露乾坤塞,剎剎明宗宇宙新。」師云:「又不相當。」乃云:「搶旗奪鼓,折角衝鋒,須是宿將登壇纔能捉敗,從上古錐世尊拈花,迦葉微笑,馬祖一喝,百丈耳聾,黃檗三頓棒,臨濟無多子,皆遭按下,等閒施一機透過千差,尋常發一語胸襟流出,皆因踏著佛祖上頭關,與教外別傳、單提直指深相符契,故能掀天關、翻地軸,開發西來命脈,展托衲僧巴鼻,掌握從上綱宗,維持叢林統紀,誠為人天眼目炤明于世。凡我會中英靈衲子、俊俏禪和,多負沖天意氣,常佩肘後玄符,正好吹拍相隨,同緣唱和,直令教外別傳臨濟正宗永遠垂芳,纔是報佛報祖之恩,亦為成[A8]己成人之德。秪如今日人天交接一句作麼生道?獅子窟中獅子吼,旃檀林裏現旃檀。」下座。
ᅟᅟ==[A8] 己【CB】,巳【嘉興】==
禮大悲懺,請上堂,云:「聞性空時妙無比,思修頓入三摩地,無緣慈力赴群機,如月影臨千澗水。譬喻圓光寶鏡,胡來胡現、漢來漢現。雖然如是,各位先靈,更須返觀自[A9]己,千手千眼,全體大悲,圓通自在,橫拈豎放,無非是神通妙用,逆來順去,不離大圓覺海。且正當恁麼時,如何是觀音之面目?日炙風吹千手眼,填溝塞壑大悲身。」下座。
ᅟᅟ==[A9] 己【CB】,巳【嘉興】==
上堂,「佛祖之道恢廓無方,在天而天、在人而人,一任施大機、發大用,掀天關、翻地軸,從教佛祖禪道賤如破草鞋,玄妙知解值甚乾矢橛,擒縱出奇,施奪可觀,要有者等風標纔是宗門種草。秪如會元歸一意旨又作麼生?苕溪綠水年年綠,郭外青山歲歲青。」卓拄杖,下座。
上堂,「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難睹,欲知大道真體,不離聲色言語。」以拄杖拍香几,云:「者個是聲。」又呈拄杖云:「者個是色。問來荅去是言語,作麼生是大道?」復拍香几云:「若向者裏見得,則毛吞巨海、芥納須彌,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爾如然;其或不爾,秪知事逐眼前過,不覺老從頭上來。」卓拄杖,下座。
解夏,上座,「涼風撲面炎熱頓除,法門大啟出入無拘,騎象底騎象,乘獅底乘獅,一任逍遙雲水外,豈學臨濟問大愚。秪如達磨忽在面前又作麼生?」以拂子擊一擊,下座。
孝子吳繁昌追薦令尊殉難奉常公磊齋老居士,請上堂,問:「本來真父母,歷劫不曾離,未生[A10]已前父母在什麼處?」師云:「此問最親切。」進云:「即今父母又在什麼處?」師云:「瞠眼看。」進云:「覿面相逢,為什麼不識?」師云:「兩個。」問:「如何是先雷後雨?」師云:「七縱八橫。」「如何是先雨後雷?」師云:「八橫七縱。」「如何是雷雨一齊?」師云:「與汝一頓。」「如何是雷雨不一齊?」師云:「我亦不知。」進云:「恁麼則獅子遊行不求伴侶。」師云:「你又作麼生?」僧一喝,師云:「杜撰禪和。」乃云:「靈山受囑,作菩薩之宰官,毘耶分燄,為皇家之柱石。出仕二十餘年,高遷三五六任,執政公同日月,操[A11]已潔若冰霜,至于臨大節而不可奪,見國危便乃授命,朝野仰宗、頒白誦德,履歷布于青史,千載不能磨滅,如此造端,真為希有。然而靈山闡法,無住為宗,毘耶門開,不二明旨。且作麼生是不二之旨?」以拂子打圓相,云:「就在者裏透脫,則生與死不二,來與去不二,存與亡不二,逆與順不二,古與今不二,此不二之法,離是非、絕對待,既絕對待、又離是非。」又拂一拂,云:「恁麼則雖做官不曾做官,雖殉難不曾殉難,圓同太虛無欠無餘,光明赫奕炤耀兒孫。且正當恁麼時,向何處見其面目?山蒼蒼兮水泱泱,先生之風天地長。」遂卓拄杖,下座。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上堂,「吳江敬萱包居士,五旬初度,請山僧上堂,為他祝壽。且道以何為壽?若以虛空為壽,則虛空有消殞之時;若以大海為壽,則大海有枯竭之日;若以松柏為壽,則松柏有憔悴之年;若以龜鶴為壽,則龜鶴有終盡時節。此于世間最長最久,既不可為壽,則惟據當人本來壽量為居士提持。」遂以拄杖卓一卓,云:「過去無始、未來無終、現在不滅,三際既然平等,則十方自合一體,亙古今而不磨,歷萬劫以常在,回觀虛空大海、松柏龜鶴,只是剎那剎那,心心不住、念念生滅,不能久遠嘗住於世。然而離生滅求不生滅,了不可得,舍不生滅覓其生滅,亦不可得,如是則壽如虛空也,壽如大海也,壽如松柏也,壽如龜鶴也。比龜鶴則壽靈,比松柏則壽蒼,比大海則壽深,比虛空則壽久,既久且深,又蒼又靈,則浩然于世永遠常住、逍遙自在,正好擔當如來第一大事。祗如應時納祐一句作麼生道?劫外靈芝多帶秀,長年在土不霑泥。」卓拄杖,下座。
上堂,問:「如何是賓中賓?」師云:「波波門外走。」「如何是主中主?」師云:「千峰頂上立。」「如何是賓中主?」師云:「布袋盛豬頭。」「如何是主中賓?」師云:「打開叉口賣𨍏轢。」嚴居士問:「古云百尺竿頭須進步。百尺竿即不問,如何是進步處?」師打云:「向者裏轉身。」進云:「此猶是百尺竿,未是進步在。」師又打云:「不知進退漢。」居士便作跳勢,云:「山貓原是腳短底。」師云:「且謾捏怪。」居士遂作虎聲而出,師云:「轉見賣醜。」乃云:「當陽指點,秪要作家相見,左右敲磕,須是知音唱和。若得知音唱和,又有作家相見,則開爐結制。正是錦上鋪花,長期短限亦是空中畫彩,正脈于是流通,道緣于是廣播,不惟門裏有人,亦賴人天共荷。十方世界咸知佛祖法門,高明如天,傳厚似地,深藏若海,孤峻猶山,任他鶤鵬獅象、蛟龍麟鳳,各適其性自在逍遙,人人抱沖天意氣,個個佩無上大道,自古至今,人傑代興,盡未來際,亦復如然,宗風永振,佛日長明。秪如超宗異目一句又作麼生道?一拳拳倒黃鶴樓,一踢踢翻鸚鵡洲。」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臘八上堂,僧問:「瞿曇六載殷勤,忽睹明星悟道,為復是從天降下?為復是從地湧出?」師云:「火裏拾螺螄。」進云:「然則噴鼻梅香自雪嶺,一段真風宇宙春。」師云:「未是你境界。」進云:「及乎末後拈花,迦葉親承印可,還是逗漏家風?還是流通正脈?」師云:「雪上加霜。」進云:「橫身獨步千峰頂,閒看白雲自往來。」師云:「傍觀者笑。」乃云:「一畝之田,三蛇九鼠,呼遣莫能,是甚鼻嘴。天上明星當晝現,瞿曇日午打三更,以致從上瞎驢互相鈍置,累及山僧喚鐘作甕,海昌居士向此地上撒尿潑天、種麻得豆,更有受戒阿師空中釘橛,都來合喫三十拄杖。還有不甘者麼?禹力不到處,水聲流向西。」下座。
元旦上堂,師陞座云:「金粟堂中爐煙藹藹,仰祝當今天子聖壽萬安,天下太平,萬民樂業。然天下既太平也,則人人享無為之化,處處奏絃管之聲,龍樓凝瑞,四海安寧,鳳闕騰輝,八方鎮靖,是智是賢,鳴鑾佩玉,若草若木,和氣春風,所謂一人有慶,兆民賴之,林下修持,無別念願,君年樂太平年。」便下座。
上堂,問:「如何是一貫通底意旨?」師云:「好春光。」進云:「等閒獨步千峰頂,隨方何處不風流。」師云:「埋沒了也。」乃云:「周吳二居士設齋請上堂,山僧信口道二月好春光,山鳥山花明祖意,春園春浦洩宗綱,現前披露如相委,始信西來一脈長。且道達磨祖師即今在什麼處?試道道看。」一僧拂坐具,喝一喝出堂,師云:「若向者裏見得,入地獄如箭射。」便下座。
上堂,僧問:「師登寶華王座,拈提向上綱宗,臨濟之道不妨奇特。請問和尚,如何是一喝如金剛王寶劍?」師云:「分身兩段。」「如何是一喝如踞地獅子?」師云:「八面威風。」「如何是一喝如探竿影草?」師云:「知你是龍是蛇。」「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聲未絕,師便喝,僧擬議,師遂打,僧禮拜云:「若不同床睡,焉知被底穿。」師云:「阿誰信你?」乃云:「若據正眼觀來,佛法莫可饒舌,人人覿體現前,亙古彌今不滅。若能自肯承當,從前狂心頓歇,恢廓風光超格外,是男是女都教徹。還會麼?」喝一喝,下座。
結夏上堂,僧問:「個個現成活潑潑,因何特地又為牢?」師云:「是你跳入網中來。」進云:「某甲不恁麼。」師云:「悔不慎初。」進云:「恁麼則杜口單前默。」師云:「更須護末始得。」問:「寒則普天匝地寒,熱則普天匝地熱,請問和尚是什麼物?」師云:「天上天下。」進云:「恁麼則上同孤危、下徹賢聖。」師云:「喚之則觸。」僧拂坐具,云:「恁麼去也。」師云:「不喚則背。」進云:「恁麼則如何指示?」師云:「速退。」乃云:「金粟今朝結夏,更不周繇者也,都教撮摩虛空,笑殺嵩山道者。何以?說禪說道孤負佛祖,論心論性埋沒[A12]己靈,默坐用工鈍置人天,指東話西見責明眼。誰知如鐵鑄胸襟極難情況,惟許長手臂底,向此撥得一線路開,則清風生腋下、光彩發眉端,灑灑落落、活活脫脫,如何是佛破草鞋,如何是法臭皮襪,如何是僧百不能?信手拈信口道,不惟機出眾流,亦是增人意氣。今日會中還有長手底麼?」眾不對,師云:「山僧今日失利。」便下座。
ᅟᅟ==[A12] 己【CB】,巳【嘉興】==
舉後堂百癡首座秉拂上堂,問:「劈破泰山雷未猛,炤開滄海月非光,如何是炤用同時底句?」師便打。「如何是炤用不同時底句?」師云:「闍黎且歸位。」「如何是先炤後用底句?」師云:「閃電霹靂。」「如何先用後炤底句?」師云:「霹靂閃電。」僧云:「炤用[A13]已蒙師指示,不落炤用一句請師道。」師云:「眉毛在眼上。」乃云:「攢花簇錦,喜有其人,敲骨取髓,還他作手。二者相須,不將違背,皆從正法眼藏透脫出來,炤天炤地、炤古炤今,佛祖瞞他不得,龍天欲昧無繇,四海高人、十方龍象,要明從上綱宗、自來正脈,正好運虛舟,迎風聽舉揚。莫道山僧強按牛頭。何以?瞎驢若不拽來使,爭見法門有白眉。」下座。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解夏上堂,僧問:「布袋打開從抖擻,笑看雪嶺碧層層。」師云:「少賣弄。」進云:「蝸牛角上三千界,木馬蹄邊劫外春,是阿誰受用?」師云:「面皮厚多少。」進云:「動地春風歸掌握,滔天石浪出松門,去底是?住底是?」師打云:「者裏未是你安身處。」乃云:「一夏以來,不曾與諸人說青道黃、指東畫西,為什麼今日又要一場特地?只因九十日內累及諸人,種田底種田,車水底車水,搬磚底搬磚,運土底運土,磨麥底磨麥,春米底春米,乃至執勞負重不勝其煩,以致各人一領汗衫臭如鶻突。今日乘涼風之便,不妨解卻,好東去西去、南來北往,自繇自在。雖然如是,秪如前途忽有猛虎當路坐時,又作麼生折合?試道道看。」眾擬議,師以拄杖一時打散。
賓我王居士為薦慈十週,請上堂,僧問:「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如何是萬象主?」師云:「莫將眼見。」乃云:「冷雲忽爾歸無際,枯骨連宵凍欲遷,就向髑髏開隻眼,去來遠近自超然,轉身一路如能到,石虎平空抱子眠。」卓拄杖,下座。
為釋迦彌勒兩佛開光,上堂,僧問:「釋迦不前,彌勒不後,正當恁麼時是如何?」師云:「杷柄在山僧。」進云:「只如雲門一棒打殺又作麼生?」師云:「今古咸知。」進云:「恁麼則未解語言先作佛也。」師云:「傍觀者笑。」乃云:「一對老古錐,自來多頑賴,一個獨稱尊,一個攜布袋,相逢驀面欺,入門見笑怪,分明滯貨不堪聞,攤向街頭作貴賣,阿修羅王與一文,百劫千生成冤害。山僧今日特地與他雪屈。」遂以拂子向空點,云:「面門點出摩醯眼,無限清光上下載。雖然如是,也須喫三十拄杖,不合壓良為賤。」復舉:「當時有僧問雲門禪師云:『如何是佛?』雲門答云:『乾矢橛。』」師云:「大小跛腳阿師,拋泥撒沙,塗污古今人眼目。山僧今日忽有人問:『如何是佛?』但答云:『有讀書人在這裏,不特打草且要蛇驚。』還信得及麼?師姑元是女人做。」便下座。
薦中丞石袍老居士請上堂,僧問:「下雨添流淚,轟雷起慟悲,未審亡靈是何面孔?」師云:「謝汝助哀。」進云:「不涉陰陽底人,和尚作麼生薦揚?」師云:「汝即今在什麼處?」僧便喝,師云:「陰陽。」僧無語,乃云:「悟迷非向背,佛法了無多,圓通門大啟,許接老維摩,上是香積世界,下是毘耶離城,中是獅子寶座,行住但憑行住,坐臥一任坐臥,文殊休來對談,默然風光更好,拋卻榮華富貴,那論生死病老,宗門消息如能契,格外乾坤日杲杲。」復舉:「唐朝有龐蘊居士,於臨終時太守于頔公特往問候,龐居士云:『但願空諸所有,切勿實諸所無。』遂奄然而化。」師云:「龐居士雖則末後提持,爭奈如靈龜曳尾,掃跡跡生。即如中丞吳居士既一旦逝世,且道還屬于有?還歸于無?若說是有,即今在什麼處?若說歸無,又要追薦作什麼?向者裏透脫得來,則眼空宇宙渾無物,大座當軒孰敢窺。」喝一喝,下座。
休夏上堂,僧問:「虛空廓落無依倚,特地何勞起禍端?」師云:「又是[A14]刺腦入膠盆。」乃云:「九十九峰頭,環遶金粟寺,四海五湖僧,九旬長共聚,桑青麥又黃,田疇足風雨,村童驅玄犢,野老親白羽,物物顯靈機,頭頭合天趣,執法便乖張,盲修迷本據,隨分現家風,不用立規矩。」以拂子擊香几云:「還他男子漢,高飛而遠舉。」復舉:「當時世尊因自恣日文殊三處度夏,迦葉擬白椎擯出,纔拈椎,乃見百千萬億文殊,世尊云:『汝擬擯那個文殊?』迦葉無對。」師云:「文殊天上月正圓,迦葉人間道月半,欲得兩相應,分身兩處看。雖然如是,只如世尊分上又作麼生?昨夜春風忽地來,屋角梅花偷眼覷。」便下座。
ᅟᅟ==[A14] 刺【CB】,剌【嘉興】==
老和尚三週忌日,拈香云:「一二三,三二一,鐵馬嘶空沒蹤跡,憶得當年騰踏時,一回飲水一回噎,雖然如是,心不負人,面無慚色。」
琪園唐居士披剃,上堂,僧問:「鬚髮不礙菩提路,今朝披剃事如何?」師云:「獨露本來面。」進云:「如是則超凡越聖去也。」師云:「不要塗污他。」問:「換骨洗腸重整頓,通身是眼更須參,參即且止,出塵離俗一句作麼生道?」師云:「腳下步騰騰。」進云:「沖開盡是通霄路,透出無非解脫門。」師云:「未是你境界。」僧云:「不得瞞昧。」師云:「可惜許。」乃云:「既到出家田地,須具烹金琢玉、敲骨取髓之作略,萬丈懸崖撒手、佛祖頂𩕳特坐,更謂裂愛網、出塵勞,正是閭閻之談,更云取菩提、證涅槃,亦是膚淺之見。從上玄關悉皆透過,一切淆訛都教了了,吞卻栗棘蓬、跳盡金剛圈,不妨做個三腳驢子、無毛鷂兒,天上人間杳絕蹤跡,故曰:『羅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古聖不安排,至今無處所。』臻到那個時節,纔不辜負國王水土之恩,亦不昧今日發志之始。且恁麼去就一句作麼生?雪後始知松柏操,事難方見丈夫心。」復舉:「當時崔趙公問徑山國一欽禪師云:『弟子求出家還得麼?』國一欽答云:『出家乃大丈夫之事,非將相之所能為。』崔趙公于是有省。據國一欽,垂鉤四海秪釣巨鰲,其餘凡下似皆無分,唐居士喫素受戒[A15]已十餘年,操守真修,遍參諸方,到處護法,今日一旦發心,鬚髮自落,且道還契得國一欽禪師也無?雖然如是,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即下座。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林野和尚至,上堂,僧問:「寰中能作主,化外自來賓,除卻寰中化外賓主句,請師直指。」師云:「唱拍相隨。」進云:「三千禮樂輝天地,百萬威儀亙古今,恁麼時合談何事?」師云:「任汝採聽。」進云:「二難濟濟,兩班雍雍。」師云:「喜得闍黎證明。」僧禮拜,云:「坦步法堂去也。」師云:「更少一句在。」乃云:「山中無個事,終日視雲霄,不意通玄客,到來訪寂寥,天邊瑞靄覆此叢林,衣下明珠映我山門,大眾喜溢眉端,是人通身踊躍,建法幢、立宗旨,原有賓主交互,震法雷、擊法鼓,豈無風雲相會?指點差別因緣,提持無上大法,今日幸遇通玄和尚光臨此土,正是人天交接、水乳相逢,山僧與大眾當往錫前請登寶座,敬聞舉揚,當生難遭之想,休教當面蹉過。秪如今日賓主交接一句作麼生道?等閒攜手栴林過,一任香風四海聞。」卓拄杖,下座。
薦嚴請上堂,僧問:「有問有答,賓主歷然,無問無答,又作麼生?」師云:「討棒喫。」僧便禮拜,師云:「不知痛癢漢。」進云:「一句無私語,且喜賀太平。」師云:「是甚語話。」乃云:「山僧今日擬舉向上一著,則恐佛祖笑怪;若不舉,似又慮孤負當機。吐之不得,忍之莫能,既不得[A16]已,略引兩個古人以塞來意,只如趙州禪師到一菴主處,問云:『有麼,有麼?』菴主便豎起拳,趙州云:『水淺不是泊舟處。』便去又到一菴主處,亦如前問云:『有麼,有麼?』主亦豎起拳,趙州云:『能縱能奪,能殺能活。』便禮拜。據前後兩個菴主一般豎拳,趙州一褒一貶,天淵各別,且道淆訛在甚麼處?若向者裏辨別得出,則佛祖禪機一時覷破,當人生死亦自明了,若去若來,活活潑潑。又有一婆子,將淨財請趙州老漢代轉藏經,趙州得財乃下禪床走一匝,回報云:『轉藏經[A17]已竟。』婆子聞得便云:『適來請轉全藏,為甚只轉半藏?』看他兩人一賓一主激揚個事,如擊石火、似閃電光,一著高一著、一步勝一步,顯揚無盡寶藏、透脫本有家風,不惟上契佛祖本源,亦復下合眾生心地。山僧將此最上善利,追薦覺靈。」驀豎拂云:「還信得及麼?剔起眉毛便領取,瞎驢一任笑春風。」喝一喝,便下座。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三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四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四
上堂,僧問:「佛祖家風,全提正令,正恁麼時一句作麼道?」師云:「闍黎腦門裂。」進云:「兵隨印轉,將逐符行。」師云:「死活也不知。」僧喝一喝,師云:「亂統禪和。」問:「昔日龐婆進鹿門設齋,賣盡風流,今朝清太請師登座,還有優劣也無?」師云:「試分析看。」進云:「恁麼則前龐後馮兩彩一賽。」師云:「阿師自道。」進云:「是事且止,只如溈山見劉鐵磨來,便曰:『老牸牛來也。』意作麼生?」師云:「點。」進云:「磨曰:『來日臺山大會齋,和尚還去麼?』又且如何?」師云:「放過即不可。」進云:「山乃放身作臥勢,磨便出去,為復各顯神通?為復別有道理?」師云:「還他老漢始得。」進云:「可謂昔日溈山、今朝和尚。」師云:「不勞潑泥水。」乃云:「衲僧家隨緣放曠、任性逍遙,火爐邊、帽席下,透脫超方眼,三條椽、七尺單,活潑通霄路,更說什麼九旬禁足、三月安居,踞菩薩乘,修寂滅行,正是刻冰求火、蒸沙作飯。殊不知,東山水上行、西河火裏坐,南山起雲、北山下雨,敲空作嚮、擊木無聲,佛祖場中慣作白拈、人天會裏難可安排,要有者等囊藏,纔是百味酸餡。只如今日應齋普利一句作麼生道?端坐單前受供養,都教施主常安樂。」下座。
舉本堂首座,秉拂上堂,「黃檗與臨濟三頓棒,如金翅劈海直取龍吞,臨濟向大愚言下翻身,似猛虎插翼多增意氣。自此父不讓子、子不讓父,父子機強,遺害後昆、遍滿江湖,皆機裏轉機、用處發用,牙上生牙、角上生角,飢鷹爪下奪肉、猛虎口裏橫身,毒氣衝天、流芳千古,都發明教外別傳、單提直指。後學初心若要透漏從上宗門爪牙,不妨問取堂中新座元。」便下座。
上堂,「衣冠一旦入黃泉,四十年來湛妙圓,今日忽然祈薦拔,卻如明鏡又重昏。殊不知當人本體湛若太虛、明如寶鏡,非去非來、無垢無染,于聖賢不為解、在凡夫亦非縛,妙圓覺海無欠無餘,但能常寂光通,自然神明百世。為甚如此?」豎拂子云:「荷葉團團團似鏡,菱角尖尖尖似錐。」喝一喝,下座。
上堂,「覿面弘揚西祖意,要人直下契全機,全機契得開真眼,死後生前兩不虧。」遂以拂子打○此相,云:「就向者裏透去,則世出世法斯為根本,故曰過去諸如來,斯門[A1]已成就,未來諸菩薩,當依如是住,現在參學人,今各入圓明。其或不然,只知事逐眼前過,不覺老從頭上來。」撫掌呵呵,下座。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上堂,「野老負薪歸,少婦連宵織,看他家事忙,且道承誰力?只此四句偈,乃成佛作祖之基本,了生脫死之根由,即向個中瞠眼開,免教流落兩行淚。」復舉:「當時殃崛摩羅尊者,因持缽至長者家,其家婦人正值產難,子母未分,長者曰:『瞿曇弟子汝為至聖,當有何法能免產難?』殃崛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問世尊,卻來相報。』佛告殃崛:『汝速去報言:「我自從聖賢法來,未曾殺生。」』殃崛奉佛語,疾往告之。其婦得聞,當時分娩。山僧作一頌,以薦產亡信女:殘冬白雪冷侵衣,苦瘦梅花動笑眉,狼籍枝頭人共曉,春光一線許誰知。」下座。
齋千僧,請上堂,「齋僧無漏福,淺信莫能知,掬水月在手,摘花香滿衣。山僧恁麼告報,大似水中鹽味、色裏膠青,決定是有,不見其形,只要深信得及,管教求福福生、懺罪罪滅;若也執相分別、生心取捨,則如捕風捉影,徒勞心力,故曰住相布施生天福,猶如仰箭射虛空,勢力盡,箭還墜,招得來生不如意,爭似無為實相門,一超直入如來地。且無為實相又作麼生?」以拂子向空點云:「東西南北門相似,無限輪鎚擊不開。」喝一喝,便下座。
上堂,「天何高,地何極,上下四維無等匹,僧是僧,俗是俗,六六元來三十六。所以世尊云:『未離兜率[A2]已降皇宮,未出母胎度人[A3]已畢。』實際地上據本,還他鶴長鳧短、松直棘曲,各居方位、任適自性,故曰:『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更請山僧登于此座,鼓兩片皮、掉三寸舌,大似無風起浪、好肉剜瘡,笑殺當年達磨面壁。雖然如是,若作恁麼見解,則平白地上死人真個無數,灼然出得荊棘林纔是好手,只如臨濟大師云:『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據臨濟四喝,各有功用,總不徒然,山僧也有一喝。」遂喝云:「且道是那一種?若簡點得出,不妨具眼;若也不能,鈍鳥棲蘆。」忽有僧震聲一喝,師云:「不要亂統。」便下座。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古人不出方丈門,庄上喫油餈,意旨如何?」師云:「被山僧勘破。」僧云:「爭奈學人何?」師云:「汝是漆桶。」僧擬議,師便喝,僧亦喝,師云:「救得來[A4]已遲了。」僧又喝,師云:「又要撒沙那。」乃云:「鹽城諸施主,何事入山來,欲聽山僧法,談禪口不開。恁麼見得,則山僧接物利生閒言剩語,盡被居士一時看破,不妨休機息念,歸家穩坐,纔知治世語言、資生業等,皆與實相不相違背。還曉得實相不相違背處麼?畢竟水須朝海去,到頭雲自覓山歸。」卓拄杖,下座。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未陞座時,學人有一問,請和尚不答。」師云:「昨日向你道了也。」進云:「未在,更道。」師便喝,僧云:「蒼天,蒼天。」師云:「還不知羞。」僧出眾跳一跳,云:「獅子遨遊,往來自在。」師云:「野狐精魅。」僧喝一喝,師云:「捉敗了也。」乃云:「鵓鳩樹上啼,意在深麻裏,山僧未出方丈門、未登法座上,便能薦得略較些子;若也擊動法鼓、擂起洪鐘,鼓兩片皮、掉三寸舌,展演詞鋒馳騁言句,大似鄭州出曹門,直到驢年亦不能搆。風襲襲,草叢叢,如何看不見,猶隔兩三重。所以古人道:望州亭與汝相見了也,烏石嶺與汝相見了也,法堂前與汝相見了也。既相見,且道是甚意旨?白雲影裏怪石露,只可惺惺不可名。」遂以手摑口云:「多嘴作麼。」便下座。
上堂,「森森夏木蔭山堂,無位真人脫體彰,不涉玄沙三種病,掀騰自有好風光,從吾磊磊落落,還他偉偉皇皇,不踏荊棘路,休登寂滅床,清風扇大野,明月照滄浪,九十日中活潑潑,碧空原是鶴家鄉,更說修禪入定,誰喫殘羹餿飯,驅昏敵散,分明隔靴搔痒。到者裏,還有玄妙道理也無?」以拄杖擊香几,云:「百雜碎。」復舉:「當時肇法師云:『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後來雪竇云:『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挂在壁上。』據二大老,一人說近,一人說遠,依稀越國,彷彿揚州。山僧者裏則不然,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遂喝一喝,下座。
上堂,「秋樹黃,春山綠,自古至今任往復,枯而又榮年逐年,誰識先天元本物?恁麼會得,則頭頂天、腳踏地,穿衣喫飯西來意。其或不然,只見陰陽侵鬧藍,潑空雲雨何時止。秪如不涉眾緣一句又作麼生?跳出牢關脫蓋纏,這回應有沖天志。」便下座。
佛誕日上堂,問:「法本無生即不問,今則無滅意如何?」師云:「正是清和四月天。」僧云:「天長地久無餘事,萬國長明祝聖君。」師云:「念閒語作麼?」問:「世尊降生意旨如何?」師云:「眼空宇宙渾無物。」進云:「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師云:「大座當軒孰敢窺。」僧喝一喝,師云:「亂統禪和。」乃云:「今朝四月八,皇宮生悉達,將謂打殺人,卻被人打殺。山僧今日要與瞿曇老漢出氣,將那跛腳阿師函蓋乾坤句、截斷眾流句、隨波逐浪句,北斗裏藏身、東山水上行,一一深錐,更加痛劄,不圖剪斷葛藤,要見話流今古,使人共知釋迦老子面目現在。」遂舉拂子云:「還信得及麼?啼得血流無用處,不如緘口過殘春。」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出眾云:「學人從偏位中來,請和尚向正位中接。」師云:「汝還見麼?」僧便喝,師云:「回互也不知。」僧又喝,師云:「且過一邊。」遂以拂子左右擊一擊,云:「八字打開,君須自薦,直下翻身,頓超方便。方便既超也,諸佛拽不向前,列祖捺不退後,燈籠起舞,露柱攢眉,𨁝跳三十三天,卻在藕絲孔裏,忽若翻轉面皮云:『恁麼說話,豈不帶累人眼花?』山僧卻呵呵云:『鯨吞海水盡,露出珊瑚枝。』」卓拄杖,下座。
結夏上堂,問:「滿堂結夏是如何?」師云:「風不待月而涼。」進云:「雲散碧天金鳳舞,日生滄海玉龍吟。」師云:「火不待日而熱。」進云:「玲瓏八面起清風。」師云:「殘葉又飛來。」乃云:「封起拄杖頭,結卻缽囊口,放下馳求心,眉鬚好抖擻,無量西祖意,單前與單後,吒沙復吒沙,拙醜更拙醜,木女倒騎牛,石虎平空吼,露柱上天台,燈籠水面走,鐵樹夜開花,突出子午酉,不肯掛靈衣,豈飲曹山酒,一旦孝滿來,虛空開大口。且道說甚語話?萬象競攢眉,森羅咸稽首,只如堂中聖,僧又做什麼。」遂擊香几云:「參。」即下座。
求嗣,請上堂,「秋江清淺時,白鷺和煙島,良哉觀世音,全身入荒草。恁麼則縱目所觀。縱手所指,無非是圓通法門,只要志誠禱告,切勿疑慮廉纖,磕破虛空頭角露,管教寶樹長庭前。」下座。
平湖德藏寺請上堂,「宗門一事,自世尊在涅槃會上拈花示眾,迦葉尊者微笑契機,世尊便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自此遞相傳授,奕葉相承代不乏人,逗到山僧手裏,一十五年外揚家醜,今日既登此座,不免亦要露布一回。要明世尊拈花麼?突出難辨。欲知迦葉微笑麼?當機覷破。向此兩轉語透脫得去,一千七百則更無餘蘊,三藏十二部總是閒言,一任毘盧頂上行,卻來化佛舌頭坐,照用同時縱橫不礙,以海印三昧印諸群生,以諸群生入于海印,一多相攝,古今一際,如當湖萬頃,水光接天,森羅萬象,一時頓入,大者大現,小者小應。然則人人披大圓鏡智,個個懸肘後靈符,只要從緣薦得,便見完全慶快。還信得及麼?」復舉:「世尊一日舉五色摩尼珠,問五方天王曰:『此珠而作何色?』時五方天王各互說異色,世尊復藏珠入袖,卻抬手云:『此珠作何色?』天王曰:『佛手中無珠,云何有色?』世尊嘆曰:『何迷倒之甚,我將世珠示之,便強說有青黃赤白色,我將真珠示之,便總不知時。』五方天王悉皆悟道。然據瞿曇老漢探竿在手,辨驗龍蛇,當機若契,千古作家。山僧今日與他花擘一上,若道抬手決是真珠,則遍界髑髏;若道抬手不是真珠,則墮空落偏;于此兩途俱不涉,摩尼光耀照河沙。」喝一喝,便下座。
解制上堂,「金粟今朝解制,十方龍象放參,東西南北去住,佛法不用指南,贏得一身窮徹骨,清風明月杖頭擔,慶快還他是今日,不嫌拾得笑寒山,遍界任從獅子吼,碧潭不許臥龍蟠。」喝一喝便,下座。
赴天童請,上堂,正法書記問:「古人道長安甚鬧,我國晏然,如何是晏然一句?」師云:「八面起清風。」進云:「恁麼則大地眾生皆承恩力。」師云:「蒲團伴明月。」乃云:「十年萍寄在金粟,四海英靈競聚頭,鎮日更無相為處,單拈楖栗結冤仇,敲空取髓、撥火覓漚,鶻臭布衫重重脫盡,臭爛葛藤一一摟搜,邪魔近[A5]斂衽,謬解遠當羞,風光既成,一片法化,豈不周流。正值太平無事日,又被風吹到上頭。」便下座。
ᅟᅟ==[A5] 斂【CB】,歛【嘉興】==
順治三年,歲次丙戌八月十一日,師在金粟,受寧波府太守韋諱克振等請,住天童景德禪寺,十月十一日入院,至
山門,「潑天門戶,名灌娑婆,飛騰快便,麟鳳何多。山僧今日到此,一網都要收羅。且道是甚意旨?同唱陽春曲,厭聽是巴歌。」
佛殿,「誰知三世佛,我卻不是你,雖然施禮拜,自動還自止。」乃展坐具云:「十方俱通透,八面祥雲起。」遂作丈夫拜。
伽藍堂,「禪非有說,法無可尚,壯麗叢林,賴君保障。還會得麼?如有侵毀者,等閑勿輕放。」
祖師室,拈香云:「柏樹子,乾矢橛,燒向爐中,專伸供養,不圖報德酬恩,要見西來榜樣。」遂喝一喝云:「舉似諸人,切莫亂想。」
先覺堂,拈香云:「許多老古錐,咸在者裏,把住要關,不通凡聖,蒲團坐破,壁立萬仞,從教天下衲僧都來于此乞命,獨某今日相見不然,一炷清香一盞茶,相逢原是舊仇家。」
方丈,「先師十二年在此,鉗鎚凡聖、煆煉人天。山僧到來繼席,雖然庶事不才,只曾收得先師在生用底金剛圈、栗棘蓬,未免向大眾面前拋三放兩,都教一切瞎驢擎頭戴角騰踏諸方。只如今日繼席一句作麼生道?簷前不斷前朝雨,電影還連後夜雷。」以拂子作金剛圈勢云:「若能向此下得一轉語相當,許與山僧相見。試道道看。」眾纔擬,師便喝,眾亦喝,師云:「莫要亂統。」遂據座。
當日,眾請上堂,師至座前拈請啟云:「言言錦繡,句句珠璣,維持祖印、擁護法幢,須是郡侯縣公及眾鄉紳始得,仰煩維那對眾敷宣。」宣疏畢,指法座云:「巍巍乎若須彌處於大海,蕩蕩乎猶釋利居於梵天,截斷眾流,突出難辨,大家高著眼始得。」遂陞座,拈香云:「者一瓣香,千祥並集、萬瑞咸臻,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萬歲萬萬歲。者一瓣香,膺一人簡在副四海具瞻,爇向爐中,奉為滿朝勳貴,天下官僚,并及寧波道臺,府縣各位高官。者一瓣香,次第五回拈出,爇向爐中,耑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中興此寺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遂[A6]斂衣就座。上首白椎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賓主相逢,當機施設,有權有實,有照有用,殺活異於他宗,擒縱不比尋常。若有如此作家,不妨出眾相見。」僧問:「佛日光天開正化,法輪常轉事如何?」師云:「今日好個消息。」進云:「堂堂獨坐千華上,卓卓分明萬國春。」師云:「卻不恁麼。」進云:「恁麼則昔日密雲,今朝和尚也。」師云:「山僧不受塗污。」僧禮拜云:「伏惟珍重。」師便喝。問:「欲識曹溪旨,雲飛太白峰,宗乘向上事,請師為舉揚。」師云:「有眼無耳朵,六月火邊坐。」進云:「目擊知歸為分外,未言先契涉途程。」師云:「話頭也不領。」僧一喝,師云:「又要強支撐。」問:「高踏毘盧頂,全露法王機,正恁麼時,轉功就位則不問,開堂祝聖一句作麼生道?」師云:「萬仞峰高作壽山。」進云:「學人則不然。」師云:「汝又作麼生?」僧云:「常將日月光天德,正是山河壯帝居。」師云:「古人道過了也。」僧云:「一番提起一番新。」師云:「干汝甚麼事?」僧云:「禮拜去也。」師云:「止得如此。」僧喝一喝,師云:「何得亂統。」僧云:「大家收起話頭始得。」師乃撫掌呵呵,乃云:「入大寶剎,登大法壇,吹大法螺,擊大法鼓,演大法義,顯揚臨濟宗猷,提持向上一路,指縱則萬別千差,透脫固一字也無。到者裏,先師面目現在,太白風規猶古,摧邪挽正,據真鋤偽,直得四海沸騰、五嶽起舞,佛祖於是歡呼、龍象自此奔馳,人天交接,兩得相見,都教個個機契單傳,人人悟同本得。然則,即此大寶剎、大法壇,鐘鼓喧天、法雷震地,靈山勝會宛然見,深沐皇恩不等閒。」上首又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便下座。(謝詞不錄)
ᅟᅟ==[A6] 斂【CB】,歛【嘉興】==
立兩序,上堂,僧問:「昔日靈山普示眾,師翁拈得第幾枝?」師舉拄杖云:「你試定當看。」進云:「者裏下一語更不難,恐末後兒孫畫蛇添足,還許學人明頭暗合否?」師云:「自取人笑。」僧翻觔斗而出,師云:「賣醜。」問:「獅王出窟,狐干潛蹤,作麼生是斬新條令?」師打云:「看取令行時。」進云:「如此則獨尊無侶。」師云:「闍黎在那裏安身?」進云:「半邊廝結半邊解,一隻掀翻一隻抬。」師云:「汝自漏逗。」進云:「昔日慈航樸禪師道:觀音嚴玲玲瓏瓏,太白峰丁丁東東。即今主山與案山交眉,是何意旨?」師云:「燈籠與露柱證明。」進云:「識得當陽現成句,時人盡唱太平歌。」師云:「山僧卻不聽得。」僧禮拜起,掩耳云:「果然果然。」師云:「重新又提起。」乃云:「獅子哮吼,象王嚬呻,虎驟龍驤,各適其宜,左之右之、前之後之,統率內外,綱維上下,顧鑒臨時,深藏不漏,變生為熟,歷歲不謬,乃至接待方來,隨處作主,三藏鏡於心目,兩序明無不盡。要而言之,火就燥、水就濕,雲從龍、風從虎,各歸本位去。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移星換斗時,則東西不辨、南北不分,爾我無差,那論高下?裁奪貴乎臨時,收放不可亂統,於此歷然明白,則為文殊智深、普賢眼正,纔可弘揚無上妙道,流通正法眼藏,使教外別傳單持直指之宗,光明赫奕流布將來,不致寂莫,此是我等今日當為之事。故曰:『烹金琢玉,須資作者鉗鎚,荷教扶宗,必仗本分兄弟。』交為肘臂,互作主賓,誠能如是,則法法成就、事事易為,叢林可卜、法席恒輝,即先師在常寂光中,亦歡喜點首。秪如今日,推新換舊一句作麼生道?坐斷千差魚止濼,密移一步看鵬飛。」喝一喝,拍香几云:「忍俊不禁。」便下座。
師過長安,緇素請就覺王寺。上堂,居士問:「如何是長安一句?」師云:「大家同受用。」進云:「恁麼則我國晏然,覺王稱尊去也。」師云:「又要重說偈言。」乃云:「一切法門是解脫深坑,三世諸佛為無事閒人,都來須讓現前博地凡夫高一頭位。故曰:『長安風月貫今昔,那個男兒摸壁行。』既不依墻摸壁,風月又自遍普,則髑髏常干世界,鼻孔摩觸家風。若能恁麼透脫,雖在塵勞之中,不妨作個沒量之人。其或不然。」遂以拄杖架肩云:「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即下座。
開爐上堂,僧問:「掀翻禪床時如何?」師便打云:「不可放過汝。」進云:「恁麼則道泰不傳天子令,時清休唱太平歌。」師云:「不是者個時節。」進云:「龍蛇易辨,衲子難瞞。」師便喝,僧亦喝,師云:「野狐精魅。」僧拂袖而出。問:「摩竭掩室、毘耶杜口則不問,即今天童結制一句,請師舉唱。」師云:「眉毛廝結。」進云:「如是則當臺古鏡明如日,萬里晴空絕是非。」師云:「吐氣轉身太早生。」進云:「可謂坐斷太白峰,時人皆拱手。」師云:「不勞塗污他。」進云:「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隨波逐浪去。」僧一喝,師云:「遲了八刻。」問:「霜風今日來何處,吹轉曇花朵朵開。」師云:「七花八裂也。」進云:「恁麼則笑倒老翁頭髮白。」師云:「自家話頭也不識。」進云:「兩歲孩兒知音早,賣炭樵郎自此休。」師云:「闍黎又撈攘。」乃云:「爐鞴重開,鉗鎚再握,格外推敲,超方烹琢,活捉鐵額銅頭,生擒超宗異目,當機難可吐氣,退後如何摸索,任他深如滄海亦要掀翻,更有高似青天也須打落,還有諸人進退處麼?所以道:若也舉唱宗門下事,真得三乘膽戰、十地魂驚,直饒等覺地菩薩,見性如同羅月。只如釋迦老子即今在甚麼處?喚來者裏扇爐添炭。」喝一喝云:「為什麼點卻不到?」卓拄杖便下座。
舉古淵首座秉拂上堂,僧問:「龍象交參即不問,有個大闡提來,和尚作麼生抵接?」師云:「汝非其人。」僧云:「忽遇其人又作麼生?」師云:「且莫錯承當。」僧遂作舞便走,師云:「手腳亂如麻。」乃云:「法門綱領、叢林雅觀,砂盆破,須掇寶,惜任掀翻。指點人天眼目,提持佛祖機關,臨濟宗枝瞎驢起,崢嶸頭角好追攀。」復舉:「當時臨濟祖師將示寂時,示眾云:『我過後不得滅卻吾正法眼藏。』三聖出眾云:『誰敢滅卻和尚正法眼藏?』臨濟云:『忽有人問汝,又作麼生對他?』三聖便喝,臨濟云:『誰知吾正法眼藏,向者睚驢邊滅卻。』」師云:「正法眼藏既被當時瞎驢滅卻,過後許多老古錐,將何眼目與人敲磚打瓦?是汝諸人若要明其端的,不妨問取堂中成首座。」舉天水首座雲浪西堂秉拂上堂,僧問:「紅爐點雪時如何?」師便喝,進云:「恁麼則徹骨徹髓去也。」師云:「是汝承當不起。」僧云:「謝和尚。」師云:「果然。」問:「獨坐孤峰則且置,懸崖撒手是如何?」師云:「照顧你性命。」僧一喝,師云:「還不知死活。」進云:「雙拳擎出乾坤外,兩腳踏開不二門。」師云:「棺材裏瞠眼。」進云:「太白堂前親授記,大千沙界絕羅籠。」師云:「又要人笑。」乃云:「放出一對瞎驢,踏殺三腳蝦蟆,不符今時微笑,定契昔日拈花。滴水興波勢拍天,片雲鼓浪透滄涯,教外別傳正法眼,不妨今日又添沙,大海蛟鯤多變化,任從振鬣競紛拏,莫謂憐兒不覺醜,風雲際會看龍蛇。」復舉:「當時寶壽和尚開堂,三聖在旁推出一僧,寶壽便打,三聖云:『恁麼為人,瞎卻鎮州一城人眼去在。』寶壽便歸方丈。」師云:「據寶壽與三聖,一人孤峰翻白浪,一人平地起波瀾,一主一賓,各不相讓,若要定奪其勝負,且看秉拂二上座如何點出。」遂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佛在心頭即不問,一毫端現請師宣。」師豎拂云:「還見麼?」進云:「現世慈雲垂鶴樹,當來法雨潤龍華。」師云:「今日是甚麼時節?」進云:「恁麼則萬機休罷,千聖不攜。」師云:「未到汝分上。」進云:「一句迥超今古格,冰壺發焰幾人知。」師云:「可惜許。」乃云:「法門大啟,普集人天,志圖選佛,以了塵緣。且佛又作麼生選?人人頭腦相似,個個鼻孔一般,若道只這便是,則為缽盂安柄;更云向外別求,亦是節外生枝。執之不得,捨之莫由,于此了悟得去,則寂寥非內,寬廓非外,上契諸佛本源,下合眾生心地,雖生末世,參學事畢。故曰『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心空既及第也,則心身一如,身外無餘,顯大機用,救度眾生,示宰官身,導利群品,世出世法,圓明了知。」遂舉拂子云:「還信得及麼?選佛若無如是眼,假饒千載亦奚為。」復舉:「當時丹霞天然禪師,在家本習儒業,一日因往長安應試,偶一禪者遇見云:『仁者何往?』丹霞云:『選官去。』禪者云:『選官何如選佛?』丹霞云:『選佛當往何處?』禪者云:『江西馬大師出世,是選佛之場,仁者可往。』丹霞竟造江西見馬大師,以手托襆頭額,馬祖顧視良久云:『南嶽石頭是汝師也。』丹霞遽抵石頭,還以前意投之,石頭云:『著槽廠去。』丹霞遂禮謝,入行者房。」師云:「據丹霞宿生是個伶俐衲僧,故偶于路次一撥便轉,見馬祖石頭以手托襆頭額,豈非覿面相呈不通蓋覆。馬祖云:『南嶽石頭是汝師也。』石頭云:『著槽廠去。』可謂前箭猶輕後前深,丹霞不知不覺受其處分。若是山僧當時作丹霞,見馬祖、石頭纔恁麼道,便乃拂袖而去,管教兒孫遍界不致寂莫。秪如今日王鎮臺,送人天選佛場匾,懸挂此法堂中。忽有人出眾,以手托襆頭額,山僧但道: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雖然如是,山僧亦須喫三十拄杖。且道節文落在什麼處?」便下座。
臘八上堂,一僧出眾作禮便歸位,師云:「恁麼去也。」僧云:「不勞再看。」師云:「勘破汝了也。」僧問:「和尚今日上堂特為何事?」師云:「汝試分辨看。」僧便喝。師云:「亂統禪和。」僧云:「果然。」師云:「難得汝一狀領過。」僧云:「大眾笑。」師云:「笑到幾時休。」僧無語,乃云:「雪山六載夢偏賒,忽睹明星眼又花,若謂彼時成道[A7]已,誰知天下事如麻,見色明心隨色誤,聞聲悟道逐聲邪,不干聲色能開眼,許見當年老釋迦。若有恁麼人,請出來,山僧要問他個落處。」遂仰視云:「虛空開口笑,夜半日輪斜。」乃喝一喝,便下座。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歲旦上堂,僧問:「節遇歲朝如何舉唱?」師云:「無盡香花祝聖君。」進云:「一句無私話,四海見太平。」師云:「好日多同。」進云:「恁麼則一人有慶,兆民樂業。」師云:「不勞多註腳。」乃云:「香水海無盡,華藏界無盡,日月燈無盡,香花雲無盡,佛剎土無盡,玄妙門無盡,功德聚無盡,般若智無盡,菩提心無盡,以如上種種無盡之法,仰祝今上皇帝聖壽無盡、聖福無盡、聖德無盡,乃至聖量聖明悉皆無盡。十方誦有道之君,萬邦樂無為之化,遍虛空騰瑞彩,盡大地起祥雲,王法即佛法,天垂寶蓋覆如來,佛法即王法,地涌優曇繞帝座,永擊玉樓鐘,長輝金殿燭,受用萬年歡,自然無量福。然則化外衲僧又如何贊助?歲首舉揚清淨法,願君歡喜悟禪宗。」下座。
解制上堂,問:「獅子沖然而來,象王昂然不接,正當互換,還有賓主也無?」師打云:「且道是賓是主?」進云:「一點水墨,兩處成龍。」師云:「且莫錯解。」進云:「牙爪未長昂卓立,萬獸之中我獨尊。」師云:「畜生畜生。」進云:「恁麼則捩轉天關、掀翻地軸。」師云:「還不知羞。」乃云:「俊鷂不打籬邊兔,猛虎豈食伏屍肉,衲僧氣概合如斯,纔見擎頭又帶角,推倒須彌山,踢翻蒼龍窟,無意氣時增意氣,沒面目處真面目,重重關鎖應時開,世界無邊任往復。只如去來自在一句又作麼生道?一千年鶴遠天歸,十萬里鵬從海出。」豎拂子云:「雖然如是,更須照顧縵天網子始得,還有飛得出者麼?」眾纔擬,即以拄杖打散。
佛誕日上堂,「世尊降生,碓嘴生花,雲門打殺,烏龜向火,今日請山僧上堂,鋸解稱鎚此三轉語,有一轉能縱能奪、能殺能活,若人簡點得出,許向毘盧頂上行,卻來化佛舌頭坐。其或不然,五十年來老古錐,時中惜取風光好。」便下座。
上堂,太白西堂問:「祖道重光即不問,格外權衡一句如何道?」師云:「掬水月在手。」進云:「擊開無縫罅,親見本來人。」師云:「摘花香滿衣。」進云:「鉗鎚惡辣處,料得少人知。」師云:「再與汝一頓。」進云:「賞罰分明,人天瞻仰。」師云:「自家讚嘆。」進云:「法王動蕩無私化,大眾歌謠共唱酬。」師云:「隨流去也。」乃云:「山空無字印,水響不傳心,透脫超方外,安身絕比鄰,故曰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不涉二途,竿頭上坐,觔斗打翻無盡界,三千剎海夜沉沉。」喝一喝便下座。
上堂,僧問:「太白峰高妙唱祖師巴鼻,玲瓏巖秀發明向上宗乘,末後一句又且如何?」師云:「腳下喫一頓。」進云:「一句迥超千聖格,大家齊唱太平歌。」師云:「阿誰信你?」進云:「七十三八十四又作麼生?」師便喝,僧云:「禮拜去也。」師云:「墮也。」乃云:「如何是禪?萬工池邊。如何是法?玲瓏巖畔。如何是道?清關橋上。者三轉語會得也,分明世諦流布;會不得也,爭奈現成公案。會得與不會,甜者甜兮苦者苦,五五分明二十五,鹽城信女發大心,一念頓超諸佛祖。還信得及麼?法門潑天開,阿誰不得度?雖然如是,囌嚕囌嚕。」便下座。
金陵達然禪德,託居士請上堂,僧問:「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意旨如何?」師云:「寒毛卓豎。」乃云:「今朝五月十五,日輪[A8]已屬當午,光明普照十方,物物了無迷悟。天空海闊,山高地厚,雲騰鳥飛,花紅柳綠,鵠白烏玄,松直棘曲,長者長法身,短者短法身,方者方法身,圓者圓法身。」以拄杖拍香几云:「若作恁麼見解,則門栽荊棘;更離那些消息,則又大地平沉。且道端的在甚麼處?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喝一喝下座。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老和尚忌日,拈香云:「先師在生,無法與人,山僧今日亦無可供養,單拈一瓣香,薰老和尚鼻孔,不圖報德,只明表信。且信又作麼生表?棒頭點出超方眼,無限瞎驢腳下行。」
太守韋居士誕辰請上堂,云:「還有海屋添籌者麼?出來與老僧相見。」僧問:「光明透脫時如何?」師云:「八面玲瓏。」進云:「舉頭天外,看誰是者般人。」師云:「且莫詐明頭。」問:「擊碎蟠桃核,塞卻獅子口,請師道。」師云:「突出難辨。」僧喝一喝,師云:「亂統作麼。」乃云:「天空海闊,山高水長,明顯本來壽,歷彰福德容,自今至古,不遷不易,從本以來,無欠無餘,隨緣不變,不變隨緣,只要瞥悟無生,便見完全受用,以正法眼照耀人間,用勝妙手轉大法輪,翻十惡為十善,轉八識成四智,了無明即佛性,知煩惱即菩提,只在一念,功莫大焉。於是化風遍界清涼,德雲滿空現瑞,人天瞻仰有路,佛祖讚歎莫窮,法門廣大賴以流通,出世因緣從茲顯發,分明靈山一會,至今儼然未散。正當恁麼時,頌祝一句作麼生道?壽山高聳插霄漢,福海洪深不可量。」拍香几云:「還信得及麼?」遂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二十周年請上堂,「二十年來一剎那,靈光獨耀不消磨,追思自是妻兒事,感應道交兩不差,流水高山逍遙不盡,清風明月受用何多,不問禪道佛法,休說世網塵勞,面目本來恒自在,寂光三昧任呵呵。秪如向上一句又作麼生?不妨疑著。」便下座。
上堂,「佛祖示無緣慈,竹密不妨流水過,眾生慕最勝因,山高豈礙白雲飛,惟有物外狸奴,[A9]刺腦不入膠盆,故曰末後一句始到牢關,把斷要津不通凡聖。只如今日,施主設齋請陞座,又如何與他相見?瞎驢草料輕拈出,秋日秋風囉哩嗹。是即是,卻被諸人看破了也。」拍一拍便下座。
ᅟᅟ==[A9] 刺【CB】,剌【嘉興】==
開爐上堂,師云:「還有爐邊添炭者麼?出來相見。」西堂千峰問:「昔日師翁道:『大地分明一個爐,看來渾是火柴頭,老僧信手輕挑撥,便解翻身動地流。』動地流則且止,只如大地是個爐子,和尚向什麼處迴避?」師云:「是汝也跳不出。」進云:「忽有當爐不避底來,又如何抵對。」師云:「闍黎性命也不顧。」進云:「者老漢話墮也。」師云:「親言出親口。」峰便喝,師云:「學來底一般。」峰又喝,乃云:「乾柴火爆,靈焰飛空,無明地上左穿右穴,菩提場內七達八通,直得觀音巖玲玲瓏瓏,太白石丁丁東東,十方響應,遐邇洞聞。大象舉頭看星斗,小兔側眼笑清風,不動纖毫行殺活,等閒捉敗老獰龍,俱在爐邊明手眼,作家相見莫從容,硬如爛泥軟似鐵,照用齊施是大蟲。只如丙丁童子來求火又作麼生?誰憶釣魚江上客,玄沙原是謝三翁。」遂顧左右云:「還諦當得麼?」喝一喝便下座。
定海鎮臺製「正法眼藏」匾,懸挂法堂,延僧誦《金剛經》一藏,請上堂。問:「正法眼藏休提起,臨濟宗乘是如何?」師云:「一棒一條痕。」進云:「棒頭多孝子,蓋覆天下人。」師云:「誰是其人?」僧不對,師乃呵呵,乃云:「格外提持,只明者個,直下承當,亦非他見,向者裏分曉得去,則輝天鑒地、耀古騰今,超法塵、脫世網,金剛體性迥然獨露、般若妙門時時現前,堪入聖流以紹傳燈,一任普門示現,隨類化生作宰官身,啟發未悟,摧邪顯正,扶豎宗綱,上同佛祖化儀,下合眾生悲仰,自覺覺他,覺行圓滿,顯見教外別傳正法眼藏終古不磨。其或未然,分別名相不知休,入海筭沙徒自困。」復舉:「當時臨濟祖師臨終示眾云:『我去後不得滅卻吾正法眼藏。』時三聖禪師在會,出眾云:『誰敢滅卻和尚正法眼藏?』臨濟云:『忽有人問汝又如何對他?』三聖便喝,臨濟云:『誰知吾正法眼藏,向者瞎驢邊滅卻。』據三聖,何似生遼天鶻,萬重雲只一突,以致臨濟忍俊不禁,言遮意許,千百年後令人吞吐不下。今日敢問現前大眾,如何是正法眼藏?試道道看。」眾競喝,師云:「何得依模畫樣?」眾又喝,師云:「亂潑作麼?」復云:「黃金自有黃金價,終不和沙賣與人。」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出禮拜擬問,師云:「今日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僧云:「恁麼則信受奉行去也。」師云:「且道說個甚麼。」僧以坐具拂一拂,師云:「少賣弄。」乃云:「啟期[A10]已半月,底事如何說,鼻孔若拈,得眼睛又失卻,大地黑漫漫,路頭豈不錯,金剛手裏八稜棒,敲折須彌一額角,問諸人,覺不覺,萬里長天飛一鶚,阿誰知噁。」便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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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云:「還有無端特地者麼?如無,山僧獨自拈弄去也。」乃云:「今朝十一月十五,達磨不曾來東土,衲僧鼻孔自遼天,何用搥胸叫冤苦?機如掣電語如雷,棒喝交馳空佛祖,欲識其中意若何,木羊吞卻石老虎。」喝一喝便下座。
上堂,「造漸入微,守株待兔,風流子弟,不穿破褲,須彌頂上翻身,大地了無寸土,開口笑青天,人心何不古,求佛并問道,頓塞風前路,突出那吒雙眼睛,一任懸空敲毒鼓,死卻多少人,莫怪太莽鹵。還委得麼?」便下座。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四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五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五
元旦上堂,拈香祝聖畢,云:「天開地辟,日朗月明,彌今亙古,孰舊孰新,衲僧行履,覿體全真,臨時應用,手眼現成,拈一莖草為瓊樓玉殿,指丈六身作淨地金塵,豎拂拈槌於無事之世,拏雲擭霧于格外之天,搔首笑春風,春風何太忙,舉步踏白雲,白雲又浮逼,爭似衲僧家,襟懷多自得,灑灑落落,何榮何辱。且道造踐在甚麼處?莫怪從前多意氣,他家曾踏上頭關。」便下座。
上堂,「佛法至要,如何指蹤,電光弗及,石火罔通,莫將眼見,休把耳聞,薦取當陽第一著,居塵不染越樊籠。」復舉:「當時龐居士頌云:『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圞頭,共說無生話。』後來又有楊無為居士云:『男大須婚,女大須嫁,討甚閒工夫,更說無生話。』據古時二居士識見,大似徐六擔板,各見一邊。殊不知透脫無生,處處瀟灑,不論婚未婚,豈關嫁不嫁?磨盤八角走虛空,泥牛哮吼石人怕,還有一句聻?」遂喝一喝便下座。
解制上堂,「真風遍普大地,何曾沁漏玄機,纔動四海,便見知音,綴春花於無影樹頭,織古錦成不文之象,縱橫交錯,鐵牛吼少室之風,左按右提,驪龍喫德山之棒。臨濟三玄三要,誰謂錦上添花?曹洞五位君臣,亦是銀山鼓浪。雖則任運絕緣,誰識清虛含炤?所以宏智覺云:『一段真風會也麼,綿綿化母理機梭,織成古錦含春象,無奈東君漏洩何。』山僧今日為汝諸人解制去也,莫怪不惜眉毛好。」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問:「陽和天氣物咸新,鐵樹花開劫外春,末後最初俱不問,即今一句若為親?」師云:「橫三豎四。」進云:「恁麼則寒松一色千年別,野老拈花萬國春。」師云:「坐七走八。」進云:「雲面揭開紅日眼,山眉愁斷白花香。」師云:「咬他矢橛作麼?」僧擬議,師便喝,僧亦喝,師云:「敗闕不少。」乃云:「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古人大似慳吝,不肯供眾,爭似悅生上座,從松江親持三四片雲,得得來到天童寺裏,薄切活烹,與數百衲僧橫咬豎嚼,都教飽齁齁地,不教成佛作祖,祗要龍象歡喜。所以山僧今日,更不牽扯從上葛藤,亦不拈弄今時草木,還他日用應緣,騰騰任運,灑灑落落,不敢拗直作曲,蓋他在先師會裏住過,是汝諸人,也須說個多謝始得。雖然如是,祗如一片白雲橫谷口,幾多歸鳥自迷巢,又作麼生?」乃展手云:「收。」便下座。
雪竇石和尚至,上堂,僧問:「乾矢橛、柏樹子拈向一邊,化外來賓如何相見?」師云:「箭鋒相拄。」進云:「古人道:打鼓弄琵琶,風流出當家。祗如沒絃琴、無腔曲,作麼彈唱?」師拍手云:「還聽得麼?」進云:「虛空著彩、草木增妍,為復神通妙用?為復法爾如然?」師云:「照顧腳下。」進云:「雖然缽盂峰和盤托出,爭奈不堪供養。」師云:「更捩轉鼻孔始得。」進云:「播揚家醜某甲之過。」師便喝,僧禮拜退,乃云:「諸方誰我憶,雪竇甚堪誇,昨日忽然到,松關現彩霞,忙掃六月雪,呼童快煮茶,共喫三五碗,醉得眼迷麻,將謂是同門兄弟,元來係宿世冤家,海會禪人欲出氣,須向獰龍頭上抓,是即是,卻被拄杖子覷破。且道覷破個什麼?人情相看,切莫眼花。呵呵。」便下座。
上堂,居士問:「世尊拈花示眾,今朝和尚陞堂,未審是同是別?」師打一棒云:「且道是同是別聻?」進云:「千燈入室光無二,萬派歸源水不分。」師云:「轉身一句又作麼生?」士便禮拜,師云:「山僧亦不受。」乃云:「山雲常冉冉,溪水自潺潺,大法熾然說,利益到人間。」驀豎拂云:「拂子出廣長舌相,遍覆三千大千世界,令諸有情見者聞者念者思者,皆得無盡解脫法門於彈指頃,不斷煩惱即證菩提,未離生死便登涅槃,頓同佛體不由蹊徑,洞達根源豈歷階梯,與教外別傳單提直指一隊老古錐,把臂共行於荊棘林中,橫拈豎放灑脫自在,作此一周佛事[A1]已竟。」遂喝一喝云:「卻被山僧一喝,跳上三十三天去也。還信得及麼?」又喝一喝下座。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大士誕辰,磊齋姚居士、兩函董居士到山,上堂云:「看來觀音大士多般捏怪,今朝是耳聾眼瞎之日,又能興雲布雨彌滿世間,令一切人,撐眉的撐眉、努目的努目、騰空者騰空、躄地者躄地,長街短巷,花紅柳綠,荒草堆頭,綠水溪畔,皆是他出沒之處,大似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山僧好與三十拄杖,不特賞罰分明,要見令不虛行。何故如此?丈夫自有沖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秪如二鄉紳探勝山中,又如何相待?可知禮也上大人,莫道抑聖揚凡,且喜獨步上方。正當恁麼時一句又作麼生?乘時拽杖看流水,便好和雲畫作圖。」下座。
上堂,問:「涅槃心易曉,差別智難明,如何是易曉底涅槃心?」師云:「日輪當空照。」進云:「相識滿天下,知音能幾人?」師云:「闍黎自道了也。」進云:「如何是難明差別智?」師云:「七差八錯。」進云:「山花開似錦,澗水湛如藍。」師云:「是個甚麼聻?」進云:「不是弄潮客,焉知有淺深。」師云:「與汝三十棒。」僧禮拜,師乃云:「興化千餘里,如何到此間,一航不涉水,頃刻詣松關。時人多不會,此意許誰諳?通方之士一舉便知,固執之人未免躊躕,山僧不妨更添個註腳,遍虛空是條拄杖,盡太地只一毛端,橫來豎去呵呵笑,喝月棒風匹等閒。忽有個漢發嗔出來,道:天童老漢何得為蛇添足?者裏卻正色對云:爭怪得老僧。」便下座。
上堂,僧問:「菴提遮云:『明知生是不生、死是不死,因甚麼卻被生死之所流轉?』」師云:「鞏縣茶瓶接嘴時。」進云:「何故文殊道個其力未充?」師云:「雲居羅漢披襟處。」乃云:「雲澹澹、樹青青,牧童遙指處,春色滿林新,無盡意菩薩于百草頭上化度有情,亡者同出沒,生底共徘徊,一去無消息,再三喚不回。且道現在何處?無生國裏,惺惺一任惺惺,瞌睡不妨瞌睡,劫火莫能侵,自受用三昧。正當此際,阿誰證明?山花野鳥多含笑,明月清風潑地來。」喝一喝下座。
佛誕日上堂,僧問:「三通鼓罷,四眾臨筵,學人上來,請師說法。」師云:「無耳人能聞。」進云:「恁麼則棒頭迸出獅子眼,香象奔騰失卻威。」師云:「怪你不得。」乃云:「誰知四月八,當人降誕時,休云黃面老,成佛獨是伊。所以不可高推聖境、甘處下分,個個具固有風光,人人有向上一路,只要透脫悟機,便能超方無礙,攝大千界於微塵,縱微塵為一大千,隨流得妙,動合淵源,如一滴水含大海性,似一金毛見全獅子,奮迅時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哮吼也狐狼野干消聲絕跡,有如是氣概,具莫大威力,還信得及麼?」以手撫掌云:「一曲兩曲無人會,雨過夜塘春水深。」下座。
請上堂,僧問:「達磨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如何是直指?」師云:「鷓鴣啼處百花新。」進云:「如何是見性?」師云:「狼籍枝頭多少春?」遂以拂子左右擊一擊云:「從上諸佛從此出,一切祖師從此出,天下老古錐從此出,今日齋主王氏亦從此出,故曰:『一切諸佛及諸佛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皆從此經出。』若識得此經,則壽筭彌衍、福德難窮,自古至今,山高水重,仙母獻桃無盡樂,還他受用主人公。」復舉:「當時六祖大師,聞《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忽然得悟,且道意旨如何?海闊從魚躍,天高任鳥飛。此兩轉語,大似相體裁衣、量水打碓,領得十成,分明不會。何故如此?豈不見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乃呵呵,便下座。
上堂,僧問:「昔日劉鐵磨到溈山,為復是不守本分?為復是鼻孔遼天?」師云:「不妨被汝道著。」進云:「溈山云:『老牸牛汝來也。』還是探竿影草?還是深辨來機?」師云:「是他不謹慎。」進云:「鐵磨云:『明日臺山大會齋,和尚還去麼?』還是借路經過,還是妄通消息?」師云:「好與一頓。」進云:「溈山放身作臥,還是遭他毒手?還是放過一著?」師云:「一任放夜。」進云:「鐵磨便行,是見機而作?是各守封疆?」師云:「不妨掉臂。」進云:「今日忽有個過量人來,和尚又作麼生相見?」師便喝。進云:「恁麼則針線相投去也。」師云:「且喜沒交涉。」乃云:「水流風動是西祖意,鵲噪鴉鳴為般若門,入得此門透得祖意,更說甚麼生未生,又論何等壽不壽,直得毛吞巨海、芥納須彌,念念不生,全體顯現。故曰:『萬象之中獨露身,惟人自肯乃方親。昔年謬向途中覓,今日看來火裏冰。』菴主還曾恁麼一回也未?若也恁麼一回,則與從上佛祖眉毛廝結,亦與天下老古錐同鼻出氣。其或未然,悟取父母未生前,是則名為做生日。」復云:「險。」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青山綠水事如何?」師云:「風不來樹不搖。」進云:「水中望見人又作麼生?」師云:「田雞不跳草不動。」僧擬議,師云:「活變也沒有。」乃云:「父母生育我,將何得報恩,回頭腦後看,凡聖一毛吞。所以諸佛非我道,誰是最道者?父母非我親,誰是最親者?向這裏分曉得去,則橫身三界,獨步十方,百億部州打鼓,三十三天上堂,三十三天打鼓,百億部州上堂,說其自他不隔,父母只在眼前。」更云:「物我非殊,我今即是父母,雖即不得捨之,莫能拈一莖草,笑無邊春風,咳一聲嗽,攝難盡法門,半把柳絲,收不得和煙,搭在玉闌干。且灑落一句又作麼生道?南來一線薰風起,殿閣廓開透體涼。」喝一喝下座。
定海張鎮臺請上堂,問:「滿空慈雲靄靄,連日法雨淋淋,天童殿上拈拄杖,寶華王座登何極?」師云:「天高群象正。」進云:「了知春色無高下,自是花枝有短長。」師云:「海闊百川朝。」乃云:「震法雷、擊法鼓,布慈雲兮灑甘露,龍象蹴踏潤無邊,三乘五性皆惺悟。」遂舉拂子云:「慈雲布也。」又以拂子左右拂一拂云:「甘露灑也。在會大眾自能眼開心悟,然後起同體之悲提拔三有,興無緣之慈覆陰一切,或現威權攝伏魔軍,或示婆心垂憐赤子,直得海晏河清,風高日朗。萬物皆資和氣力,英雄豈藉四時推。」遂召大眾云:「還委悉麼?」乃喝一喝下座。
居士羅夢章請上堂,僧問:「道場今古即不問,茲日重新事若何?」師云:「山色長年秀。」進云:「恁麼則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色長威獰。」師云:「溪聲徹夜聞。」僧拈布毛吹一吹,師云:「少賣弄。」僧一喝,師云:「好與一頓。」遂乃震聲一喝云:「十方無壁落,四面亦無門,會得其中意,差殊一指吞。」以拂子左右擊一擊云:「若向者裏轉得身去又吐得氣來,則知法海波瀾闊,魚龍變化多,縱橫非有礙,不學老維摩。且道是什麼境界?不道諸人不得,只是不肯承當。」又喝一喝,復舉:「教中道『三界惟心,萬法惟識』,惟識惟心,眼聲耳色,者個說話大似眼裏著釘、腦門中楔,好喫三十拄杖。且道教外別傳又如何設施?拗折泥龍角,打殺赤斑蛇,透脫超方外,施機更不差。」乃以拄杖作射勢云:「看箭。」復喝一喝下座。
開爐上堂,僧問:「百丈撥寒灰,直得溈山燒鼻孔,丹霞焚木佛,累他院主墮鬚眉。有個羅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和尚作麼生?」師云:「且居門外。」進云:「切莫壓良為賤。」師云:「爭怪得老僧。」僧一喝,師云:「好與一棒。」乃云:「東單者東坐,西單者西坐,大家團圞頭,圍爐共向火,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水底金烏天上日,三世諸佛立地聽,眼中瞳子面前人,笑領德山痛棒,不嗔臨濟熱喝,五宗差別如風吹水自然成紋,三藏玄微似鏡炤象了無妍醜。然後橫拈豎放左按右提,指火爐為大千沙界,縱橫無礙,喚諸佛作博地凡夫,與奪自由。不是壓良為賤,亦非抑人揚[A2]己。何以?大似蓮花不著水,清香透白令人思。」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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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僧問:「一切公案即不問,天童佛法是如何?」師云:「雲起面前。」山問:「文殊是七佛之師,為什麼出不得女子之定?」師云:「機關在他手裏。」進云:「罔明是下方菩薩,為甚麼卻出得女子之定?」師云:「機關亦在他手裏。」乃云:「庭桂[A3]已放、籬菊將黃,西來祖意遍界芬芳,會得則頭頭是道,不會則業識茫茫。何以?依草附木,分明不能,了手當陽薦取,還他脫體超方。所以道:是即龍女頓成佛,非即善星生陷墜,是非不到處,當喫三十棒。」下座。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上堂,問:「昔日僧問雲門:『如何是雲門一曲?』門云:『臘月二十五。』今朝是臘月初五,如何是天童一曲?」師云:「點。」僧云:「恁麼答話,是何曲調?」師云:「是汝不解聽。」乃云:「彤雲凍欲死,梅玉破雪開,時節既然至,春風潑地來,信手拈來無不是,社舞村歌任偶諧,咄!咄!」下座。
上堂,「積念天童[A4]已有年,此番特到了前緣,本來一著完全具,男女無分個個圓。佛祖機關更透得,回頭任你笑青天。」復舉:「當時趙州禪師路逢一婆子,問云:『到那裏去?』婆云:『偷趙州筍去。』州云:『忽遇趙州,又作麼生?』婆便打,州遂休去。」師云:「婆子靈珠在握,照用同時,致許大趙州只得暗地裏去。若是山僧當時做趙州遇婆子問云:『到那裏去?』婆子云:『偷趙州筍去。』山僧便云:『惜取眉毛好。』他若擬議,便與一推云:『白拈賊,捉敗了也。』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只如得意一句又作麼生道?徐行踏斷水流聲,縱觀寫出飛禽跡。」下座。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雲臺蔡居士請上堂,問:「第一義諦如何?」師云:「說甚麼?」僧云:「某甲不識。」師云:「善問者不答。」進云:「某甲不曉。」師云:「善答者不問。」僧一喝,師云:「元來元來。」乃云:「佛法新年頭,許誰道有無,民安堯舜日,四海樂無虞。如何是佛?連書幾個空中咄。如何是法?惡水好將驀頭潑。野鳥鳴如絃,山花秀似錦,祖意百草頭,何人發深省?踏著秤鎚是鐵,彩霞遍界飛騰,忽地相逢老作家,勘來猶恐悟胡曾。且道畢竟如何?寄語雲臺蔡居士,好來此會了無生。」復云:「逢人切莫錯舉。」卓拄杖下座。
上堂,「春風多解凍,春雨灑枯荄,衲子寒侵極,今朝笑眼開,積劫疑雲頓破,三冬徒撥冷灰,自此打翻玄窟宅,超然何處得愁來。雖然如是,切莫恁麼去。咄!咄!」便下座。
上堂,僧問:「天童天下巨名藍,海眾雲臻乞指南,拈卻趙州柏樹子,楊岐栗棘若為參。」師云:「令汝吞吐不下。」進云:「恁麼則一句無私旨,千古共弘揚。」師云:「又恁麼去也」。進云:「楊岐宗旨蒙師指,今日陞堂又若何?」師云:「大眾笑你。」僧禮拜起一喝,師云:「上座腳下浮逼逼地。」乃云:「白雲冉冉、流水潺潺,風草纖纖動,幽鳥語喃喃,了無分外法,許透祖師關。如何是祖師關?」以拂子打乂此相,云:「是甚麼?」遂舉:「當時楊岐禪師問慈明和尚云:『幽鳥語喃喃,辭雲入亂峰時如何?』慈明云:『我行荒草裏,汝又入深村。』楊岐云:『官不容鍼,更借一問。』慈明便喝,楊岐云:『好喝。』慈明又喝,楊岐亦喝,慈明連喝兩喝,楊岐禮拜,慈明云:『此事是個人方能擔荷。』楊岐拂衲便行。」師云:「據楊岐用栗棘蓬,慈明使金剛圈,一拋一擲,有照有用、有放有收,千百世後令人吞吐不下。還會麼?一條拄杖兩人扶,打雨敲風勢不孤。還有恁麼人麼?請出來與老僧相見。」一僧不出位喝,師云:「不是宮商調,徒勞側耳聽。」下座。
四月八日請上堂,僧問:「時值清和景,鶯鳴嫩綠陰,瞿曇真面目,漏洩滿山林,正當恁麼時,請師慶讚看。」師云:「眉目八字分。」進云:「忽逢雲門大師到來,又作麼生?」師云:「不妨痛快。」進云:「恁麼則人天肅爾承恩力,今古如然令轉新。」師云:「一任流通。」隨問眾云:「都道今日是釋迦老子降誕之辰,且道釋迦即今在什麼處?現前大眾試道一句看。」眾俱喝,師云:「不是者個消息。」乃云:「釋迦老子承夙願力,示金輪王種,纔出頭來便露些兒,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週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不特能覿體承當,抑且能轉身吐氣。」遂拍香几云:「就向個中透脫得去,則天上人間自由自在,更說甚麼涅槃生死,又論什麼塵勞煩惱。當恁麼時意旨如何?千里塵氛俱掃盡,金剛寶劍逼人寒。」復舉:「當時臨濟大師示眾云:『我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據臨濟老人格外提持開人眼目,不比他宗別派說心說性帶水拖泥。山僧今日向錦裏鋪花、矢上加尖去也,一喝如金剛王寶劍,爍迦羅眼難親薦;一喝如踞地獅子,千妖百怪都驚戰;一喝如探竿影草,龍蛇陣上須勘驗;一喝不作一喝用,早[A5]已突頭露面了也。山僧註[A6]已註了,說[A7]已說破,而今亦施一喝。」乃震聲一喝云:「且道是金剛王寶劍耶?是踞地獅子耶?是探竿影草耶?是一喝不作一喝用耶?是汝諸人若向者裏檢點得出,則與臨濟大師把臂共行。其或未然,依稀似曲纔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復喝一喝,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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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上堂,「春城煙水諸善士,擊鼓敲鐘請上堂,爭奈老僧無法說,還當薦取好風光,玲瓏巖畔猿啼樹,太白峰頭雲覆篁,遠見近聞豁惺眼,圓通門啟悟多方,南天台,北五臺,拽來與老僧拄杖子相見,且道是第幾機?」一僧便喝,師云:「未在。」僧云:「落二落三。」師云:「自道了也。」便下座。
請上堂,僧問:「夏臨春盡日初晴,無限樵歌應和聲,忽遇不涉陰陽者,法王正令若何行?」師便喝,進云:「臨濟儼然宗風在,德山威德若何存?」師云:「當面又蹉過。」僧一喝,師云:「學我來。」僧又喝兩喝,師云:「真個是。」乃云:「三春[A8]已盡、孟夏初臨,祖庭的意如何指陳?山峨峨、水盈盈,綠影浸虛碧,薰風醉殺人,不識更問慈溪水,千古無心動太清。正當恁麼時,受用一句作麼生道?從今步得松關月,笑眼常開衣帶新。」喝一喝,下座。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寧波府正堂韋諱克振誕日請師就衙內上堂,僧問:「桂從風裏香偏遠,月到秋中色倍明,當道堂堂二千石,請師說法最殷勤。某甲法即不問,只如慶祝遐齡一句作麼生道?」師云:「公庭多瑞氣。」進云:「恁麼則不騫不崩閒歲月,允文允武貫乾坤。」師云:「言親意更切。」進云:「丹桂延齡師[A9]已指,黃梅祖意又如何?」師云:「又要錦上再鋪花。」問:「獅王出窟踞堂皇,風虎雲龍駢驟驤,惟有鐵牛無動定,一時千載永垂芳。」師云:「點。」僧擬議,師云:「動也。」進云:「世出世間灼然有緇有素,佛法王法端的是同是別?」師云:「一任分身兩處看。」進云:「然則昔日牧主與今朝黃堂共成一貫。」師云:「須是他自道始得。」進云:「今朝和尚、當年遠祖不隔毫釐。」師云:「不勞註腳。」進云:「當臺一鏡明如日。千古晴空絕是非。」師云:「大眾證明。」問:「金爐瑞靄、玉燭輝煌,慈雲普覆於庭階,法雨繽紛於大野,今日韋太守請師高陞此座,且道因齋慶讚一句作麼生?」師云:「落霞孤鶩齊飛。」進云:「可謂選佛場中曾喝采,今日當陽奪錦標。」師云:「秋水長天一色。」進云:「恁麼則一人有慶,萬民賴之。」師云:「分明記取。」乃云:「從上佛祖以妙明心印,囑託國王、大臣、宰官、居士隆重護持,故三千大千世界國土州府,無處不是宗奉三寶者,所以佛法流傳我土數千餘年不損秋毫,良有以焉。今日屬太尊壽誕良辰,特請山僧就此衙內上堂,亦以妙明心印略指一上。且道如何是妙明心印?」遂以拄杖卓一卓,云:「靈靈不昧、了了常知,非生因之所生,乃了因之所了,日用應緣如圓寶鏡,君王得此無為致治天下太平,官員得此為國愛民布德垂恩,庶民得此孝順父母教訓子孫,各守本分不作非為。衲僧得此行解相應續佛慧命,直指人心見性成佛諸佛得此慈悲喜捨,廣度群品;菩薩得此願行六度不休不息;緣覺得此修證還滅十二因緣;聲聞得此知苦斷集慕滅修道。故曰:『過去諸如來,斯門[A10]已成就,未來諸菩薩,當依如是住,現在修學人,今各入圓明。』三世既然平等,聖凡必也不異,蓋凡夫與聖人名字雖然有殊,其實本體毫忽無間,如官長印信,一印印定前後無差,二六時中見聞覺知神契於此,則虛而靈、寂而妙,不求福德而福德自臻,不祈壽筭而壽筭遐齡,但得本,莫愁末,如淨琉璃含寶月。然則盡虛空遍法界,無一法不是真機,無一物不為妙用,拈來無不是用處,莫生疑,縱橫無礙、與奪臨時,收放機用更不由他。如是則益信國王、大臣、宰官、居士利用無窮,皆是妙明心印中之所流出,曠劫至今不曾捨離。正當恁麼時,據本歸宗一句作麼生道?」復舉:「當時李翱太守嚮藥山玄化,屢請不赴,一日躬謁,因藥山看經執卷不顧,侍者云:『太守在此。』守褊性急云:『見面不如聞名。』拂袖而出,藥山曰:『太守何得貴耳賤目?』守回拱謝,問曰:『如何是道?』藥山以手指上下曰:『會麼?』守曰:『不會。』藥山曰:『雲在青天水在瓶。』守欣愜作禮而述偈曰:『鍊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據李翱問得甚妙,藥山答得更奇,一主一賓激揚個事,千百年後猶令人啟發悟由,可謂法門一時盛事。秪如今日太尊忽若問山僧:『如何是道?』即答云:『日坐公堂應萬機,分明都是自家底。』且道與古人答處親疏相去多少?試分析看。」遂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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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順治六年九月初八日,松江府紳衿王元瑞、曹勳、莊元禎、張安茂、單恂、周茂源、陳麟等請住超果寺開堂,於十月二十七日入院,至
山門云:「玄文玉作笥,真境妙為門,老僧從此入,衣裓,盛天香。正當入門,為人一句作麼生道?彈指不勞頻[A11]斂念,重重樓閣應時開。」喝一喝便入。
ᅟᅟ==[A11] 斂【CB】,歛【嘉興】==
佛殿,云:「釋迦[A12]已過去,彌勒猶未來,現在法柄在阿誰手裏?三泖水沿門,九峰霞照寺,頻唱無生曲,是人增意氣。如何是無生曲?」以坐具作拈笛勢,遂禮拜。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伽藍堂,云:「降魔杵、摧邪劍,憑君拈弄,演法脈、闡宗風,還我主持。海眾雲集,慧命在斯,仰賴神護,望勿差池。」祖師堂,云:「西歸一隻履,大地人挂齒,始祖大宗師,去得不乾淨,帶累二三,單傳五宗,並峙今日,敬燒一把清香,平空要與出氣。」
方丈,云:「辨龍蛇句,明縱奪機,坐此室、行此令,正是其時,凡是英靈衲子,頂門都與一錐。」遂喝一喝,據坐。
當日眾請上堂,師至座前拈請啟云:「弘揚正法眼藏,贊弼教外別傳,須是諸鄉紳大護法始得,恐大眾欲聞、仰煩書記對眾宣讀。」宣疏畢,師指法座云:「毘盧高座,人人有志上頭行,山僧今日又向人天眾前潑水撒沙去也。」遂陞拈香云:「者一瓣香,洪蒙未判之先,陰陽未動之際,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者一瓣香,齊兩儀、合四象,爇向爐中,奉為滿朝文武天下官僚普同供養。者一瓣香,積代簪纓、奕世金玉,爇向爐中,奉為合府鄉紳、本山護法,伏願屏翰禪林多意氣,匡扶祖道永聯芳。者一瓣香,恩深無語、懷抱分明,次第六回拈出,爇向爐中,專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中興天童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遂[A13]斂衣就座。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還有恁麼人麼?請出來與老凍儂相見。」僧問:「本欲藏身萬仞山,乘風吹逼到雲間,擒麟打鳳尋常事,一句當陽試道看?」師便喝,進云:「恁麼則分明揭露無私句,朝野熙怡樂太平。」師云:「卻也相當。」進云:「等閑當宇宙,萬古仰為宗。」師云:「切莫隨他去。」進云:「古今眼目天然在,條令新行孰敢當。」師便喝。問:「雲間獅子吼,龍象總來迎,如何是接物利生一句?」師舉拂子。進云:「如是則天童宗旨曾拈弄,超果門庭又一新。」師云:「汝分上又作麼生?」僧云:「大眾共知。」師云:「知汝敗闕。」僧一喝,師云:「大似學來。」進云:「八字打開全剖露,分明遍界雨花香。」師云:「落二三頭。」乃云:「靈源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知解既不存也,則泛瓊波游玉浪,不妨作個透網金麟,佛祖當前,掉臂不顧,人天在座,鼓鬣相看,笑指格外春光,默提向上巴鼻,拋栗棘蓬、擲膠盆子,一句當天,八萬門開,直得三乘五性、八教四儀,都教旋本還元、休機息見。不特迴狂瀾、起既倒,亦且建法幢、立宗旨,靈山一胍儼然未散,少室九年宛爾在目,追回船子家風,笑看雨花瑞彩。到者裏分明不涉階梯,直下頓超覺地。正當恁麼時,轉身利生一句作麼生道?釣竿斫盡重栽竹,不計工程得便休。」復舉:「當時船子和尚問夾山云:『垂絲千尺,意在深潭,離鉤三寸,子何不道?』夾山纔擬議,被船子打落水中,夾山纔上船,船子云:『道,道。』夾山擬開口,船子又打,夾山豁然大悟,乃點頭三下,船子云:『竿頭絲線從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師云:「據船子和尚,深錐痛劄,用格外提持,夾山全身拶入,誠不顧性命,所以眼睛突於腦後,虛空於是點頭,師資道契實非偶然。聊為頌出:離鉤三寸如何道,擬議驀施三兩橈,脫殼烏龜飛碧漢,相逢不用更嘮忉。」遂喝一喝。上首復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下座。
ᅟᅟ==[A13] 斂【CB】,歛【嘉興】==
立兩序上堂,僧問:「動絃別曲,本分龜鑑,舉一明三,衲僧手眼。忽有個過量人來,和尚又作麼生?」師云:「誰信你。」進云:「自從踏著曹溪路,拍拍原來總是歌。」師云:「瞞大眾即得。」僧擬議,師便喝,僧亦喝,師云:「隨我來。」問:「達磨西來別傳教外,師臨雲間當示何法?」師云:「山僧不識字。」進云:「恁麼則太平無事日,塞外絕風塵。」師云:「糊塗作麼?」僧禮拜,師乃云:「行行藥樹,濟濟慈舟,接人天到彼岸,點苦聚,了生死,須是深依叢林抱道宿衲,纔能勝任其職。所以首座首其人天眼目,西堂主其識見學業,監院監其禪林大小,維那持其法席紀綱,書記書其玉牒玄文,庫司掌其錢穀出入,知藏知其用心博究,典座司其上方妙供,知客待其方來賓朋,直歲直其一切庶務,知浴浴其無位真人,侍者侍其主法左右。總而言之,大小必盡規矩,高低都得方圓,如衣之有領、網之有綱,提綱挈領,衣網齊備。禪林頭首亦復如是,然而更要盡其心用其力,不可有頭無尾、有始無終,弛隳規繩致不雅觀。但看貓有歃血之功,虎有起屍之德,本色道流為法即是為人,為人即是為[A14]己,人法雙美聲名震矣、禪林可興。豈不見道:妙舞應須誇遍拍,三臺宜更大家推。」卓拄杖下座。
ᅟᅟ==[A14] 己【CB】,巳【嘉興】==
開爐結制,雲臺蔡居士請上堂,僧問:「太白峰前呵佛祖,雲間超果棒人天,大開爐鞴即不問,轉凡成聖請師宣。」師云:「八八六十四。」進云:「恁麼則恒為選佛場中主,個個心空及第歸。」師云:「且緩緩。」進云:「好觀鷲嶺千峰秀,湧出曹溪一派清。」師云:「鼻孔謾遼天。」僧云:「謝和尚答話。」師便喝。問:「機前負荷廉纖絕,離見離聞出蓋纏,九旬禁足猶且止,向上一著請師道。」師云:「拂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進云:「恁麼則石牛常吼真空外,木馬嘶時月隱山。」師云:「露柱證明。」進云:「即今大眾共見去也。」師云:「腳跟下一句作麼生道?」僧擬議,師便喝,僧亦喝,師云:「鼓粥飯氣作麼?」問:「峨嵋山頂忽澄泉,何處清風作浪顛,九曲長溪無關礙,永教寒月挂眉尖。」師云:「面皮厚多少。」進云:「釋迦與學人同也不同?」師云:「不要妄承當。」進云:「喚應十方無蹤跡,放他十指見親顏。」師便喝,僧隨喝,師云:「亂統。」問:「炎炎赤日雪花飛,萬象森羅具大機,不是天中行倒令,分明做出令人疑。忽有個不擬不議底漢子來,還許他有佛法也無?」師云:「猶在山門外。」進云:「者老漢未會末後句在。」師與一棒,僧云:「呵呵!」大笑去也,師不理,乃云:「教外別傳直指之道,上自 國王大臣宰官居士,下及庶民百姓一切眾生,無一不該無一不攝,譬喻廣大虛空包含森羅萬象,森羅萬象不背廣大虛空,曠劫至今不變不易,盡未來際不易不變。是則一念萬年,萬年一念,毫端剎境、剎境毫端,完全統備一大陀羅尼門,所以為大道,所以為公案,所以為如來藏,所以為真如性,所以為妙明心,所以為本分事,無得無失、不二不二平等平等,日用恒常,契機自得,則與三世諸佛把手共行,歷代祖師一鼻出氣,腳下踢出無邊栗棘蓬,手中彈出許多玄妙曲,隨緣赴感靡不周遍。其有根器不等、機思遲鈍者,就向三條椽下七尺單前,晝夜六時,眉毛撕結,通身遍身,將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輥作一個話頭,窮究參看是個什麼意旨。參之又參,看之又看,看到無可看,參到無可參,逼拶到結角羅紋處,忽然突出眼睛來,㘞!元來教外別傳直指之道得恁麼近,本分事得恁麼現成,妙明心得恁麼靈通,真如性得恁麼不變,如來藏得恁麼含藏,公案得恁麼無私,大道得恁麼廣大,事事歸宗,頭頭合轍。如何是佛?乾矢橛。如何是道?透長安。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便與三頓棒。大用現前不存軌則,豈不為最上圓頓之法門者乎?正當恁麼時,推功就位一句作麼生道?畢竟水須朝海去,到頭雲定覓山歸。」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立座元秉拂上堂,師遂舉:「世尊拈花,萬古長如白練飛,迦葉微笑,一條界破青山色。阿難問迦葉云:『世尊付金襴袈裟外別傳個甚麼?』貧兒思舊債。迦葉答云:『倒卻門前剎竿著。』富者捏空拳。神光立雪覓心,海枯終見底,人死不知心。達磨云:『與汝安心竟。』一箭中紅心,大地無寸土。六祖云:『什麼物?恁麼來?』半含半吐令人猜。南嶽云:『說似一物即不中。』信手拈來呈舊面。馬祖震威一喝,雷轟霹靂電光飛。百丈三日耳聾,推倒須彌海水乾。黃檗痛施三頓棒,焦磚打著連底凍。臨濟云:『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嚼碎通紅火一團。興化云:『悟得先師在黃檗處喫棒的道理。』珊瑚枕上兩行淚,半是思君半恨君。南院云:『赤肉團上壁立千仞,未證據者看看。』火蛇燒面令人驚。風穴云:『佛祖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大蟲裏紙帽,驚人又好笑。風穴云:『正恁麼時,是說不說?』拋出金圈看變動。首山拂衲便出堂,百尺竿頭撒手歸。汾陽云:『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不是苦心人不知。慈明云:『悟得臨濟道出常情。』臘月扇子過新羅。楊岐云:『知是般事便休,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白雲端云:『渠愛人笑,汝怕人笑。』斑鳩樹上啼,意在深麻裏。五祖演云:『從茲出得一身白汗。』得明下,載清風,夜靜水寒魚不食,滿船空載月明歸。圓悟云:『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描不成兮畫不就。虎丘隆云:『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明瞞猶自可,暗箭更難當。應菴華云:『懸羊頭賣狗肉。』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密菴傑云:『如何是正法眼?』答云:破沙盆,餧驢餧馬傳千古,正眼觀來不值錢。更有二十代祖不及備舉,然從上師資道合、機語投契,如函合蓋、似箭拄鋒,謂之曹溪源流單傳的派,今日被山僧用斷貫索一串將來,逐個花擘一上,將謂是克家兒孫,元來是敗產子弟。在會有明眼衲僧,自然不甘,何妨問取秉拂座元。」便下座。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五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六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六
鄉紳請上堂,僧問:「昔日普門大士三度華亭,今朝天童和尚一番特地,且道是同是別?」師與驀頭一棒,云:「試分辨看。」進云:「恁麼則人人奴驅彌勒,個個高揖釋迦。」師云:「莫太尊生。」進云:「獅兒吼破千江月,俊鷂衝開萬里雲。」師以拄杖卓一卓,乃舉:「蘇東坡悟道偈云:『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後來護國此菴禪師別前話云:『東坡居士太饒舌,聲色之中欲轉身,溪若是聲山是色,無山無水好愁人。』據東坡與此菴,一人向東南坐,一人向西北行,大似徐六擔板各見一邊,爭似山僧者裏,今日鄉紳請上堂,更不說廣長舌清淨身,亦不說是色非色、是聲非聲,乃至佛法禪道玄妙理性總不提個元字腳,以知列位性天黃金自黃、白玉自白,水不洗水、金不博金,鵠白烏玄、松直棘曲。且道與德山棒、臨濟喝是同是別?若向者裏撥得一線路開,則居士與山僧眼眼相覷各證據而[A1]已,纔好說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然則捨位就功之事又作麼生?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復舉:「玉泉皓禪師問東坡居士云:『官人尊姓。』坡云:『姓秤。』皓云:『為什麼姓秤?』坡云:『是稱天下衲僧底。』皓乃震威一喝云:『且道重多少?』東坡即時無語。然東坡雖然無語,其聲如雷,只是不解轉身;玉泉固是一時善應來機,未免亦少賣弄。檢點將來,各與草鞋一緉。何故聻?不是與人頻理論,大都緇素要分明。」喝一喝,下座。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龍象交參,凡聖共集,正恁麼時如何是賓中主?」師云:「闍黎問得頗相似。」「如何是主中賓?」師云:「山僧答處亦隨人。」「如何是賓中賓?」師云:「瞎漢撞著露柱底。」「如何是主中主?」師云:「貓兒偏解捉老鼠。」進云:「恁麼一句又作麼生道?」師云:「點。」問:「事存函蓋合,理應箭鋒拄。箭鋒相拄即不問,如何是單刀直入?」師云:「速退速退。」進云:「出群須是英靈漢,敵勝還他獅子兒。」師云:「血淋淋地。」僧喝一喝,師云:「死也不知。」乃云:「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見聞覺知在裏許,盡大地一個坐具地,行住坐臥亦在裏許,既都在裏許,則是之不得,非亦不得是也。南山起雲非也,北山下雨,是非不到處,則木馬嘶風、石人耳語。格外風規畫不成,頻拈白棒為人舉。」遂喝一喝,復舉:「當時僧問趙州禪師:『如何是祖師西來意?』趙州云:『庭前柏樹子。』僧云:『某甲問祖師西來意,和尚何得將境示人?』趙州云:『我不將境示人。』僧又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趙州復答云:『庭前柏樹子。』據趙州,見道真、擇法明,信手拈來,用得恰好,者僧用揀擇心隨波逐浪,當陽不薦,覿面蹉過。山僧今日忽有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但答云:雨花堂上看繽紛。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向上機、格外句,拈置一邊,五家宗、端的意,請師舉似。」師云:「逐一問來。」僧云:「喫棒還拳未為英俊,生擒活捉固是作家,如何是臨濟宗?」師云:「一棒一條痕。」進云:「電光影裏穿針手,顧鑒咦中陷虎機,如何是雲門宗?」師云:「一字關頭透將來。」進云:「正偏回互當陽妙,展拓無私猶滯功,如何是曹洞宗?」師云:「明暗相參底時節。」進云:「聲前托出驗來機,師唱資酬盤走珠,鶖子滿慈難眨眼,呵呵笑倒赤鬚胡。如何是溈仰宗?」師云:「圓相暗機任人透。」進云:「萬象森羅,豁開正眼,青山滿目,獨露家風。如何是法眼宗?」師云:「人間無水不朝東。」進云:「宗旨[A2]已蒙師指示,覿面全提事若何?」師云:「金剛手裏八稜棒。」進云:「恁麼則信步行山嶽,贏得雨花新。」師云:「且顧腳跟。」乃云:「如何是道鬧浩浩,如何是道靜悄悄,靜悄悄底是為什麼猶有鬧浩浩,鬧浩浩底是為什麼猶有靜悄悄?到者裏,若要一動靜、泯參差,須是悟始得。悟得也,纖塵不立萬象森羅,萬象森羅不立纖塵,綠水深底深、淺底淺,青山高底高、低底低,透得那些端的意,白雲流水空悠哉。」復舉:「靈訓禪師問歸宗:『如何是佛?』歸宗云:『即汝便是。』靈訓云:『如何保任?』歸宗云:『一翳在目,空花亂墜。』據歸宗如是,放去較危、收來太速,纔恁麼便不恁麼,惜乎靈訓不見轉身吐氣,以顯衲僧巴鼻。若是山僧做靈訓,見歸宗纔恁麼答,便云:和尚得恁麼老婆心切。敢保歸宗自有超方作略。只如歸宗所答之意又作麼生?竹影掃階塵不動,月穿潭底水無痕。」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上堂,居士問:「者個本來面,從古無人筭,今日親拈出,請師指示看。」師以拂子點一點云:「舉似了也。」士云:「和尚幾時涅槃?」師云:「且道山僧何時生。」士不對,士又云:「死後又向何處安身立命?」師云:「未知生,焉知死。」乃云:「一即一切,天高群象正,一切即一,海闊百川朝,是火皆燥、是水皆濕,人人天性佛,個個本來真。」遂以拄杖卓云:「山僧今日覿面提持當陽直指,放去也,瓦礫生光;收來也,黃金失色。更若十字縱橫,佛祖口門亦窄。畢竟如何?」又卓拄杖云:「了得直超三祇劫,不會當來問彌勒。」遂卓拄杖下座。
上堂,居士問:「露柱生花滿院香。」師云:「莫妄想。」進云:「堂皇淨妙無涯岸,到處風流不露蹤。」師便打云:「未可喫棒在。」士拂袖而出,師乃云:「動轉施為只是者個,不識者個當面蹉過。今日檢點將來,猶是貼肉破襖,縱饒迴光返照轉入轉深,深而為妙,妙而為玄,玄而為要,玄路金鎖關何日得脫了。所以船子和尚問夾山禪師云:『大德住甚寺?』夾山云:『寺即不住,住即不似。』船子云:『不似似個甚麼?』夾山云:『不是目前法。』船子云:『何處學得來?』夾山云:『非耳目之所到。』船子云:『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橛。』據非耳目之所到,便是萬劫繫驢橛,且道如何得透脫去?」遂拍香几喝一喝,下座。
臘八上堂,僧問:「盡力道不出底句即不問,如何是無舌人之語?」師云:「蘇嚕蘇嚕。」僧云:「摩訶摩訶。」師云:「暗裏畫符誰信你。」僧便喝,師云:「且道是甚意旨?」僧擬議,師亦喝,乃云:「釋迦老子初降生時便一手指天一手指地,目顧四方周行七步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及乎捨王宮入雪山苦行六年,於臘月八夜忽睹明星又大悟云:『奇哉!大地眾生皆具有如來智慧德相,良由妄想執著不能證得。』然則初降生時,以顯自[A3]己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於此睹明星亦知大地眾生亦皆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可見佛與眾生不別,眾生與佛無差。既不別又無差……」驀豎拂子云:「喚作拂子又是釋迦,喚作釋迦又是拂子,無二無別。新羅國內打鼓,大清國中上堂,三十三天轉身,百億部洲吐氣,放之不開、捏之不聚,不知是個什麼?元來只是一乾矢橛。若喚作乾矢橛,則入地獄如箭射。」又云:「始覺合於本覺,本始不二方名曰佛。此係應化門中指個標的。若論釋迦老子,縱不可思議,塵點劫前成佛[A4]已竟,如聖教所明,不能備舉。且只一釋迦老子,為甚有許多殊名異致?聊引一頌發明其意:彩雲影裏仙人現,手把紅羅扇遮面,急須著眼看仙人,莫看仙人手中扇。如何是仙人面?急著眼覷,[A5]已落第二。」復舉:「趙州禪師示眾云:『金佛不度爐』,烈焰爐中看飛鳳,『泥佛不度水』,大洋海底波濤起,『木佛不度火』,火光爍破四天下,『真佛內裏坐』,不落有無誰敢和。據趙州,大似金翅鳥王,鼓翼劈海直取其龍,要人深契固有風光,親見本來面目。後人不善其旨,便認昭昭靈靈以為心相,妄認四大以為身相,棄其大海卻認浮漚,豈不謂之錯認,何曾解方便乎。古人所云:『江國春風吹不起,鷓鴣啼在深花裏,三級浪高魚化龍,癡人猶戽夜塘水。』呵呵!」下座。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上堂,「即心是佛,蚌含明月,非心非佛,兔子懷胎,衣裏神珠常顯煥,下載清風若個知,大圓鏡智燭千古,上方寶劍逼人寒,菩提岸上覺花發,實際堂前玉樹新,居廛出廛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在世離世,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不用他方求作佛,風光無限廓周沙,當是時也,彌勒起舞,釋迦呵呵,觀音合掌,勢至動眉,元與聖賢同會,不是濁世凡流,但能隨緣得妙,便見故鄉田地。還信得及麼?三泖水連苕上水,九峰雲起萬山雲。」下座。
上堂,僧問:「六花未動寒圍繞,紅爐出焰事如何?」師云:「金彈子出爐。」進云:「一帶冷風吹破臘,數枝梅艷映堂中。」師云:「十分景色令人看。」進云:「腳下草鞋無多重,踏破乾坤四壁空。」師云:「草鞋錢阿誰還。」乃云:「高提祖印了無千差,直指玄宗其惟一致,百川眾流盡歸乎海,河沙性德不離乎心。此心也,根塵不偶、依正靡他,不住色聲香味觸法,不住虛無寂滅偏空。還會麼?盧公面目端然在,衣缽誰云在嶺南。」復舉:「當時僧問香林遠禪師:『如何是衲依下事?』香林答云:『臘月火燒山。』據香林所答,不妨應時及節,若論衲衣下事,三世六十劫未夢見在。如何是衲衣下事?抖擻任人看。再與一頌:臘月火燒山,打鼓普請看,帝釋燋鼻孔,波斯海水乾,頂門開隻眼,不用口喃喃。」喝一喝,下座。
元旦上堂,師拈香祝 聖畢,乃云:「格外乾坤大,壺中日月光,山河原不易,世界更悠長,所以謂古今無二道,聖人沒兩心。既沒兩心,又無二道,則說新說舊眾生執情,道去道來人之妄想,殊不知昨日不去、今日不來,今日非新、昨日非舊,昔物自在昔,不以今至昔,今物自在今,不以昔至今,物各住於一際,何有相可去來,旋嵐偃嶽而常靜,江河競注而不流,野馬飄鼓而不動,日月歷天而不周,然則天如是高,地如是厚,山如是蒼,水如是深,亙古恒常不遷不變。還信得及麼?正當恁麼時,體用全該一句又作麼生道?金剛際下翻身轉,信手拈椎擊梵鐘。」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問:「穀雨初施,萌芽發動,拈椎豎拂即不問,如何是斬新條令一句?」師云:「春色無高下。」進云:「恁麼則鐵蛇橫古路,石馬笑春風去也。」師云:「花枝有短長。」僧歸位,師云:「著賊了也不知。」僧便喝,師云:「三十棒放你不得。」僧云:「和尚也須喫一半。」師不理,乃云:「凍雲乍散,春意初回,社舞村歌樂自諧,禪機無盡頭頭露,不是西天帶得來,須領略,莫疑猜,疑猜依舊受塵埋。記得靈雲於昔日,桃花一見笑顏開,猶有玄沙旁不肯,未徹之言遍九垓,眼目清明不容翳,無疑灑落古今推。」復舉:「當時僧問趙州禪師云:『狗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答云:『有。』僧云:『既有佛性,為什麼撞入者皮袋?』趙州云:『因他知而故犯。』又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趙州答云:『無。』僧云:『蠢動含靈皆有佛性,為什麼狗子卻無佛性?』趙州云:『是他有業識在。』據趙州,年老成精手段不同,答有則無處抽釘,答無向有處拔楔,大似水底金烏天上日,眼中瞳子面前人。後來人不知其意,往往錯解,未免墮坑落塹不知其數,可惜許。」喝一喝,下座。
上海縣邑侯高諱維乾薦嗣法諱超瑞,請上堂,僧問:「高公子既作沙彌又復遷化,特請和尚陞於寶座,未審個事如何舉揚?」師云:「梅放五陵春。」進云:「恁麼則千門萬戶瞳瞳日,直把新桃換舊符去也。」師云:「且喜汝證明。」乃云:「般若妙門充塞太虛,彌今亙古,非欠非餘,或示貴人身而導群品,或現公子相以行解脫,或應長年或現短壽,出沒無方,風光遍普。」遂拍香几云:「近亡超瑞相公就向者裏薦取,便與三世諸佛同體,亦與一切眾生共源,百川眾流同歸乎海,無量法門不離佛性,佛性現前法海受用,又說什麼生死去來,又論什麼長年短壽?正當恁麼時,超生脫死一句又如何道?瑞氣逢嘉運,靈苗觸處春。」又拍香几喝一喝,下座。
解制上堂,僧問:「拈花微笑一麟[A6]已足,專美二派五宗,後來愈出愈奇,未審和尚缽袋子分付阿誰?」師云:「闍黎且緩緩。」進云:「恁麼則金枝玉葉奕繼無窮。」師云:「念言語漢。」問:「春風滿座,春鳥嚶鳴,鐵鞋倒卓,隨處橫行,如何是獨步一句?」師云:「且還鞋錢來。」進云:「途中忽有人問超果,和尚有何言句示人?」師便喝。問:「一期杜口絕商量,誰道壺中日月長,解制在今即不問,前途底意懇宣揚。」師云:「出門休踏草。」進云:「打開布袋般般具,踏破草鞋路路通。」師云:「須顧腳跟。」僧云:「過在阿誰?」師云:「自知始得。」乃云:「九十日內敲冰取火、緣木求魚,嚼碎鐵釘飯、吐卻木查羹,若謂有修有證,添枷著杻,更云無事無為,亦是淨地迷人,▆頭不涉,直下無干,正是今日如龍出水,似鳥飛空,扶搖萬里,奔騰自在。返觀從前,入一叢林出一保社,把纜放舟,抱橋柱澡洗,分明虛空釘橛子。只如今日,應時及節一句,又作麼生道?放浪梅花二月裏,杖黎亦任潑天遊。」喝一喝,便下座。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素本上座請師過小崑山,上堂,「心空無盡界,眼豁一壺天,信步超塵外,機閒契覺仙。到者裏分明是諸人自受用底三昧。還委悉麼?若也委悉,則山花披錦繡,澗水瀉空清。其或未然,不能直下超玄鎖,難免山河礙眼睛。」復舉:「當時長慶稜禪師悟時作偈云:『萬象之中獨露身,惟人自肯乃方親,昔年謬向途中覓,今日看來火裏冰。』據長慶,雖則信口道出,未免外揚家醜。山僧試問:萬象之中獨露身,還撥萬象不撥萬象?若撥,則千頭萬緒;不撥,又儱侗莫辨。向者裏窺得一線路去,則與古人把臂共行。正當此際,還有恁麼人麼?」遂以拄杖架肩云:「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煙城萬水去。」卓拄杖下座。
玄津菴請上堂,僧問:「來則即住,住則即去,不去不來,和尚又作麼生?」師云:「不妨好個時節。」進云:「三泖九峰一腳踢翻,向甚麼處去?」師云:「處處綠楊堪繫馬。」乃云:「大道無方所,顯發在當人,左右逢源妙,當機指點新。所以達磨西來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遂拍香几云:「且性又作麼生見?見聞覺知不涉緣,應乃稱性現量,從緣悟入不是家珍,覿體承當蓋天蓋地,向者裏分曉得去,直下無依活潑潑,正眼觀來個個圓。」便下座。
慈門寺請上堂,居士問:「虛空籠不住,大地載不起,正當恁麼時,和尚作麼生?」師云:「點。」進云:「橫挑三泖水,獨步九峰頭。」師云:「還覺氣力麼?」進云:「自從一頓天童棒,無限風流直到今。」師云:「今日更喫一頓始得。」問:「慧日中天及九霄,慈門肩架五環橋,水流明映空王殿,男兒叩問不相饒,如何是明映空王殿?」師云:「腦後圓光千萬丈。」進云:「學人如是問,和尚如是答,惹得露柱燈籠放光動地。」師云:「不可眼花。」進云:「昨日兜率陀天過,分明親見一番來。」師云:「瞞自[A7]己始得。」僧擬議,師震威一喝,乃云:「第一義諦人天莫測、幽顯難通,虛空逼塞,個個若聾,縱佛祖到此,亦須口挂壁上,然而猶恐幽顯,大眾望崖而退,未免向第二義門略通一線。蓋體道之士以慈悲為本、方便為門,慈也與樂、悲能拔苦,悲喜兩盡則方便[A8]已在其中。」遂以拄杖卓一卓云:「從前受難眾位覺靈,就向此慈悲林中翻轉身來,共聞正法以了無生。鳥啼花笑是般若智,水流風動系古佛心,契其心、明其智,則與三世諸佛共坐無為床,亦與歷代祖師共披忍辱衣,休心體合解脫無疑,以知佛祖接物利生以導群品,隨機開示令人悟入。還信得及麼?」復舉:「當時肇法師臨國難,說偈云:『四大原非有,五蘊本來空,將頭臨白刃,猶似斬春風。』據肇法師,了得身心一如、心外無餘,所以觀生死如泡影,臨國難若遊戲,真得無生解脫之旨。且道他受用在甚麼處?潮生潮落還歸海,月去月來只在天。」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師往姑蘇掃虎丘隆遠祖塔,道經婁東,紳衿孫逢吉、王時敏、吳偉業同監院隱山等請,就海寧寺上堂,師陞座云:「陳爛葛藤拋過一邊,巧言異語不勞拈出,別通一路出來相見,還有麼?」居士問:「世尊陞座,文殊白椎,古德頌云:『張郎沉醉一杯酒,扶醉李郎醉更深,不顧腳下水三尺,只貪步步上高岑。』今日和尚陞座、上首白椎,與黃面老子是同是別?」師云:「汝試辨驗看。」進云:「恁麼驗人,猶不知非。」師云:「不是知音莫與談。」士便喝。師云:「不怕旁觀。」士云:「忽有個漢推倒禪床、喝散大眾,也與和尚一頓作麼生?」師云:「拈一放一不是好手。」士又喝,師與一棒,士云:「什麼所在出頭來?」師云:「性命也不顧。」乃云:「若論佛法,只在迷悟之間,悟得也則行住坐臥折旋俯仰,頭頭爾、法法爾、塵塵爾、剎剎爾,無非是第一義諦,所謂治世語言、資生業等皆與實相不相違背,人人佩毘盧印,個個披解脫服,然後向作家爐鞴烹金琢玉敲骨取髓,丁一卓二橫三豎四炤用分明,收放自在,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從苗辨地,拈椎豎拂見端倪,因語識人,瞬目揚眉通消息,雖在紅塵隊裏,不妨超宗異目。若無如是造詣,亂草堆頭多是觸途成滯,還有出格底道流麼?白雲盡處見青山,行人更在青山外。」喝一喝,復舉:「當時梁武帝問達磨祖師:『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祖云:『廓然無聖。』帝進云:『對朕者誰?』祖云:『不識。』帝不契,祖遂渡江過魏。據達磨祖師,極則提持,使人脫聖情凡解,透脫當機、翻身格外,奈武帝執筌滯蹄,覿面蹉過,可謂遇而不遇、逢而不逢。且道達磨祖師即今在甚麼處?杖頭風月輝千古,驀路相逢若個知。」下座。
上堂,僧出,師云:「昨日答汝了也。」僧云:「人人具足個個不無,是如何?」師云:「無山不帶雲。」進云:「撥草瞻風只圖見性,即今性在甚處?」師云:「又是從頭起。」乃云:「向上一著子,今日又重舉,舉得十分明,猶未敢相許。何也?即世尊住世四十九年,說法三百餘會,法門無量義海莫窮,若較之向上一著子,大似逆風揚塵,把捉不得。就五宗並峙巧言異唱,臨濟三玄三要四主四賓,雲門三句旨一字關,曹洞五位君臣三種滲漏,溈仰圓相暗機父慈子孝,法眼三界惟心萬法惟識,若較之向上一著子,亦似癩馬繫枯樁,令人無自由分。除非夙有靈骨過量底漢,向父母未生[A9]已前一覷覷破,始信古人謂『釋迦不降生,達磨未西來,佛法遍天下,談玄口不開。』二六時中灑灑落落、活活潑潑,一任面西行向東,北斗正離宮,道去何曾去,騎牛臥牧童,百億部州喫飯,三十三天打睡,三十三天喫飯,百億部州打睡。據此猶是超方作略邊事,若論向上事猶未是在。且如何是向上事?」遂拍香几云:「劈面來也,急著眼覷。」復舉:「僧問趙州云:『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答云:『我在青州做一領布衫重七斤。』據趙州,一領布衫千補百衲,漫稱七斤,一任拈來遮頭遮面。若論萬法歸一,一歸何處,猶隔天壤。且道意旨如何?」喝一喝,下座。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師到虎丘掃隆遠祖塔,焚香禮拜畢乃云:「曹溪正脈臨濟真宗,得我遠祖隆大祖師全身擔荷,崛起中原。當是時也,虎驟龍驤、星馳電激,四海之內莫不知有睡虎之名,以致法脈聯芳、燈輝轉焰,緣至今日數百年餘,猶道行天下,兒孫滿眼、後裔雲仍。即遠孫通容,固散質樗材,尚然主盟斯道[A10]已二十多年,每於人天眾前獅子座上思念及之,不敢忘其所自。蓋源遠流長,宗高派別,故親從雲間超果,不遠數百里特特而來,敬設香齋羅列塔前,翹勤九頓以報冥德,望我遠祖隆大祖師於常寂光中慈悲攝受。正當恁麼時,伏惟尚饗一句。又作麼生道?柏樹庭前開笑眼,虛空騎象點頭歸。」又禮拜。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順治[A11]己丑九月,師寓武林皋亭山直指菴,受崇德縣眾紳衿吳履之、吳之屏、唐彥襄、曹序、曹廣等請住福嚴禪寺。今於庚寅二月到雲間,超果寺再請,遂於四月廿二日進寺,暫視修造,又於八月二十日赴雲間,眾鄉紳延至小崑山修《續五燈嚴統》畢,擇十月初二日入寺,至
ᅟᅟ==[A11] 己【CB】,巳【嘉興】==
山門云:「雙池明月懸空鏡,一片青林照碧天,既到門來又如何相見?早[A12]已八字打開了也。」便進。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佛殿基,云:「諸法空為座,柔和忍辱衣,莊嚴佛淨土,不識是阿誰,若遇布金真長者,多年古剎轉光輝,只如釋迦老子面目即今在什麼處?」以拄杖點空云:「只這便是。」
方丈,云:「從上善知識,在者裏或橫說豎說,或寂然不動,感得人天交接兩得相見,獅子窟中獅子哮吼,栴檀林裏栴檀圍繞。秪如山僧今日到者裏,又如何施設?等閒棒喝如雲雨,契旨還須大丈夫。」
當日眾檀越設齋請上堂,師至座前拈請啟云:「此是語溪諸檀越,向筆尖頭上放光動地,照耀禪林共轉法輪,山僧不免亦向錦上鋪花,仰煩書記對眾宣讀。」宣畢,遂指法座云:「歷代佛祖多向此個位上巍巍堂堂,未解轉身,山僧今日向高頂上轉身去也。」便陞,拈香云:「者一瓣香,識不可窮、智莫能測,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伏願皇圖同劫石,寶祚等金剛。者一瓣香,次第七回拈出,爇向爐中,專為傳曹溪正胍三十四世、中興天童本師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即[A13]斂衣就座。上首白椎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若論第一義諦,佛眼莫覷、天耳難聞,爭如腦後迴光,便見透脫分曉。作是觀者,名為正觀,若他觀者名為邪觀。邪正未分,有疑請問。」僧問:「滹沱豎旨、克普褫成、福嚴建宗,阿誰作證?」師云:「早[A14]已流布了也。」進云:「恁麼則太白峰頭鼻孔語,溪灘畔出氣。」師云:「闍黎不可換卻眼睛。」進云:「非惟昔日高懸慧日,亦見今朝別扇玄風。」師云:「莫教填溝塞壑。」進云:「敲枷打鎖殺活齊行,是和尚尋常作略,忽遇吞得栗棘蓬、透得金剛圈底衲僧到來,和尚以何相接?」師云:「朝打三千暮打八百。」進云:「某甲赤體承當,一任和尚全身把住。」師云:「未是你賣弄處。」僧拂坐具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又恁麼去。」乃云:「主持一方弘揚大法,須具五種緣纔能成就,如福嚴廢寺坐在荒落之鄉,佛殿未興、寮舍不備,欲建法幢立宗旨甚是不易,所幸有本色衲僧、信心居士,常在於此,共提栗棘蓬、同挈金剛圈,流通正脈宗枝,有人雖住在七通八達無關鎖地上,大似龍騰滄海、鳳舞丹霄,意氣沖天、潑空自在。只如隨緣作主一句,又作麼生道?插草為標成梵剎,宗風流布古今聞。」喝一喝。上首復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下座。
ᅟᅟ==[A13] 斂【CB】,歛【嘉興】==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立兩序上堂,師陞座云:「大根大莖,大枝大葉,中根中莖,中枝中葉,小根小莖,小枝小葉,一雨普滋三草二木,叢林於是茂盛,法門於是大振,多賴汝兩序大眾高低普應,左右交參,尊卑一體,大小相融,各盡自心,無事不辦,挑開海底明燈,揣出虛空骨髓,楊岐燈盞明千古,保壽生薑辣萬年,都肯如是操手,管教佛祖歡顏。只如依教奉行一句又作麼生?共提無相毘盧印,好與人天作範模。」下座。
開爐上堂,僧問:「上拄天,下拄地,歷歷明明有本據,為什麼又道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師云:「咬人矢橛,不是好狗。」進云:「黃金自有黃金價,終不和沙賣與人。」師云:「話作兩橛。」問:「高提祖印即不問,如何是福嚴境?」師云:「庭前柏樹青今古。」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你不可忘卻。」進云:「人境蒙師指示,如何是中興一句?」師舉拂子云:「會麼?」僧提坐具云:「分明千古意。」問:「乾坤未立世界未形,且道者一著子落在甚麼處?」師云:「山僧入方丈。」進云:「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師云:「一任拈出。」進云:「謝師答話。」師微笑。問:「忽遇個吞卻乾坤底來,和尚如何施設?」師云:「正好打。」進云:「高步毘盧頂上行。」師云:「不知進退。」僧一喝,師云:「不堪不堪。」乃云:「爐鞴初開弘祖席,鉗鎚幾度若何為,忽然滅卻摩醯眼,好笑諸方老古錐。摩醯眼若得滅卻也,則山僧有真實受用,諸人不會;諸人有格外風光,山僧不知。不會不知,孰悟孰迷?關南鼓、德山歌,從人采聽;南斗七、北斗八、任我拈施。爐鞴鉗鎚不必問,剎竿倒卻許提持,鋪花錦上無邊好,光彩重重天下知。應時及節又作麼生?有眼無耳朵,六月火邊坐。」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師在小崑山,居士王道元、陳應麟請上堂,僧問:「吾師正法傳千古,飛錫崑山續祖燈,三泖豁開天地眼,九峰百鳥意騰騰。和尚雖然兒孫滿天下,畢竟正法眼藏屬於何人?」師云:「瞎驢邊滅卻。」進云:「獅子窟中無異獸。」師云:「是汝錯承當。」進云:「松柏後凋榮晚節,枝枝葉葉耐霜寒。」師云:「臘月後看。」進云:「一句迥超千聖外,三玄戈甲振叢林。」師云:「重陽九日菊花新。」進云:「丹桂風飄香露冷,看看黃菊正芳菲。」師云:「又是重說。」進云:「長嘯一聲天地靜。」師喝住,乃云:「寂然不動,感而遂通。」豎拂子云:「拂子𨁝跳過,不可說不可說,香水海世界從威音王佛鼻孔裏穿來,卻向金剛際下打一棒,驚得東勝神洲露地白牛忽然發惱,此猶機通格外,人天絕望,更與大眾打一之遶。」喝一喝,下座。
請上堂,師陞座舉拂子云:「凡心即佛,擲須彌於方外,佛是凡心,取上方於掌中,收來放去,顯見靈光獨耀,左敲右擊,益知心華發明。盡大地是一粒粟,非內非外,遍三千為沙門眼,何得何失?趙州東壁打西壁,何如海底泥牛啣月走,雲門東山水上行,爭似崑崙騎象鷺鷥牽,格外提持,一任風前灑落,覿面全機,還他活潑受用。且道承什麼力,得如是自在?九峰倚水圖千樣,三泖連天玉一團。」復舉:「當時僧問古德云:『如何是道?』古德答云:『明眼人落井。』」師云:「據古德如是答話,大似栗棘蓬,令人吞吐不得,若恁麼去,臨崖看滸眼,特地一場愁;若不恁麼去,一言既出千江口,良駟如何追得回。畢竟作麼生透脫?不將矢橛咬,剎竿頭上挂雷槌。」喝一喝,便下座。
師於福嚴寺受浙江杭州府餘杭縣徑山寺請,至座前,拈諸鄉紳請啟,云:「祥雲襯紙,墨海騰文,錦心繡口,鉤章棘句,讚歎佛祖眼目,維持知識洪範,此是徑山請山僧底公據,既是遠來,只得從命,恐大眾欲聞,仰煩書記對眾宣讀。」宣畢,指法座云:「明取目前機,便了格外句。」乃陞座云:「坐寶王剎,轉大法輪,因緣分定,非是強為。即山僧年將六十,七處住持多係機感,曾無心想,如徑山名藍,素稱法窟,龍象所居,虛席[A15]已久,未有主盟,不意浙直檀越同本山禪德修書遠來,敦請山僧到彼弘揚正法眼藏,提持臨濟真宗,此雖重任,不易承領,其實法門[A16]已增瑞氣,而在山僧亦有光施。秪如符到奉行又作麼生?十萬里鵬纔展翼,一千年鶴便高翔。」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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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庚寅年,師受杭州府二府攝餘杭縣事白諱粹然,蘇州府鄉紳金之俊、范周、周永言、周永肩等共請住徑山興聖萬壽禪寺,於十月廿七日入院,至
山門,卓拄杖云:「法門開向青天外,虎嘯龍吟肯到來,山上鯉魚能捕著,大家聚首笑盈腮。既到者裏,還得稱意麼?」遂作女人揖云:「且喜八十餘代,祖師門風如舊。」便入。
佛殿,「纔出娘胎意氣豪,藏身宮殿半天高,昔日雲門要打殺,至今天下動腥臊。山僧將他二老漢都與點過,若要感格人天,又作麼生?」乃展坐具云:「齊之以禮。」便禮拜。
伽藍堂,「稽首老龍王,長年降吉祥,護僧井護寺,妖怪盡潛藏,山僧來主席,凡事賴支當,曾在靈山親受囑,五峰之內顯威光。」遂作禮。
祖師堂,「撫沒絃琴、唱無生曲底從上一隊老古錐,都在者裏默默而坐,不知商量個什麼?莫是續佛心燈、接機利物麼?莫是叫不應山、拈無根樹麼?從前不曾識得,今日登堂看破。雖然如是,也是祖室不嚴,惹得山僧亦入者夥。」
方丈,「新長老,入新院,據新座,說新法。拋泥撒沙,露布葛藤,是尋常底草料,作麼生是今日所說底新法?」隨拍香几云:「開口不在舌頭上。」便據坐。
當日眾請上堂,師至座前拈眾護法,請啟云:「此是鴻儒碩德,騰龍蛇筆、起風雲文,展演佛祖巴鼻,透漏衲子機鋒,無量百千法門都在筆端上流露,不惟使得法幢高豎,亦令此山暗自點頭。可謂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勢長威獰,仰煩執事對眾表揚。」宣畢,又拈本寺請啟云:「同氣相求,同聲相應,水乳道合,正在斯時,寶惜從前都捨卻,普天衲子共瞻依。名既然正,言亦復順,亦當人天眾前重復宣過。」宣畢,師指法座云:「毘盧座上,三乘聞之膽喪,十地見之魂驚,山僧到此別資一路,徐行踏斷流水聲,縱觀寫出飛禽跡。且道是甚麼意旨?」便登,拈香云:「者一瓣香,分天地、造化育,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伏願 皇風永扇,天下太平, 帝日恒明,萬民樂業。者一瓣香,木有本、水有源,自從累及擔子,至今怨氣衝天,次第八回拈出,爇向爐中,耑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中興天童密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遂[A17]斂衣就座。上首白椎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動披三玄戈甲,舉則七事隨身,欲作臨濟後裔,不妨當眾問來。」僧問:「一條白棒掀天地,萬古弘揚臨濟宗,今日吾師即此位,五峰重整舊家風,請師速道。」師云:「個個都與一點。」進云:「直得碁盤石起舞,缽盂水滔天。」師云:「闍黎重復眼花。」問:「法幢再豎,祖道重光,如何是重光底消息?」師云:「山花影裏鳥騰躍。」進云:「只如吹無孔笛、操沒絃琴,誰人唱和?」師云:「知音者知。」進云:「可謂曹溪浪湧三千界,庾嶺燈傳萬億年。」師云:「山僧無法可說。」問:「正當入門一句作麼生道?」師云:「水到渠成。」進云:「人到靈山增意氣,水湧曹溪賀太平。」師云:「闍黎立在乾岸上。」進云:「突出難辨。」師云:「更說什麼。」問:「本色住山請師道。」師云:「本無刀斧痕。」進云:「因甚凌霄峰堂堂獨踞。」師云:「是汝側眼看。」僧便喝,師云:「鼓粥飯氣。」乃云:「高提祖印,須藉名藍,流通正眼,要有人歸,此山為江南首剎,天下人聞莫不仰止,蓋有五峰插天、萬松覆屋,兩徑走天衢、三門鎖龍澤,況有八十餘代祖師於此建大法幢、弘無上道,宗風振遐邇、光明照古今,龍章聿降、鳳詔頻臻,代不乏人,珠聯璧合,赫赫然祖室傳燈,峨峨爾山藏龍象,盛哉當年壯麗可觀。山僧今日到此主席,大似鼠尾續貂,如何得相似去?但山僧平昔於密雲彌布壒𡒁堆頭。」遂以拂子作圓相云:「拾得者顆明珠,特特持來要與列代祖師等閒一賽,蓋佛佛道同、祖祖不異,且道此顆明珠與歷代祖師是同是異?若道是同,古今相隔,作麼生說個同底道理?若道是異,佛佛道一,作麼生說個異底差別?舉揚到此,大似機輪轉處難為回互,直得八字打開縱橫無礙,閒將三句權接人天,四喝頻施敲磕龍象,料揀將來;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照用同時。掀翻海嶽別覓知音,拋出家具賓主相看,更喚三玄三要為破沙盆,追回臨濟家風,捩轉列祖鼻孔,如遊法海了無涯岸,同登覺苑光輝滿目。正當恁麼時,觀瞻上剎一句又作麼生道?尊宿當年如寶集,無窮三昧潑空流。」復舉:「當時僧問開山國一欽禪師云:『如何是道?』國一答云:『山上有鯉魚,海底有蓬塵。』據國一欽恁麼答話,雖則道出常情、機通格外,檢點將來也是板齒生毛。忽有人問山僧:『如何是道?』但答云:『兩徑盤旋上翠微。』據此與國一欽相去多少?只如今日最初上堂祝贊一句意旨如何?喬木山中無盡數,檀那福壽倍於斯。」上首復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便下座。(謝詞不錄)
ᅟᅟ==[A17] 斂【CB】,歛【嘉興】==
立兩序上堂,師陞座云:「舉一明三,目機銖兩,隔山見煙便知是火,隔墻見角便知是牛,此是衲僧本分底伶俐。若具恁麼本分伶俐,則法幢處處建立,宗旨在在弘通,堪與克符、普化把臂共行,亦與懶安、溈仰一鼻出氣,同顯向上宗猷,共維祖庭龜鏡,攪長河為酥酪,信手拈來,變大地作黃金,滿口道出,故曰人能弘道非道弘人。秪如永遠奉重一句又作麼生?信知佛法無多子,荷任久長難得人。」卓拄杖,下座。
費隱禪師語錄卷六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七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七
啟期上堂,僧問:「垂鉤四海,意在鯤鯨,撒縵天網,希擒鸞鳳。和尚即今豎拂拈椎圖個什麼?」師云:「且喜蝦蟆跳上來。」進云:「對面不相識,全承此恩力。」師云:「瞞老僧不得。」問:「古人道,一微塵中轉大法輪。即今徑山堂上者一轉又作麼生?」師云:「八面玲瓏。」進云:「人人鼻孔遼天,個個腳跟著地,到者裏為什麼不肯住?」師云:「未解轉身吐氣在。」問:「千花亂發開香院,尊尊都是泥菩薩,請問那一尊不是泥菩薩?」師云:「縱目所觀。」乃云:「今日徑山啟期底意,與諸方常例不同,蓋者裏天空地闊、山高水長,如鵬搏萬里扶搖自在。朝陽峰下祥光滿目,晏坐當軒八面玲瓏,缽盂峰頂香積成堆,更有大人擁護其間(係五峰名)。頭頭彰寶所,一一顯真機,心目所知,手足所到,無非是格外乾坤,古佛家風。從緣薦得,匝地優曇,就體消停,荊棘橫生,所以學道人貴乎緣境會心、從心了境,心境一如方名解脫。始信古人謂,通玄峰頂不是人間,心外無法滿目青山。忽然灑落時又作麼生?山月如銀牽我興,閒行不覺到峰西。」卓拄杖下座。
圓通殿請上堂,僧問:「獨踞寶華弘祖道,五家宗旨請師分。」師云:「逐一問將來。」進云:「驅耕奪食,玄要齊施,如何是臨濟宗?」師云:「擊塗毒鼓。」進云:「上下和平,針來線去,如何是曹洞宗?」師云:「斷碑橫古路。」進云:「關山嶮巇,劍刃施為,如何是雲門宗?」師云:「紅旗閃爍。」進云:「暗合機輪,不留朕跡,如何是溈仰宗?」師云:「把芥投針。」進云:「山色溪聲,全身獨露,如何是法眼宗?」師云:「凌霄峰頂,不是人間。」乃云:「觀音大士悟圓通,聲色堆頭不用聾,今日主人忽覿面,卻來請我演宗風。且宗風又作麼生演?」遂豎拂子云:「此不是色。」又擊香几云:「斯亦不是聲。既不是聲,又不是色,且道是個什麼?透得那些關竅子,普門示現剎塵中。忽有人問:『如何是普門示現一句?』但答云:『後園驢喫草。』」便下座。
冬至上堂,師登座云:「今日應時及節,大眾道一句看。」眾下語不恰,師云:「山僧自道去也。」乃云:「今日冬至,慶無不利,衲僧門下多增意氣,日添少許,長梅將鋪,梵字不是東魯書,亦非西祖意,律筒灰裏煖些兒,靈焰融通三昧地。且道者一氣從何處發來?參!」復舉:「當時雪峰禪師在洞山會下做飯頭,一日因淘米次,洞山問云:『淘沙去米?淘米去沙?』雪峰答云:『沙米一齊去。』洞山云:『大眾喫個甚麼?』雪峰遂覆卻盆,洞山云:『據子因緣不在此,當往德山。』後雪峰果嗣德山。據雪峰等閒答一語轉一機,不契洞山宗旨,過後遂參德山,投契得承嗣焉。可見雪峰與德山,龍潭一派人,非石頭後裔,不辨可知。蓋德山、臨濟,施大機,發大用,掀天揭地,不存窠臼,人人所共知。而在洞山,則正中妙挾、偏正回互、理事兼到、針去線來,宗旨綿密,人亦須曉。今人不向語脈中定宗旨,只承差誤裏為憑據,多謂雪峰、德山、龍潭係石頭派下,其實不是。今更別兩轉語,以見殊異,如洞山問:『淘沙去米?淘米去沙?』但答云:『鳳闕垂簾蹤不見。』如云:『大眾喫個什麼?』但答云:『潭移月影照幽人。』據此兩轉語,雖非洞山全旨,亦見彼宗梗概。是汝諸人還知麼?」便下座。
上堂,舉:「臨濟祖師云:『若第一句中薦得,堪與佛祖為師;若第二句中薦得,堪與人天為師;若第三句中薦得,自救不了。』徑山者裏則不然,若向第三句薦得,則石筍抽條;若向第二句薦得,則種麻得豆;若向第一句薦得,漆桶不快。笑看臨濟強分節目,將刀割水,無事望江亭上立,山河無限座中圓。」喝一喝,復舉:「當時越州乾峰禪師示眾云:『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時雲門文偃禪師在座,云:『昨日有人從天台來,今日卻[A1]往徑山去。』乾峰云:『分付典座,今日不得普請。』據乾峰,雖則東頭賣貴、西頭買賤,只因物價不等。而雲門等閒答一語,如箭拄鋒、似函合蓋,雖則信口道出,不妨用得恰好。只如:『昨日有僧從天台來,今日卻往徑山去。』既到徑山,又作麼生?披蓑側立凌霄外,引水澆蔬妙喜前。」卓拄杖下座。
ᅟᅟ==[A1] 往【CB】,在【嘉興】(cf. X72n1433_p0220a08)==
臘八,眾請上堂,師登座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劍去久矣,爾方刻舟。古人恁麼提持,只要人向石火電光中識得,透見得徹,則二六時中豁落見聞,超方獨脫,等閒念一聲佛,則漱口三日,更有佛之一字吾不喜聞,此皆老成人之所造詣,非尋常浮泛者所能臻到。現前耆舊多是遍參諸方、久親知識,契得自[A2]己、不向他求,豈非見月休觀指,歸家罷問程。況近日更發無上大志,增進最勝妙行,不遠數百里外,堅請山僧到者裏,舉揚個事,續佛慧命,以見佛祖標格、叢林典型,可謂各出一隻手,共掇破沙盆。喚什麼作破沙盆便是?數千年前釋迦老子在雪山修道六年,於臘月八夜明星現時,忽然大悟,便耀古騰今,普天匝地,至今七花八裂,收拾不得,便是此個消息也。且道釋迦老子即今在什麼處?來也,在山僧拂子頭上說道:南天台,北五臺,與雙徑峰頭共轉法輪。不知法輪又作麼生轉?」遂以拄杖卓一卓,云:「莫行心處路,休挂本來衣,何須正恁麼,切忌未生時。直得御愛峰起舞,南山塔𨁝跳,天雨四花,地搖六震,無論耆年妙德,隨其根性,悉得解脫。更有末後一句又作麼生?不因高突寒崖坐,爭得梅花雪裏開。」又卓拄杖,下座。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上堂,「今朝十五,月輪當午,晝暗夜明,眼聞耳睹,不擊自鳴,橫空鐵鼓,善財合掌,龍女起舞。透過妙玄關,無計禦石虎,直下便翻身,再喫十兩醋。且道是什麼滋味?」乃云:「苦。」復舉:「當時有僧問古德云:『如何是大乘?』古德答云:『井索。』進云:『如何是小乘?』答云:『錢貫。』據古德恁麼答話,雖則事無理外之事,爭奈天下事如麻。若問山僧:『如何是大乘?』但答云:『四兩輕。』『如何是小乘?』但答云:『千斤重。』忽有人出來云:『為什麼如是倒置?』復答云:『交。』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便下座。
元旦上堂,拈香祝 聖畢,乃云:「元正啟祚,萬物咸新,聖躬康樂甚,百姓喜無垠,衲僧林下客,修祝報君親。且作麼生說個報底意旨?無盡江山圖畫裏,至人受用萬年春。伏願行其仁、布其德,八方歌有道之君,風以時、雨以時,四海樂無虞之化。」復舉:「宋太宗皇帝一日幸相國寺,見僧看經,問曰:『看什麼經?』僧云:『仁王經。』帝曰:『既是寡人經,為什麼在卿手裏?』僧無對,後雪竇顯禪師代云:『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師云:「如太宗皇帝正是覿體承當、寰中作主,踏毘盧頂上行,於法門為百世聖人也。若雪竇則臣奉於君、子順於父,不順非孝,不奉非輔,可謂善投其機者矣。若問山僧云:『既是寡人經,為什麼在卿手裏?』但答云:『長時信受奉行。』雖非越格之談,其亦不曾違背。現前大眾還知麼?」遂卓拄杖下座。
解制上堂,「一期之中還有摸著佛祖巴鼻底麼?出來,山僧為汝證據。」僧出問:「大人燕坐凌霄畔,迥出千峰榜樣高,雲水盡從今日去,危樓紺殿許誰操?」師云:「留闍黎在者裏。」進云:「草鞋似虎,獨步大方。」師云:「未可少賣弄。」僧禮拜,云:「大眾聽取者一轉語。」師云:「不可放過。」乃云:「始之啟期也,雲積霞委,眉毛撕結,欲悟心宗;今之解期也,虎驟龍驤,隨處接物;若也不結制又不解制,則孤光萬里,不挂片雲。神光立雪,達磨安心,好肉剜瘡,至於擎[A3]叉輥毬、打地面壁,總是氈拍板。如是則古往今來天下老古錐,說個起期結制,無乃量兔角為短長,較龜毛是有無,不亦太多事乎?爭如還他光風霽月,海晏河清,人人灑灑落落,不亦快哉?到者裏更云如何是佛?但展兩手云:『了。』雖然如是,此去前途有人問:『如何是徑山境?』不可忘卻,百萬松杉雙徑杳,三千樓閣五峰寒。」便下座。
ᅟᅟ==[A3] 叉【CB】,乂【嘉興】(cf. T47n1981_p0453a04)==
請典座上堂,僧問:「青天轟霹靂,陸地起波濤即不問,歸鄉絕跡事如何?」師云:「孟春猶寒,善為道路。」乃云:「巧心妙手,變生成熟,鈍鏟快箸,攪酥為酪。菜鍋邊吒吒沙沙,洞明根本智,案板上歷歷落落,深轉大法輪。能作雲廚之主,堪繼香積之風,衲僧慧命賴以養活,高賓遠到得全方面,宗風於是遠振,家法從此安立,更須隨時豐儉,稱家之有無。有也,攢花簇錦,添於盛饌堆頭;無也,黃虀苦菜,湊在麻麥飯中。縱清虛之極、枯淡異常,亦不妨薄切嶺頭雲、活烹水底月,與四海英靈衲子俊俏禪和,共享太平春,同樂無為化。故曰:『人情若好,喫水也甜。』管教遐邇揚德一句作麼生道?人人得飽金牛飯,全仗溈山老作家。」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到者裏水窮山盡,還有進步也無?」師云:「坐卻白雲終不妙。」進云:「恁麼則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師云:「未搆向上在。」乃云:「發足雲間到徑山,殷勤請法動容顏,須知直指單提事,領略更無易與難。若論難也,轉圓石於千仞之岡;更說易也,瀉瓶水於百級之潭。再道無難無易,大似清風明月拂幽蘭。所以昔日龐居士於坐次,驀云:『難,難,拾石油麻樹上攤。』龐婆接云:『易,易,百草頭邊祖師意。』靈照女云:『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喫飯困來睡。』據他三人議論難易,大似鷸蚌相敵,俱落漁人之手。阿那個是漁人?直下縱然窺得破,青山之外更青山。為甚如此?只如鐵牛橫古路,一馬生三寅,又作麼生會?」復云:「參!」
因雪上堂,問眾云:「閏二月半為什麼天又下雪?」維那云:「凌霄峰頂別是一天。」知藏云:「總是春王令。」一僧云:「春行冬令。」堂主云:「請尊重。」師云:「都作恁麼見解,山僧亦自拈弄去也。」乃云:「時臨二月又二月,初十十一復下雪,滿山渾似碧琉璃,遍界都成天兜率,山鳥山花笑不開,若老若少不歡悅,不是龍宮降吉祥,便係瞿曇呈醜拙。大家回光返照看,流露當陽那一著?」遂喝一喝,復舉:「龐居士辭藥山,山命十禪客相送,居士指空中雪云:『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時有全禪客云:『落在什麼處?』居士便掌,全云:『居士不得草草。』居士云:『汝恁麼稱禪客,閻羅老子未肯放汝在。』全云:『居士又作麼生?』居士又掌,云:『眼見如盲,口說如啞。』據龐居士雖點當機,能轉諸物、不被物轉,然而又得全禪客左敲右擊以見端的,所以道:不因漁父引,爭得見波濤?」便下座。
請上堂,師陞座云:「還有不著壽者相底麼?請出來話會看。」眾不出,師云:「卻也相當。」乃云:「千山萬山,衲子團圞,無法可說,口似扁擔,久參無從看破,初學何處得鑽?更說今朝是生日,卻請虛空對汝談。」遂拍香几,喝一喝下座。
內翰林念莪韋居士為令尊聲玉翁六秩初度,請上堂,師登座云:「還有與韋太尊眉毛撕結者麼?出來,老僧為汝證明。」僧問:「建立綱宗須是人天師範,挽回末運還他明眼王臣,今日太史韋公請登猊座,為復是神通妙用?為復是法爾如然?」師云:「不妨,問得恰好。」進云:「可謂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萬物睹。」師云:「重言不當喫。」進云:「南湖水擊三千里,北溟鵬搏九萬程。」師云:「大眾傍觀有分。」乃云:「秋桂芬芳,秋月圓明,秋霞結彩,秋水連天,者是聲翁老居士出頭露面真實受用底時節。據此時節,從前無數劫、以後不思議、現在超格量,不妨現大人相廣作佛事,盡心竭力維持法門,與往古楊大年、李駙馬、張無垢、黃山谷輩把臂共行,以明佛祖向上消息。作麼生是佛祖向上消息?八角磨盤,空裏獨旋。只如今日臨筵頌祝一句又作麼生道?等閒吸盡西江水,翠柏蒼松莫比倫。」復舉:「當時韓退之居士問大顛和尚云:『老師春秋多少?』大顛和尚提數珠云:『還會麼?』退之居士云:『不會。』大顛和尚云:『晝夜一百八。』」師云:「據大顛和尚,覿面提持,耀古騰今,雖佛祖當前,難可啟口。惜乎不領,猶用第二機相為。雖然如是,若向數目上分疏,劍去久矣,爾方刻舟。今日若有人問山僧:『韋太尊春秋多少?』山僧但舉拄杖子云:『與者個同年。』」便下座。
上堂:「還有探竿在手者麼?出來與老僧相見。」居士出眾,喝一喝,師云:「熱碗鳴聲。」進云:「今日因緣也須道破。」師云:「落第二頭也。」進云:「此個門風誰人會得?」師云:「被他轉卻去也。」士擬議,師便喝。仲連汪居士問:「昨日有人從天台來,卻往徑山去,此意如何?」師云:「此是第二機。」進云:「如何是第一機?」師云:「昨日向汝道。」進云:「官不容針,私通車馬,是如何?」師云:「昨日有人天台來,今日卻往徑山去。」乃云:「數日施櫓棹,忽然到吳江,歷逢諸檀護,相與建法幢。法幢建也,五峰雙徑繞,鐘鼓響鏗鏘,八十餘燈復起焰,龍騰鳳舞賴名邦。只如法喜相交一句又作麼生道?太湖一片深秋月,徹夜無雲照上方。」復舉:「當時晦堂和尚問黃山谷居士云:『公是讀書人,只如孔子云:「吾無隱乎爾。」又作麼生會?』山谷擬開口答,晦堂便云:『不是。』山谷於是疑之不[A4]已。明日晦堂同山谷閒行次,時木樨花盛開,晦堂云:『是什麼香?』山谷曰:『木樨花香。』晦堂云:『吾無隱乎爾。』山谷直下便悟。據晦堂,拈木樨花塞卻山谷鼻孔,則固是然,黃山谷因是自得之旨。山僧今日不妨舉出,要與現前諸大護法眉毛一動。且道意旨如何?」遂舉拂子云:「半把柳絲收不得,和煙搭在玉闌干。」喝一喝下座。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開爐上堂,白椎竟,師云:「殘言剩語不勞拈出,格外新鮮一任舉揚。」僧問:「火不能燒,水不能溺,和尚如何施設?」師云:「開口不在舌頭上。」進云:「又道羅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那?」師云:「是汝恁麼解。」進云:「新羅鷂子飛天外,豈是人間死鵲兒。」師云:「只可自瞞。」問:「涉水登途特進山,請師陞座別無言,當陽乞賜鉗鎚手,點鐵成金作麼宣?」師云:「金不博金。」進云:「恁麼則一言超往古,迥脫聖凡情。」師云:「未到恁麼田地。」進云:「寂光遍覆三千界,不間閒忙動靜中。」師云:「者是什麼所在,許汝說道理?」士云:「謝和尚。」師云:「知即得。」乃云:「一年一度,丁丁卓卓,大地翻身,虛空撲落,露出眼端,十方寥廓,許是達道人,渾身多線索,縛他物外猢猻子,船子玄沙摸不著。秪如今日為人一句又作麼生道?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喝一喝便下座。
上堂,問:「山高路嶮絕旋還,多少仙人在此間?煆煉紅爐金彈子,出爐消息為誰宣?」師便打,云:「會麼?」進云:「俊鷹快鷂飛天外,跛鱉盲龜天外飛。」師云:「只是籬邊打之遶。」進云:「百尺竿頭放馬,大洋海底打毬。」師便喝,乃云:「凌霄峰頂,峭拔孤危,清虛上下,寥廓四維,目極萬里,浩蕩無為。逢人吐一語,清風明月是其韻度,遇緣顯一機,泉流花發以見血脈。更有奇怪石頭無量個,火燒松樹百千般,若作深山佛法論量,眼目未開,更擬人間境致話會,自救不了。再引一偈發明其意:穿雲透石不辭勞,到底方知出處高,溪澗豈能留得住,終歸大海作波濤。雖然如是,且道源頭在什麼處?若向者裏會得,一任東去西去,其或未然……」卓拄杖云:「且住,且住。」又卓拄杖,下座。
上堂,「山河大地是法身,則法身有相,法身非山河大地,則法身無相,有相無相,千形萬狀,等閒吸盡滄溟水,蝦蜆魚龍何處藏?放出薰風一線涼,四維上下浩蕩蕩。且道是甚意旨?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雖則泥裏洗土,且看石牛放卵。」喝一喝下座。
師六十歲,雲臺蔡居士同眾請上堂,師拈香畢,云:「還有敲唱同時者麼?請出來與老僧相見。」僧問:「曇花現瑞即不問,初生一句請師道。」師云:「㘞聲裏聽取。」進云:「恁麼則撐天拄地去也。」師云:「且莫碗鳴聲。」進云:「忽然突出娘生手,共▆空王無量春。」師云:「又亂撒沙。」僧拂袖歸位,師云:「囌嚕囌嚕。」問:「流光日日射西東,野水寒山盡思濃,萬派松杉同共默一,莖白髮老春風。正當恁麼時,如何是老來風流處?」師云:「大眾同灑落。」進云:「六十年來陞座,千年龍樹當陽,且道為個什麼?」師云:「老僧從來無剩語。」問:「劫雲[A5]已前和尚向什處安身立命?」師云:「老僧也不知。」進云:「明知漚影原來寂,且指虛空作壽年。」師云:「又向水中撈明月。」進云:「恁麼則低頭禮拜。」師云:「自知較一半。」僧禮拜,乃云:「四方衲子及我法屬,不遠千里而來,如雲臻霞委,將謂老僧六十歲壽獻芹祝慶,殊不知老僧不住壽者相,忘卻花甲子,大似偶來松樹下,高枕石頭眠,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有時獨上凌霄,吟清風、嘯明月。有時沿溪澗,看魚躍、逐鳥飛。更有時偶來無事倚松立,笑問客從何處來。如此逍遙物外,不▆世相何似。且道者老漢安身立命在什麼處?青山笑我無窮樂,終日不聞世上風。」卓拄杖下座。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師到龍池山掃幻師翁塔,明一上座請就顯親寺上堂,「佛祖之道迥絕異同,提持向上石火罔通,契其機者如芥投針,會其源者似流入水,透脫超方、踏翻大海,須彌頂上立,多把栗蓬賣。其或未然,聽不出聲,見不超色,都在心性上埋沒、玄妙中留礙,挨拶到驢年,依然不慶快。且作麼生說個慶快底句?蝦蟆吞卻珊瑚月,格外風光天地泰。」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問:「長安雖鬧,我國晏然,如何是晏然一句?」師云:「大家靜悄悄。」進云:「獅子點頭,崖上翻身。」師云:「誰是其人?」僧一喝,師云:「又亂統那。」乃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不許夜行,投明須到。面面高山不屬塵,遍界青青豈是草,靈符懸肘後,正眼照恒沙。等閒拈一粒粟,不妨是鐵牛機,尋常施一大用,顯發向上關,透得過者龍騰滄海,透不過者鳥度長空。到者裏更說什麼紅塵世內、清虛界外?分明是個解脫無盡法門,只要二六時中光回自得,管教受用無窮。雖然如是,思不出位一句又作麼生道?黃河水溢黃河水,紫蓋雲連紫蓋山。」卓拄杖下座。
禪燈菴檀越敬川張居士請上堂,師登座云:「座中若有仙陀客,不用文殊下一椎。還有仙陀客麼?不妨出來與老僧相見。」僧問:「西來大意即不問,覿面相承事若何?」師云:「今日好清風。」進云:「棋逢敵手方堪著,琴遇知音始可彈。若問個中消息子,前三三與後三三。」師云:「阿師滿口道了也。」僧喝一喝,師云:「又恁麼那。」居士問:「折蘆江上客,流派五家宗即不問,透法身一句是如何?」師云:「南山起雲,北山下雨。」進云:「和尚堪與人天為師,只如佛祖為師一句作麼生道?」師云:「合取口。」進云:「恁麼則昔日世尊,今朝和尚。」師云:「老僧耳聾。」士禮拜歸眾,師乃云:「古人道,若得一回汗出,則以一莖草作瓊樓玉殿;若不得一回汗出,縱有瓊樓玉殿,被一莖草覆卻。古人恁麼道,只要人一回汗出,以見悟源,爭如敬川與眾道友不用一回汗出,故不見瓊樓玉殿、茅廬草舍之別,肯將囊資共建此菴,供養眾僧在內修行,初不見有能施之心,亦不見有所施之物,能所兩忘,法法圓融,雖在塵勞中人,不妨隨流合妙,遇緣可宗,與我佛祖之意不相違背。只如佛祖之意如何指點?金磚不出井,白雲常在山,個中如契會,不用更喃喃。」卓拄杖下座。
上堂,師登座云:「無影枝頭一點春,阿誰拈得?」龍文法姪孫出問:「山前一片閒田地,[A6]叉手叮嚀問祖翁。如何是叮嚀教誡底意?」師云:「高著眼看。」進云:「幾度買來還自賣,為憐修竹引清風。未審契券甚麼人寫?」師云:「看他少賣弄。」進云:「直得諸佛拍手,演祖點頭。」師云:「干汝甚事?」文云:「且禮和尚一拜。」師云:「山僧何曾受?」問:「向上有一句子,從上諸祖未曾道著,且道如何是未曾道著底句?」師云:「大似瞞頇。」進云:「禮拜去也。」師云:「輕輕便捉敗。」乃云:「動動林中鳥,遊遊水上魚,不知何所以,活潑更無拘。月來思焦兔,鳥語見唐人,灑脫春光裏,煥然天地新。此兩首偈,若機悟得去,攢花簇錦流露將來,奇言妙語活脫而至,更說有百千三昧無量妙門,分明都是個爛草堆。正當恁麼時,得意一句作麼生道?笑眼豁開沙界外,半竿風雨樂瀛洲。」喝一喝下座。
ᅟᅟ==[A6] 叉【CB】,乂【嘉興】(cf. T01n0001_p0008b27)==
上堂,師登座,震聲一喝云:「臨濟老祖云:『我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兩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臨濟老祖分明敲出虛空髓,揭卻腦門蓋,兩處俱掀翻,多把風流賣。又云:『我有時先照後用,有時先用後照,有時照用同時,有時照用不同時。』臨濟老祖在世,以棒喝接人,如電激雷轟、雷轟電激,火蛇燒面,迴避不及。又云:『有一無位真人,常在汝等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真人既稱無位,不知在何處安身立命?八角磨盤空裏走,金毛獅子變作狗,擬欲將身北斗藏,應須合掌南辰後。」舉拂子云:「臨濟老祖來也,急著眼覷。」喝一喝便下座。
超果寺當家知一公請上堂,師登座,擊香几云:「一番提起一番新,還有新鮮見識底人麼?請出來與老僧相見;如無,老僧自拈去也。雙徑峰頭,壁立萬仞,超果門風,平沙水月,兩處風規,了無沾著。所以道,動若行雲,止猶谷神,既無心于彼此,那有象可去來?去來不以象,動靜不以心,則唯施大機、發大用,與法門龍象解粘去縛。一番提起一番新,一度用來一度快,不容淺見衲僧會,只許通方作者知。又有恁麼人麼?且莫眼搭[睊-月+虫]。」遂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光祿寺雲臺蔡居士七旬華誕,送米百擔徑山供眾,請師就宅中上堂,僧問:「福如東海即不問,壽比南山事若何?」師云:「海屋重添籌。」進云:「一點白雲常作伴,如來千古鎮儒林。」師云:「汝肯證明。」進云:「大庾嶺頭提不起,何必錦上又鋪花?」師云:「汝自眼花。」乃云:「今日是蔡居士從心華誕之辰,瑞氣騰空、慶雲繞座,皈依老僧有年,與諸方善知識交遊,必有自得,灑落無留礙,空洞何窮際,四方豁達,八面玲瓏,兩到徑山,一回天童,亦至龍池,常往金粟請揚法要、飯食眾僧。看破世緣,猶如夢幻,雖在閻浮提內,不被閻浮所埋沒,而在紅塵世上,不為紅塵所染著,日應萬緣,神思不昧,可謂唯一堅密身,一切塵中現。即此堅密身,便是常住法身,亙古今而不磨,歷萬劫以長在,靈機顯煥,光明燭天。當時有龐居士悟得此意,便作偈云:『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捨,處處沒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及搬柴。』也好龐居士向者裏悟去,蔡居士亦須向此透脫一番。尋常云:『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較之常住法身,何啻天淵?只如今日臨筵慶祝一句又作麼生道?劫外靈芝多秀茂,陰陽不涉自長春。」遂拍香几下座。
兩序耆舊同大眾請師進新建大方丈,師據立云:「眾木成林,眾鐵為釜,方丈雖成,多賴諸昆仲各出隻手以就規模。老僧坐在者裏,不過恢弘祖道,指點人天,流傳正脈,接續後賢,昔日風雲多際會,今朝復見好因緣。」遂喝一喝就坐。
請上堂,師登座云:「老僧開堂周足[A7]已二十年,今日有一句奇特之語,欲答奇特之問。還有奇特之人發奇特之問麼?出來與老僧摩捋看。」僧問:「栴檀林內必居麒麟,猛虎巢中更有金毛,只如鼻孔遼天底,又作麼生接他?」師云:「老僧者裏不納。」進云:「裂破虛空成粉碎,頓明腦後一輪天。」師云:「費力作麼?」乃云:「舉手攀南斗,將身倚北辰,出頭天外看,誰是我般人?古人恁麼說話,大似發明徑山底意。蓋徑山者裏縱目浩蕩、放步渺然,千山萬山都在腳下,奇雲怪霧多挂山腰。起期結制,如泛虛舟在於滄溟,談禪說道,似吹玉笛入於青霄。霜花結彩,野老謳歌,瓊漿布地,樵夫起舞,更有一般奇特之處,還曉得麼?萬里江河飄玉帶,一輪紅日輥金球。」乃喝一喝下座。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歲旦上堂,師登座,拈香祝 聖畢就座,云:「元旦資始,諸物咸亨,皇帝萬歲,百姓康寧,化外衲僧窮快活,笑看世界萬年新。吹無孔笛,撫沒絃琴,一曲兩曲何人會,雪是天花許證明。忽有人問:『如何是新年頭佛法?』以上供通,並是詣實。」乃喝一喝下座。
解制上堂,問:「活埋三載出塵埃,頓地張牙口半開。請問如何是口半開底句?」師云:「一期佛事多謝汝。」進云:「如今略借風雲力,普天匝地一聲雷。」師云:「那半隻口未開在。」僧便喝,師乃呵呵,遂云:「草鞋獰似虎,拄杖活如龍,銅頭鐵額漢,盡在我山中。玄關妙鎖,一腳踢通,超方獨步,八面玲瓏,明眼相逢如問著,缽盂無底起清風。問汝大眾:如何是無底缽盂?試道道看?」有二僧同答,師俱不諾,云:「既道不著,且住,且住。」卓拄杖下座。
起春期請上堂,僧問:「向上一路,千聖不傳,今日起期作何話會?」師云:「人人一分饆䭔子。」進云:「恁麼則一聞巴峽猿啼後,不是愁人也斷腸。」師云:「喫驚作麼?」進云:「自有一雙窮相手,不曾容易舞三台。」師云:「又識得汝也。」乃云:「春山疊亂,青春水漾,虛碧寥寥天地間,獨立望何極?還會麼?到此境界,不是多種亦非是一,透脫無方,孤明歷歷。若有恁麼人,參學事亦畢;其或未然,朝也看,暮也看,看到山窮水盡時,突出那吒眼一隻。」復舉:「當時僧問雪竇顯禪師云:『如何是諸佛本源?』顯云:『千峰寒色。』進云:『未委向上更有也無?』顯云:『雨滴巖花。』」師云:「據雪竇答兩轉語,一轉參天立地,一轉隨波上下,會得也,則遇緣即宗;會不得也,露布今古。山僧恁麼批判,是汝諸人也須理會始得。只如今日起期一句作麼生道?一自隨雲歸洞後,從教斧爛不知年。」遂喝一喝下座。
上堂,問:「如何是突露消息?」師云:「苔痕上階綠。」進云:「最上靈機如何吐露?」師云:「草色入簾青。」又問:「無邊身菩薩來時如何相見?」師云:「八角磨盤空裏走。」乃云:「水遠峰高是徑山,衲僧到此覓禪參,多賴松江兩居士,連年辦供不憚煩。既然如是,衲僧分上將何酬答?即山萬疊水千灣,廓落無依淨灑灑,眼開不見物遮瞞。所以道,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頭頭非取捨,全露法王身。恁麼語話,理極情忘,堪酬施主之德。只如今日普同應供一句作麼生道?那個臺無月,誰家樹不春?」便下座。
上堂:「四月春[A8]已過,山房冷似冰,如何說此法,林木翠彌新。鳥啼幽谷聲聲明,太古之音,花開滿路枝枝動,格外風規,雖然聲色流布,不妨借路還鄉;若是過關底人聞恁麼道,便乃咳嗽一聲,掉臂而去。且道過關底端的在什麼處?信步翩翩天地闊,揚眉不落二三機。」喝一喝,便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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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法座完解制請上堂,僧問:「末後一句始到牢關,把斷要津不通凡聖,今日放行如何分付?」師云:「驀直去。」進云:「男兒自有沖天志,豈向他人行處行。」師云:「老僧不信汝。」進云:「莫埋沒學人好。」師云:「風光在什麼處?」僧一喝,師乃哂之。問:「言前有句非為薦,陣後揮戈落二三,不落言詮棒喝如何得別轉玄途?」師云:「汝將謂別有那。」進云:「恁麼則一點水墨兩處成龍。」師云:「又如此錯會。」問:「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舉坐具云:「今日呈似和尚。」師云:「休錯認。」僧擬議,師云:「落二三了也。」乃云:「法座初成法化新,舉揚宗旨示多人,法門廣大毛星現,見處分明用處親。所以三世諸佛坐于此座,歷代祖師登于此座,天下老和尚亦升此座,此座分明是佛祖之標格、宗門之洪範,大凡善知識出世,此法此座斷不可無。然而徑山,江南首剎、天下祖庭,古時八十餘員善知識於此轉大法輪,想其規模氣象自然畢備,奈何山運旋還,祝融氏行權之後,堪輿家定向不同,以致地基淺狹,法堂無處建造。山僧于此住持,濫膺斯任,觀此壇場,甚不得[A9]已,就此殿裏建此法座,以表佛在此殿,法亦在此殿,僧也在此殿,三寶共堂一體同觀,可謂大光明殿莊嚴畢備,一任天下龍象取足觀瞻,共得法喜之樂,然後回視從前,結制解制俱成剩語矣。只如夫說法者如法而說一句作麼生道?法海波瀾無盡相,須彌屹屼古今存。」遂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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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僧問:「臨濟綱宗事若何?」師云:「殺活臨時。」進云:「惡辣兒孫作麼生祗待?」師云:「朝打三千暮八百。」進云:「謝老祖供養。」師云:「明頭且莫詐。」乃云:「祖道淵源,不倚不偏,在人而人,在天而天,頭頭應現,物物如然。如此提持,又作麼生契會?」遂拍香几云:「不可以有心求,亦不可以無心待,有心求則屬妄想,無心待則屬杳茫,有既莫憑,無亦勿守,則虛而靈寂,而妙上契諸佛法印,下合眾生心性,然後以一微塵作無邊勝用,以無邊勝用作一微塵提持,不是壓良為賤,亦非扶賤為貴,且道意旨如何?明破則不堪。」復舉:「當時趙州和尚遊方到臨濟祖師院,在後架洗腳次,濟便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曰:『恰遇山僧洗腳。』濟近前作聽勢,州曰:『會即便會,啗啄作什麼?』濟便歸方丈,州曰:『三十年行腳,今日錯為人下註腳。』據臨濟,探竿在手,要驗淺深,趙州覿面提持,更無隱諱。雖然如是,檢點將來,也只得一半。且道如何是那一半?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喝一喝,下座。
陶方伯夫人請上堂,僧問:「樹凋葉落即不問,體露金風事如何?」師云:「覿面看。」進云:「雲散家家月,春來樹樹花。」師不理,乃舉:「《易》云:『積善之家必有餘慶。』聞陶老夫人生平積善,眾慶畢集,千金寶樹秀於庭前,百斛明珠耀于堂奧,山峨峨是其壽相,水溶溶是其性靈,更向宗門投慧種,旃檀林裏一枝新。」復舉:「昔日有個俞道婆賣油餈為業,參瑯琊覺禪師令看臨濟無位真人話,一日忽聞丐者唱蓮花樂云:『不因柳毅傳書信,何緣得到洞庭湖。』忽然大悟,遂拋餈盤于地上,其夫云:『汝顛耶?』婆與一掌云:『非汝境界。』乃見瑯琊覺,覺云:『如何是無位真人?』婆應聲云:『有一無位真人,六臂三頭努目嗔,一劈華山分兩路,萬年流水不知春。』」師云:「據古人,一言半句皆從胸襟中逼拶將來,掀天揭地,縱無窮億世,能令人仰止。山僧今日亦願陶老夫人將此無位真人話密密提撕,一旦豁然,于生死地頭有自立分,纔不枉今日命僧到徑山請法也。切宜勉之。」復咄咄,下座。
二居士請上堂,僧問:「踞虎頭、收虎尾,第一句下明宗旨,如何是第一句?」師云:「驪龍頷下見明珠。」進云:「識得一,萬事畢,因甚猶有重關不透?」師云:「又是兩句。」僧禮拜云:「且道是一句是兩句?」師云:「應須識羞。」僧便喝,師云:「亂統禪流。」乃云:「肯把禪期擔子肩,三年供養故周全,方來衲子多生喜,法脈因茲得遠傳,五峰凌漢空今古,雙徑沿溪步聖賢,珍重現前操道者,拋三放兩要機圓。」復舉:「當時天衣懷禪師作投機偈云:『一二三四五六七,萬仞峰頭獨足立,驪龍頷下奪明珠,一言勘破維摩詰。』且道維摩詰作麼生勘破?休坐無為寂滅床,發機須用千鈞力。」喝一喝,拍香几,下座。
上堂,「左敲右擊,天寒日短,兩人共一碗;前呼後應,風吹日灸,自古破砂盆。此兩則話會得也,師姑原是女人做;會不得也,說法還須老比丘。更有𡀖囉娘,須突出貓兒始得。」復舉:「當時俞道婆參無位真人,話開悟之後,凡見僧來便云:『兒兒。』時,佛燈禪師特往勘驗,婆子亦云:『兒兒。』佛燈云:『爺在什麼處?』婆便轉身拜露柱。」師云:「據俞道婆拜露柱,雖然無語,其聲如雷。且道意旨如何?明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風卒未休。」喝一喝,下座。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七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八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八
上堂,「今日放一線道,還有問話者,請出來相見。」僧問:「還許學人棲泊也無?」師云:「霜月照寒夜。」進云:「恁麼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色長威獰。」師云:「旭日上高林。」進云:「也要和尚委悉。」師不理,驀豎拂子云:「山門前、佛殿後,歷歷分明,不通蓋覆,是即龍女頓成佛,非即善星生陷墜,更有是非不到處,鯨吞海水盡,露出珊瑚枝。」遂高聲云:「還會得麼?」遂喝一喝,下座。
上堂,師云:「吾與松江夙有緣,往來施主亦綿延,宗乘極則如何指?石虎山頭抱子眠。諸佛當前難吐氣,祖師歷代若為傳,忽然迸出摩醯眼,剎海無窮一芥天。且道如何是一芥天?」驀豎拂,云:「露。」遂喝一喝,下座。
解制上堂,僧問:「一椎便就是如何?」師云:「眉毛頷下生。」進云:「不假一椎又作麼生?」師云:「又作恁麼解。」進云:「藕穿池面為荷,葉筍出東家作竹林。」師云:「元來。」乃云:「知浴[A1]已三年,說法歲復歲,八字俱打開,始終無忌諱。拈椎豎拂及揚眉,問著誰人云不會,玄機妙用縱多般,七縱八橫任抵對,須知佛法本無多,不用分皮又分髓,不了又去問諸方,逐浪隨波終不貴。只如今日解制一句又作麼生?誰人知此意,令我憶南泉。」喝一喝,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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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靈上堂,師登座豎拂子,云:「[A2]己躬下事若何論,見性明心是本源,透得這些消息子,生來死去了無言。亡過兩尊人及司理長公先生,祖宗積德福蔭子孫,壽考終盡解脫無垠,況司理先生人世天球法門缽優,文章留於上國,德政布于蒼生,遐邇傳聞緇素仰澤,祿位將欲高遷,便向中途撒手,丈夫事業可無遺憾,但出世佛祖大事因緣、聖賢妙悟,端的在生不曾徹悟,似未了了。所以今日天樞老居士,特請山僧登于此座,舉揚法要以資冥樂。且佛祖法要如何舉揚?豈不見經云『諸法寂滅相,不可以言宣,佛種從緣起,是故說一乘。』」驀豎拂云:「一乘之道,聖凡平等、貴賤無差,直下透脫千殊,頓離生死窠臼。」遂拍香几云:「雖然如是,更須向者裏立大志發大願,再來人世廣作舟航,示宰官身而說法,現大人相而度生,羽翼皇綱維持佛種,菩提心永劫不磨,本來面風光長在。只如今日應時及節一句作麼生道?三泖滔天塵垢淨,九峰沖漢道風高。」復舉:「當時古德問一官人云:『官居何位?』官人答云:『是推官。』古德驀豎拂云:『還推得者個麼?』官人無語。然古之推官即是如今司理,同一鼻孔更無有異,只是不會呈一機施一語以通其消息。老僧今日不妨著兩句話以結前案:欲得自拈拈便得,目前機境有誰爭。」喝一喝,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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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鹽元朗陸居士稱壽設合山齋請上堂,問話不錄,乃云:「普同供養眾禪僧,必感家門瑞氣增,福壽深高如海嶽,管教受用樂騰騰。所以種麻得麻,栽荳獲荳,源遠自然流長,根深必定蒂固,此在人天路上,感應論量一毫不差,若在當人分中,性命之學必須薦取,一念緣起無生,超彼三乘權學等見,然後齊修短、一延促,圓明了知不因心念,譬喻靜夜鐘聲隨扣擊以無虧,寒潭月影觸波瀾而不散,經年彌月,逢緣無礙,無礙逢緣,與從上佛祖安樂自在無異無別。」拍香几云:「還信得及麼?且緣起無生之旨,又在什麼處見?滿目山花開似錦,遍觀澗水湛如藍。」喝一喝,下座。
庵主請上堂,僧紫巖出位便喝,師云:「亂統底那裏來?」巖云:「蒼天!蒼天!」師云:「哭你底爺。」巖云:「更冤苦在。」師云:「猶要第二句。」巖拂坐具歸眾,師云:「恁麼去也。」乃云:「海鹽庵主出關來,到此山中扣法雷,正值春光三月裏,鷓鴣啼處百花開,歷落五峰是甚意,洞明心眼莫疑猜。」復舉:「昔日有僧問古德云:『如何是佛?』德云:『花藥欄。』據古德等閒一語,大似[A3]刺腦入膠盆,令古今一隊訝郎當漢隨聲逐色,不知何時得出脫去。」良久云:「斫卻月中桂,清光何處無。」便下座。
ᅟᅟ==[A3] 刺【CB】,剌【嘉興】==
順治甲午年季冬,師在姑蘇普安院受琴川眾護法請住本山維摩寺,於乙未二月廿四日入院,是日紳衿同大眾光伴受齋不陞座。
賓化上座同居士陸明皋、周峻卿等,請就資福院上堂,上首白槌竟,師云:「還有問話者麼?請出來舉似看。」居士徐公亮問:「法無定相,遇緣即宗,獅子嚬呻,正當籬邊菊綻,象王回顧,時逢葉落枝殘。和尚未到琴川[A4]已前,弟子有一問在和尚處。」師云:「昨日路中答汝了也。」進云:「杖挑日月明今古,手握乾坤孰敢窺。」師云:「又恁麼來。」進云:「金翅鳥王當宇宙,個中誰是出頭人。」師云:「與汝三十。」彥仙陳居士問:「承古有言:及盡去也,直得三世諸佛口挂壁上。是否?」師云:「山僧自領去。」進云:「自領且置,只如和尚遠離祖席駐錫海虞,今日陞座當為何事?」師云:「任汝覿面看。」進云:「是則便是,爭奈資福剎竿未肯點頭在。」師云:「速退,速退。」叔和顧居士問:「資福陞座即不問,此去杭城有幾程?」師云:「誰人傳此消息來。」進云:「雲裏帝城雙鳳闕,雨中春樹萬人家。」師云:「閒言語。」乃云:「雲從龍,風從虎,聖人作而萬物睹,此言聖人出世也。佛祖門內亦復如是,獅子窟中獅子哮吼,栴檀林裏栴檀圍遶。只如琴川一縣宰官居士,善男信女,千姓萬家,莫不皆知賓化上座于此宗奉三寶以開接待,作福者于此,齋僧者于此,置田者于此,放生者于此,至于諸方雪竇、天童、龍池列剎相望,諸善知識往來作法喜之遊,莫不在此挂錫焉。即山僧為法雲遊到處觀光,亦寓于此,所謂竿木隨身逢場作戲,法不孤起仗緣唱和。既蒙唱和,登于此座,說個什麼即得?莫是說禪說道得麼?禪道是所知理障。莫是說心說性得麼?心性是貼肉布衫。莫是說五宗差別、諸家異倡得麼?建立名言是門庭施設。莫是說三藏玄微、五教十門得麼?教家名相係陳舊葛藤,然而既不依如是等說,畢竟又如何施設?沒絃琴一張,無筋水百川,彈動天花落,洗空佛祖心。諸人恁麼會識,見日恒新,然後以一句作百千萬億句說,以百千萬億句攝歸于一句,且有說時顯無說底道理,無說時含有說底差別。所以宋朝蘇東坡居士悟得者個意旨,便說偈云:『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雖然山僧恁麼舉揚[A5]已是漏逗不少,卻與諸人看破。且如今日因緣聚會一句又作麼生道?滿目晴空多歷落,半塘秋水繞禪林。」復舉:「當時西天東印土國王問般若多羅尊者云:『眾僧皆看經,為什麼尊者不看?』般若多羅答云:『貧道出息不涉眾緣,入息不居陰界,常轉如是經百千萬億卷。』據般若多羅如是酬答,且道端的如何?」良久云:「鯨吞海水盡,露出珊瑚枝。是汝大眾還會麼?」遂喝兩喝,以拄杖卓一卓,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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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望後,性空上座同居士陸愛泉等請師到虞山院上堂,師陞座拈香云:「此一瓣香,爇向爐中,奉為現前各位宰官,并今日齋主普同供養,伏願各具圓明正法眼,照了世間出世間。」遂就座。上首白槌竟,師云:「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還有敲唱同時者麼?請出來探水看。」僧問:「聲後一句即不問,聲前一句是如何?」師云:「你來也。」僧擬議,師便喝,僧亦喝,師云:「汝又學我。」問:「千峰擁衛,萬木交參,猊座高登,未審和尚唱何曲調?」師云:「八八六十四。」進云:「果然陽春白雪,和者應稀。」師云:「錯註腳。」進云:「十字街頭展手,千峰頂上橫身,為復神通妙用?為復法爾如然?」師云:「你都沒分。」僧禮拜,師云:「敗也。」問:「法不孤起,遇緣即宗,法則不問,如何是虞山境?」師云:「面前好案山。」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闍黎且立地。」進云:「如何是人中境?」師云:「依舊恁麼來。」進云:「如何是人境俱奪?」師云:「你在那裏安身?」進云:「山山皆拱北,處處水朝東。」師云:「瞞老僧。」乃云:「鳥道玄途行到此,全提向上見風規,英靈忽爾當陽薦,萬仞懸崖撒手歸。且撒手歸後又作麼生?天如是空、海如是闊、山如是高、水如是長,所以唐五代時有天台韶國師示眾云:『通玄峰頂不是人間,心外無法滿目青山。』然則目前森羅萬象、草木叢林,動靜施為、見聞覺知,從本[A6]已來色色仍舊,人多不會,將為別有,向外馳求,以至盲修瞎煉,如蒸砂作飯,終不成事。試將眼前法法頭頭反覆窮究,總無元始,直下如大圓鏡光明透脫,無位真人覿露顯現,便與從來佛祖全提向上直指風規如符合節。」舉拂子云:「還信得及麼?若也信得,見月休觀指,歸家罷問程。其或未然,且待冷灰粒豆爆,管教梅蕊放南枝。」復舉:「宋時大慧杲禪師上堂,舉馬祖三不得話公案,時給事馮濟川居士在座,聞得便悟云:『某甲會也。』大慧問云:『汝作麼會?』濟川云:『恁麼也不得,囌嚕娑婆訶,不恁麼也不得,㗭唎娑婆訶,恁麼不恁麼總不得,囌嚕㗭唎娑婆訶。』大慧遂忍俊不禁乃說偈印證云:『梵語唐言打成一塊,咄哉俗人得此三昧。』然而大慧禪師大開爐冶煆煉賢聖,而濟川居士一似立在爐邊,拾得一柄金剛王寶劍,光天燭地令人膽寒。山僧今日忽有人問:『恁麼也不得,是如何?』山僧便答云:『且信一半。』又云:『不恁麼也不得,又如何?』山僧亦答云:『低聲低聲。』又問:『恁麼不恁麼總不得,是如何?』山僧又答云:『逢人但恁麼舉。』且道山僧如此拈提意在於何?」良久云:「數聲羌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遂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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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城縣永寧寺大機上座齎當道鄉紳書請師過本寺授戒,于四月八日本縣中尊同各官及眾鄉紳請上堂,師陞座拈香畢,乃云:「佛法週遍一切處,一切處週遍佛法,老僧到者裏,還有探竿影草者麼?若有請出來與老僧相見。」眾不出,乃云:「既無,自拈自舉去也。」復云:「佛佛授手,祖祖相傳,西天七四,東土三二,自曹溪鑒傳南嶽讓,讓傳馬祖一,一傳百丈海,海傳黃檗運,運傳臨濟玄,玄傳興化獎乃至首山念,念傳汾陽昭,昭傳石霜圓,圓傳楊岐會,會傳白雲端,端傳五祖演,演傳圓悟勤,雲礽繼起,奕葉相承,及六十七世傳到先師上密下雲老和尚,于人天眾前傳與山僧。且道傳底是甚麼意旨?豈不見釋迦老子最初便云:『法本法無法,無法法亦法,今付無法時,法法何曾法。』自後諸祖迭興,雖有玄機妙用,棒喝交馳,語言敲磕,七縱八橫,莫非顯發無相心印、正法眼藏,以致人天集會、四眾皈依,開豁見聞,明心見性以了生死。且性又作麼生見?就當人分上返而觀之,心不自心、性不自性,脫體全彰、圓同寶鏡,若官若貴、若男若女,即向者裏開悟得去、透脫將來,便與西天諸老古錐、東土一切尊宿,心心相契、念念不異,如水投水、似金博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乃至動遍動、震遍震、湧遍湧、擊遍擊,以見至真之道浩然大均。雖然如是,更須曉得如人滿口含霜,更不說霜之一字。還信得及麼?無影優曇香世界,不霑雨露自芬芳。」復舉:「當時宋朝蘇東坡參佛印禪師,印云:『此間無坐處。』坡曰:『借和尚四大為禪床。』印云:『今有一問,若答得即如所請,若答不得留此玉帶以鎮山門。』東坡即解帶置几上,印云:『老僧四大本空、五蘊非有,向甚麼處坐?』東坡擬議,印即呼侍者云:『收取玉帶。』然而東坡答得甚奇,佛印問得更妙,但惜東坡末後欠一轉語,輸卻玉帶,以成話柄。若是老僧當時做東坡,見佛印云四大本空、五蘊非有,便云:『和尚這一問,從何處發來?』印若擬議,便云:『不勞再勘。』東坡若下得者兩轉語,不惟免輸玉帶,一時亦見話圓。何為如此?擔荷如來正法眼,等閒勿落箭鋒機。」卓拄杖,下座。
比丘尼實相等為師預慶請上堂,師陞座,云:「向上底事如何舉揚?拈得眼睛,失卻鼻梁,南嶺起雲北山雨,倒騎玉象到他方,折得一枝無影樹,須彌倒卓隱天光。是汝諸人還覺眼前暗麼?雖然如是,[A7]已甚郎當。」復舉:「宋時大慧杲禪師問尼妙總云:『南泉不出方丈,莊上喫油餈,意旨如何?』總云:『和尚放某甲過,有個道處。』大慧云:『我放汝過,作麼生道?』總云:『某甲亦放和尚過。』大慧云:『爭奈古人公案何?』妙總喝一喝便出。據者尼妙總竊得佛祖巴鼻,便向人天眾前播弄爪牙,將南泉所喫油餈拋來擲去,光耀千古。外揚家醜當年事,賣弄家風也大奇。」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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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丙申年四月日,師在淮安鹽城縣永寧寺,受蘇州府長吳兩縣諸護法紳衿沈世奕、陸文衡、何謙貞、顧予咸、范周、沈荃、姚宗典、張封、周茂蘭等請,就堯峰山興福院開堂,於九月初一日入院,至
山門,云:「菩提路直,解脫門開,瑞鳳祥麟,一任往來。今日不須更彈指,幾重殿閣可徘徊。」以拄杖卓一卓,便進。至
佛殿,云:「過去釋迦佛不前,未來彌勒尊不後,不後不前其道綿延,山僧與於其間,又作麼生?旃檀林裏香風發,錦上添花三五層。」至
方丈,云:「披柔和衣,住法忍地,手眼沒多般,弘揚佛祖意,珠回玉轉見玄機,有意氣時增意氣,還有麼?」眾默然,復云:「且喜未吞鉤餌。」遂據坐。
當日沈府設齋請上堂,師至座前,拈請疏云:「此是郡中眾紳衿護法以文章三昧闡揚第一義天,敦請山僧到此主弘法化,可謂公驗分明隱藏不得,現前大眾欲要相聞,須向當堂朗讀一遍。」宣疏畢,以拄杖指法座云:「獅子法座深廣奚量,賢聖既登我亦頻上,擲拋自古栗棘蓬,領略全憑眾龍象。」便登,拈香云:「者一瓣香,天地之根、萬物之源,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聖躬,萬歲!萬歲!萬萬歲!伏願施以仁、布以德,萬姓樂唐虞之世,風以時、雨以時,八方享太平之年。者一瓣香,四海育秀、五嶽鍾靈,爇向爐中,奉為 滿朝文武天下官僚,蘇州 撫臺洎及本道本府本縣諸位高官普同供養,伏願等閒伸出絲綸手,撥轉禪宗正法輪。者一瓣香,巖廊柱石、法苑金湯,爇向爐中,奉為合郡鄉紳本山護法遠近檀那普同供養,伏願法門廣大心城護,名位福基世世昌。者一瓣香,火就燥、水就濕,同緣唱和,何分彼此,爇向爐中,奉為鄰封耆宿本寺禪德普同供養,伏願拈花微笑當年事,誓願維持此日心。者一瓣香,人天普見、遐邇共聞,次第九回拈出,爇向爐中,專為傳曹溪正脈三十四世天童本師上密下雲悟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遂[A8]斂衣就座。上首白椎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問如金聲玉振,答亦如玉振金聲,須是超方作者纔能如是。還有麼?請出來酬對看。」瑞光法侄孫中輿和尚出問:「建法幢、立宗旨,[A9]已知和尚處處金聲玉振,且今日風行草偃、水到渠成一句又如何見示?」師云:「天上有星皆拱北。」進云:「垂衣裳而天下治者又是阿誰?」師云:「誰能當此意?」進云:「如是則千峰勢到嶽邊止,萬派聲歸海上消。」師云:「老僧不敢。」輿禮拜退。問:「人境兩忘,太白一燈,朗耀主賓,合轍堯峰,萬物維新,扶起沙盆且止,登堂祝聖事如何?」師云:「只把堯峰作壽峰。」進云:「只如護法苦心,將何酬答?」師云:「一炷清香祝天祿。」進云:「恁麼則歡天動地千古敷揚去也。」師云:「有感必應。」問:「到處振曹溪宗旨,隨方闡臨濟家風,九坐大道場,今朝臨興福,龍象奔于座下,當陽一句請師道。」師云:「杲日天下照。」進云:「人天不謬殷勤請,法雨慈雲遍九垓。」師云:「又作恁麼會。」進云:「獅子窟中無異獸,象王步處絕狐蹤。」師云:「未許妄承當。」進云:「學人禮拜。」師云:「老僧何曾受。」問:「雲來千嶂麗,水到百江平,今日龍象交參,正當者個時節,和尚如何指示?」師云:「流布早也。」進云:「頂門有眼超群象又作麼生?」師云:「未是你底境界。」僧便喝,師云:「亂統禪和。」進云:「干木隨身,逢場作戲。」師云:「信汝一半。」問:「海天浩渺法界無邊,昨泛慈航今登寶座,請問和尚說何法要?」師云:「六四是八八。」進云:「法雷振起雲霞合,選佛場開花雨飛。」師云:「又恁麼去。」進云:「數十峰巒皆拜下,四維上下豈能齊。」師云:「不勞如是。」僧云:「恁麼則無處不流芳。」師云:「且謾謾。」乃云:「堯峰山上紫雲飛,昔日堯君到此歸,堯德彌施千萬世,普天匝地永光輝。山僧到此,亦賴範圍,青松作蓋,流水成溪,湖光奪目,山色可依,梵剎亦大,僧眾和怡,有時唱無生曲,憑諸衲子唱和,或時指第一義,聽其達者拈提,況吳門重地賢俊更奇,緇素相逢多諸白眉,識山僧于驪黃之外,擇水乳非異類可期,所以建法幢、立宗旨,須遇恁麼人方提恁麼事,不是恁麼人不提恁麼事。而今恁麼事既提也,則挑金燈于幽室,施白棒于當機,佛祖正脈於是流衍,先師法道在此傳持,契機契理如箭中的,脫妙離玄似蓮出泥,然後轉鐵牛機于無影樹下,展龜毛拂于有相光,時將謂超凡越聖,誰知空花暗抽一枝,更擬迴途復妙,須識語微亦涉支離,內外中間覓總無,黑馬生出白銀蹄。且▆功不宰一句作麼生道?清秋一片三吳月,照見小千及大千。」復舉:「當時青原思和尚問石頭遷禪師云:『汝從什麼處來?』遷云:『曹溪來。』思和尚乃拈拂云:『曹溪還有者個麼?』遷云:『非但曹溪,西天亦無。』思云:『汝莫到西天麼?』遷云:『若到即有也。』思云:『未在,更道。』遷云:『和尚也須道取一半,不得全靠某甲。』思云:『不辭向汝道,恐[A10]已後無人承當。』據兩尊宿激揚個事,極是直截痛快直至而今,如何是轉機接物底事?七十二峰高插漢,太湖無蓋古今揚。」上首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謝辭不錄)
ᅟᅟ==[A8] 斂【CB】,歛【嘉興】==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立大小執事上堂,僧問:「獅座復登,龍象整齊,內外雍肅,請師法令。」師云:「與汝三十棒。」進云:「一句分明蓋萬象,總教內外盡安寧。」師云:「蘇嚧蘇嚧。」進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勢長威獰。」師云:「節文落在甚麼處?」進云:「將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師恩。」師云:「自肯始得。」問:「古人道,獨掌不浪鳴,兩掌鳴摑摑。」又云:「獅子遊行不求伴侶,兩邊不著,請和尚道。」師云:「不妨左看右看。」進云:「如是則爍明燈于暗室,羅英俊于吳門。」師云:「去就自作。」進云:「某甲知恩有地。」師云:「有甚麼交涉?」問:「龍象既聚,選佛重開,師子兒來,如何交接?」師云:「交。」進云:「千峰頂上安宮殿,大地山河一掌中。」師云:「顛倒作麼?」僧喝,師云:「太鼓粥飯。」進云:「一句迥超從此出,當陽杲日印長空。」師云:「轉不相當。」僧歸位。問:「賓主交參合談何事?」師云:「缽囉娘。」進云:「一句分明今古外,大千沙界絕支離。」師云:「未解語脈在。」進云:「卓卓然彌古彌今,寂寂爾非聲非色。」師云:「且勿說道理。」僧一喝,師云:「學來底。」問:「正令當行,請師直指。」師便打,進云:「還是拋芥投針?還是兩彩一賽?」師云:「了沒交涉。」乃云:「大道虛玄,之乎者也,驀會其源,水銀無假,提綱挈領,空中走馬,語言應對,切勿矯詐,流通正法眼,何日得休罷,左輔右弼,懶安普化,必恭必敬,可知禮也,共把無腔一鐵笛,吹出雲光布天下。」喝一喝,下座。
師到瑞光寺,法侄孫中輿和尚請上堂,中公出問:「荒林蕭寺,古殿頹垣,得蒙和尚高陞寶座,致令緇素一時雲臻,既開鑿人天眼目,提持向上法門。未審向上之上,更有最向上者麼?」師云:「火裏蝍蟟啣月走。」進云:「昨蒙慈旨云佛照杲向佛殿裏忘卻香盒,又未知與今日考鐘伐鼓、豎拂拈椎時,還是同是別?」師云:「分身兩處看。」進云:「此一句如栗棘蓬、金剛圈相似,要諸人向者裏,吞不得處要吞,透不得處要透。」師云:「吞跳何礙。」進云:「能縱能奪、能殺能活。」師云:「不妨得汝證明。」笠雲法侄孫問:「高提祖印,四眾雲臻,請老和尚慈悲指點。」師云:「眉分八字。」進云:「現前有眼者見,有耳者聞。」師云:「汝自分曉始得。」進云:「寶塔光騰齊喝采,現前一眾報師恩。」便禮拜,師云:「露柱呵呵。」乃云:「教外別傳,直指之道,人人本有、個個不無,且在天而天、在人而人,只要具莫大之正信,便乃完全而自得。君王得之,端拱無為天下太平;大臣得之,興忠興孝;父母得之,居嚴秉慈;子孫得之,行孝行順;諸佛菩薩得之,三德圓明四無量心;聲聞緣覺得之,修禪入定,期出三界;衲僧得之,續佛慧命,接物利生。故法隨法行,法幢隨處建立,只要歸宗識旨,更勿節外生枝,則本有風光,隨時透脫,在此無此、在彼無彼。既無彼無此,則西來端的大意,當陽顯露,更無遮曲。所以古之人立門庭、建綱宗,只欲後人契其大同,有以七事隨身顯發向上,有以三句提持的旨,有以五位君臣回互當頭,有以九十七種圓相披歷意義,有以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玄會圓宗,譬如虛空不拒萬象,亦如大海普納百川,無法不爾,無心不然。只如驗在當前一句又作麼生道?四瑞騰空今古著,三吳法道藉斯興。」復舉:「當時三聖然禪師問雪峰存和尚:『透網金麟未審以何為食?』雪峰云:『待出網來向汝道。』聖云:『一千五百人善知識,話頭也不識。』峰云:『老僧住持事繁。』據兩古宿一激一揚、一挨一拶,有照有用、有收有放,若非久參禪士,莫能知其下落。中公侄孫久荷斯道,必諳其意,又請老僧登于此座舉揚一番,以見法門有人。若有僧問:『透網金麟未審以何為食?』老僧但答云:『烹取虛空髓。』若進云:『老老[A11]大大,話頭也不識。』但答云:『客由主裁。』復云:『今日因緣也大奇,提持向上要人知。』」卓拄杖,下座。
ᅟᅟ==[A11] 大【嘉興乙】,太【嘉興】(cf. 《嘉興蔵》(日本東京大學綜合圖書館藏續編第202帙第2冊第96圖右欄第7行))==
金府大房夫人陶氏,率男秉楠、秉樸,追薦本夫長源翁,設齋請上堂,僧問:「微雨乍收永日淚,淡雲靉靆昔時愁,愁淚欲收親欲度,無生一句請師酬。」師云:「潮去還歸海。」進云:「如是則涅槃城裏翻身轉,直踏毘盧頂上行。」師云:「月落不離天。」進云:「祖調金鼎當朝貴,父入無生出世奇。」師云:「不勞你讚歎。」進云:「不是當筵多祝贊,從來好事大家知。」師云:「瞞昧你不得。」問:「拈提向上宗乘獨露,正法眼藏薦修一句,未陞座以前布施了也。即今陞座後,合談何事?」師云:「九九八十一。」進云:「一重煙水一重山,一任從人罷往還。」師云:「你腳下一句作麼生道?」進云:「踏翻雲水路,何處不風流。」師云:「未信你在。」僧以坐具拂一拂,云:「爭奈者個何?」師乃呵呵。問:「石霜全施妙用,奪裴休玉笏于言前,金山把住要津,解東坡玉帶于句下。今朝檀越臨筵,和尚以何接待?」師云:「吒吒沙沙,歷歷落落。」進云:「一種沒絃琴,唯師彈得妙。」師云:「無眼人聽始得。」進云:「碧玉盤中珠宛轉,琉璃殿上月徘徊。」師云:「大似曾歷門庭來。」進云:「相逢話盡壺中事,重把仙書仔細看。」師云:「肯細細註腳。」進云:「道甚麼?」師云:「裝憨作麼?」僧一喝,師云:「信你有者一喝。」僧拂袖歸位。問:「吾道一以貫之,孔氏玄談[A12]已悉;動若行雲、止猶谷神,老聃奧義全彰。只如我佛世尊第一義諦,如何闡揚?」師云:「裂破舌頭。」進云:「即今長源護法在兜率天宮,聞聲贊言:『善哉善哉,和尚大慈愍故開我迷雲令我得入。』還肯不肯?」師云:「待汝裂破舌頭向你道。」進云:「恁麼則代護法禮拜。」師云:「居士說多謝。」問:「寒風颯颯吹人面,玉露盈盈潤客衣,自睹明星歸去後,直至如今更不疑。作麼生是不疑一句?」師云:「腦後看。」進云:「作麼生是有疑一句?」師云:「瞎卻你眼。」進云:「疑與不疑蒙師指,臨機一著事如何?」師拈棒便打,進云:「棒頭懸杲日,爍破正中天。」師云:「撈天摸地。」進云:「家家明月穿窗牖,處處霜凝徹骨寒。」師云:「太絡索。」問:「棒喝交參俱是遊戲三昧,不著色相一句作麼生道?」師云:「遊戲。」進云:「是法平等無有高下,許多大眾集立,和尚如何登座?」師云:「山如是高,水如是平。」進云:「和尚者一句,還是答在大眾分上,和尚分上?」師云:「有人證明。」進云:「當初只道茅長短,燒了方知地不平。」師云:「且喜汝招款。」進云:「和尚只得放過一著。」師云:「汝只得如此。」問:「生死元無定據,即今金檀越在甚麼處?」師云:「無眼人能見。」進云:「脫體無依向,甚麼處出沒?」師云:「好個消息。」進云:「識得個中端的意,十方世界現全身。」師云:「如何是個中意?」僧喝,師云:「者一喝落在甚麼處?」進云:「證明不妨。」師云:「證明你鼓粥飯氣。」乃云:「生從何來,突出難辨,死從何去,逼塞虛空,生本無生,兩重公案,死本無死,公案兩重,故古人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遂以拄杖卓一卓,云:「[A13]已故長源翁覺靈,就向者裏透脫分曉,便知本命元辰落處。既知本命元辰落處,自信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此個風光無限普,人間天上任安閒,更有溈山禪師云:『有句無句,如藤倚樹,癩馬繫枯樁,長年塞斷路。樹倒藤枯,句歸何處,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者兩則語在,會衲僧不妨戽水。」復舉:「當時龐居士問靈照女云:『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汝作麼會?』靈照云:『老老大大作恁麼語話?』龐居士云:『在汝分上又作麼生?』靈照女云:『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龐居士乃大笑。然龐居士大笑乃笑中有刀。據靈照女,既能奪機又能明機,奪機也一法不存,明機也流通正眼,于當機能奪,能縱,能照,能用,能收,能放,可謂法門中當家種草。今日金大夫人若問:『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如何?』山僧但答云:『今日大眾謝齋。』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一任參取。」乃卓拄杖下座。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請兩首座秉拂上堂,僧問:「踢脫千差,融通大道,如何是大道?」師云:「一亙晴空古到今。」進云:「雲從龍,風從虎。」師云:「汝且立在兩邊。」僧喝,師云:「汝氣急作麼?」問:「擊金鐘、鳴法鼓,第一義諦早[A14]已舉揚,更說個甚麼?」師云:「汝累我。」進云:「也是落三落四。」師云:「是誰之過?」僧喝,師云:「亂統。」僧又云:「落之七八九。」師云:「齷齪。」問:「堯峰摩漢秋天迥,果熟香飄事若何?」師云:「秋風多帶殺。」僧云:「自知時節去也。」師云:「秋露愈加寒。」僧云:「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師云:「弄光影漢。」僧云:「今古分明存不易,一輪紅日歷當空。」師云:「猶不了事。」乃云:「龍華宗,資福廣,久展化機有聲望,肯到此間提折鐺,傾湫倒嶽誰能算,騰踏楊岐三腳驢,一任獅猊共稱賞,擬將扣擊鐵門關,不妨用取遼天杖。」喝一喝,下座。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苕溪理學孝廉嚴居士至山,師上堂,僧競出問話,師云:「今日有不露頭角者在,不答話。」一僧云:「某甲今日失利。」師云:「且喜自道。」乃云:「三求嚴居士平素聞名不曾會面,昨日晦名易服而來,光訪禪道于語言,應接之間多見機教相扣、水乳相合,可謂湖海有知音,雖遠亦覿面。且作麼生說個知音底意?信口談來無個事,句投心竅喜恒新。」復舉:「當時駙馬李遵勗居士在谷隱禪師會裏,聞答崔趙公問徑山出家公案,忽然大悟,便作偈云:『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大小李遵勗,是個性燥漢,一腳踏到底,不見有淺深,為法門丈夫,千古誰能媲美。只如嚴居士今日在此,又如何相為?世出世間俱養晦,樵夫牧豎聖人心。」擊拂子,下座。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八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九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上堂九
開爐結制,居士徐敏吾祈壽,同黃啟愚、蘇于九設齋請上堂,問:「爐鞴宏開,七尺烏藤點鐵成金,法幢肇建,一枝白拂轉凡成聖,如何是直指向上一路?」師云:「者是順硃填墨來。」進云:「既是吞盡十方,因甚寸草不納?」師云:「為甚不領前話?」進云:「若然者,人人頂𩕳上放大寶光,個個腳跟下縱橫十字。」師云:「料掉沒交涉。」進云:「土宿夜遊南贍部,泥牛腳下火星飛。」師云:「㗭唎唦。」進云:「鐵花生碓嘴,遍界發馨香。」師云:「轉遠了也。」進云:「謝師答話。」師云:「救得差一半。」問:「衲僧家舉一明三,目機銖兩,因甚今日又畫地為牢?」師云:「是你帶累。」進云:「設有不甘衲子,掀倒禪床、喝散大眾又如何?」師云:「老僧不曾登座。」僧喝,師云:「亂喝作麼?」進云:「曾踏上頭關捩子,休將鸞鳳作烏雞。」師云:「不要詐明頭。」問:「號令人天須是作家宗匠,主張法席唯憑本色高人,從上宗乘即不問,臨機一句事如何?」師打云:「金剛手裏掀天棒。」進云:「即今一棒,與臨濟是同是別?」師云:「你試卜度看。」僧便喝,師云:「連棒打退始得。」進云:「等閒一句無私語,千古傳聞似怒雷。」師云:「低聲低聲。」問:「堯峰孤迥,八面風光,四眾雲臻,師登寶座,靈山一會,何似今日,如何是今日事?」師云:「描畫不成。」進云:「紅爐煆出無多子,一輪明月掌握中。」師云:「又落筆墨來。」進云:「也要和尚證明。」師云:「昧卻當機一著。」進云:「玉兔挨開碧海門。」拂袖歸位。師云:「太不領話。」問:「轉天關,盡在舌尖定當,迴地軸,全憑掌上分明。去此二途,和尚如何接人?」師云:「老僧無舌又無手。」進云:「一言超影象,不墮古人風。」師云:「猶有舌頭在。」僧喝,師云:「那裏學來。」進云:「恁麼則好手手中呈好手,紅心心裏中紅心。」師云:「是你眼花。」進云:「某甲禮拜去。」師云:「老僧全不受。」問:「拈起也龍吟虎嘯,放下也月白風清,不拈不放,如何施設?」師云:「須彌山。」進云:「恁麼則孤峰絕頂垂綸坐,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被你註腳。」進云:「臨機一句,縱奪得妙。」師便打,僧無語,師云:「墮也墮也。」僧云:「破也破也。」師云:「自招其禍。」問:「飄飄葉落樹頭空,昔日今朝事不同,唯有山中楖栗子,頂天立地振家風。者箇且止,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無鹽又無米。」進云:「恁麼則威音那畔登猊座,獅子逍遙直入時。」師云:「那有閒氣力。」進云:「有意氣時增意氣。」師云:「老僧忍饑不暇。」問:「凡聖交參即不問,霜風拂面意如何?」師云:「寒。」進云:「如是則人人頂天立地也。」師云:「與你沒交涉。」進云:「雲開見日,獨耀乾坤。」師云:「白雲迷卻。」乃云:「狸奴白牯結同參,泥捏金剛肯指南,驀會其中端的意,無心碗子笑瞿曇。於是了知百千三昧無量玅義,未是平等性智,三千大千世界及無量無邊香水海,亦非圓覺,伽藍蓋三千大千猶屬事障,無量玅義亦係理障,事障理障並遣,人空法空頓除,翻身格外,手眼多殊,等閒拈一莖草,便是佛祖鉗錘,信手畫一圓相,亦為大開爐韝,從教人天于此鍛鍊,龍象在此鉗錘,身心透脫,任運無為。且作麼生鉗錘?又如何鍛鍊?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兩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奪人不奪境也,覿體承當須喫棒;奪境不奪人也,造到玄玅俱捋下;人境兩俱奪,纖悉不存;人境俱不奪,天下太平。受得者番毒手,則披三種衣、居三眼國,敲空作響、擊木無聲,南山舉足北山行,纔見得臨濟宗風自來迥別,堯峰手眼亦是不差。正當恁麼時,迥脫羅籠一句作麼生道?海底泥牛啣月走,巖前石虎抱兒眠。」復云:「居士欲齋一藏僧,敬來此會禮金仙,更祈壽筭多彌衍,願與須彌岫比肩。」乃高聲云:「大眾與他證明始得。」乃卓拄杖,下座。
常熟鄉紳喜賡王居士到山,師上堂,僧問:「打鳳羅龍敲骨取髓即不無,今日事作麼生?」師云:「無星秤子稱不起。」進云:「承言者喪、滯句者迷,如何是不借借?」師云:「不妨超超。」進云:「恁麼又爭得?」師云:「誰是其人?」進云:「黃金自有黃金價,終不和沙賣與人。」師云:「汝猶賣弄。」僧喝一喝,禮拜,師云:「醜。」問:「山深路僻車馬應稀,居士得得到山,未審有何垂示?」師云:「絃音一曲向人彈。」進云:「昔時王常侍,今日王喜翁,是同是別?」師云:「汝辨別看。」進云:「王常侍云:者一堂僧,又不看經又不習禪。還成褫伊?還不成褫伊?」師云:「一字不著畫。」進云:「只如臨濟云:總教伊成佛去。又作麼生?」師云:「亦好三十棒。」進云:「金屑雖貴,落眼成翳。是承當?不是承當?」師云:「問取闍黎。」進云:「佛教儒宗一肩擔荷。」師云:「阿師莫踏兩頭船。」有僧出眾,豎拳云:「不得喚作拳頭,畢竟喚作什麼?」師云:「露。」進云:「萬象恒談無晝夜,靈山一會古今傳。」師云:「曲安註腳。」乃云:「正心君子、樂道宰官,長慕西來大意,立志欲透禪關,老僧在于虞山駐錫,常來聚首,物外盤桓,而今既應堯峰之席,亦來垂顧,不懼時寒,如天降瑞,一寺同歡。更須曉得,老僧與王居士會心在乎物表,符契貴其默參,所以今日更無機用語言,正是相見又無事,不來還憶君。記得春間在虞山,言其萬物從四象生,四象從兩儀生,兩儀從太極生,太極從無極生,只如無極從何處生?喜翁居士答云:『到者裏卻不會。』老僧將居士手臂一捏,云:『向者裏薦取。』居士彼時亦唯唯而去,今日人天眾前輒為舉似去也。」便下座。
沈府太夫人設齋,請上堂,僧五始問:「昔日德山托缽下法堂,雪峰云:『鐘未鳴,鼓未響,托缽向什麼處去?』此意如何?」師云:「一任傍敲。」進云:「德山老漢低頭歸方丈,又作麼生?」師云:「壁立萬仞。」進云:「只如舉似巖頭,頭云:大小德山未會末後句。恁麼道,還是肯語不肯語?」師云:「家富小兒嬌。」進云:「巖頭密啟其意,未審密啟箇甚麼意?」師云:「無風荷葉動,決定有魚行。」進云:「至來日上堂,果與尋常不同。那裏見他不同處?」師云:「杷柄在他手。」進云:「巖頭道:雖然,也只得三年活。向甚麼處定當?」師云:「且信一半。」進云:「德山果三年而逝。與巖頭前話相去多少?」師云:「赤眼偶遇火柴頭。」進云:「若無舉鼎拔山力,千里烏騅不易騎。」師云:「在汝自念,干他甚麼事?」進云:「只如堯峰今日缺供,大眾持缽出山,與德山持缽相去多少?」師云:「一采兩賽。」進云:「恁麼則古今無異轍也。」師云:「任汝合將來。」進云:「知音不在頻頻舉,作者須知暗裏驚。」師云:「老僧耳聾。」僧云:「且放過一著。」師便喝,乃云:「此道無窮際,如何契得全,心空了何法,寂爾一長天。分明一念,不涉其年,山上鯉魚啣月走,不勞野老更安筌。檀信設齋奚樣福,火裏花開朵朵蓮。」遂喝一喝,下座。
上堂,僧問:「世尊拈花意旨如何?」師云:「突出難辨。」「迦葉微笑意旨如何?」師云:「看破了也。」「即今老和尚獨踞猊座,龍象如雲,未審眾中更有阿誰解笑?」師云:「獨汝不唧溜。」進云:「丈夫自有沖天志,不向他人行處行。」師云:「強出頭來,堪作什麼?」僧云:「難瞞作者。」師云:「不知掩彩。」問:「金果乍香群鳥集,冰壺發燄幾人知。」師云:「汝還信得及麼?」進云:「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師云:「誰許你賣弄。」問:「淨裸裸赤洒洒,且道是什麼人境界?」師云:「正好打。」進云:「盡大地是荊棘林,透過此關能有幾人?」師云:「獨汝過不得。」乃云:「有問有答,撩鉤搭索,無問無答,填溝塞壑。援引機緣,灶邊木杓,施棒用喝,秦時𨍏轢。總不恁麼來,多苦少樂,更不恁麼去,千差萬錯。無面目人開眼笑,沒隙太虛飛一鑿。」遂拋拄杖云:「看!看!」復舉:「昔日世尊敕阿難云:『食時將至,汝應入城持缽去。』阿難應諾,世尊云:『汝既持缽,當依過去七佛儀式。』阿難云:『如何是七佛儀式?』世尊召阿難,阿難應諾,世尊云:『持缽去。』據世尊,向急忙中抉箇眼目,要人諦信衣缽有源,不致世諦流布,可謂恩大難酬。爭如堯峰寺中諸位上座托缽入城、駕一舟航時,大兵往來被衙役封鎖不能挽回,幸得 撫臺道尊及府縣諸位官長各批文發回,可謂一缽含藏天地寬,龍天陰助送將還,衲僧應有超方句,七佛機玄亦透關。雖然據款結案,亦須信得托缽功高,不是等閒。合寺大眾,更當信取始得。」便下座。
初一日,武林㞾龍菴性然禪德請上堂,僧問:「若論佛法,自有時節因緣,如何是時節?」師云:「胡地冬抽筍。」進云:「滴水滴凍去也。」師云:「節外又生枝。」乃云:「日日日是好日,大道縱橫明歷歷,于此透過頂門關,熾然說法不干舌,碗子撲落地,拈來卻是碟,且道意旨如何?笑殺東村王打鐵。」便下座。
脫塵上座領松江居士周本源、王君英等請上堂,師陞座云:「雲從龍,風從虎,意旨如何?若答得相當,老僧上堂[A1]已畢。其或不然,老僧自拈也。雲從龍,風從虎,箇箇有心向上路,堯峰寺裏覿面提,眼不聾兮耳不瞽,驀爾翻身格外行,方信禾山解打鼓,聲光落落見端倪,博地凡夫成佛祖。」復舉:「當時龐居士問馬大師云:『不昧本來人,請師高著眼。』馬祖直上覷,龐居士云:『一種沒絃琴,唯師彈得玅。』馬祖直下覷,龐居士便禮拜,馬祖乃歸方丈,龐居士云:『適來弄巧成拙。』據馬大師直上覷而又直下覷,大似持缽不得詐道不饑,龐居士云:『一種沒絃琴,唯師彈得玅。』可謂外揚家醜,檢點將來,二俱失利。今日忽有人問老僧云:『不昧本來人,請師高著眼。』老僧但答云:『徐行踏斷流水聲,縱觀寫出飛禽跡。』此語有兩負門,若檢點得出,不妨伶俐。」卓拄杖云:「去。」罷歸方丈,有僧問話,師打侍者云:「他說什麼?」其僧猶進語,侍者亦打僧,師云:「喫酒索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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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卓然上座領惟友王居士請上堂,僧問:「風雲際會龍象交參即不問,如何是昭昭靈靈邊事?」師云:「觸著磕著。」進云:「如何是夢中主?」師云:「老僧不曾睡。」進云:「無夢無想主人公,畢竟作麼生?」師云:「老僧不識。」進云:「只如枕子墮地,與睹明星相去幾何?」師云:「盞子撲落地,碟子成七片。」進云:「恁麼則將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師云:「與你分上無交涉,▆▆▆要大眾證明始得。」師乃云:「悟道釋迦去不回,叢林歲歲食香糜,咸言多少奇特處,誰識奇中更有奇?只如釋迦未出世時,未到雪山時,未睹明星時,以至明星未出現時,者一著子落在什麼處?」遂以拄杖卓一卓,云:「若向者裏見得徹透得明,則人人指天指地,箇箇點胸點肋,譬如壯士不借他力,獅子遊行不求伴侶。所以道:釋迦未降生,達磨未西來,佛法遍天下,談玄口不開。如是則釋迦睹星悟道[A2]已落第二頭,後來拈花示眾亦落第三首,乃至施設教網撈摝人天,大段多種周遮。故昔日米和尚問仰山禪師云:『今時人還假悟否?』仰云:『悟則不無,爭奈落第二頭何?』據仰山,可謂焦磚打著連底凍,直截提持更無委曲。雖然如是,老僧亦合喫空王一棒。何故聻?從前汗馬無人識,只要重論蓋代功。」便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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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宗乾三法師俗姓管,到寺相訪師,上堂,僧問:「把斷四時節令,收回劫外春風即不問。」以手策眉毛云:「且道者箇喚作什麼字?」師云:「一任頷下生。」僧又將腳畫圓相,自立其中,云:「者箇是什麼義?」師云:「自[A3]己塗卻了也。」進云:「有一人氣吞佛祖、眼蓋乾坤,到來且安在何處?」師云:「朝打三千,暮打八百。」僧舉坐具云:「坐具空中吼,千峰盡點頭。」師云:「死活也不知。」進云:「觀音崖聽無生法,湖水呵呵笑不休。」師云:「從新露布。」乃云:「海內聞名數十年,未曾覿面共談禪,今朝來到堯峰寺,議論風生亦透天。然而教中玄玅理致科目名相,猶如人家廳堂柱礎門庭戶牖,歷然不紊自成家法。但突出頭地一句作麼生道?翻身擲過太虛外,一任眉毛頷下生。」喝一喝,便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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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傾張居士為尊夫人五十歲壽設齋,請上堂,僧問:「無雲生嶺上,有月落波心,翠巖與石霜,前後一樣語,得失在什麼處?」師云:「何妨移星換斗。」進云:「莫是言中有響、句裏無私麼?」師云:「汝檢點他不著。」進云:「今日有人問和尚:如何是佛法大意?又作麼生?」師舉拂云:「一拂三千界。」乃云:「人生乃何始,歲歲見生朝,青春五十載,瑞氣發靈苗,菩提心弗昧,般若智彌昭,受用莫大風光世法、佛法逍遙;龜齡鶴算,止屬外篇,松壽柏年,亦非內紹。且如何是莫大風光?但看堯峰峰頂月,清光何處不通宵。」復舉:「當時有僧問古德云:『如何是佛?』古德答云:『即汝便是。』僧云:『如何保任?』古德云:『一翳在目,空花亂墜。』據古德答語,放去較危、收來太速,一時機語不勝徑庭。老僧今日亦有一偈舉似大眾:即心是佛人人具,箇箇應須紹佛燈,信得靈山曾受囑,塵勞之內入無生。還信得及麼?」遂卓拄杖,下座。
元旦知浴慈光上座領平湖善護菴一音菴主請上堂,師陞座,拈香祝聖畢,乃云:「昨夜火盆竹爆開,簇新日月碧天來,蒼生仰望無窮意,五穀豐登大快哉,更語年頭新佛法,燈籠露柱共徘徊。」驀拈拄杖,云:「拄杖子𨁝跳三千大千世界,直得觀音起舞,彌勒翻身,龍女獻珠,善財合掌,拄杖子且云:『天人群生類,皆承此恩力。』」復舉:「當時僧問九峰虔禪師云:『祖祖相傳,復傳何事?』九峰云:『釋迦慳,迦葉富。』僧云:『如何是釋迦慳?』峰云:『無物與人。』僧云:『如何是迦葉富?』峰云:『國內孟嘗君。』僧云:『畢竟相傳底事作麼生?』峰云:『百歲老人分夜燈。』據九峰,一語之下明緇素,一語之下定差別,一語之下啟道脈;若論祖祖相傳底事,分明未在。今日若有人問山僧云:『如何是祖祖相傳底事?』山僧但答云:『天下太平,萬民樂業。』若云:『恁麼答話,未夢見在?』山僧便與一棒云:『不妨疑著。』」遂下座。
爾服同澗月二上座,領嘉定居士陸君留、張雲臺等請上堂,僧問:「麟栖鳳舞現千年之瑞氣,大人相現作萬古之津梁,如何是大人相?」師云:「一拳拳倒黃鶴樓。」進云:「銀山透玉筍,鐵壁長新蓮,是如來受用?是維摩受用?」師云:「一踢踢翻鸚鵡洲。」進云:「沒絃琴奏須彌舞,大闡洪音滿帝都。」師云:「是何言歟?」進云:「赤條條地空三界,縱橫無處不稱尊。」師云:「未是放身處。」僧以手點空,云:「當軒指出春風面,為瑞為祥遍界春。」師云:「轉轉錯看。」問:「昔日韓文公參大顛和尚云:『弟子軍州事繁,佛法省要處,乞師一語。』顛良久,意旨如何?」師云:「放憨。」進云:「三平侍者在傍敲禪床三下,顛云:『作麼?』平云:『先以定動,後以智拔。』意旨如何?」師云:「私通車馬。」進云:「韓文公云:『和尚門庭高聳,弟子在侍者邊得箇消息。』且道他得箇甚麼消息?」師云:「窺覷許他。」進云:「只如老和尚門庭高聳,眾居士得得到山,且道在那裏得箇消息?」師云:「看棒落處。」問:「把住則乾坤失色,放行則瓦礫生光,正恁麼時,把住即是?放行即是?」師云:「絞。」進云:「水窮山盡處,風起月明時。」師云:「雨下階前濕。」進云:「坐斷千差猶點額,密移一步看飛龍。」師云:「風來樹有聲。」僧喝,師云:「顢頇。」乃云:「嘉定縣是老僧舊遊之地,合城善友與老僧夙有因緣道契,老僧繼席天童,亦曾天童設齋,在徑山開法,亦到徑山獻供,於福嚴興造,亦曾贊助,而今在此堯峰建立法幢,亦復如是,更請老僧上堂為人說法,可謂財法二施,等無差別。且法又作麼生說?祖師門下,只有明心見性、成佛作祖之法門。只如心又作麼生明?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性又作麼生見?性無形段、性非色相性無邊表,如大圓寶鏡,非內非外,佛祖與博地凡夫一體,凡夫亦與佛祖無異,非勝非劣、非得非失。古人要人有箇入路,別提持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道是箇甚麼?』蓋心有分別故、佛有知覺故、物有對待、故。三者透脫得去,則當陽披露,直下顯揚。現前若有英靈衲子、俊俏禪和出來云:『者老漢說心說性,成得甚麼邊事?』老僧更說一偈,略為鞭影:硬如綿帛軟如鐵,等閒咬著見重牙,頂門忽具摩醯眼,不動腳跟駕白車。還會得麼?」便下座。
解制,知浴慈光上座領法淨菴主請上堂,僧問:「和尚陞座鐘鼓齊鳴,若聞聲即著有句,若不聞即著無句,去此二途請道。」師云:「瞎。」進云:「忽有無耳人,還聞聲否?」師云:「汝不是無耳。」進云:「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裏聞聲始得知。」師云:「元來。」問:「當陽一著眾眼難瞞,末後一機千聖端的,拈卻兩頭中間不立,如何進步一竿頭?」師云:「踏翻船子。」進云:「樞輪轉處難迴互,又作麼生?」師云:「如何是你樞輪?」進云:「無根兮得活,離地兮不到。」師云:「照顧眉鬚。」問:「庭前殘雪[A4]已消盡,門外春風撲面來,會得箇中消息子,當陽一句在其中。如何是其中意?」師云:「舌頭在口。」「如何是當陽句?」師云:「八面玲瓏。」進云:「意句[A5]已蒙師指示,主賓分袂又如何?」師云:「闍黎自闍黎,老僧自老僧。」進云:「可謂獅子座前獅子子,爪牙未露[A6]已翻身。」師云:「沒你分。」進云:「明知肯許潛龍意,免向灘頭借水波。」師云:「且喜埋沒。」問:「解開布袋放群獅,踏遍溪山得自由。如何是得自由句?」師云:「緊俏草鞋。」進云:「長笑一聲天地窄,崢嶸牙爪露人前。」師云:「未得自在。」僧拂坐具云:「到處得縱橫。」師云:「羞不識。」問:「際會風雲即不問,超方獨步事如何?」師云:「快走。」進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勢長威獰。」師云:「別人道過。」進云:「爭奈學人何?」師云:「救不得。」乃云:「結制也踞虎頭,解制也收虎尾,不解不結第一句下明宗旨。宗旨既明也,南天台、北五臺,去底去、來底來,中途遇著別寶波斯,驀指衣下神珠,照天燭地,不受塵埋。老僧不動腳跟,眼觀宇宙一似崖柴,拄杖肩挑千嶂月,從教四海動風雷。」復舉:「臨濟祖師云:『有一人常在途中不離家舍,有一人離家舍不在途中,且道二人那箇合受人天供養?』據臨濟祖師,心跨兩頭遽成二見,非特不能受人天供養,即時中滴水也消受不得。老僧者裏所見不同,若在途中超宗異目,若在家裏透脫自在,其或回頭轉腦,不免墮坑落塹。且道意旨如何?雜花林裏過,一葉不沾身。」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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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治丁酉春,師在堯峰,眾護法請師再住福嚴寺,於立夏後三日入院。即日居士黃耳鉉、蔡辰生、鍾玉音,設齋請上堂,師登座,拈香畢,乃云:「宗乘廣大法門,須是大力量人徹底承當,若承當得也,則堪共建此大法幢、立大宗旨,與諸人天開大眼目、明正知見,然後信知儒釋不二、凡聖無差,靈光透脫、機用宏大,不孤靈山受囑,堪為禪宗種草。只如今日重振規模一句又作麼生道?昔日殿樓應托起,家珍運出莫遲疑。」下座。
居士曹樂山、徐愛泉、王慕塘請上堂,師陞座,舉拂子云:「如何是西來意?桑青麥又黃。若向者裏薦取,則祖道芬芳;其或未然,則世諦流布。所以云:道遠乎哉?觸事而真。聖遠乎哉?體之則神。折旋俯仰無非是劫外風光,行住坐臥不離心性本源,衣下神珠常顯煥,摩醯正眼廓週沙。」復舉:「昔日僧問雲門文偃祖師云:『如何是和尚家風?』偃祖答云:『有讀書人來報。』今日忽有人問老僧:『如何是福嚴家風?』但答云:『且喜鍾解元來遊法社(是日鍾翁到會)。』更述一偈以見大意:金榜題名最上頭,香風吹起到天遊,佛燈多賴玉人撥,照耀乾坤永不休。」便下座。
請上堂,僧問:「福嚴勝地重增氣,萬象森羅盡發輝,古佛再來興舊剎,尋常顯現玉麒麟。如何是玉麒麟?」師云:「不許描畫。」進云:「恁麼則騰空自在,遍界全彰。」師云:「汝睹他腳跟不著。」乃云:「佛祖之道具在博地凡夫,其猶明珠在於濁水是水皆清,亦如寶鏡架於長空無物不照,即染有無累之功,即聖有涉凡之德故。僧問歸宗禪師云:『如何是佛?』禪師答云:『即汝便是。』又僧問法眼:『如何是學人自[A7]己?』眼答云:『丙丁童子來求火。』若向此兩轉語分曉諦當,則在凡不減、處聖靡增,直下脫塵離念,亦見隨流合妙。只如凡聖同根一句作麼生道?蕩蕩一條官驛路,晨昏曾不禁人行。」復舉:「洞山不安,僧問:『和尚病,還有不病者麼?』山曰:『有。』曰:『不病者還看和尚否?』山曰:『老僧看他有分。』曰:『和尚看他時如何?』山曰:『老僧看他時,則不見有病。』據洞山,以病與自[A8]己分作兩箇,未免令人檢點。今陸居士既然有病,當了其即病非病,則主人公時時現前,便與古人把手共行,灑灑落落、快快活活,更無疑矣。再說一偈表明其意:即病非病天地廣,非病即病乾坤闊,能向兩般俱透過,五欲塵勞成解脫。」乃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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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8] 己【CB】,巳【嘉興】==
雲間茂生張居士請上堂,師登座云:「栗棘蓬與金剛圈,阿誰跳兮阿誰吞,唯有英靈奇特子,橫三豎四自超方,拄杖擊碎虛空髓,出言吐語響瑯瑯,居士欲知西祖意,亦須格外肯承當,所謂見義勇為,見賢思齊,最上懸崖能撒手,西江吸盡杳無痕,寄語茂生諸居士,等閒莫蹉好時光。」即下座。
孝廉徐昌治同治喪孝子升貞等,請為亡過光祿寺型唐翁對靈小參,師陞座云:「夫道也,非遠非近、無方無所,惟博厚君子識見精明、休心體合,日用尋常多見自得。型翁老居士與山僧,一門三代相契,每相逢聚首之時,多談此道,以知深契無修無證、非得非失之大本宗源。古賢所謂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今年正值九秩大誕之時,山僧不遠數百里特來祝慶,不意先臥病在床連綿半箇餘月,雖有苦痛之狀,然亦不曾向外馳求,以見盡道之意。於前晚四鼓時候,忽啟手足倏爾長往,可謂死生同一際,去來亦一時。死生既同一際,則死猶生,去來既共一時,則去亦猶來,且道型翁即今在什麼處?欲識先生真面目,清風明月樂徘徊。」
順治丁酉仲夏,師在福嚴寺,徑山僧同眾護法請師再住徑山興聖萬壽禪寺,即日設齋請陞座,僧問:「語溪法令正初行,野水鯨波杖底生,坐看魚龍競變化,詎知雙徑又重迎。正恁麼時,如何是不負來機一句?」師云:「隨處起清風。」進云:「來機既赴,祖庭生色,如何是開鑿人天一句?」師云:「與汝頂門一錐。」進云:「如是則學人不動腳跟,深沾法乳了也。」師云:「自納敗闕。」乃云:「有往必有復,有去必有來,此是世間尋常之理。山僧昔年於徑山開法四載,山門庶務悉有頭緒,曾修《五燈嚴統》一書,因諸方有異同之見,乃風吹出山,迄今又覺三載矣。茲蒙 撫臺陳大檀越批文,准合寺眾僧及各護法鄉紳重復修其書啟,敦請山僧依舊到彼弘揚法化。此雖轉折之事,其實亦為美舉,合山境物多賴光新。 撫臺功德高大如天、博厚似地,朝持暮誦,無能報其萬一,唯祝官星長耀、祿位彌堅,佛光有靈,必不虛照。但山僧望七之年,精神不逮,常住事業不敢承領,一切契券山場庶務,仍憑監院及眾耆舊掌管。山僧雖然允其再請歸山,唯一心一意與十方衲子主盟斯道,以圓昔日舊時公案,除此之外,更無他志,況此福嚴寺基業亦大不能釋手,諺云:有頭必定有尾,有始豈復無終?在寺衲僧凡發心出力相助者,切勿懈怠,只如有感必應一句又作麼生道?幸得天臺垂雨露,山川草木盡敷榮。」復舉:「宋時有胡文定公曾參上封秀禪師,契悟之後作頌一首,發明南泉和尚斬貓公案云:『手握乾坤殺活機,縱橫施設在臨時,玉堂兔馬非龍象,大用堂堂總不知。』據胡定公,具正法眼藏、明差別智門,只此一頌,深契南泉機用,千百年後為宰官眼目。且昔年 秦撫臺公斷,而今 陳中丞批文,不妨兩彩一賽,更說小偈以表明之:一手抬兮一手搦,十分[A9]佳話播皇州,衲僧一任傳消息,鳳舞鵬騰兩徑遊。」卓拄杖,下座。
ᅟᅟ==[A9] 佳【CB】,隹【嘉興】==
性然禪德引何奉山、繆敬宇兩居士請上堂,師登座,云:「錢塘江上浪如銀,淨明清眾行門深,佛祖家風於是見,不知那箇是知音。幸有信從兩居士,設齋到此扣談心。」遂拍香几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透脫翻身,了無迷悟,日用頭頭不染塵,管教灑落無窮好。如是則淨明院與維摩法門不異,現前眾與賢聖非差,肯向當陽開隻眼,方知此道廓週沙。」復舉:「當時有僧問古德云:『如何是學人自[A10]己?』古德答云:『丙丁童子來求火。』據古德答一轉語,當頭指點要人啟悟,珊瑚林裏起清風,八面玲瓏非草草。還會麼?現成公案,不須別討。」喝一喝,便下座。
ᅟᅟ==[A10] 己【CB】,巳【嘉興】==
靈源菴監院克先上座,引檀越黃若美等請上堂,師登座,云:「還有問話者麼?請出來作箇探竿。」僧達真出問云:「和尚從杭州來,還知蘇州信麼?」師云:「昨日向汝道了也。」僧云:「恁麼則有星皆拱北,無水不朝東。」師云:「不是如此消息。」僧一喝,師云:「郎當不少。」乃云:「夫道也,本乎無言,然亦因言以顯其道。無言也,寂寂爾,湛湛焉,上下四維覓其形段了不可得;因言顯道也,隨緣赴感,接物利生,現成自性,本來成佛,煩惱不外菩提,無明即是佛性。了得如斯天性佛,青蓮火裏透天香。」
行崇菴主七十歲請上堂,僧問:「雨落地下濕,天晴日頭出,明甚麼邊事?」師云:「時分不相應。」進云:「個個眼橫鼻直,人人腳跟踏地,還許他受用也無?」師云:「自分曉始得。」進云:「山河大地呈正眼,十方世界現全身。」師云:「一腳踏破。」乃云:「七十年來夢裡春,根身器界是浮塵,了得身心原是佛,微塵剎土現全真。所以道:一處真,處處真,塵塵盡是本來人,真實說時聲不現,正體堂堂沒卻身。既沒卻身,今日事又作麼生?記得有人從北京來,一路覓個人參附子了不可得,問著心肝脾胃杳然不知。雖然如是,鉤到不疑之地,也須實證、實悟始得。」復舉:「當時世尊在忉利天為母說法,將欲下界時,諸比丘出城迎接,有蓮花色比丘尼越眾大僧而往前迎,世尊見云:『蓮花色比丘尼,汝何得越大僧而來見我?汝雖見吾色身,不見吾法身。須菩提雖在巖中宴坐,卻見吾法身。』蓮花色比丘尼無語。惜乎,比丘尼當面蹉過。當時老僧若做比丘尼,便問云:『世尊除色身外,向何處以見法身?』若下得此一問,管教世尊結舌有分,千百世作女眾英標豈不快哉!更作一頌:法身色身兩舉揚,個裡誰能作主張,唯有超宗異目者,騰騰任運見風光。」卓拄杖,下座。
居士楊修之、金常白請上堂,居士問:「十年不見,面目儼然,特特問訊和尚如何?」師云:「老僧近日有病。」士云:「且喜堂頭老漢憂悲苦惱半點也無。」師云:「何不領前話。」士云:「謝教。」師云:「前話如何?」乃云:「佛祖之道,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性若一見,心華發明,炤十方剎,如優曇缽花時一顯現,若僧若俗靡不歡喜多生稱贊。清蒲眾居士插草為標,興崇佛宇,建功立業,當有壯觀,往來衲僧,在彼寄宿,如入香林,是身皆香,滿眼滿耳無非是自得之意,且道以何為驗?談玄說妙恒沙數,那個男兒摸壁行?」復舉:「當時南嶽讓禪師初參六祖大師時,六祖云:『什麼物恁麼來?』南嶽讓彼時無語,過六年忽對六祖云:『說似一物即不中。』六祖云:『還假修證也無?』南嶽讓云:『修證則不無,污染即不得。』六祖云:『即此不污染,便是諸佛之所護念。汝既如是,吾亦如是。』據南嶽讓云說似一物即不中,又云污染即不得,分明描不成兮畫不就,脫體見風光,何從立窠臼。會得如斯過量人,雷轟電掣當白晝。還會得麼?」遂卓拄,杖下座。
宗達禪德引孝廉陸集生、居士周公禮請上堂,師云:「還有問話者麼?請出來與老僧相見。」僧問:「師為法王,於法自在,建法幢、立宗旨,為眾為[A11]己?為[A12]己即且置,如何是為眾一句?」師云:「今日接闍黎。」進云:「有問有答,盡落今時,格外玄機,請師一指。」師云:「腦後看。」進云:「出群須是英靈漢,法戰還他獅子兒。」師云:「闍黎未到恁麼田地。」進云:「和尚不得壓良為賤。」師云:「話不虛傳。」問:「龍吟霧起,虎嘯風生,是衲僧家尋常茶飯,入廛垂手,一句作麼生道?」師云:「與汝三十棒。」僧禮拜云:「全體獨露去也。」師云:「如何是全體顯用?」僧喝一喝,師云:「又是兩個。」僧云:「親言出親口。」師云:「贓證現在。」乃云:「昔年曾到此,今日又復來,闡揚正法眼,一任笑盈腮。佛法禪道,現成公案,真如佛性,固有風光,向此體貼得去,則不唯隨處作主,亦且遇緣即宗。是僧是俗,莫不含其妙光,個個具透脫一路。譬如春風,了無向背,是樹皆花;朗月當空,無心炤物,是水皆現。所以道有水皆含月,無山不帶雲。只要履踐分明,更莫墮偏落臼,豈不見道:果熟猿兼重,山遙路不迷。」復舉:「當時雲蓋問石霜云:『萬戶俱閉即不問,萬戶俱開時如何?』石霜云:『堂中事作麼生?』雲蓋曰:『無人接得渠。』石霜曰:『道也太殺道,也只道得八成。』雲蓋曰:『未審和尚作麼生道?』石霜曰:『無人識得渠。』據兩轉語,一轉語人天不昧,一轉語絕無朕跡,親疏如吳越,契悟任當人。且道意旨如何?踏破草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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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津菴監院福生上座,引居士唐安之、高仲元等,請上堂,逵夫西堂問:「達磨施手眼於梁王殿上,太無面目,普化搖木鐸於十字街頭,可殺風流。二俱闡揚宗風,請問相較幾許?」師云:「會得八八六十四。」進云:「恁麼則須彌南畔把手共行。」師云:「汝不是同伴。」進云:「要且瞞某甲不得。」師云:「一任汝瞞盰。」進云:「何得重瞞某甲?」師云:「老僧罪過。」逵一喝,師云:「你者一喝落在甚麼處?」逵云:「某甲罪過。」師云:「知即得。」問:「截斷千聖機,不遊祖師窟,向上玄機請師舉唱。」師云:「火裡蝍蟟啣月走。」進云:「千山勢到嶽邊止,萬派聲歸海上消。」師云:「者猶是第二頭。」進云:「放生橋上獅子吼,九峰三泖盡光輝。」師云:「那個證明?」進云:「大眾現在。」師云:「老僧耳聾。」問:「法雷忽震,衲僧眼底聞聲,獅子遊戲,摩詰耳邊見色。如何是眼底聞聲?」師云:「耳裡不瞎。」進云:「如何是耳邊見色?」師云:「眼中不聾。」進云:「聞聲見色蒙師舉,鳳子龍孫是若何?」師云:「誰是其人?」進云:「恁麼則露柱懷胎生鳳子,龍門點額姓名揚。」師云:「錯安註腳。」進云:「學人退身三步。」師云:「只得如此安之。」唐居士問:「傅大士偈云:『空手把鋤頭。』阿誰著力?」師云:「騎牛倒上樓。」「士云:『步行騎水牛。』是腳踏兩頭船?」師云:「眼在東南,意在西北。」「士云:『人從橋上過。』是何消息?」師云:「點。」「士云:『橋流水不流。』卻是眼花?」師云:「且信一半。」「士云:『復有一偈,無情最是曹溪水,日日菴前漫漫流。』今日請師高著眼,日紅初上九峰頭。」師云:「自信得及始得。」乃云:「天地是天地,日月是日月,青山是青山,流水是流水,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會得是法住法位,則明得祖師西來意,悟得祖師西來意,則刮龜毛於鐵牛背上,結空花於無影樹頭,三腳蝦蟆跳入井,脫殼烏龜飛上天,則天地日月青山流水,亦迥脫無依了無名字,較他一等抱橋柱澡洗、把纜放舟,超過幾多倍矣。」復舉:「當時有蜆子和尚,終日沿江取蜆子喫以過日夜,入白馬廟紙錢爐裡歇宿時,有華嚴靜禪師疑他,不知是凡是聖?一夜先到紙錢爐中歇宿,其蜆子和尚將夜由由而來,華嚴靜遽索手便問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蜆子和尚信口答云:『神前酒臺盤。』華嚴靜方信其為過量人。現前設齋居士亦須信其為出格之人,不然撥無因果斷佛慧命,不可不信。今以一偈發明之:閃電光中下一椎,劈空突出大須彌,分明月在梅花上,看到梅花早[A13]已遲。現前大眾還須信得恁麼消息麼?」便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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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朗師唐居士追薦請上堂,僧問:「聞香平步登天府,丹桂連根帶月攀,獨占萬人頭角上,龍門光耀紫衣還。如何是三元及第一句?」師云:「桃花浪裡現消息。」僧以手打一圓相點三點,師云:「汝作如此證據。」進云:「名標金鳳闕,垂手御街行。」師云:「誰是其伴?」進云:「從茲當作調羹手,撥轉如來正法輪。」師云:「不為分外。」進云:「恩沾宇宙承皇化,鐵筆花開五色蓮。」師云:「瑞氣逼人。」問:「薦亡一句,曲垂方便,正當恁麼時,如何是直截提攜?」師云:「先德自流芳。」進云:「可謂得人輕借力,便是轉身時。」師云:「孝子更光施。」進云:「爭奈知恩者少。」師云:「你又作麼生?」僧以臥具一拂歸位,師云:「懡㦬去。」問:「有一人與日月齊明,今古同壽,有一人明超日月,壽邁古今,請問和尚此二人是何意旨?」師云:「鐵疾藜子無面目,有眼目人知見淺。」進云:「如是將甚麼樂更自由?」師云:「猶不信道。」進云:「山窮水盡去也。」師云:「闍黎試到到看。」進云:「野鶴不凋千歲翮,青松常帶萬年枝。」師云:「又恁麼解?」問:「大護法為薦父母一句即且置,二靈相見是如何?」師云:「靈光相炤。」進云:「薦取去也。」師云:「謝你證明。」僧云:「代主人禮謝和尚。」師云:「起勞起勞。」乃云:「宗親父母恩如海,雖然逝久亦當思,慎終追遠聖賢事,鼓吹仁風道有餘。所以孝為百行之先,孝是人間第一。況佛經云:『大孝釋迦尊,累劫報親恩。』以此觀之,世出世間靡不以孝為本。朗師翁既發科發甲,正是現宰官身為眾生說法之時,猶肯累歲敬修懺摩以資冥福,益見木有本、水有源,大理大義須臾不能忘也。且道宗親父母即今在甚麼處?分明只在頂𩕳上,返炤回光即現前。」復舉:「昔日有人見死魚浮水上,問僧云:『魚豈不是以水為命?』僧曰:『是人。』曰:『為甚麼卻死在水中?』僧無對。後天龍機代云:『是伊為甚麼不向岸上死?』據天龍一轉語,不唯令人明心見性,亦且使他了生脫死。莫謂生靈與人異,須知人物性無差。」卓拄杖,下座。
佛殿上梁射侯曹居士為太夫人祝壽請上堂,僧問:「梵剎中興光揚祖道,斬新條令一句作麼生道?」師云:「棒打石人頭。」進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爆爆論實事。」問:「虛空為殿,日月為燈,天童境界,今日福嚴,重新殿宇,再睹光明,是同是別?」師云:「山門八字開,任你著眼看。」進云:「恁麼則皇圖鞏固,帝道遐昌。」師云:「人人共相歡。」乃云:「豎大佛殿、上大法梁、慶大福壽,吉星賁臨,彌多瑞氣,四方安靖,天下太平。更願曹太夫人壽如佛殿堂皇闊略,壽如法梁瞻仰彌高,壽如法海深廣莫測,而於二六時中,明取綱宗,悟其大義。大義悟也,正知見現前,綱宗明也,利益人天,此心此性,與佛祖無異,所願所行,與聖賢不差,菩提心永遠不昧,廣度人世世不休,出塵造詣,不是等閒。只如今日堂搆相承一句作麼生道?殿閣樓臺既豎起,光明剎土應時開。」復舉:「當時南院慧顒和尚因僧問古殿重興事如何,院云:『明堂瓦插簷。』僧云:『恁麼則莊嚴畢備也。』院云:『斬草蛇頭落』據古人,得之於心,應機發用,縱奪可觀。今日忽有人問老僧:『古殿重興事如何?』答云:『無根樹子插天高。』更云:『恁麼則莊嚴畢備也。』答云:『更須大瓦蓋將來。』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卓拄杖,下座。
新歲,本鄉居士黃耳鉉、蔡辰生、錢希一請上堂,僧出問:「福嚴慧嚴即不問,如何是五燈嚴統?」師云:「話[A14]已傳天下。」進云:「建法幢、立宗綱,須是和尚始得。」師云:「且信一半。」進云:「恁麼則新殿懸日月,古剎現山河。」師云:「莫嘮叨。」問:「放生會啟萬物蒙恩,忽遇無頭尾底來,和尚還接濟也無?」師云:「鼻孔任我扭捏。」進云:「爭奈大悲院裡不見救脫菩薩。」師云:「是汝不信。」僧一喝便歸位,師云:「顢頇。」問:「千尺浪裡檣倒帆眠,舟子向何處安身立命?」師云:「汝自喪身也。」進云:「直得無依無倚,六通自在去也。」師云:「誰信汝。」進云:「碗邊玄印翻三藏,舌上青蓮論五宗。」師云:「且謾賣弄。」進云:「低聲低聲。」師云:「瞞老僧不得。」問:「曲新調別,還他過量者知,入塵垂手一句又作麼生?」師云:「闍黎且禮拜。」進云:「如是則一標纔插起,四眾悉皈依。」師云:「任汝之吒。」僧回顧云:「且喜年樂歲豐,鼓腹謳歌。」師云:「且謾謾。」問:「貪觀天上月,忘卻室中燈,坐守室中燈,孤負天上月。正當燈月齊明,作麼生得恰好去?」師云:「一任齊觀。」僧畫一圓相云:「且道喚作燈即是?喚作月即是?」師云:「隨汝顛倒。」僧又畫一圓相即抹殺云:「到者裡又作麼生?」師云:「你又打之遶。」乃云:「佛祖相傳正法眼,光明炤耀古猶今,儒門君子亦歸信,即以凡心見佛心。佛祖之心,慈悲喜捨,柔和善順,但有利益無不興崇。所以山僧在此興建佛殿,列位居士周全幹辦亦靡所不至,今也佛殿[A15]已成,重復發心,向此殿上逐月啟禮懺念佛放生之會,如此積功累德,甚是希有。餘且未論,即放一生救一生靈性命,禮一佛除無邊罪障,深佩諸佛化儀,多弘菩薩願力。既然如是,只如善緣嘉慶一句作麼生道?蓮華池裡魚騰躍,家家應見起祥雲。」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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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璘徐居士祈嗣請上堂,僧問:「麒麟有種從天降,貴胤多生長者家。多生即不問,如何是天上麒麟種?」師云:「春來樹放花。」進云:「生也生也。」師云:「難得恁麼道。」進云:「繼宗元是麒麟種,出類還他獅子兒。」師云:「冬不寒,臘後看。」僧喝一喝,師云:「何太亂統。」問:「雲門云:『聞聲悟道,見色明心。觀音大士將錢買餬餅,放下來卻是饅頭。』即不問,請師直道。」師云:「東壁打西壁。」僧喝一喝,師云:「話也不識。」乃云:「是心是佛,是心作佛,佛心離念,根塵清淨,然後興無緣慈,起同體悲,招感一切有情,求子嗣者得子嗣,求長壽者得長壽,懺罪罪滅,祈福福生,有感必應,發願自成。然而更須力究佛祖西來的的大意,專心致意,一旦豁然,則即在塵勞優游自在。到恁麼時,圓明了知不因心念一句作麼生道?譬喻東風無背面,蒼松秀柏滿林青。」遂卓拄杖,下座。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九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小參
春日小參,僧問:「陽春一布萬物皆輝即不問,陽春一布是如何?」師云:「燒痕方轉緣。」進云:「恁麼則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含雨未萋萋。」乃云:「春光曉,聞啼鳥,頭頭明,物物了,就瞥然,無剩少,一躊躇,打之遶,直闖到驢年,不知何日了。春風堆裏謾高眠,梅柳與君通一竅。」遂豎拂子云:「還會麼?」有僧云:「會得。」師云:「瞎。」以拄杖約退。
小參,云:「當人個事,不涉程途,不是目前妙理,亦非格外玄符,所以法是常法,道是常道,人是常人,我是常我。恁麼見得,則丁丁超佛越祖,對對絕親滅疏,拈卻當陽一隻眼,笑看楊岐三腳驢。」復舉:「三聖禪師云:『我逢人即出,出則不為人。』興化禪師云:『我逢人即不出,出則便為人。』」師云:「據二大老,一人藏頭露尾,一人藏尾露頭,未免致人不了,多生疑見。今日山僧向人天眾前提持批判,可謂全身手腳一齊俱露,且作麼生說個俱露底話?坐斷千差路,堂堂是本人。」
小參,僧問:「當陽一句埋沒宗風,格外真規超越祖意,請問和尚拄杖子甚麼人得?」師便打,進云:「撐天拄地去也。」師云:「還我端的來。」僧豎拳,師又與一棒,乃云:「英靈衲子、俊俏禪和,葛藤搥斷、踢碎舊窠,不圖成佛作祖,只要跳出網羅,所以羅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古聖不安排,至今無處所,直似橫空寶劍孤光溢目,摩挲鐵柱截斷眾流,用去功不浪施,不用鬼神莫測。畢竟行履在甚麼處?棒頭直下翻身轉,沙界大千一口吞。」
小參,云:「踏著當地,不拾人涕唾,不走人舊路,明月簾外不足安身,荊棘林堆一時靠倒,猛虎口裏拔舌,饑鷹爪下奪肉,快刀利劍上明明知有出身之路,轟雷激電處歷歷曉其進退之謀,不惟顯擒龍捉虎之作略,抑且具殺佛滅祖之手段。要是恁麼人,方可入臨濟門下從容話會,故云:垂萬里鉤,駐千里烏騅,布漫天網,打衝浪鯤鯨。不是分外安排,亦非無端造就,蓋道出常情、機通格外,不許瞌睡漢敲磚打瓦,秪要超方眼擊節知音。如是提唱,還會麼?且作麼生說個踏著當地底一句?」卓拄杖云:「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則知君不可見。」
除夜小參,僧問:「百千日月閑中度,三十除宵去復來時如何?」師云:「赤歷地。」僧豎一指云:「其奈者個何?」師打云:「收取去。」乃云:「纖毫脫盡時,理極情忘際,曠劫主人公,突出無眼鼻。所以不見有生,不見有死,不見有涅槃解脫,不見有真如妙性,廓落無依,闃然獨證。且道末後一句意旨如何?明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風卒未休。」
小參,云:「大道淵源曾無蓋覆,歷歷現成不假思湊。恁麼會得,便見天地同根,萬物一體,古今天地、古今日月、古今山河、古今物理,行也如是、住也如是、坐也如是、臥也如是,乃至折旋俯仰、生死去來,悉皆如是,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驀豎拂云:「劈面來也,急著眼覷。」
冬至小參,云:「不涉陰陽底句,還有道得者麼?」僧問:「一陽[A1]已度先春信,昨夜寒梅鬥雪開,如何是一陽?」師與一棒云:「急急如律令。」乃云:「群陰剝盡,一陽來復,盡天下人𨁝跳不出。」驀拈拄杖云:「唯有者條拄杖,自古至今,從年竟歲,不可指目。既不可指目,則無陰陽之相,亦無寒暑可述,脫體頓超,千聖頂明,明獨露吞諸物。」乃卓一卓云:「還會麼?」歸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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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參,僧問:「空劫[A2]已來,和尚在那裏安身立命?」師置拄杖於香几,僧豎拳,師云:「是何消息?」僧禮拜,師云:「暗裏畫符。」乃云:「者個便是全彰意氣,如虎靠山、似龍得水,拏雲攫霧浪滔天,咆哮威獰聲震地,奪佛祖權衡、展向上巴鼻,丹霞燒卻木佛,院主鬚眉墮地。」喝一喝,遂舉:「趙州示眾云:『金佛不度爐,木佛不度火,泥佛不度水,真佛內裏坐。』山僧逐句下一轉語為註腳去也,金佛不度爐,達磨原是老臊胡;木佛不度火,堪笑嵩山破灶墮;泥佛不度水,個個都有一張嘴;真佛內裏坐,動轉施為渾是我。恁麼會得,則三條椽下、七尺單前踏本分地。雖然如是,猶恐平地上死人無數,灼然出得荊棘林,方為好手。還有活弄者麼?」乃拈拄杖,一時打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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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靈小參,問:「慈雲初臨此土,法雨普潤大千,向上宗乘即不問,請問閔老夫人即今向什麼處安身立命?」師云:「靈光燭古今。」進云:「恁麼則淨光一片耀今古,花落花開總是春。」師云:「透脫千差路。」進云:「橫身出宇宙,何處不稱尊。」師云:「蹉過了也。」問:「且道先靈還假追薦也無?」師云:「不妨疑著。」進云:「天上人間無著處,塵塵剎剎現全身。」師云:「更說什麼。」進云:「一句了然超百億。」師云:「下文又作麼生?」僧擬進語,師便喝,遂以拄杖向香几左右擊一擊,云:「諸佛妙道,歷祖玄機,八字打開了也。[A3]已故錢氏閔老夫人要見直下便見,要悟直下便悟,更莫舉心動念思惟卜度,自然了生死、絕去來,離悲喜、忘哀樂,于常寂光中灑灑脫脫自由自在。若也舉心動念思惟卜度,則諸佛妙道歷祖玄機特地迷背,生與死差、來與去異,悲喜交併、哀樂相生,正是攀緣起倒,業識茫茫無本可據。而今閔老夫人若要一念明本據,空業識,忘哀樂,離悲喜,一去來,超生死。」又以拄杖拍香几云:「就向棺木裏瞠眼,常寂中開悟,心花發明炤十方剎,隨處現身,導利群品,故曰淨法界身本無出沒,大悲願力示現受生。諸佛妙道如金博金,歷祖玄機似水投水,無勝無劣,非得非失,若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似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但得恁麼去就,更不捏目生花。且正當恁麼時一句作麼生道?從今契得單提後,遍界蓮開火裏花。」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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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參,云:「刀不自割,鏡不自炤,瞥爾知歸,當下便了。若是伶俐衲僧聞恁麼道,便乃呵呵大笑,卻許他有些俊俏。何以?到處逢場驀面欺,萬人頭上翻觔斗,不為分外。還有麼?」眾無對,師云:「元來一隊漆桶。」以拄杖打趁。
小參,僧問:「仰山插鍬,意旨如何?」師卓拄杖云:「會麼?」進云:「拔鍬便行,又作麼生?」師放倒拄杖子,乃云:「據本就位,分明坐斷千差曉句,會機便能橫三豎四,生擒虎兕、活捉獰龍,手拳腳踢、格外提持,任是超佛越祖,當前無處出氣。且據本就位一句作麼生道?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為老和尚示寂請小參,師云:「尋常謂此方緣盡他方顯,他方緣盡此方顯,者是教途化儀之說。須知老和尚大人知見、大人機智、大人境界、大人受用,盡十方是個自[A4]己,遍法界是個全身,非此非他、無出無沒,雖示個生,生固不生,雖示個滅,滅猶不滅,不生不滅,亙古彌存。董信女一向皈依老和尚,念德修德,知恩報恩,特請山僧於人天眾前至誠表揚,不是堆裏挖土,亦非錐上加尖,惟是沒量大人分明知其端的。且正當恁麼時,老和尚轉身一句在什麼處?」遂以拄杖一時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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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參,云:「當人個事,描固不真,便爾翻身,畫亦難象,塞斷人天路頭,佛祖不敢近傍,不須曠劫修因,直下千了百當。」喝一喝,便歸方丈。
小參,舉:「雪峰示眾云:『南山有一條鱉鼻蛇,汝等諸人切須好看。』」師云:「蛇無頭不行。長慶云:『今日堂中大有人喪身失命。』」師云:「張開蛇口。雲門以拄杖攛向面前作怕勢。」師云:「露出蛇斑。僧舉似玄沙,沙云:『須是我稜兄始得。』」師云:「與蛇揩癢。『雖然如是,我卻不與麼?』僧云:『和尚作麼生?』沙云:『用南山作麼?』」師云:「跳出蛇窠。」乃云:「當時雪峰會裏者一群蛇,今日被山僧挑向拄杖頭上,要教他生也得,要教他死也得,要教他不生亦得,要教他不死亦得,所謂把住則四方無路,放行則草叢裏輥。現前兄弟還有與古人出氣者麼?有則出來為蛇畫足,無則山僧放者一群蛇咬殺汝諸人去也。」以拄杖一時打退。
小參,舉:「佛果遠祖云:『通身是眼見不及,通身是耳聞不徹,通身是口說不著,通身是心鑑不出。』今日不肖兒孫則不然,通身是眼,見個什麼?通身是耳,聞個什麼?通身是口,說個什麼?通身是心,鑑個什麼?於此會得,面目儼然秪者是,不須更問西來意,廓落群方獨步行,從前不與法為侶。直得佛果遠祖立身無地,那許見聞覺知,直下現成,誰論過去來今。且全身獨步一句作麼生道?一雙眼蓋乾坤廓,啟口橫吞宇宙空。」
對靈小參,僧問:「香煙繚繞,燈燭交輝,正恁麼時,未審薦只居士在什麼處安身立命?」師云:「清風明月下。」進云:「恁麼則不離當處即蓮邦。」師云:「元是昔時人。」僧云:「謝師答話。」便歸位。師遂舉拂子云:「舉不顧,即差互,擬思量,何劫悟。山僧舉似去也,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居士若向者裏回顧得去,則為回光返炤、旋本還元,了知從前頭出頭沒虛生浪死,今日於常寂光中無依無倚自由自在,無有煩惱可捨,亦無菩提可取。故曰,取不得,捨不得,不可得中只麼得。就向不可得中作得主、坐得斷,自然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即如如佛。然則,不假纖毫修學心,無相光中長自在。」卓拄杖,下座。
小參,云:「當頭一著不可名邈,纔擬纖毫千差萬錯,所以三世諸佛只言自知,歷代祖師全提不起,一大藏教詮註不及,唯許本分衲僧默爾知歸,當陽坐斷,不求玄妙,不立知見,一毫頭上安身,百億界外伸腳,極其孤迥巍峨,不止壁立萬仞,任是佛來祖來、天來龍來,纔見開口,便與一摑透脫直截,始與他覿體不違。且道他是阿誰?」驀豎拳云:「切莫當面蹉過。」
除靈請小參,師陞座云:「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遂以拄杖卓一卓云:「若向者裏會去,則踢脫青春廿餘載,從今不戀畫樓新,空花水月應拋卻,物外逍遙樂本真。雖然如是,切莫道山僧點破,須是鄭孺人自悟始得。」又以拄杖卓一卓下座。
請對靈小參,孝子問:「一口吞盡無邊剎,是何人境界?」師云:「看腳下。」進云:「腳跟不穩。」師云:「與汝三十棒。」進云:「謝和尚。」師便喝,乃云:「大道之體,本無悟迷,現成獨運,不假修持,只因不惺,見倒惑生,造三界業,故有輪轉。」以拄杖拍香几云:「若向者裏會得,就棺木裏開眼,黃泉下翻身,便見從前起倒業緣了不可得,生死去來悉皆無有,親契本來面目,獨證固有真常。正當恁麼時,歸元復本一句作麼生道?靈光一段超情謂,耀古騰今絕去來。」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小參,云:「終日窮究,要從根本上著到,若不從根本上著到,非入於玄妙,定墮於平實。一入玄妙,則被玄妙遮障,而自[A5]己不能透脫,無繇得到大自在田地。苟墮平實,則坐死地,不能施大機發大用,見有通方手眼、格外提持,全無辨別。所謂灼然出得荊棘林方是好手。且根本上著到一句作麼生道?」遂起身云:「山僧今日據本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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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小參,僧問:「爆竹數聲催臘去,梅花幾點送春來,催去送來即不問,目前光景事如何?」師云:「斬新條,行新令。」進云:「現成境界為什麼特地?」師云:「惱亂春風卒未休。」乃舉:「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惟有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師云:「自古及今盡大地人,無有一個不具完全大備,何故要世尊拈花、迦葉微笑,便為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為復是賣弄自[A6]己?為復是無風起浪?」驀豎拂子云:「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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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靈小參,師陞座云:「生從何來,死從何去,覿面提持,要知落處。」遂卓拄杖云:「查氏董孺人還會麼?若向者裏會得,則生也全體恁麼來,死也全體恁麼去,去來只是一體,生死亦無二致,百苦交煎總不妨,立命安身有本據。且本據在什麼處?」又卓拄杖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便下座。
小參,僧問:「昔日世尊以正法眼藏付囑摩訶迦葉,未審和尚將個什麼以為傳授?」師便打云:「闍黎露布了也。」進云:「恁麼則男兒自有沖天志,不向他人行處行。」師云:「早[A7]已隨他腳跟轉。」乃云:「明明舉處,人人曉會,不許承當,那容蓋覆。所以道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纔動被雲遮,斷除妄想重增病,趣向真如亦是邪。直得離四句、絕百非,突出眼睛超物外,了無生死絕周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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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小參,僧問:「四大分張即不問,一物鎮長靈是如何?」師云:「充天塞地。」進云:「恁麼則超凡入聖去也。」師云:「猶加塗汙。」問:「金粟山頭雲舒卷,大洋海底浪滔天,龍門盡是滹沱客,傾湫倒嶽是如何?」師便打,云:「還有闍黎立地處麼?」進云:「恁麼則禹門三級浪,平地一聲雷去也。」師又打云:「少賣弄。」乃云:「言前薦得,觸樹迷封,句下精通,坐井窺天,直饒離四句、絕百非,會得猶未是衲僧安身立命之所在。只如表自禪人既然亡過,即今在什麼處?若道在佛界魔宮,分明墮坑落塹,更云在人間天上,亦是埋沒風月。且正當恁麼時是如何?撩起便行休伴侶,呵呵三笑更超方。」(表自臨終纏綿,寄中云:衲僧撩起便行。表自遂呵呵三笑而逝)
小參,云:「今朝正月十五,底事如何揭露,百億部洲上堂,三十三天打鼓,蟭螟火裏吞龍,巨鰲水中噉虎,盲龜𨁝跳上天,跛鱉走飛他土,目前有路,超方不識,誰能忽悟?試問諸人,如何是今日悟底一句?」有僧一喝,師云:「不是者個消息。」僧無語,師云:「不但似聾,抑且如瞽。」下座。
對靈小參,僧問:「紅輪畢竟沉西去,未審靈魂往那方?」師云:「一點座中圓。」進云:「恁麼則生也全體現,死也全體現。」師云:「即今在甚麼處?」進云:「蒙師指出金剛眼,天上人間得自繇。」師云:「亡靈說多謝。」乃云:「脫體無依在此行,天堂地獄莫欣憎,生前贏得閒閒地,乘此閒閒遍界騰,人天莫與為伴,佛祖豈能規繩,透脫超方一隻眼,霜花映水碧層層。」便下座。
請小參,問:「把斷要津,不通凡聖即不問,現今於人天眾前,當機一句又作麼生道?」師云:「與汝三十棒。」進云:「世尊說法四十九年,當處發生隨處滅盡。既是滅盡聲未絕。」師云:「又要潑許多惡水作麼?」僧云:「恁麼則一句了然超百億。」師云:「自首者原其罪。」乃云:「賣田請說法,無法可廝當,但信天真事,完全脫體彰。更有傅大士云:『夜夜抱佛眠,朝朝還共起,起坐鎮相隨,語默同居止,纖毫不相離,如身影相似,欲識佛去處,秪者語聲是。』大小傅大士雖然說得現成,爭奈話作兩橛,令人于二六時中,卻有個佛同眠同起、同坐同止,如龜負圖,自取喪身之兆。若在面前,好與三十拄杖。爭似嵩江超普陸居士賣兩畝田,到金粟與眾僧結個飯緣,卻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但恁麼信受行持,不計萬別千差,透過無明窠臼。且道意旨如何?打麵還他州土麥,唱歌須是帝鄉人。」卓拄杖,下座。
小參,師云:「有不顧危亡底猛將,請出來相見。」一僧纔出,師云:「敗軍不斬。」僧無語。及師說法畢,其僧又出,擬問,師直打退,乃云:「業本無性,罪亦無生,無生無性,全體顯現,故曰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說無生。無生之理,上從四聖,下及六凡,縱橫該攝,平等不二,所謂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槃,無餘涅槃即是無生之理。然則人生在世所作之業,返而觀之直下冰釋,業既冰釋則了生死,生死既了輪迴亦脫,于日用之中,閑閑地、可可地,不求福慧而福慧自臻,不遣災厄而災厄自除。秪如返本還元一句作麼生道?驀然一擲太虛外,鼻孔依然搭上唇。」卓拄杖,下座。
剃度請小參,僧問:「師姑元是女人做,意旨如何?」師云:「鍋是鐵鑄。」進云:「恁麼則覿體了無男女相,迥然獨露句超方。」師云:「缽盂重安柄。」乃云:「一法若有,毘盧墮在凡夫,萬法若無,普賢失其境界,去此二途,畢竟如何話會?若向者裏分曉得來,可謂破無明網、出三界家,更說什麼五欲塵勞、恩愛纏繞;其或未然,秪知事逐眼前過,不覺老從頭上來。」下座。
滿懺金剛經請小參,師云:「經謂『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然則目前山河大地,明暗色空是諸相,作麼生是如來?又五蘊六入十二處是諸相,作麼生是如來?若作恁麼見解,則撥波求水、離相覓佛,不能契真,終成幻化,始不知波外無水、離相無佛,山河大地明暗色空是如來,作麼生是諸相?五蘊六入十二處是如來,作麼生是諸相?」遂以拄杖卓一卓,云:「若向者裏分曉得去,則金剛體性時時現前,般若智慧念念相應,故曰:『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法相既不生,則從本至今,更非第二人,亦無第二念,從今日去盡未來際,亦無第二人,更非第二念,男子身中入正定,女子身中從定起,女子身中入正定,男子身中從定起,出入既然不隔,古今何曾間離。還信麼?」卓拄杖,下座。
追薦請小參,僧問:「今日忽遇個不恁麼底兒孫來,又作麼生接?」師云:「正好與伊一頓。」進云:「恁麼則金刀削去千年髮,都來依樣畫葫蘆。」師云:「墮坑落塹漢。」乃云:「據本提持,迥無滲漏,亙古彌今,性天朗耀,越色超聲,心光獨炤,更說有死有生,正是腦門著楔,有去有來,亦是平地喫交。始不知生本不生、死本不死,來無所從、去無所至,故曰:『處生死流,驪珠獨耀于滄海,踞涅槃岸,桂輪孤朗于碧天。』生死即是涅槃,涅槃不異生死,所以古人有問答云:『如何是生死業?求大涅槃者是。如何是大涅槃?造生死業者是。』如是則伊亡過先靈,正是現無相身、說寂滅法,與十方諸佛、歷代祖師同居無上大涅槃中,更教山僧說個什麼?豈不見云:人人自有通霄路,死死生生本自如。」便下座。
小參,舉:「古人云:『百丈三日耳聾,不在馬祖一喝邊,黃檗吐舌,不在百丈耳聾處。』是汝諸人還識百丈黃檗麼?若識得他二人,到方丈來喫一鍾茶。」一僧隨後至,云:「裝聾作啞。」師徵云:「那個裝聾,是誰作啞?」僧無語而出,師云:「將成九仞之山,猶欠一簣之土。」
懺罪請小參,云:「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三際覓之不得,則罪性如夢如幻、如泡如影。若是靈根宿種底人,見恁麼道,便乃了知從前,眼如是見、耳如是聞、鼻如是嗅、舌如是嘗、身如是觸、意如是知,圓光獨脫,不興憎愛,與從上聖賢同本同元、同應同用,收放自如、縱橫無礙,更說有無明煩惱、冤愛纏繞,正是如蠶作繭,自纏自縛,說有聖凡迷悟、男女貴賤,亦是遊人迷路。且當人剋的諦當一句作麼生?本來大道非男女,覿體明明不掩藏。」
對靈小參,云:「覺靈不昧,洞鑒非虛,死生不二,無欠無餘。所以當人從父母生來,養育長大,治家理業,婚男嫁女,乃至經歷事務,萬別千差。」以拂子打圓相云:「總不離者個。從今日去,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身寂滅,虛而靈、寂而妙,稱性論量,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又以拂子打圓相云:「亦不離者個。然則生固不離者個,死猶者個不離,拂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觸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到者裏,更須知有轉機就位底時節,生住於生、死住於死,聖住於聖、凡住於凡,彼此各不知,法法不相到,故曰鐘中無鼓響,鼓中無鐘聲,鐘鼓不交參,句句無前後。既無前後,說什麼生,又論什麼死,正是當人解脫無累之候。且正當恁麼時,透脫一句作麼生道?兩手撒開隨步樂,騰騰三界不拘留。」卓拄杖,下座。
對靈小參,僧問:「老氏云:『內觀其心不見其心,外觀其形不見其形。』」豎拳云:「這個又作麼生?」師云:「無為鄉裏坐。」進云:「恁麼則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師云:「一款便成招。」僧禮拜,師云:「墮也。」僧喝一喝,師云:「[A8]已遲八刻。」問:「未審吾師在那方?」師云:「水去還歸海。」進云:「恁麼則覿面來也。」師云:「月落不離天。」乃云:「無為禪德在生出入先師之門。」驀豎拂云:「還會者個麼?若也會得,則知是般事便休。其或未然,不妨打個之遶,生也不可得,死也不可得,佛也不可得,祖也不可得,禪也不可得,道也不可得,若作恁麼見解,則墮無為無事人,猶是金鎖難,必須舉一明諸、目機銖兩,橫三豎四、坐七走八,辨驗龍蛇、權衡佛祖,為人天師、作將來眼,堪報不報之恩,共助無為之化。雖然如是,正眼觀來,猶是平白地上撒沙,清淨鏡裏添塵,不特見笑大方,亦被露柱勘破。既爾,歸根得旨一句作麼生道?自從步入鶴峰後,一任青山笑點頭。」喝一喝,便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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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果寺結制日晚參,云:「早間上堂問話者甚多,不能備錄,然直饒問如雲興、答似瓶瀉,佛手驢腳、針來線去,於建化門頭鬧熱一場即得,若在當人分上,正眼觀來,料掉沒交涉,正是紅線套索玄絲不斷,爭如超果寺裏猛火爐邊,逼教禪命不存、佛性靡有,然後卻與清風明月高山流水,任緣遍普,南贍部洲喫飯,北俱盧洲坐臥,入廛垂手,接物利生,與人解粘去縛、抽釘拔楔,著著有出身之路,言言是斬釘截鐵,纔見其妙,故曰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蘇,欺君不得。其或未然,依稀似曲纔堪聽,又被風吹別調中。」復舉:「高峰大師云:『海底泥牛啣月走,鐵樹夜開花巖前,石虎抱兒眠,露柱日懷胎,鐵蛇鑽入金剛眼,木女騎牛出佛殿,崑崙騎象鷺鷥牽,燈籠緣壁上天台。』據高峰四句語格外提持,山僧四句語提持格外,會得也,兩個五百分明一貫,若也不會,更入紅爐重新再煆。為甚如此?從前將謂茅長短,燒了方知地不平。」
小參,師舉拂子云:「一向波波望外求,無門可入始甘休,盡期更欲談禪道,直下誰知碗脫丘。所以道『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猶有卓錐之地,今年貧錐也無。』香嚴老子造到恁麼田地,仰山猶謂『如來禪許師弟會,祖師禪且猶未在。若有見處,不妨再道。』香嚴又云:『我有一機,瞬目視伊,若還不會,別喚沙彌。』仰山纔云:『且喜閑師弟會祖師禪了也。』此亦可謂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且祖師禪與如來禪是一是二?悟則事同一家,不悟則萬別千差。若挨到臘月三十日來,是祖師禪,是如來禪,總用不著。」遂良久云:「到者裏,毫釐繫念,三途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苟有纖毫脫不盡,招風招雨亂啾啾。大眾珍重。」便歸方丈。
對靈小參,師據座,舉拂子云:「佛祖之道,廓同太虛,當人本性,無欠無餘,生也全體恁麼來,死也全體恁麼去,且去來不以象,動靜不以形,形無其形、象無其象,湛然常住,風規獨露,故曰無常生死法,與我沒相干,若能如是見,不用哭蒼天。正當今日追薦一句又作麼生道?紫羅帳裏翻身轉,九品蓮香遍界聞。」便下座。
除夕小參,云:「臘月三十日到來,不知當時釋迦老子作麼生折合?想必亦將口門挂在壁上,致令後代奇特男子休去歇去,一念萬年、萬年一念去,都教個個銀山鐵壁,人人鐵壁銀山。未審現前大眾還得恁麼一回也未?若得恁麼一回也,則可暗裏橫抽骨,明中坐舌頭;其或未然,只知梅眼笑長空,不識霜花侵佛面。」復舉:「昔日長慶稜禪師云:『總似今日老胡有望。』後來保福禪師云:『總似今日老胡絕望。』據二尊宿,一人依稀越國,一人彷彿揚州。山僧者裏則不然,總似今日,石牛放卵,撞破上頭關,自身沒處放,十字街頭覓總無,孤峰頂上滔天浪。」遂喝一喝,便起身。
入室
師問僧云:「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意旨如何?」僧云:「大家在者裏。」師云:「樹倒藤枯,句歸何處,意旨如何?」僧拂袖便行,師云:「秖如溈山,放下泥盤呵呵大笑,又作麼生?」僧回首,師便打,又僧進,師云:「世尊初生意旨如何?」僧作指天指地勢,師云:「上他釣了也。」僧一喝,師云:「蓋覆了也。」僧禮拜云:「謝和尚入室。」師頷之。師問僧云:「離卻玄妙心性,如何是向上全提事?」僧指桌云:「但問取他。」師乃打云:「正問他。」僧云:「作個善知識,話頭也不識。」師又打云:「莫謗山僧好。」師問僧:「破沙盆意旨如何?」僧云:「佛殿對經樓。」師云:「離了此又作麼生?」僧云:「門外青山個個高。」師頷之。春日入室,僧進,師云:「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如何是東風面?」僧云:「少年一段風流事,秪許[A9]佳人獨自知。」師云:「汝腳何似驢腳?」僧喝一喝,師云:「異日再商量。」古風進,師問云:「古人不出方丈門,庄上喫油餈,意旨如何?」風云:「是他屋裏事。」師云:「是什麼事?」風云:「某甲歸堂去也。」師云:「怎奈古人公案何?」風云:「舉似和尚了也。」師打云:「何不親切道一句。」風擬議,師又打云:「顢頇作麼?」風便走出。鐵舟進,師問云:「清風翻白羽,野老笑相親,意旨如何?」舟云:「張公喫酒李公醉。」師云:「昨日有人從北京來,為什麼不得鎮江信?」舟擬議,師便打。師問侍者公衡云:「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意旨如何?」衡云:「突出難辨。」師云:「樹倒藤枯句歸何處,又作麼生?」衡云:「且過一邊。」師以手作圓相云:「者個九十六種圓相中是什麼義?」衡便禮拜,師打云:「墮也。」獨冠進,師問云:「西方日出卯,意旨如何?」冠云:「扶桑人種[A10]陝西田。」師打云:「者一棒又作麼生?」冠便喝,師又打云:「何不別道一句?」冠頓足一下,師連打出。僧進,師問云:「描不成畫不就,意旨如何?」僧呈坐具,師云:「者是坐具。」僧云:「師作坐具會那?」師打云:「者一棒是賞你是罰你?」僧云:「我者裏無賞罰。」師又打云:「好惡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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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一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法語
示隱元上座
向上關捩,纔恁麼便不恁麼,擬不恁麼卻又恁麼,要是眼辨手親底,向急風頭上作得主,坐得穩、把得住,見有問著,便用痛拳,擬欲如何,直與推出。放開大手腳,騰踏當機龍象,掀翻玄妙窠窟,棒喝提持,要人深領,語言敲磕,啟其悟繇,與臨濟一派臭乞兒氣分相投、輥作一團,縱橫十字,不可攔攩。殺人刀、活人劍,覿面舉揚,從教惡虎獰龍,當前無可造次。者便是毘盧頂上行,坐斷報化佛頭耳。隱元琦公先在黃檗領眾,既辭職歸獅子巖,搆屋住止,索法語為徵信,遂書向上關捩及臨濟正派接人垂手一段話略為梗概云。
示朗真上座
本分衲僧於活卓卓地作略施為,直是徑庭,如拋金剛圈、栗棘蓬令人吞吐不下,若是吞吐得下,便是涉露布、打之遶,成之乎也者、支離汗漫,究竟不能為末波砥柱,豈堪承紹從上秉付單傳之剋骨兒,不惟忝竊法門,抑且有玷宗枝。且看曹溪正傳一夥古錐,突兀堆堆堂皇施縱,又何曾有許多之遶說話,故能範圍此道於千百世,以至終古不磨,豈非契在朴實頭地上活卓卓所繇來乎!然有逸格衲子,猶不向伊坐伍邊穿窬,況復降此之下而猶可為矜式哉?所謂過量人,不向他人行處行耳。
臨濟宗祖繇棒喝發明本領,故於接人之際極其鄭重,炤用收放必不造次,見有亂統胡做,便是捕竊之流,須以本分宗眼炤之,規其正知見,而後方可入,作為大方家子。若隨他不分皂白,一總顢頇,不知簡察,便是師家失眼,難稱從上烹佛烹祖大爐鞴,煆凡煆聖惡鉗鎚也。
尋嘗在叢林中操持,既逴得個源頭,事無大小須是忍耐,恢廓其量,於十字街頭或孤峰絕頂,不妨能操能守、能做能行,眾有多寡,平等攝持,不露能所圭角,一直道念為懷,竟年朝暮,乾乾為事。如此去就不計功程,自有龍天推送出人頭地;若放心縱意、怠惰思逸,不念弘持法門、接人為事,則是二乘之行,非為宗門種草。朗真上座親予有許年月,為伊出手磨歷見聞至於自肯,茲欲把茅蓋頭,乃乞法語,故書此三則之話,任其欽警。雖然,要行持此門中事,切宜將火燒卻,不留隻字,庶為痛快直截也。
示百癡上座
秉持個事,應機接物,如珠走盤,如盤走珠,頭頭不滯,著著無差,活卓卓地,自然法脈疏通承接有人,而與我家從上先輩用棒施喝,擊揚開廓,覿體相稱。縱有殊奇列異,牛頭馬面,象踏龍奔,橫逆將來,亦須力在轉處,若也拘方守隅、有所固滯,偷安盜懶、不健於事,不惟把纜放舟、抱橋柱澡洗,抑亦弛墮法塹、為此門偷生,有負向來荷擔底事,焉能垂典型於百世,作模範於一時乎?雖然,山僧者段說話猶成圈繢,其生機一路在汝攙奪何如耳。
示金粟上座
既契當頭一著,就在當頭上歷落千差、踢脫萬別,從教浮游之學、皮膚之見,披剝光新,如木在春而自秀,似珠在淵而自媚,施大機、奮大用,自是正脈中展托,運鉗鎚、開爐鞴,不曾向外邊之遶,不妨龍驤虎驟,佛祖窺覷無門,人天要入沒路,便是突出一頭地,而自家亦不識似個甚麼,若傍不甘者走上釣來,與他劈頭一棒,莫道專為流通。
示慈俊禪人
衲僧繼紹此事,皆從個中全身輥將出來,邈無涯岸,不可摹倣,發之於言,言句磊落,發之於詞,詞章粹美,發之於機,機用宏達,總之首尾一貫、表裏相稱,至於日用自立處固為超卓,然後據師位、光門庭,導方來、接後昆,始不忝祖宗家法,此是從上古人所共繇之者。
示書記蓮如上座
蓮如上座,道心用事,輔佐天童、金粟兩叢林,波波挈挈,不惜拖泥帶水,於本分留心多年,有開豁處每向人天眾前拋三放兩,不顧打濕眉毛,未知恒常亦能檢點否?殊不知禪門中事,問在答處、答在問處,句句能按人雲頭、步步解跨他頭地,始有出身得自由分,更須知其句能鏟意、意能鏟句,意句交加實為可畏,若無斬釘截鐵、敲骨取髓之作略,總是隨波逐浪葛藤露布,不知不覺死於句下,無有格人之語,故曰韓盧則逐塊,獅子能咬人,應勉之可也。
偈
冬景
山中儘日雪威嚴,萬物陵夷徹骨堅,唯有林機呈醜拙,更無塵靄現廉纖。梅凝香暗寒清野,月皎光沉凍碧天,消遣衲僧情淨盡,逢人不說老婆禪。
和澄靈禪師山居韻
因僧問我西來意,報道山居不計年,看兔籬邊雲拭磴,敲藤石上樹摩肩。勤鋤青圃除黃甲,閒拾枯枝煮白泉,底事明明誰可語,秪應高枕臥巖前。
示培菴沈居士
當人一段風光事,只在尋嘗日用邊,解向頭頭開正眼,張公喫醉李公顛。
送澹崖師歸吳
握手相將不等閒,機緣酬酢百千般,當陽一句無私覆,楚水吳山獨往還。
示時默禪人
一段風光徹古今,騎聲蓋色謾追尋,橫拈豎用無多子,秪要當人達正音。
等閒廓徹娘生面,突出那吒隻眼睛,始見頭頭俱正令,寰中獨步振嘉聲。
示金粟上座
吹毛寶劍從君用,殺活當陽要見功,收放若無端的處,不惟亂統又朦朧。
與大含王居士
翻身機下出叢荊,透脫羅籠致太平,臨濟屈遭三頓棒,得君驀鼻拽佗行。
示三笑禪人往楚住靜
當人本分自騰騰,行腳區區似未曾,海闊天空都吸盡,閩山楚水不多爭。
復寧德張邑侯次韻
祖師門下唯直指,秪要當人發悟機,瞥爾頂𩕳開隻眼,許拈白棒摑須彌。
示夔友龔居士
瞎驢鼻孔直如弦,被個書翁索子穿,拽出欄來鞭欲死,痛聲叫徹滿霜天。
登獅子巖絕頂
鳥道曲千尋,高頭結個屋,杳然出人間,獨立望天目。
和誌公辰時歌
食時辰,頂天立地本來身,赤體條條無所倚,大用全提脫苦辛,騎聲色,絕疏親,當陽舉似個中人,纔剔眉毛擬薦取,分明淨眼裏添塵。
示繼川嚴居士
八十年來事不差,紅塵堆裡現那伽,無分迷悟天真佛,任運騰騰意氣奢。
示大休上座住山
坐臥經行總個山,更無別法雜倪端,時時不失山頭事,管取山頭振宇寰。
示伯鸞楊居士
三頓棒頭明底意,闡揚須是赤身人,生擒活捉如龍虎,直要當機怒目嗔。
復無咎何居士(諱白)
本來個事直如絃,奚用算沙入海焉,移取腳跟歸舊路,原人鼻孔自完全。
棒頭直指事何關,秪要當人省自顏,脫體不存元字腳,那來譬說許多般。
與太白禪人
出入叢林舊有聲,棒風喝月不多爭,比來見我翻身去,活路生機任汝行。
復海寧縣中尊霜崖顧居士
化導長年待有緣,喜逢龐老現空拳,白拈手段繇來別,餓鱉之夫要飯錢。
奪食驅耕解縛緣,空拳正好自加鞭,鞭頭忽脫超方外,吸盡西江不用錢。
禮本師老和尚塔
太白峰南,盤山之北,松石蒼蒼,煙靄羃羃,虎踞龍蟠,賓歡主樂,我師靈塔,巍然高卓,光明遍炤,十方四海,咸知正覺,不肖兒從掩土歸,四年於此成疏略,今日焚香憶轉深,雲自依依風落落。
和益城姚居士原韻
本無巧拙與痴憨,擬欲名模落二三,洒落不拘南以北,了然豈礙北於南。臨機悟穎頭頭省,觸目迷封事事酣,越格還他無舌漢,長年不味苦和甘。
寄九霞劉居士
淨名口默坐繩床,妙德舌偏布廣長,既默又言無異路,一溪慈水蕩風光。
贈吳居士號泰菴解
一念契機,身心清泰,泰即是菴,菴即是泰,清淨了然,不分內外,乃信此菴,包含法界,取與施奪,縱橫無礙,泰乎菴乎,大觀自在。
過朱涇詠船子和尚
當年鼓棹個禪翁,物外生涯渺莫窮,垂線半鉤江月冷,繫舟兩岸蓼花紅。驅鱗躍浪機全異,戴笠披雲趣不同,撒手波心些子意,令人千古憶高風。
寄武原覲周徐居士
廣慧棲遲十載餘,勝幢高豎賴君扶,讚揚宗旨文章異,擊碎魔軍意氣殊。席冷上方多請法,甑懸香積每添盂,維摩妙用神通大,煙水迢遙憶不枯。
示本仁呂居士
紅塵堆裡示全身,任運騰騰炤用新,誰謂大悲千手眼,元來只是現前人。
禮宏智禪師塔瞻右隴數塔被毀有感二首
青山既可埋枯骨,未久如何似劫灰,護塔影堂誰拆盡,頓令群鶴起悲哀。
堵波數座白雲邊,馬觸牛挨丁倒顛,名字消磨心行毒,到頭報應有龍天。
送古淵成首座住昭明寺
天目山高萬八千,名揚四海古今然,衲僧風烈當如是,浩浩聲光動地喧,凡聖同居忘彼此,龍蛇混雜任方圓,钁頭鋤破千山色,芒履踏翻萬頃煙,自古居山無別策,法幢久豎要心堅。
諸當道恢復小天童賦贈
塔賜名藍古到今,未知何事被民侵,不逢寶杵從天闢,難顯靈祗奕世欽。山色從新含古鏡,溪聲仍舊奏玄琴,達人作用分明別,頃刻功成四海吟。
寄澉城稚仙吳居士
天童派下一枝燈,剔起光明國士能,炤耀祖庭直甚價,瞎驢頭角任人憎。
與爾潛董居士
吾道提持二十載,逢場多喜荷擔人,誰知更有董潛子,亦解人前努目瞋。
與子張嚴居士(別號髻珠)
對顏不禁頻頻語,一拶等閒正脈通,佛祖相承個如意,今將付汝紹宗風。
寄孝廉覲周徐居士
達人作用不尋常,手眼高明見大方,撥轉機輪超佛祖,舉頭天外笑春光。
酬藥樹頭陀用原韻
此道不磨似兩丸,天空海闊自來寬,施機發用雖殊異,契旨會源只一般。亂統不知毛骨冷,持綱豈肯祖庭寒,滹沱的派依然在,繼步惟期是達觀。
峨雪曹居士過訪書此致意
此事除非過量人,縱橫擔荷契全真,頭頭用去離情謂,法法消歸了識神。月朗天空光徹夜,魚騰海闊樂玄津,鴻儒多會宗門語,交臂一朝萬古春
題大北菴手卷
雲間城裡大北菴,遠祖中峰說法藍,愧我兒孫未瞻禮,捫心幾度自羞慚。
書問
復海昌榜眼彥升陳居士(諱之遴)
十禪人歸山,稱述門下,於佛法生歡喜心、起敬信想,則公郎即時解脫,了無亡相,不待所言。伏承教諭,謂不謁蓮座便彌歲年,大師乃不以門外流浪人而諄諄誨之,感涕交頤。山埜道此雖是門下過謙之辭,亦是天性真誠所致,故得感涕交頤,出自本然。然作門外流浪人之見,則於意地未必然爾,而山埜亦不從信斯語也。且喚什麼作門?更分內分外,以作流浪之見乎?逆信門下必不如是。又謂不肖少生紈綺、長悅紛華,觸緒流連緣情滋蔓,年將強仕迷錮逾深,每披諷教言心生慚愧。山埜道纔出頭地,富貴榮華便爾現成,是曩劫修來,且具有一腔元本正因,猶肯以山埜言句每嘗披諷心生慚愧,可謂有返炤迴光底趣,正一念迴機,便同本得之意也。故即就紛華紈綺之上,任性流連、隨意滋蔓,於此完全受用,是門下之高見也。又謂左攜翠袖、右進兕觥,倏爾沉酣不復省憶,大師欲醒之以喝則聾耳不聞,欲加之以棒則頑膚不痛,且須放此癡漢向名利場中自苦自樂耳。山埜道因此又識得門下底止風規了也,以謂即此聾耳、即此頑膚,便是正體現前、通身顯露,雖有痛棒莫能以用,雖有熱喝不可以加,不妨做個癡漢,於名利場中以苦樂自受,為自受用之三昧耳。又謂辱大師屢屢注存,敬奉一偈,此不肖斷頭刳心以報厚恩者也,冀勿哂鄙幸甚。及閱偈,惟一幅白帖而[A1]已,據此又見門下之大究竟處也,故以斷頭刳心為極辭,以見了當之極全,無語路可通之意,何幸數百年來於金紫行中見徹諦信,此一件事超出時人之表,於宗門中添一真種草,進一真弘護,慶幸無比,誠為難得也。然而者一件事既全身擔荷,亦須轉身吐氣。全身擔荷也,則覿體現前而千差固自坐斷;轉身吐氣也,則提持機用以接方來,不妨建法幢、明宗旨,與天下人有心此道者,解粘去縛、流通正脈,亦為報佛祖聖人之恩。倘不如是,一向秪恁麼去,恐不出古人道:秪可自了,平地上死人無數。故古人又謂:灼然出得荊棘林,纔是好手。然則門下猶有一幅白帖之見,不如扯碎燒卻,愈見光明透脫,更欲如何若何,正好與門下棒之喝之,切莫道欲醒之以喝則聾耳不聞,欲加之以棒則頑膚不痛也。向此透脫得去,方是大手眼,為禪門宗工,於從上佛祖語脈機用不求印證,而自契合於了了之地矣。雖然山埜亦合吃棒,不該與門下如此拖泥帶水,不知高明以為何如?餘不及悉,伏惟諒焉。荷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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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武林司理海岸黃居士(諱端伯)
不肖曩參壽昌老師時,未聞居士名德。經今二十年來,不意居士現宰官身,跡自壽昌之門,到處出手,與人共建法幢,不惟壽昌有光,抑且此道不致寂寥,所謂冷灰裡一粒豆爆,非居士其誰耶?雖未會晤,而[A2]已與居士面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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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孝廉祈遠唐居士(諱元竑)
山埜秪要居士覿體現前,所謂根本得而枝葉自消落矣,其餘差別智門亦自體炤明白。卻不管居士昏沉不昏沉、澄湛不澄湛、疑情不疑情,乃至得力與不得力。何也?如是之說,皆是程途階級邊事,不是瞥然分曉之意。來教謂今但以必勝為主,亦是不然,蓋此事覓其勝負了不可得。如再問如何是覿體現前,但與居士一拳,且道此一拳又打在什麼分上?向此了當得去,則又說甚病魔來纏,及擔閣時日乎!門下以為何如。
復海岸黃居士
壽昌和尚道光嚴冷,如壁立萬仞,時人固難湊泊,然而即此坐斷學者偷心,故聲價大播諸方。不肖昔年行腳,兩造其門,在會將六個月,時時親見,以知間世希有也。茲又得門下翰教一章,并[A3]佳刻一種,以明從上宗門來事,亦明自[A4]己造道履歷,總歸恩於壽昌老人,名固正而言亦順,不肖心甚敬之。但惜門下不曾在老人現生之時十分倒斷,故後來猶種種生心,如翰教中所陳,初裂破髑髏,次寶鏡彰現,再親睹空中圓相,又舟中所現鐘相,如此之見皆為起而復倒、倒而復起,如此起倒殊無定見,似未是超方透脫也。若以此諸見呈之當時老人面前,豈無鉗鎚煆煉?若經鉗鎚煆煉,則門下過後了無途路波吒,亦無起倒自存,所謂離師太早,未盡其妙,不其然乎?雖然門下固為今時儒釋中通人達士,見此諒亦必以我言為然,當有一番雅論。見諭茲忝法愛,不遠千里以書寄我,故以老人高風規之,非敢一味順情讚歎也。至於著書行世,自有明眼者藻鑑,非不肖所能。緇素現既北上,不知何日出京,不妨因行掉臂,來金粟山頭與不肖覿面一回,以暢夙懷,後當圖禮老人靈塔,一了素願,未委高明以為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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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雲上張居士
居士手教殷殷,以法門護持為念,則靈根智種固非今日投下,山埜雖是乍會,而因緣道契實是夙生而來,金粟門中又添一真內外護,誠為難得也。更以臨濟在時,兩堂首座同時下喝一頌見諭,頌云:「兩堂首座實堪誇,賓主分明盡作家,一喝同時全正令,相逢合拍唱胡笳。」據此只明兩人同時用喝有全正令之意,而未分曉賓主歷然之端的。蓋彼此同時一喝,固無異無別亦無勝無劣,如何見得有賓有主歷然之意?向此覷得破去,便知臨濟覿面為人之機也。故臨濟上堂,兩堂首座同時下喝,有僧出問:「還有賓主也無?」臨濟云:「賓主歷然。」復召眾云:「要會臨濟賓主句,問取堂中二首座。」惜乎當時此僧不能再進後語以問那個是賓?那個是主?若能如此再問,敢保臨濟又有轉身活機活用,必不說如何是賓、如何是主,以成座主之見也。今時諸方多用心意識摶量、逐旋註解并種種穿鑿謬說,誠昧臨濟當機之用。居士若向者裡透脫得去,不妨與臨濟異世同時、覿面相見;山埜於此終不註破,須居士自悟始得,未委尊意以為何如。
與侍御心韋徐居士(甲申夏發)
門下宏材巨公,為先師法門之內外護,蓋不啻十餘秋矣。某久企風範,每欲聆教,自知造謁無繇,然而忝在先師法系中,則未嘗不時叨光被也。茲因先師塔銘一事關係匪輕,遂義弗容嘿而深有屬望者,政以先師生平之行履本末,惟門下悉之甚詳耳。去歲孟冬,曾通諸嗣法弟昆合上公書并王孝廉行狀來,仰祈大手筆垂留一碣,庶幾先師為人端的處昭昭然,不為末世所磨滅,法門幸甚,某等亦幸甚。迨四月望後,續燈侍師到金粟,接尊製塔銘一章,讀之文質兼到,不勝欣服,但末後嗣法弟昆之名未承紀載,某於此殊有隱慮焉。何也?方今木陳以代付為事欺昧諸方,嗣法十一人倘不列名標誌,而但據曩者黃介子行狀云:「某某若干人。」則凡受代付者具得混濫此中,更不知為誰是誰非、誰真誰假,將使正宗的派雜而不清,而天下後世悉受其欺昧者,當何如也。且原敘止及木陳,尚未及眾請之意與王孝廉所紀名實之詳,在某雖不敢以[A5]己意疑人,而在木陳豈必無忽略公書自作主宰之事?果爾,則不惟蒙蔽某等弟昆,抑且蒙蔽門下矣。先師晚年駐錫甬東,道播天下,惟門下與有功焉,末後光明還藉筆頭點出,是天童法價冠世,實賴大護法始終之。然則窆石所存,即模範所係,按覈一時,為千古不朽,非門下復奚望哉。前公書稿俱在,恐浮沉未達,特重錄一通,上呈記室,以證其有無,并求詳定原文,以垂世世。總之門下為道法、為先師,故任塔銘之舉;某亦為道法、為先師,敢進斟酌之論,皆出於不得[A6]已之衷情。人地雖遙,此心如一,固知高明遠炤,當不我責。外山刻十種請教并此附候,諸惟台鑒,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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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東甌工部金門邵居士(諱建策)
門下手諭謂自領大教來,覺稍有自繇分,倘所謂省力處即是得力處耶,但百尺竿頭更有一步,不無待於山野蒿枝一頓耳。者山野道恁麼真誠篤信,則門下早[A7]已喫棒了也。但向者喫棒底意分曉透脫,則無百尺竿為障為礙,亦無得力與不得力,及省力與不省力之種種諸兩頭語,直得迥然獨脫、自繇自在,至於千差萬別紛紜當前,不妨秪是一拶,正好興大機、發大用,以接物利生,與祖佛老凍濃一鼻出氣,恰是此個節候,固為門下挺身作如來使之時也。愚見如此,不識門下又何以教山野耶?法通之諭,不敢違命,第金粟公案未了,不免猶要少待,當異日以面大教也,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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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鄞縣廣文客卿張居士
曠別多年,每欲通問,未有所繇,舊春於天童再獲一晤,喜不自勝,第聚會不久即便出山,未及留連道故,悵怏殊甚,然亦深知居士法中人,必不於此見過。茲啟天童先師過後,法門被木陳大壞,妄代先師付法,訛偽相傳不勝錯謬。此如朝臣,不奉王命,私鬻官爵,罪例相等,諒我居士智鑑高明,早[A8]已了辨,不須山埜再悉數也。但緣先師塔上之銘,舊冬嗣法諸弟昆等同具公書,敦請四明徐心韋翁之大手筆。茲見來稿不列的傳法嗣十一人名,但云某某若干人,則吾十一人盡同夫[A9]已氏,而凡受代付者皆可冒昧承當,其關係法門豈淺鮮者?且原文敘述,但謂據黃介子行狀及木陳忞傳云云,傳語多有未妥,姑不具論。即如介子行狀中原只混稱法嗣,不及詳明;狀為求文之贄名,實亦嫌無據,然其時尚未有代付一事也,況碑窆千古不朽,苟置法嗣於若存若亡之間,流弊不有大可寒心者耶?惟居士現身四明,文治力易挽回,煩道駕撥冗與山埜法嗣隱元公同往一謁心翁,痛切轉道此情,尤望據王大含所紀,歷然開載天童一枝燈,庶不致為後人混濫,先師常寂光中亦應佩明德於無涯,豈惟山埜諸弟昆等永藉荷擔之力[A10]已也。居士為同門棟梁,應體炤山埜為法門一片苦心,諒不致付諸膜外。率爾冒瀆,顒俟報音,不恭不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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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萬峰漢月禪師
不佞向在浙江時,乃聞足下聲名,耳根甚熟,但未會其面、未見其言,未委足下為何如人,且有毀者謗者紛紛疊出,故咫尺之近不及相訪,其亦宿緣所使耶。茲接[A11]佳刻四項及手教三百餘言,首尾一讀,乃知足下平昔造詣,且為法門心切,以隱峰、丹霞、龐居士承馬祖、石頭更唱迭和為心,使法道千古萬古作無障礙,概見今時鬥諍競習,宛若舟中敵國,又明向來尋師求友一段履歷,雖承濟上孫枝、尟逢馬石昆季,將謂當今之世鼓簧此道無其人矣。因聞不佞往年四問,深見作略,馬祖一宗,堪為唱和,未至寂寞。如此見推不佞,而不佞何可當也!然足下既承濟上孫枝,而又謂臨濟一宗,馬駒的髓,固雖傳久失真,然而文獻猶足,何得如此自餒,其亦未得其人而未契其旨耶?其亦契旨而遽忘其人耶?當今密老和尚,臨濟的嗣,命脈貫通,為人作略,光前絕後,觀其語錄,坐斷天下人舌頭,豈但文獻猶足而[A12]已哉!足下既承其嗣,而謂傳久失真,則足下以和尚為不足乎?其亦以自[A13]己為不足乎?何其餒哉!承諭苟具大力量者,於悟心之後不自滿足,深求細證遠契古人,相擊相歌近協同志,扶起三百餘年掃地之密印,如此之意,乃啟不佞向來之志,不敢不勉,就足下言句深求細證,一紙供通。足下上堂語錄作略施設,雖不昧本分,亦涉途跡,其亦從師承中來,何得拈香原本又覺範老人,又高峰大師,又湛然闍黎?如此牽挂,終不了事。何也?若謂從覺範智證傳中得悟綱宗,及高峰語錄發起參禪,便乃拈香原本,則自古諸善知識發腳初心,豈無方冊染指,亦當契何人書拈何人香。如汾陽參七十員長老,末稍在首山言下了手;天台韶師見四十位高流,結局於法眼席中,乃至三十、五十、一百二十,豈無契入觸發者,都不見有一人酬法。又豈不見古塔主讀雲門語錄,因謂得悟,遽爾遙嗣,後來覺範種種貶剝,故知法嗣一事非同小可。蓋本分一著,契入深重,其輕淺之餘,不期該而該之矣,豈有從前契入輕淺之處一一為繼嗣乎?且契入深重豈可與輕淺相並,譬如黃金不與鐵比,則從前得處輕淺不足為繼嗣也明矣。足下欲振臨濟宗風,尚猶如此牽挂不了,致家中人笑足下望外走也,況使後昆相學相令,而臨濟源流面稟親授,恐付之無聞矣。近來宗師拈香牽挂多以名望,人情不能自免,如湛師拈雲棲之香,博山拈峰頂之香,一腳踏兩船,不歸其原本,自有智者慨焉,其亦原本一著得不深重而被人情名望所奪也。然亦二家承流無源,亂統應爾。如壽昌則自迸出來,雲門則少林帕子,故子孫牽挂其勢然爾。足下既作臨濟後裔,須體從上祖宗家法維持,亦欲與二家雷同效顰耶?然宗門中法嗣拈香,古今典型、佛祖標格,故不佞先欲言之。其他普說法語,五宗原智證傳提並註腳三老因緣,夾雜偏頗,多負單傳直指,取明眼笑,累累皆是,猶難備上紙筆,唯足下自炤自察。然不佞未親面足下,先如此簡點,正承謂深求細證,遠契古人,相擊相歌,共協同志,非為相謗相毀而競習鬥諍也。雖然足下要人深求細證,勾賊破家,不佞平人受污,未免就窩打劫,見三下三,彼此無虧,他日倘相見,當一笑破,不宣。
ᅟᅟ==[A11] 佳【CB】,隹【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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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3] 己【CB】,巳【嘉興】==
寄別山講主
曩與足下邂逅雲門,喋喋口吻,便知有為丈夫,自爾分手,迄今不覺數載矣。不佞住居海[ㄗ*耴],落落人世,教乘之緣不啻束之高閣,然如來所說一代時教,究其所以然為何事者,端在自[A14]己,實謂無遺矣。足下教乘博洽,賢首、慈恩工於平昔,坐席揮麈理應當然,承惠《華嚴品旨》,謹覽一遍,足下以妙嚴一品貫攝三十九品,謂華嚴品品是世主妙嚴,又謂此品是主,餘品是伴,據此亦是一見,但在品品位位當宗門中,意有相乖,足下高明,一舉便知,蓋華嚴意旨雖圓融行布、包博無遺,而在當宗當位其亦圓融行布攝無不盡,何得昧此而反另作一說,恐於當宗當品未必然耳。又以山河大地一時坐斷是事事無礙法界,誤錯甚矣,殊不知一時坐斷乃是得入空境證理無礙,若事事無礙,即山河上明一山河遍入無量山河,且不壞一山河之相,無量山河攝入一山河之內,亦不壞無量山河之相,到此即得迥出於思議之表。古人於內打出,則曰事事無礙,如意自在,手把豬頭,口誦淨戒,趁出[A15]婬坊,未還酒債,顧此豈是一時坐斷為事事無礙耶?如此之意教家謂之綱領,綱領不明,至於千言萬語皆是漏逗之餘,所謂一子差而滿盤錯,足下不可不審矣。茲欲面議,俟不至山,故伸此意,充訊起居。
ᅟᅟ==[A14] 己【CB】,巳【嘉興】==
ᅟᅟ==[A15] 婬【CB】,媱【嘉興】==
復隱元上座
上座既主席黃檗,當以煆煉衲子為懷,須臾不可放過,惟左敲右激,挑剔成材,使法系直與虛空相終始,永遠聯芳不致斷絕,是老僧之素望也,其餘之事皆是因行掉臂,若放過煆煉衲子,惟從事餘務,則捨重從輕,恐不得其人,有忽從上來事,上座應極力砥勉之,囑囑不盡。
復太守聲玉韋居士
台下於向上一著子,大似識得伊,猶不肯認伊,然欲認伊,則反成窒礙。所以昔日有僧問古德云:「如何是生死業?」答云:「求大涅槃者是。」進云:「如何是大涅槃?」答云:「造生死業者是。」向此看得透,則生死於是超脫,紅塵亦由是消融,且喜作個脫白乾淨無依倚大解脫人,二六時中不妨暢快。至於慶生禮懺一切佛事,只任運世緣,王法與佛法兩無相礙,所謂隨分納些些,正是達人作用也。愚見如此,未委高明以為何如。
復刺史九霞劉居士
曩與台下結法喜緣,將謂拽脫從前蘊藉,世出世間玄妙知解,今承來教,尚謂昔年搐鼻緣由,雖未蒙打失半邊,大和尚引手威光,迄時時變現鼻尖頭也。山野謂既有威光時時變現,則未拽脫從前所蘊藉,不妨再向父母未生前看,那個是我本來面目,便爾忽然㘞地一聲,亦好與山野三十拄杖。呵呵,缽盂峰既蒙為野人托出,則冤有頭、債有主,從此打結,與太白巔齊年,雖望八老翁蹇於步履,未嘗日夕不在蒲團,几拂邊握手清談也。縱時遭艱阻流離,欲自擔板作門外漢,恐無如此便宜之事,故曰:「自從親遭毒手,至今恨入骨髓。」寧不然乎?前拙話塵言宜付丙丁,勿放空如來藏,恐鈍置當人,纔是出脫好手,免彼此相帶累去耳,不既。
復九霞劉居士
尊偈十首,活潑清脫,足見近日高造,然亦有鋸義,聊為老翁點出,勿怪山野又絲來線去好。閒坐漁磯釣明月,特地一場愁,敲開明月縛清風,徒勞心力,老來學種猢孫樹,何得老不歇心,活時難死死難活,又非吾常於此切也。了卻此數句鋸義,再來喫老臊胡行沒手之拳,何如?呵呵。
復太史曹峨雪居士(諱勳)
春首承台駕垂顧,得聞高論,甚合理性一路,但未得透脫於理性文字之外,故語脈機用似未獲符契,然宰官中如台下動合此道者甚為難得,心切慕之,欲時常眉毛相在,以期繼紹傳燈。茲荷手教與尊刻并嘉作見惠,尤▆台下與山野道契,自不能[A16]已,故現於翰墨,以光道眼也。謝謝不盡。然尊翰謂山野拙刻如據泰華絕頂,隨意指點塵寰,若非別透眼光,幾令人應接不暇矣。山野謂不妨被台下看破,但如人指月,倘若得月,自然忘指,何若斬斷葛藤,免得令人應接不暇。可乎?來諭惟自念冤親萍聚總是情緣,既非土木形骸,未免拖泥帶水。昨承大教,以道眼視之,都是空花泡影心,豈不知世界只等空花,即自身亦同泡影,何況眷屬,但一著道眼便費手腳,那能得撒手懸崖、翻身入水,一絲不掛來去自如?仰望洪慈,策其末路。據此則台下卻以道眼礙眷屬、礙自身、礙世界,乃至礙冤親,所以便費手腳,那能撒手懸崖、翻身入水,以至一絲不挂,來去自如?此正未契道眼,作如是差錯之見。殊不知契道眼者,非空花非不空花,非泡影非不泡影,直得離四句、絕百非,口欲談而辭喪、心欲緣而慮忘,到者裏則前謂以道眼視之都是空花泡影,亦是接初機漸引之言,未可為自畫也。雖然,若契離四句、絕百非,者一著子猶要親見作家指點,活機活用,以明向上一著,不然恐坐無事無為之金鎖難,未免墮坑落塹於必死之地,不能醫也。試問台下近來曾恁麼一回也未?若未得一回,且眷屬是眷屬,自身是自身,世界是世界,冤親是冤親,我心平等,渠亦平等,渠性如是,我亦如是,故曰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此亦無過無不過之大同之道分明,即世間相以明實相,亦即世間法而明出世間法,但看台下力量契會何如耳。以上三段不同,收歸上科,他日若相見,猶作如是知解,入門正好一棒,勿怪山野未策其末路也,當有高見以示我。拙偈一首,敬次來韻,并錄,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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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源莫道在天童,正脈流傳觸目逢,馬祖臨機聲一喝,大雄三日耳雙聾,非空不有超方外,蓋色騎聲何處鐘,大用現前無軌則,亦應踢倒須彌峰。
復子佩周居士
儒者至無人不自得,乃素位之語也;老子至實無所得,乃合頭語也;宗門本分,乃通上徹下語也。三者本分是其要關,若悟其要關,則世出世間更無偏頗,故曰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即此之旨,先師在銅官山頂悟得,情與無情煥然等現,覓大地纖毫過患了不可得,亦即此耳。所謂悟則事同一家,不悟則萬別千差,良有以也。至於論三教同異,亦不妨將此推窮,更有先儒所著《三教平心論》,顯發三家功德殊異,亦當展閱,以見其化儀,大概如此。來諭更欲脫離知解,以何法門?惜乎居士不在面前,倘在即與當頭一棒,且若喚作一棒則觸,不喚作一棒則背,不得轉機亦不得無語,猶擬欲如何若何,又有一棒到居士分上了也。雖然,他日若會晤時,更存如是等見,便是知解生矣。當有格外提持,與老朽通個消息,可爾。
復乾三法師書(附來書法師相見機緣語句載堯峰錄內)
海內有人,不可不訪,久聞和尚為禪門大匠,故于季冬買一葉舟,特造方丈,非舍平生所學而為濟上之學也。十六之夕,承和尚集座下諸英共評宗教,其中有關節之言,再求斧削。如不肖謂交光決定用根,其說大謬;座中諸兄左袒交光,以用根為是,而和尚亦有從緣薦得之言。竊謂從緣貴乎薦得,若果薦得必離根塵,豈如交光帶妄顯真,不遽破二種見妄之說乎。夫眾生流轉生死,由根塵識三種不破,不出生死;學道之士于入門時,須于命根下殺得一刀方離妄法,果殺一刀則根塵識盡破不留纖芥,若留眼根,是不曾殺得一刀,見性亦不現前,不可謂懸崖撒手也。彼豈知正見正聞之時,略無根塵之相乎?此是教門衰相,亦是宗門流弊,不肖不得不言,只如二十五圓通中以阿那律陀為眼根圓通,那律是無眼人,故得眼根圓通,根之宜拔,不辨而自明矣。若坐在不見處,復是大病,和尚是宗門長子,能提直捷法門,貴于一機一境直透根源,不肖于宗從未參究,高峰語錄從來未見,惟幼時曾稍閱宗書,聞圓悟云:「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以愚意測之,絕甦是死活義,死須真死、活須真活,若根塵不除,不得謂之真死,縱有小悟,亦詐死耳。入門既謬,後來所見皆謬,既有詐死,必有假活,總是風力所轉,終成敗壞。末法時最多此種,不肖雖非宗門人,不得不為教門慮耶。若要真死,須斷根塵識,將攀緣妄想、言思卜度一切皆除。夫以言顯于無言,非真無言也;以思顯于無思,非真無思也。真絕言思者,空有二邊妄想,一切不起、消息不通,并無能絕所絕,如魚飲水,冷煖自知而[A17]已。行人至此,多分死了活不得,然見性現前早是活法,人自生阻滯耳。何者?妄見[A18]已破,真見現前。妄聞既除,真聞自顯,非活而何?和尚前問法住法位,世間相常,愚云世間相者,生住異滅是也,因舉《大涅槃經》文為證,和尚似不肯其說。然法無一向,請以山水草木為世間相可乎?妄情既除,山是真山,水是真水,草是真草,木是真木,天地未分,先有山水草木;乾坤既壞,山水草木不壞,寧非常住之旨?到此方是真活。台宗性惡法門由此而立,和尚拈根本無明即是根本智慧,以此為性惡義,愚謂此亦通途之語,若別顯性惡全是真如,更無無明之相,故謂之佛性也。然總因真死方有真活,苟非真死真活,通是意識卜度、言語抵對,安可稱見性哉?但死活定非二機,妄法破處真諦自顯,又雖拈性具秪得半邊,更有通方圓融之道,惟苦心人方能知之,和尚試評其說與圓悟合否?因欲請教,輒吐愚悰,談刀取誚,捉礫騰譏,恐滋口過,幸不吝斧削,足見慈悲,臨楮無任悚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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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四晚獲座下手翰一篇,首尾將千言,以舊臘到山相訪,同諸禪子於茶筵中議論近時註經用根不用識,及阿那律不用眼根而證圓通,與夫宗門中之句「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乃至《法華》「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等語顯發指註,欲老朽試評其說,足見座下于法門為有心人,故於宗教兩途參考其旨趣。但座下首云非舍平生所學而為濟上之學也,於此殆見座下以台教自畫,雖有殊言勝語,恐不相入,究竟無益於事,擬欲緘口,付于無言之天,各安其分,何如?然若但付於無言之天,則座下將謂宗門莽蕩,不能曉此,故不得[A19]已輒陳管見,以搏大方。如交光法師所註,楞嚴正脈用根不用識大段,藉根顯見、因見示心,此是自微至著,自始至終,譬如以楔出楔,前楔既出,後楔亦無所用。若據理論量,倘執見根為是,則頭上安頭;若離見根為是,則如斬頭覓活。所以經中本文云:「見見之時,見非是見,見猶離見,見不能及。」據此可見從根以辨見精,從見精以明真見,至於真見則能所對待無容存於其間。至後文雖有二種妄見,亦由此以進退合明,則根塵識三豈不破乎?又據圓融之理,只要人當機了悟、直下瞥然,所以宗乘中云:「只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個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又法眼大師云:「三界惟心,萬法惟識,唯識唯心,眼聲耳色。」足見唯心唯識之道超乎根塵,始亦由于根境而顯發。且臨濟大師云:「汝等赤肉團上有個無位真人,常在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老朽如是引援,并原交光法師科文,剋就根性,直指真心,前前後後,不一而多,不過明他所學之大意而[A20]已,非同眾禪子以左袒其交師也。座下又以阿那律陀不以眼根而證圓通以駁交法師用根不用識之謬,此屬一途之說,亦是有理,但曰圓通只許盲人證得,有眼人不能瞥證,則六三十八及其七大為二十五圓通,徒有其文,如何融會?老朽意以盲者肯修尚證圓通,況不盲者肯修,如何不入其圓耶?雖文殊選根而有勝劣,古聖明訓何能違其所示?且據其經偈「一處成休復,六用皆不成,塵垢應念消,成圓明淨妙,餘塵尚諸學,明極即如來。」況前偈曰:「歸元性無二,方便有多門,聖性無不通,順逆皆方便,初心入三昧,遲速不同倫。」老朽以後偈前偈引援比較,無過顯發人人有慧根之性,皆可從機境上悟入,若離機境則頑然而無靈識,此機境只在六根門頭瞥然薦取,所以老朽前謂從緣薦得相應疾若,薦得則根境與非根境了不可得,更誰論殺一刀與不殺一刀?然殺之一字即是薦取之意也,若薦得則心意識自死,所以如來一代時教、善知識一切機語,無過隨時徇機之語,不可鑿定以成死法,若鑿定則違隨宜所說,意趣難解之旨,應信懸崖撒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甦,欺君不得。乃至大死大活,詐死詐活等語,皆是撮摩虛空、水中撈月,於當人本來個一著子皆兩頭語,只如世尊住世四十九年,說法三百餘會,臨般涅槃時,於百萬人天眾前拈花示眾,只有迦葉一人當機契旨,破顏微笑,其餘在座悉皆罔措,故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轉相傳受。」于是二十八祖達磨大師繼之乃云:「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心既指矣,性既見矣,則從前所學所聞、所修所證,皆無復遺餘矣。然則座下以一刀欲殺其根株,是座下之所見,亦是古人之方便,非禪宗超方脫略極則之語,不知高明以為何如。又以老朽前詰《法華經》「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之意重拈其說,殊不知法華一部七卷之文,以實相為宗,其他多贊揚表顯,唯此兩句經是的切顯實相之義。座下彼時驀指茶筵中云:「圓眼住圓眼位,糖餅住糖餅位。」老朽當時詰云:「圓眼一捏便碎,糖餅一喫便了,如何得常住?」座下彼時無對,少頃以《大涅槃經》為證大意,以生住異滅住於不生不滅為常住,彼時老朽詰云:「如是則生滅住於不生滅,則成兩法,遽成能所對待,如何得常住乎?」今座下以老朽似不肯其說者此也。今又以山水草木為世間相,妄情既除,山是真山,水是真水,草是真草,木是真木,天地未分,先有山水草木,乾坤既壞,山水草木不壞。據此不唯實相常住之旨未明,于世諦理義亦未盡意。既天地未分,又何從而有山水草木乎?乾坤既壞,又何從而有山水草木乎?況有妄情可除,又有真山真水,乃至真草真木;天地未分,又有山水草木;乾坤既壞,又有山水草木不壞,則岐然兩分,宛爾生滅與不滅生對待之法,如何是實相之道,得永遠常住乎?老朽如此引援辯詰,古賢所謂引而不發,只要當人于此悟明,以透其實相常住之法也。于此悟明,則台宗性惡法門由此而立,并根本無明即是根本智慧不期而合,雖說兩個根本,若悟得但有其名而無實性也。故曰:「悟則事同一家,不悟則萬別千差。」寧不然乎?只如高峰祖師四句偈是宗門極則語,且云「那一句是縱是奪、是殺是活,若檢點得出,則參學事畢。」此是要人明其機用以到極則處也。老朽與座下覿面提持,要從此契會,出三乘十二分教高一頭地,非強遏捺以屈人也。座下今云高峰語錄從來未見,則忘卻老朽覿面提持之端的意也。自今而後,猶望座下于宗乘中喫緊留心,或與老朽一機一境、一扣一激,得推門落臼,則知三乘等教所蘊學業,皆闡演玄妙理致邊事,於宗乘極則一著子尤較霄壤。故德山禪師從前在蜀,所演諸經眾論,主張教義,亦曾註《金剛經疏》,且氣壓諸方云:「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我當摟其窟穴,滅其種類,以報佛恩。」遂擔《青龍疏鈔》乃參龍潭信和尚。一夕侍室中,龍潭云:「更深,何不下去?」德山珍重便出,卻回云:「外面黑。」龍潭點紙燭度與,德山擬接,龍潭便吹滅其燭,德山于此大悟,便禮拜而退。明日將《青龍疏鈔》堆法堂前,舉火炬云:「窮諸玄辯,若一毫置于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于巨壑。」遂焚卻,而為宗門大匠。豈欺我乎?若云談刀取誚,捉礫騰譏,則老朽從此打退鼓,彼此各適其性,亦不亦樂乎。來書義多文長,不必以逐節對辯,撮其大要,以明風規,不識高明以為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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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天王水鑑海法孫
說話既明暢,行持須珍重,當久豎法場,不可輕易動,喜汝住天王,於此作梁棟。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一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問答機緣
僧問:「如何是一喝如探竿影草?」師云:「要汝入門便道。」「如何是一喝如踞地獅子?」師云:「百獸林中獨步。」「如何是一喝如金剛王寶劍?」師云:「早[A1]已分身兩段。」「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師云:「汝自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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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參,師出方丈據坐,僧對師舉手云:「起勞便出。」師云:「莫道無事好。」
僧問:「如何是賓中主?」師云:「行路全憑拄杖子。」「如何是主中賓?」師云:「堂裡長年多陪客。」「如何是賓中賓?」師云:「滿面埃塵不覺羞。」「如何是主中主?」師良久云:「會麼?」
普茶次,僧問:「碓嘴生花,意旨如何?」師云:「烏龜向火。」進云:「如何是佛面百醜?」師云:「是汝無面目。」
僧問:「弟子無住處,求和尚個住處。」師與一棒云:「灼然住在什麼處?」僧云:「不會。」師云:「卻好個消息。」
僧見,師伸腳云:「恰值山僧腳麻,替我摸一摸看。」僧便喝,師打云:「摸腳也不會。」僧遂禮拜。師云:「纔恁麼信受奉行。」僧拜起云:「者老漢也是無風起浪。」師云:「被汝覷破了也。」僧無語,師云:「猶是墮坑落塹。」
靈嶽侍者一晚向師口占云:「喫莖無根菜,參個沒味禪,日裡三餐飯,夜間一覺眠。」師云:「明日閻羅王與你索飯錢,又作麼生?」嶽云:「待他來。」師云:「即今索取,又作麼生?」嶽云:「不是拳頭,便是巴掌。」師云:「過在什麼處?」嶽云:「不合惱亂人家。」師休去。
師一晚問維那古淵云:「金不博金,更道一句。」淵云:「彼丈夫兮我丈夫。」師云:「如何是丈夫事?」淵云:「唯我獨尊。」師云:「一棒打殺,又作麼生?」淵便喝,師與一棒,淵走出,師云:「今日大家喫酒,維那還錢。」傍僧云:「憐兒不覺醜。」師轉身一棒云:「被你看破。」
師問孤雲:「如何是覿體現前?」雲下語,亦呈偈至,累次皆不契。忽一日,師又問:「如何是覿體現前?」雲驀豎拳云:「會麼?」師云:「如何是脫體無依?」雲轉身云:「我去也。」師乃頷之。
師問僧:「那裡來?」僧云:「杭州來。」師云:「還得江西信麼?」僧呈坐具,師云:「不是者個消息。」僧進前,師便打。
師一日問柴立云:「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將什麼對?」立豎起一指,師云:「看破你了也。」立一喝便走,師與一棒。
僧問:「山門緊閉,無處入路,求和尚指示。」師云:「立地死漢。」僧便禮拜,師云:「活也,活也。」僧云:「謝和尚指示。」師云:「速退。」
師問僧:「那裡來?」僧云:「海鹽來。」師云:「還帶得鹽來麼?」僧云:「帶得來。」師云:「何不舉似我。」僧呈坐具,師云:「者是淡底。」僧云:「是鹹底。」師與一棒云:「鹹淡也不知。」僧無語。
僧問:「如何是舊年燈?」師云:「門前火把子。」「如何是新年頭佛法?」師云:「東家敲鑼,西家擊鼓。」
孝廉君謨周居士於慈雲寺陪師茶次,語及格物,師遽拈一茶果云:「者個是物,作麼生格?」士云:「放下著。」師云:「又撥過一邊。」士云:「者老漢又將謂別有。」師云:「如何是你不別有底意?」士驀豎一拳,師云:「不得喚作拳頭,又作麼生?」士擬議,師與一掌,士直下釋然。
僧問候云:「和尚近日法體調和否?」師驀豎指云:「你道如何?」僧擬議,師便掌云:「合取兩片皮。」
師一日問雲浪云:「如何是汝本分事?」浪豎起拳,師云:「我不問汝拳頭,如何是汝本分事?」浪云:「和尚將謂別有麼?」師云:「如何是汝不別有底意?」浪又豎起拳,師與一棒云:「者一棒是賞汝,是罰汝?」浪一喝而出,師云:「又恁麼去也。」
僧問:「穿衣喫飯,不知是誰?」師驀頭便棒云:「是誰?」僧擬議,師又棒云:「自家也不識。」
師問眾云:「風不待月而涼,火不待日而熱,意旨如何?」僧滄溟答云:「甜瓜徹蒂甜,苦瓠連根苦。」師云:「向上還有事也無?」僧便喝,師云:「喝後聻?」僧出。
師一日問靈機云:「如何是先炤後用?」機云:「把火捉賊。」師云:「如何是先用後炤?」機云:「驀頭拶看。」師云:「如何是炤用同時?」機云:「禍不單行。」師云:「如何是炤用不同時?」機云:「鬧市裡打坐。」
雲浪一日禮拜次,師驀豎拳云:「不得喚作拳頭,汝作麼生會?」浪云:「不識。」師與一棒云:「者一棒又作麼生?」浪一喝,師又與一棒,浪便走出。
僧問:「百尺竿頭如何進步?」師打云:「幾時到者裡?」僧云:「險。」師云:「墮。」僧便禮拜,師云:「元來,元來。」
靈機侍者初參,問云:「世尊未陞座,文殊不白椎,還有佛法也無?」語未卒,師急索拈拄杖云:「且道即今是陞座,不是陞座?」機擬答,師直打出。
僧問:「出山門是如何?」師云:「山僧不撒沙。」僧云:「入山門是如何?」師云:「塗污了多少。」
師問靈機云:「興化打克賓,意旨如何?」機云:「憐兒不覺醜。」師云:「既打趁,何謂憐兒?」機云:「也要和尚具隻眼。」師打機一掌云:「要我具隻眼那。」機云:「不是某甲恁麼道,爭見得和尚。」
僧問:「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時如何?」師以手撼桌云:「喚者個作什麼?」僧無語,師云:「何曾得一體?」
師一日在單上臥,喚靈機至,驀云:「驢漢。」機云:「一頭在這裡臥。」師云:「那一頭聻?」機云:「驢漢。」師云:「且喜汝承當。」機打師一下,師云:「汝還知痛麼?」機無語,師云:「痛痒也不知。」
師問大含王居士云:「世尊謂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意旨如何?」士驀豎一拳,師云:「不得喚作拳頭,又作麼生?」士擬議,師直與推出。
僧問:「學人有覺主人公,諸佛道不著,棒喝無交涉,師今還識麼?」師云:「明日請你做泥水。」僧云:「不會。」師打云:「主人公那裡去了?」僧便禮拜,師又打云:「好個有覺主人公。」
一日,靈機侍立次,師問云:「大修行人未審得何果報?」機云:「拖犁拽耙。」師云:「大造業人未審得何果報?」機云:「端坐受供養。」師云:「爭奈以善為惡、以惡為善?」機云:「和尚自生分別。」師云:「如何是不分別底道理?」機云:「合取口。」師休去。
師到天童送老和尚入塔,徑山雪庭師亦在,一日與諸嗣法同門到祖師堂上,庭云:「我不入者保社。」便轉身,師向庭背上打一掌云:「少者一掌不得。」庭回首云:「是那個。」師云:「還要回頭轉腦。」庭無語,師遂歸寮。
一早,老和尚起龕畢,眾送雪庭師歸客堂,庭云:「佛法傳持,子孫綿遠,如帝珠網,各自領會去。」師突然與一喝,便轉身,庭云:「者一喝放在什麼所在?」師云:「還不領會。」庭亦無語。
次日,老和尚進塔,有一僧問雪庭師云:「釋迦涅槃於拘尸,和尚示滅於通玄,且道是同是別?」庭不答,師在會云:「老師答者話不出。」庭云:「果然。」師云:「大眾證明。」庭又無語。
師一日問侍者千峰云:「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間無水不朝東,意旨如何?」侍者云:「鼻孔大頭垂。」師云:「喫飯咬著砂。」侍者彈指而出,師休去。
師問僧云:「趙州道:我在青州做領布衫,重七斤。意旨如何?」僧提衣裾云:「某甲亦有一領。」師云:「天地懸隔。」僧云:「和尚莫蹉過。」師云:「爭柰古人語意何?」僧無語,師云:「闍黎莫蹉過。」
一晚,侍者千峰云:「當時臨濟會中二首座同時下喝,濟云:賓主歷然。若更問那個是賓、那個是主,和尚作麼生?」師便與驀胸一踏,侍者一喝,師云:「作恁麼見解。」侍者乃走出。
師一日問大含王居士云:「正當恁麼時是如何?」士云:「今日被和尚一問,直得圓成一卦。」師云:「作恁麼解會。」士便走出。師云:「恁麼去也。」
師問侍者千峰云:「盧陵米作麼價,意旨如何?」峰云:「塞斷天下人咽喉。」師云:「你為什麼對我答話。」峰便喝,師云:「爭奈古人公案何?」峰云:「話頭也不識。」師便喝,峰云:「遲了八刻。」師云:「話頭也不識。」峰云:「元來。」師云:「自首者原其罪。」峰云:「恁麼去也。」師云:「親言出親口。」峰啐一啐走出,師云:「[A2]已遲了八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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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師在臥單上問靈機云:「鼻孔大頭垂,意旨如何?」機云:「眉橫八字。」師云:「我不知者是什麼意思?」機云:「某亦不知。」師云:「瞎。」機云:「瞎。」師云:「瞎,瞎。」機云:「果然。」師休去。師一早口占云:「眾生有病,諸佛有病,諸佛有病,露柱有病,未委露柱犯底是甚麼病?」機答云:「針劄不入底病。」師云:「還有轉身處麼?」機與師一推,走出。
大含王居士一日呈頌,師閱畢,向居士云:「者是描畫邊事,如何是描不成、畫不就底意?」士打個作揖。師云:「描也描也,畫也畫也。」士便轉身出,師亦休去。
僧禮拜次,師云:「彼此鼻孔相似,禮拜他作什麼?」僧沉吟,師云:「端的得明白了禮拜。」僧云:「端的得明白不來。」禮拜便行,師云:「略較些子。」僧不顧,師復喚,僧至,師云:「老老大大,為什麼隨人呼喚?」僧擬豎指,師便打云:「禮拜未有窮[A3]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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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一日問侍者千峰云:「古人道,布衫重七斤,意旨如何?」峰云:「提不起。」師云:「既是七斤,為什麼提不起?」峰云:「和尚蹉過了也。」師云:「汝何不問我?」峰云:「布衫重七斤,意旨如何?」師云:「千補百納。」峰擬議,師便與一踏,復云:「我底轉語與汝底轉語還有差殊也無?」峰云:「和尚少賣弄。」師云:「汝又作麼生?」峰云:「和尚試為定當看。」師云:「少賣弄。」峰云:「隨我來。」師云:「如何得淨絕去?」峰打師一下,師云:「隨我來。」
師一日問大含王居士云:「世尊拈花,意旨如何?」士於地上畫一畫,師云:「迦葉微笑,意旨如何?」士於一畫上畫一直為十字,師云:「恁麼去也。」士云:「和尚又作麼生?」師云:「與汝三十棒。」士云:「和尚領一半。」師云:「不要塗污山僧好。」
師一早問靈機云:「世尊拈花,意旨如何?」機驀豎一拳,師云:「不得喚作拳頭,又作麼生?」機便打師一拳,師亦打機一棒云:「且道是賞汝,是罰汝?」機云:「少賣弄。」師頷之。
師一日驀豎拳,問子張嚴居士云:「不得說是說非,試道一句看。」居士掩耳云:「弟子不聞。」師云:「不聞處與世尊拈花是同是別?」居士云:「和尚作麼也說同說別?」師云:「如何是無同無別底意旨?」居士亦驀豎拳,師云:「迦葉微笑,意旨如何?」居士云:「迦葉惱他。」師頷之。
僧參,問:「三千里同風即不問,踞坐當軒事若何?」師云:「與你三十棒。」進云:「通身無影像,遍界絕形蹤。」師云:「前言何在?」進云:「禮拜和尚去也。」師云:「自起自倒漢。」
師一日與靈嶽敘話次,驀伸手云:「我手何似佛手?」嶽云:「少賣弄。」師又伸腳云:「我腳何似驢腳?」嶽云:「轉見不堪。」師云:「人人有個生緣,你生緣在甚麼處?」嶽云:「覿面不識。」師云:「離了三關又作麼生?」嶽便喝,師云:「好與三十棒。」嶽云:「和尚也不得無過。」師休去。
師一晚向正法西堂云:「當時幻有老祖云:欲要賭猜枚,大家出隻手。且道猜底是甚麼枚?」法云:「者個枚。」師云:「試舉似看。」法驀豎起拳,師云:「是甚意思?」法云:「和尚自理會。」師云:「不是,不是。何不問我?」法便問,師亦豎起拳,法云:「卻是,卻是。」師云:「休安註腳。」
正法西堂因言出行好日,師云:「古人云,日日是好日,又作麼生?」法乃彈指,師云:「作恁麼解會。」法云:「和尚勞頓。」師云:「鼻孔大頭垂。」
師一晚問眾云:「懸羊頭,賣狗肉,是誰家生意?」知藏逵夫云:「少賣弄。」師云:「什麼處是賣弄?」夫云:「更要重說偈言。」師云:「汝分上又作麼生?」夫便走出,師云:「只得恁麼去。」夫云:「錯會不少。」師云:「莫謗山僧好。」
師問僧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個甚麼?」僧便喝,師掩耳云:「山僧[A4]卻不聽得。」僧云:「惜取眉毛好。」師亦喝,僧連喝,師云:「羞也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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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九陸居士參見,問云:「不許棒,不許喝,不得語,不得默,請和尚道。」師云:「說你是自纏自縛漢。」士罔措,師便喝,士亦喝,師云:「亂做作麼?」士遂禮拜歸位,師又從容諭云:「我喝是吾行令,汝喝來歷不明,汝適謂不許棒,不許喝,為甚麼又喝起來?」士擬議,師云:「捉敗汝了也。」
師問法觀云:「鼻孔大頭垂,意旨如何?」觀云:「舌頭在口裡。」師云:「向上還有事也無?」觀便走出。又一日問:「世尊拈花,意旨如何?」觀云:「全提正令。」師云:「迦葉微笑,又作麼生?」觀云:「亦復如然。」師擬更問,觀亦走出。
一早,師問侍者劍眉云:「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間無水不朝東,當人分上如何?」眉云:「眉毛眼上橫。」師云:「向上更有事也無?」眉便喝,師云:「休瞌睡。」眉便走出。
師一晚廳前坐,法觀捧碟橘餅與師過茶,師云:「橘餅留在出路喫。」觀云:「只有一個,不好帶得。」師云:「千個萬個,不離一個,為甚麼帶不得?」觀云:「眼裡不著沙。」師云:「如何是汝不著沙底眼?」觀便走入方丈,師休去。
因冬瓜問法觀云:「冬瓜直儱侗,瓠子曲彎彎,當人分上又作麼生?」觀云:「眉毛八字橫。」師云:「不妨被汝道著。」觀禮拜退。
師問機來陳居士云:「蘇東坡悟道偈云:溪身便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且道他八萬四千偈說個什麼道理?」居士次早云:「八萬四千蒙舉似,今朝東海日頭紅。」師云:「離[A5]卻日輪紅又作麼生?」居士云:「今日親見和尚。」師云:「你分上又作麼生?」居士便禮拜,師云:「猶欠轉身。」
ᅟᅟ==[A5] 卻【CB】,郤【嘉興】==
一晚,師問眾云:「諸方參得底,者裏用不著,者裡參得底,諸方把木杓。意旨如何?」一僧云:「恰好。」師云:「恰好在什麼處?」僧便喝,師云:「且喜沒交涉。」僧云:「和尚又作麼生?」師云:「諸方把木杓。」僧無語。
師問鐵舟書記云:「如何是汝本分事?」舟無語。粥後,舟云:「鼻孔依然搭上唇。」師云:「轉身一句又作麼生?」舟拂袖便行,師與一棒云:「且道是賞汝,罰汝?」舟便喝,師云:「老僧被汝一喝。」舟擬議,師又與一棒,舟無語,師云:「墮也。」次日,師對鐵舟云:「汝昨無語,而今如何下得一轉語使前話圓?」舟云:「再犯不容。」
一晚,師問維那古碧云:「汝從那裡來?」碧云:「不從外來。」師云:「將謂汝是門外漢。」碧云:「和尚話頭也不識。」師云:「看破汝了也。」碧云:「卻是某甲看破和尚。」師云:「老僧招得。」
師每問眾云:「衣帶下一線清風,意旨如何?」僧多答,師皆不諾。
僧問:「大悲千手眼,如何是那隻眼?」師云:「薦取背後底。」僧擬議,師便喝,僧禮拜,師打一下云:「者一下又作麼生?」僧云:「好那一隻眼。」師云:「莫塗污人好。」
師與士材李居士聚話次,驀豎拳云:「不得喚作拳頭,道一句看?」士云:「天寒,請和尚通袖。」師云:「作恁麼見解,別道一句始得。」士便喝,師云:「者些消息從那裡來?」士擬議,師將士鼻孔一捏,士禮拜云:「謝和尚。」師微笑,休去。
士過第三日又到,師云:「今日相見與前日相見是同是別?」士指香爐云:「此爐是和尚舊用底,新用底?」師驀伸手云:「我手何似佛手?」士云:「且收通袖。」師又伸腳云:「我腳何似驢腳?」士云:「和尚不妨疑著。」師云:「人人有個生緣,如何是居士生緣?」士云:「今日喫飯來,還未饑。」師云:「三關則且置,向上還有事也無?」士拍桌一喝,師呵呵休去。
一晚,師問侍者公衡云:「八角磨盤空裡走,意旨如何?」者云:「無毛鷂子潑天飛。」師云:「那個證明?」者云:「不妨與和尚同出入。」師云:「老僧不知是什麼意思?」者云:「某甲亦不識。」師云:「前言何在?」者云:「老老大大,是什麼心行?」師乃呵呵。
師垂五問:「一、水既無筋,為什麼長流不斷。二、佛祖公案猶空中紙鷂,向何處收取線索。三、鵬搏峰與晏坐峰相交,且道說個什麼。四、風扇大野,畢竟作何形色。五、望江亭上垂機,誰是知音?」
拈古
一日,世尊陞座,大眾集定,文殊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
拈云:「世尊無端特地,文殊錯安註腳,簡點將來,二人俱好拋向洞庭湖裡,免得千百年來令人依模畫樣。何以?還他活潑如龍虎,平地無勞起骨堆。」
自恣日,文殊三處過夏,迦葉欲白椎擯出,乃見百千萬億文殊,迦葉盡其神力,椎不能舉,世尊遂問迦葉:「汝擬擯那個文殊?」迦葉無對。
拈云:「文殊太煞風流,迦葉眼孔似窄,雖然如是,肥邊易得,瘦肚難求。百千萬億文殊與許大世尊,盡被迦葉無對裏坐斷,至今翻身不得。且道意旨如何?相唾饒你潑水,相罵饒你接嘴。若是山僧,待世尊云:『汝欲擯那個文殊?』但與一喝,要顯衲僧有多方手眼。」
梵志索世尊論義,預約曰:「我義若墮,自當斬首。」世尊曰:「汝義以何為宗?」志曰:「我以一切不受為宗。」世尊曰:「是見受否?」志拂袖而去。行至中路,乃省,遂回至世尊前曰:「我義兩處負墮,故當斬首以謝。」世尊曰:「我法中無如是事,汝當回心向道。」
拈云:「好笑是世尊與梵志兩沒合殺,最初拂袖便行,卻也相當,不應路中發省,得得回來,對世尊云:『我義兩處負墮,故當斬首。』所謂放過一著,落在第二,世尊此時不據祖令,但歸斯受之而[A6]已。殊不知梵志歸來作如此語話,正好與他三十棒,使渠進退無門,知得衲僧門下別有長處。雖然,若問山僧:『是見受否?』便與推倒,免得中九下七。」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殃崛麼羅因持缽至長者門,其家婦人正值產難,子母未分,長者曰:「瞿曇弟子汝為至聖,當有何法能免產難?」殃崛曰:「我乍入道,未知此法,待問世尊卻來相報。」佛告殃崛:「汝速去報言:『我自從賢聖法來,未曾殺生。』」殃崛奉佛語疾往告之,其婦得聞,當時分娩。
拈云:「將謂釋迦老子葫蘆裡有多少靈藥,元來只是一味蓬蒿湯,使者婆子欲產未產之際,纔飲入口便乃瀉下。實非此藥靈驗,全係者婦為苦痛饑渴所逼,故易為飲食耳。雖然如是,若殃崛傳話未到時便乃產下,則瞿曇之蓬蒿湯亦只得風吹日炙,有什麼用處?可見出門便利,偶爾撞彩。若是山僧,待長者云:『當有何法,能免產難?』但云:『盡大地是個女子。』看他又如何折合。」
世尊因外道問:「不問有言,不問無言。」世尊良久,外道讚嘆曰:「世尊大慈,開我迷雲,令我得入。」
拈云:「世尊良久,填溝塞壑,外道得入,舊瘢著艾,簡點將來,各與草鞋一緉,且要天下人疑著。今日忽有人問山僧:『不問有言,不問無言。』惟豎一指,還與世尊是同是別?」
城東老母與佛同生而不欲見佛,每見佛來即便迴避,雖然如此,回顧東西總皆是佛,遂以手掩面,於十指掌中亦總是佛。
拈云:「老母不欲見佛,天然氣概,而佛每來,乃至回顧東西總皆是佛,氣概天然。於此見得,老母即佛,佛即老母。於此不會,有寒暑兮促君壽,有鬼神兮妒君福。」
世尊於涅槃會上以手摩胸,告眾曰:「汝等善觀吾紫磨金色之身,瞻仰取足,勿令後悔,若謂吾滅度,非吾弟子;若謂不滅度,亦非吾弟子。」
拈云:「瞿曇一生打風打雨,降災降禍,帶累無數好人墮坑落塹,臨了只得殷殷勤勤,消歸自[A7]己,生怕他復蹈從前覆轍口款,幸獲自招,亦須與他一頓。為甚如此?既能護末,何不慎初。」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趙州到一菴主處,問云:「有麼,有麼?」主豎起拳頭,州曰:「水淺不是泊船處。」便行,又到一菴主處,問云:「有麼,有麼?」主亦豎起拳頭,州曰:「能縱能奪,能殺能活。」便作禮。
拈云:「二菴主見處孤硬,大似一對無孔鐵鎚,趙州老舌頭無骨,東頭賣賤、西頭賣貴,多少人向此氣悶,莫謂山僧不道好。」
德山小參曰:「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時有僧出禮拜,師便打,僧曰:「某甲話也未問,和尚因甚麼打某甲?」師曰:「汝是甚處人?」曰:「新羅人。」師曰:「未跨船舷,好與三十棒。」
拈云:「德山埋兵挑鬥,要驗作家,者僧只知貪前,不覺失後。若是山僧,見伊謂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便云:『和尚今夜不著便。』他若動靜,但曰:『夜深,和尚尊重。』」
普化和尚尋嘗振一鐸曰:「明頭來明頭打,暗頭來暗頭打,四方八面來旋風打,虛空來連架打。」一日,臨濟令僧抱住云:「總不恁麼來時如何?」師拓開云:「來日大悲院裡有齋。」僧回,舉似濟,濟云:「我從來疑著者漢。」
拈云:「普化恁麼連架打,穿盡髑髏;明日大悲院裡有齋,放過一著。臨濟謂我從來疑著者漢,雖是好心,若是山僧,問『總不恁麼來時如何?』便打,且要諸人知實。雖然,普化恁麼為人,帶累人,欲上天,上天無門;欲入地,入地無路。且道端的在什麼處?」
臨濟云:「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須具三玄門,一玄門須具三要,有權有實,有照有用,汝等諸人作麼生會?」
拈云:「觀我濟祖,大似將山河大地,明暗色空,情與無情,撮來如粟米粒大,且能撼鐘鼓,擎山嶽,鎮古今,燭日月,昂卓不勝昂卓,平展極是平展,打鼓普請看,既要人吞,又要人吐,惜乎當時不遇其人。我若在會,便與翻卻禪床,免得後人饑思食、渴思飲,人境俱奪,不為性燥。」
九峰道虔禪師因石霜歸寂,眾請首座繼住持,師白眾曰:「須明先師意始可。」座曰:「先師有甚麼意?」師曰:「先師道,休去歇去,冷湫湫地去,一念萬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廟香爐去,一條白練去。其餘則不問,如何是一條白練去?」座曰:「這個秪是明一色邊事。」師曰:「元來未會先師意在。」座曰:「你不肯我那?但裝香來,香煙斷處,若去不得,即不會先師意。」遂焚香,香煙未斷,座[A8]已脫去。師拊座背曰:「坐脫立亡即不無,先師意未夢見在。」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拈云:「首座尋嘗慣習石霜枯木禪,於生死岸頭卻能自繇,但未具正知見,未免被明眼者呵,故以一條白練話作死法解會,謂只是明一色邊事,及九峰不肯,便裝香坐脫,可謂坐斷十方猶點額,不能密移一步看飛龍,此之是也。若是山僧,見問如何是一條白練去,便云:『吹毛寶劍逼人寒。』九峰若擬議,但云:『莫埋沒先師好。』管取九峰結舌,一代住持亦是有分。」
臨濟云:「第一句中薦得,堪與佛祖為師;第二句中薦得,堪與人天為師;第三句中薦得,自救不了。」
拈云:「臨濟尋嘗見僧入門,不是喝,便是打,為甚特地將高平下裂一作三,令人趣上奔下,何日了手?分明弄泥團漢,成得甚麼用處。若是伶俐底人,見他恁麼舉,但云:『惜取眉毛好。』」
僧問一賣鹽翁云:「覆船路向甚麼處去?」翁良久,僧又問,翁曰:「你患聾那?」僧曰:「你向我道什麼?」翁曰:「向汝道覆船路。」僧曰:「翁莫會禪麼?」翁曰:「莫道會禪,佛法也會盡。」僧曰:「你試說看。」翁挑起鹽籃,僧曰:「難。」翁曰:「你喚這個作甚麼?」僧曰:「鹽。」翁曰:「有甚麼交涉?」僧曰:「你喚作甚麼?」翁曰:「不可更向你道是鹽。」
拈云:「看此賣私鹽漢,因何得致通身手眼,撞著遂驀露風規,背去便撩鉤搭索,放去收來,只要人知有,可惜者僧大似磕露柱底瞎漢。若當時山僧見伊恁麼激揚,便翻卻鹽籃而去,不妨令者賣鹽翁疑著,此僧具什麼眼目。」
臨濟上堂次,兩堂首座相見,同時下喝,僧問濟:「還有賓主也無?」濟曰:「賓主歷然。」濟復召眾曰:「要會臨濟賓主句,問取堂中二首座。」
拈云:「兩堂首座同時下喝,一個半觔,一個八兩,曾無彼此優劣。僧問:『還有賓主也無?』逐塊韓盧。臨濟云:『賓主歷然。』底意在鉤頭,其僧不見進語,可惜許。臨濟又曰:『要會賓主句,問取堂中二首座。』又拋一釣令人吞。據臨濟如此施設,人多不識,用在臨時,縱奪自在,都作意義搏量,不知當機蹉過。若是山僧,當時見臨濟恁麼道,便與一喝,不妨明頭也合,暗頭也合,管取老漢忍俊不禁。」
臨濟因普請鉏地次,見黃檗來,拄钁而立,檗曰:「這漢困那?」濟曰:「钁也未舉,困個甚麼?」檗便打,濟接住棒,一送送倒。檗呼維那:「扶起我來。」維那扶起曰:「和尚爭容得這風顛漢無禮。」檗纔起便打維那。濟钁地曰:「諸方火葬,我這裡活埋。」
拈云:「臨濟意不停,機不住,黃檗等閒撥著,便與抵對,纔見打時,直與推倒,可謂棒喝相應、拳踢相隨。黃檗亦無計可施,反打維那,正所謂沒柰船何,打破戽斗。尿床鬼子尚不放手,更云:『諸方火葬,我這裡活埋。』不特打草,還要蛇驚。看他父子兩人,家門不睦一至於此,好將一束縛住,放在天目山巔,霜欺雪壓,免得祖襧不了,殃及兒孫。」
雲門云:「聞聲悟道,見色明心。」遂舉起手曰:「觀世音菩薩將錢買餬餅。」放下手曰:「元來秪是饅頭。」
拈云:「可笑雲門老漢,將常住物為自[A9]己,伸一手了縮一手,帶累觀音菩薩滿街亂走。若識得他破,一任洪鐘喚作瓦缶。山僧恁麼稱提,[A10]已是小家徒開惡口。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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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趙州因南泉曰:「今時人須向異類中行始得。」趙州曰:「異即不問,如何是類?」泉以兩手拓地,州近前一踏踏倒,卻向涅槃堂裡叫曰:「悔!悔!」泉令侍者問:「悔個甚麼?」州曰:「悔不更與兩踏。」
拈云:「南泉脫體風流,趙州全身意氣,分明少喜多嗔,一似有輸有贏,簡點將來,二俱失利。若問山僧:『如何是類?』但云:『莫嫌我打你。』」
臨濟因黃檗普請,隨後行,檗回頭,見濟空手,乃問:「钁在何處?」濟曰:「有一人將去了也。」檗曰:「近前來,共汝商量個事。」濟便近前,檗豎起钁曰:「秪這個天下人拈掇不起。」濟就手掣得,豎起曰:「為什麼卻在某甲手裏?」檗曰:「今日自有人普請。」便回寺。
拈云:「黃檗勾賊破家,臨濟就窠打劫,惡手手中顯惡手,惡人更有惡人魔,故黃檗將謂得人,便▆回寺。據山僧今日看來,尚未了事,待臨濟掣得钁頭豎起曰:『為什麼卻在某甲手裡?』便云:『者個頑賊。』遂與打退,免得父弱子強,遭人話柄。」
趙州一日與文遠論義曰:「鬥劣不鬥勝,勝者輸果子。」遠曰:「請和尚立義。」州曰:「我是一頭驢。」遠曰:「我是驢胃。」州曰:「我是驢糞。」遠曰:「我是糞中蟲。」州曰:「你在彼中作什麼?」遠曰:「我在彼中過夏。」州曰:「把將果子來。」
拈云:「最不唧溜是個文遠,既云鬥劣不鬥勝,只管走向前去,以致一枚果子輸與趙州。若當時見趙州云:『我是一頭驢。』但曰:『某甲萬分不如。』管取者枚果子還文遠喫,所謂退步便是進步時,寧不然乎?呵呵!」
僧問雲門云:「一口吞盡時如何?」門曰:「我在你肚裏。」僧曰:「和尚為什麼在學人肚裏?」門曰:「還我話頭來。」
拈云:「大小雲門能添人五臟,又能挖人心肝,好手直是好手,奇怪未為奇怪。若是山僧,見問:『一口吞盡時如何?』但云:『謝供養。』更有如何若何,便云:『尚捨不得。』」
官人問趙州云:「和尚還入地獄否?」州曰:「老僧末上入。」官人曰:「大善知識為什麼入地獄?」州曰:「我若不入,阿誰教化汝?」
拈云:「趙州老賊,手腳不同,不唯入水拖人,抑能面奪威光,冷語秪管傷人,不怕露柱勘破。」
僧問:「興化四方八面來時如何?」師云:「打中間底。」僧便禮拜,師曰:「昨日赴箇村齋,中途遇一陣卒風暴雨,卻向古廟裏躲避得過。」
拈云:「者僧雖解單刀直入,爭奈興化有百匝千重,所以將在謀而不在勇,興化雖坐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未免旁觀者哂。若問山僧:『四方八面來時如何?』答:『未是作家。』待伊擬議便打。」
僧問曹山:「世間何物最貴?」曰:「死貓頭最貴。」僧曰:「為甚麼死貓頭最貴?」曰:「無人著價。」
拈云:「曹山如此答話,可謂遇貴者貴、遇賤者賤,若也不落貴賤,且道死貓頭是箇什麼?者裡見得,可謂未離兜率[A11]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A12]已畢。」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僧問雲門云:「從上來事,請師提綱。」門曰:「朝看東南,暮看西北。」僧曰:「便恁麼會時如何?」門曰:「東家點燈,西家暗坐。」
拈云:「只許老胡知,不許老胡會,擬欲逐驊騮,腳跟便不快,大段怪雲門不得何也,鉤頭有意無人識,偏向定盤星上推。試問者僧坐到幾時得天亮去?」
雲門云:「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拈燈籠向佛殿裏,將三門來燈籠上作麼生?」自代曰:「逐物意移。」又曰:「雲起雷興。」
拈云:「雲門不特佛頭上堆糞,既[A13]已栽茄,又復種菜,令人摘之採之,直到驢年不能休歇。山僧今日與他三十棒,不圖鏟削門路,要且驚動時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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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祖演禪師曰:「譬如水牯牛過窗櫺,頭角四蹄都過了,因什尾巴過不得?」
拈云:「看孔著楔,痛處加錐,乃宗師之明鑑,作者之體裁,若乃龍騰滄海,鶴舞丹霄,笑看五祖賣嘴。雖然,尾巴因甚過不得?乃云:『點。』」
三聖問雪峰云:「透網金鱗以何為食?」峰曰:「待汝出網來向汝道。」聖曰:「一千五百人善知識,話頭也不識。」峰曰:「老僧住持事繁。」
拈云:「三聖會撒泥,雪峰善拋沙,一挨一拶、一敲一擊,各各有隱身之術,各各有計謀之策,臨時應變,收放自繇,則不無此二老;若是透網金鱗,決不向此湖塘上曲堤邊討草喫。」
僧問興陽剖禪師云:「娑竭出海乾坤震,覿面相呈事若何?」興曰:「金翅鳥王當宇宙,箇中誰是出頭人。」僧曰:「忽遇出頭又作麼生?」興曰:「似鶻提鳩君不信,髑髏前驗始知真。」僧曰:「恁麼則叉手當胸退身三步也。」興曰:「須彌座下烏龜子,莫待重遭點額回。」
拈云:「這僧問得甚好,興陽答處更奇,可謂針來線去,語脈不虛。雖然此僧步步向前,不知喪身失命,興老拍拍是令,那顧傷鋒犯手。據令將來,亦好與三十拄杖。若山僧當時在座,但呵呵大笑,看他又作麼安排。」
昔有一菴主,受婆子供養二十年,嘗令一二八女子送飯給侍。一日,令女子抱定曰:「正恁麼時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女子舉似婆,婆曰:「我二十年秪供養得個俗漢。」遂遣出,燒卻菴。
拈云:「這個婆子二十年中將壒𡒁擁茄樹,時節既久,令人特往一探,將謂為當家種草,元來是異地生苗,遂遣出并燒卻菴。若是山僧,待他抱住云:『正恁麼時如何?』但豎拂子云:『與你證據了也。』更復擬議,便與推開,不唯其菴免燒,抑且眼明千古,豈墮於枯木寒巖無煖氣之塹乎?」
僧問梁山觀禪師云:「家賊難防時如何?」觀云:「識得不為冤。」僧云:「識得後如何?」觀云:「貶向無生國裏。」僧云:「莫是他安身立命處也無?」觀云:「死水不藏龍。」僧云:「如何是活水龍?」觀云:「興波不作浪。」僧云:「忽然傾湫倒嶽時如何?」觀便下座把住云:「莫教濕卻老僧袈裟角。」
拈云:「問者固是驚群,答底尤見敵勝,然而此僧大似慣作白拈、善尋門路,梁山與賊布梯被劫家寶,故袈裟角幾乎打濕,若不走下座來,焉能全身遠害。雖然如是,若問山僧:『家賊難防是如何?』便云:『家無二主。』如或再問,但曰:『疑則別參。』」
孚上座因鼓山赴閩王請,趁到中路便問:「師兄向什麼處去?」山云:「九重城裏去。」孚云:「忽遇三軍圍遶時如何?」山云:「他家自有通宵路。」孚云:「與麼則離宮失殿去也。」山云:「何處不稱尊。」孚拂袖便回,對雪峰云:「好一隻聖箭,折卻也。」遂舉前話,峰云:「奴渠語在。」孚云:「老凍儂猶有鄉情在。」
拈云:「鼓山晏一語離宮失殿,一語死中欲活,難怪孚上座謂一隻聖箭折卻了也。雪峰扶弱不扶強,謂奴渠語在,正是憐兒不覺醜,故孚上座曰老凍濃猶有鄉情。若是山僧,待問:『三軍圍遶時如何?』便與痛棒,更要擬議,便云:『還不識羞。』管教孚上座慚顏無地,亦免後人將謂有多少淆訛。」
龐婆入鹿門寺設齋,維那請疏意,婆拈梳子插向髻後曰:「回向了也。」便出去。
拈云:「奇特底事還他奇特人擔荷,出格之意須藉出格人顯露,龐婆恁麼做次不妨驚群,難說不是出格奇特,但維那不能出一手眼,大似辜負。山僧若作維那,便與背上一拳,要見賞罰分明,益顯法苑有人。」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二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三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頌古
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
剛剛突出娘生面,便向人前謾指蹤,怪道雲門要打殺,丈夫誰不鎮寰中。
世尊未離兜率[A1]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A2]已畢。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活脫當陽第一機,騰今耀古廓玄微,瞿曇悟此超方便,個個都教撒手歸。
西堂、百丈、南泉隨馬祖翫月次,祖問曰:「正當恁麼時如何?」堂曰:「正好供養。」丈曰:「正好修行。」泉拂袖便行。祖曰:「經歸藏,禪歸海,唯有普願獨超物外。」
藏山於澤壑藏舟,天下無藏貫九流,兩手撒開隨步樂,騰騰三界不拘留。
馬祖陞堂眾纔集,百丈捲卻席子,祖便下座。
陞堂捲卻席子,當陽許會端倪,衝開碧落松千尺,截斷紅塵水一溪。
百丈再參馬祖,侍立次,祖視繩床角拂子,師曰:「即此用,離此用。」祖曰:「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師取拂子豎起,祖曰:「即此用,離此用。」師挂拂子於舊處,祖振威一喝,師直得三日耳聾。
顧後瞻前西復東,振威一喝絕行蹤,分明逼塞虛空也,饒舌安名三日聾。
南泉云:「馬祖說即心即佛,王老師不恁麼說,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分明有意云何述,進前擬欲求話會,白棒當頭直打出。
南泉因兩堂爭貓兒,遂提起白眾曰:「道得即救取貓兒,道不得即斬卻也。」眾無對,泉便斬之。趙州自外至,泉舉前話示之,州乃脫履戴頭上而出,泉曰:「子若在,即救得貓兒也。」
覿面相提會也無,兩堂雲水嘴盧都,貓兒直斬求知[A3]己,趙老呈機是範模。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臨濟問黃檗:「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檗便打,如是三問三度被打皆不契,遂辭檗行腳去,檗指往大愚。師至大愚,愚曰:「那裏來?」師曰:「黃檗來。」愚曰:「黃檗有何言句?」師曰:「某甲三度問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未審有過無過?」愚曰:「黃檗恁麼老婆,為汝得徹困,猶來這裏覓過在。」師於言下大悟曰:「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愚搊住曰:「者尿床鬼子,適來道有過無過,如今卻道佛法無多子。汝見箇什麼道理,速道速道。」師於大愚肋下築三拳,愚拓開曰:「汝師黃檗,非干我事。」師還黃檗,檗曰:「返何速乎?」師曰:「秪為老婆心切。」檗曰:「有何言句?」師舉前話,檗曰:「者大愚饒舌,待見與他一頓。」師曰:「說甚待見,即今便打。」遂打檗一掌,檗吟吟大笑。
黃檗山中喫棒來,高安一撥笑顏開,翻身虎口超方外,發用施機猛似雷。
透過禹門三汲浪,身在雲霄總不知,忽被春風吹一線,飛騰萬里孰能羈。
臨濟半夏上黃檗,住數日乃辭,檗曰:「汝破夏來,何不終夏去?」濟曰:「某甲暫來禮拜和尚。」檗便打趁令去,濟行數里,疑此事卻回。終夏後又辭,檗曰:「甚處去?」濟曰:「不是河南便是河北。」檗便打,濟約住與一掌,檗大笑,乃喚侍者將百丈先師禪板几案來,濟曰:「侍者將火來。」
一棒當頭殺活行,翻身便去不多爭,途中不肯閒輕放,重復歸來意氣獰。
臨濟到鳳林,林曰:「有事相借問得麼?」濟曰:「何得剜肉作瘡?」林曰:「海月澄無影,遊魚獨自迷。」濟曰:「海月既無影,遊魚何得迷?」林曰:「觀風知浪起,翫水野帆飄。」濟曰:「孤蟾獨耀江山靜,長笑一聲天地秋。」林曰:「任張三寸揮天地,一句臨機試道看。」濟曰:「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不獻詩。」林便休。
作家相見不尋常,語脈往來自有方,敲磕當陽風骨露,令人千古見風光。
臨濟曰:「夫為法者不避喪身失命,我於黃檗先師處,三度問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如蒿枝拂相似,如今更思一頓,誰為下手?」時有僧出曰:「某甲下手。」師度與拄杖,僧擬接,師便打。
憶得當年中毒來,懷抱何曾一打開,今日人前弄牙爪,擒龍捉虎活生埋。
麻谷問臨濟:「十二面觀音那個是正面?」臨濟下禪床擒住曰:「十二面觀音甚處去也,速道速道。」谷轉身擬坐,臨濟便打,谷接住棒,相捉歸方丈。
等閒借問曷為奇,賓主激揚似不知,拳踢相隨一場鬧,觀音正面付阿誰。
臨濟示眾云:「有一人論劫在途中不離家舍,有一人嘗離家舍不在途中,且道那箇合受人天供養?」
左手攀花右手空,要人於此定妖風,海門闊大誰能躍,攪浪潑天是大龍。
臨濟上堂次,兩堂首座相見,同時下喝,僧問:「還有賓主也?」無濟云:「賓主歷然。」復召眾云:「要會臨濟賓主句,問取堂中二首座。」
八兩半觔總一般,如何特地鼓疑端,機關撥動先能委,猛虎林中好往還。
臨濟與王常侍到僧堂,王問:「者一堂僧還看經否?」曰:「不看經。」王曰:「還習禪否?」曰:「不習禪。」王曰:「既不看經又不習禪,畢竟作個什麼?」曰:「總教伊成佛作祖去。」王曰:「金屑雖貴,落眼成翳。」曰:「我將謂汝是箇俗漢。」
丈夫氣宇自衝昂,佛字將來何處藏,不是王公具隻眼,個中消息也郎當。
臨濟將終,謂眾曰:「吾滅後,不得滅卻吾正法眼藏。」三聖出曰:「爭敢滅卻和尚正法眼藏。」師曰:「[A4]已後有人問你,向他道甚麼?」聖便喝,師曰:「誰知吾正法眼藏向者瞎驢邊滅卻。」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將入棺材氣未斷,猶念家私要子知,突出逆兒親手撒,門閭從此喪無遺。
高沙彌住菴,一日雨中來看藥山,山曰:「汝來也。」師曰:「是。」山曰:「可煞濕。」師曰:「不打者鼓笛。」雲巖曰:「皮也無,打甚麼鼓。」道吾曰:「鼓也無,打什麼皮。」師曰:「今日大好一場曲調。」
藥山當頭一點,沙彌驀提古鏡,雲巖披精見光,道吾歷明睹面,左轉右旋共路行,一場曲調看針線。
慈明禪師冬日牓僧堂作此字![[J26p0175_01.gif|300]]
,其下注曰:「若人識得,不離四威儀。」
幾畫做成似字樣,不是仄聲不是平,字義不諳來賣卜,惹多風雨落前庭。
慈明問谷泉云:「白雲橫谷口,道人何處來?」泉左右顧視曰:「夜來何處火,燒出古人墳?」明曰:「未在,更道。」泉作虎聲,明以坐具便摵,泉接住推明置禪床上,明卻作虎聲,泉大笑曰:「我見七十餘員善知識,今日始遇作家。」
好看兩虎上高山,頭角低昂不等閑,照用相將多意氣,清風明月動琅玗。
慈明禪師室中插劍一口,以草鞋一對、水一盆置在劍邊,每見人入室,即曰:「看看。」有至劍邊擬議者,師曰:「險喪身失命了也。」便喝出。
機關驀露無人識,壒𡒁堆頭狼藉深,收拾囊錐歸去好,打翻海水莫嫌貧。
僧問浮山遠禪師云:「如何是佛?」遠云:「大者如兄,小者如弟。」
尊卑上下各安然,體段誰知不解遷,撒手休攀雲外樹,石頭土塊亦能言。
僧問:「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浮山遠云:「八十翁翁輥繡毬。」曰:「恁麼則一句迥然開祖胄,三玄戈甲振叢林。」遠曰:「李陵元是漢朝臣。」
不死老兒慣作偷,千方百計足機籌,等閒手腳遭人識,獨步翻身上玉樓。
僧問太子院道一禪師云:「如何是佛?」一云:「賣扇老婆手遮日。」
縱橫滿目是羅衣,透脫之人那肯披,本色還他活潑用,有錢不使許誰知。
巖頭作渡次,一日因一婆子抱個兒來,乃曰:「呈橈舞棹即不問,且道婆手中兒什處得來頭?」便打婆曰:「婆生七子,六個不遇知音,秪者一個也不消得。」便拋向水中。
抱個孩兒問作家,當頭一打意無差,兒郎即得隨拋卻,萬里山河獨步跨。
靈雲見桃花悟道偈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而今更不疑。」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
楊子江頭楊柳春,楊花愁殺渡江人,數聲羌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雲門示眾云:「拄杖子化為龍,吞卻乾坤了也,山河大地從何處得來?」
一根拄杖化為龍,大地山河一口吞,頭角直衝霄漢外,拏雲攫霧雨傾盆。
玄沙普請斫柴見一虎,僧曰:「和尚虎。」師曰:「是汝虎。」
一虎生獰獨振威,直云是汝露風規,一聲咆哮驚天地,百獸林中我獨歸。
雪竇南遊首造智門即伸問曰:「不起一念,云何有過?」門召師近前,師纔近前,門以拂子驀口打,師擬開口,門又打,師豁然開悟。
驀口打,虛空怕,擬思量,牛拽耙,翻身跳出北斗藏,臨濟當年罵普化。
趙州因僧問如何是趙州,州云:「東門、西門、南門、北門。」
問既有主,答亦歸宗,四座城門今猶古,門門有路自來通。
五祖演禪師於一亭上夜話,及歸燈[A5]已滅,師暗中曰:「各人下一轉語。」佛鑑曰:「彩鳳舞丹霄。」佛眼曰:「鐵蛇橫古路。」佛果曰:「看腳下。」師曰:「滅吾宗者乃克勤爾。」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暗裏相將各自猜,見神見鬼動人哀,最憐夜半窺門賊,卻被狗兒斷送回。
南泉一日不赴堂,侍者請赴堂,師云:「我今日庄上喫油餈飽。」者曰:「和尚不曾出入。」師云:「汝去問庄主。」者方出門,忽見庄主歸謝和尚到庄喫油餈。
半坐虛堂半擲鉤,竿頭手眼許誰酬,話端既落人間口,一任春風逐水流。
昔婆子供養一僧,一日令女抱定云:「正當與麼時如何?」僧云:「枯木倚寒巖,三冬無煖氣。」女舉似婆,婆云:「我二十年供養個俗漢。」遂遣出,燒卻菴。
從前將謂曉全機,一撥原來是別枝,燒卻茅菴明手眼,話流千古要人知。
頌德山托缽話
驀拶便回似無對,旁敲欲探語鋒長,將謂兒曹別有意,隨呼密啟以供贓,自此翻雲并覆雨,臨機照用合宮商。巖頭老,少賣弄,倒跨爺顛擾禪眾,雖活三年言似讖,如蟲禦木何輕重。咄咄。
判古(因僧請)
玄則禪師開堂日,李王與法眼俱在會,僧問:「龍吟霧起,虎嘯風生,學人知是出世邊事,到此為甚麼不會?」師曰:「會取好。」僧舉頭看師,又看法眼,乃抽身入眾,法眼與李王當時失色。法眼歸方丈,令侍者喚問話僧至,法眼曰:「上座適來問底話,許你具眼,人天眾前何不禮拜蓋覆卻?」法眼摵一坐具,其僧三日後吐光而終。
師云:「據者僧所問底話,言中露骨、句裏藏鋒,所以法眼許他問話具眼。玄則不辨來風,識他不破,故以實意酬對,以致此僧不服顧盻歸眾,可謂蹉過當機,一場氣悶。然而此僧亦是有前無後,待法眼云:『適來問話許你具眼,人天眾前何不禮拜蓋覆卻?』便云:『謝和尚證明。』遂禮拜。不妨有出身之路,免被法眼摵一摵入於黃泉之下。雖然如是,若對山僧云:『龍吟霧起,虎嘯風生,學人知是出世邊事,到此為什麼不會?』山僧但云:『少賣弄。』他若擬議,便與打出,要見臨濟門風自別。」
興教坦禪師受請陞座,有雪竇化主省宗出問:「諸佛未出世,人人鼻孔遼天,出世後為什麼杳無消息?」坦曰:「雞足峰前風悄然。」宗曰:「未在,更道。」坦曰:「大雪滿長安。」宗曰:「誰人知此意,令我憶南泉。」拂袖歸眾,更不禮拜。坦曰:「新興教今日失利。」便歸方丈,令人請宗至,坦曰:「適來錯抵對一轉語,人天眾前何不禮拜蓋覆卻。」宗曰:「大丈夫膝下有黃金,爭肯禮拜無眼長老。」坦曰:「我別有語在。」宗乃理前語至未在更道處,坦曰:「我有三十棒,寄你打雪竇。」宗乃禮拜。
師云:「據省宗發個反常問頭,以明心行之句,興教答雞足峰前風悄然一轉語,將風恬浪靜之意以答杳無消息庶幾相應,其實猶未明省宗句裏有藏機之問,故省宗又云:『未在更道。』興教又答云:『大雪滿長安。』則愈見不明省宗最初問頭心行,不能覿面為渠斬截,故落在無事甲裏,遂成無用死禪。省宗是個明眼衲僧,知他答話落虛,故云:『誰人知此意,令我憶南泉。』拂袖歸眾。興教見他不禮拜,纔知自[A6]己失其機用,故乃云:『新興教今日失利。』可謂自知較一半,遂喚省宗云:『適纔山僧錯答一轉語,人天眾前何不禮拜蓋覆卻?』而省宗明眼衲僧終是不變,且英氣挺特,乃謂:『丈夫膝下有黃金,不拜無眼長老。』興教見省宗氣概逼人,遂別轉機用云:『吾別有語在。』宗乃理前話至未在更道處,興教云:『我有三十棒,寄汝打雪竇。』省宗到此纔禮拜,以見興教能發機用,折得自[A7]己句裏有藏機之意也。雖然如是,若問山僧:『諸佛未出世,人人鼻孔遼天,出世後為什麼杳無消息?』便與一棒云:『且道是賞你是罰你?』他若擬議,即與推出,不惟免得許多曲折,亦令後人於此不疑。」
ᅟᅟ==[A6] 己【CB】,巳【嘉興】==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守廓到鹿門,一日後架見楚和尚與數僧道話次,鹿門下來問楚和尚:「你終日披披搭搭作甚麼?」楚云:「和尚見某甲披披搭搭那?」鹿門便喝,楚亦喝,兩家總休去。守廓云:「諸上座!你看者兩個瞎漢。」隨後便喝。鹿門歸方丈,卻令侍者請守廓上來云:「老僧適來共楚闍黎賓主相見,什麼處敗闕?」守廓云:「轉見病深。」鹿門云:「老僧自見興化來便會也。」守廓云:「和尚到興化時,某甲為侍者,記得與麼時語。」鹿門云:「請舉看。」守廓遂舉,興化問:「和尚甚處來?」和尚云:「遊五臺山來。」興化云:「還見文殊麼?」和尚便喝,興化云:「我問你還見文殊,又惡發作什麼?」和尚又喝,興化不語,和尚作禮。興化至明日教某甲喚和尚待問,和尚早去也,興化上堂云:「你看者個僧,擔條斷貫索向南去也,[A8]已後也道見興化來。」守廓云:「今日公案恰似與麼時底。」鹿門云:「興化當時為甚無語?」守廓云:「知和尚不會賓主句,所以不語。明日教某甲喚和尚擬待持論,和尚早去了也。」鹿門明日特為煎茶,晚參告眾云云(詳載《宗門統要》)。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師云:「據鹿門入一叢林出一保社,賓主相逢,只用一喝兩喝,以為了事。觀他與楚闍黎對喝,更不別轉機語,故遭守廓簡責。又昔因興化問他甚處來,鹿門云:『遊五臺來。』興化云:『還見文殊麼?』鹿門便喝,興化云:『我問你還見文殊,又惡發作什麼?』鹿門又喝,興化不語。後守廓述興化上堂語話,乃知鹿門不會賓主句。據此則賓主相逢,自有言句往來,或機或拶,合是有收有放,不是一味喝了又喝,只作儱侗顢頇,更無上下進退。就如臨濟會中有僧出禮拜,濟便喝,僧云:『老和尚莫探頭好。』濟云:『落在什麼處?』僧便喝,濟便打。又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濟便喝,僧禮拜,濟云:『汝道好喝也無?』僧云:『草賊大敗。』濟云:『過在什麼處?』僧云:『再犯不容。』濟便喝。據臨濟此兩則機緣,則賓主相見自是有收有放,亦見有炤有用,不是喝了又喝,儱侗顢頇,便堪為種草。然而山僧不妨別轉機語,如興化問:『甚處來?』答云:『遊五臺來。』興化云:『還見文殊麼?』但云:『和尚萬福。』如興化云:『恁麼則何曾到五臺來?』但云:『五臺不離者裏。』興化若拈棒,不妨便喝。若如此做次,則亦見賓主相逢,而有言句往來,非同喝了又喝而無機變者比。又代鹿門,如興化問:『還見文殊麼?』鹿門便喝,興化云:『我問你還見文殊,又惡發作什麼?』鹿門云:『某甲罪過。』如此應對,未論契與不契,亦見有放有收。當時鹿門若會如是做次,則免守廓點破,亦何用煎茶告眾來。雖然如是,興化亦不無放過,爭似當時見鹿門儱侗用喝,便與捉敗點發,使渠知恩有地,于法嗣中又添一人,豈不為之盛事。只默忍坐觀,縱更上堂亦何補於事?」遂喝一喝。眾擬議,師云:「蹉過了也不知。」
贊
觀音
眼觀色,耳聞聲,三十二應共浮沉,秪因識破中心樹,萬別千差總是真。咄。
自贊
者個阿師,萬千無狀,不分皂白,問著便棒,任其佛來祖來,當前總不輕放,如此惡賴為人,天上人間無兩。咄。
天童老和尚贊
道大德備,虛空莫比,平等攝機,明月炤水,奪驪龍珠,擊鳳凰髓,六踞叢林,大明普會,起臨濟綱宗,作萬世勝軌。
自贊(隱元琦請)
者個禿丁極其倔𠎦,行過量機、用格外棒,殺活縱橫孰能攔攩,指點當人端倪之上,突出逆兒覷破來,了無一物可名狀,脫體全彰非聖凡,誰云天下之榜樣。
自贊(子穀蔡居士等描留鎮金粟常住永遠供養請題)
坐斷千差者古錐,撐天拄地自孤危,彌今亙古非他力,離相絕名更是誰。喝下頓將佛祖滅,棒頭累把聖凡欺,突為金粟山頭主,一任人天正眼窺。
達磨(子穀蔡居士請)
誰識老臊胡,技窮無可賣,一葉半江行,清風明月賽。平窺底意沒多般,半是神通半捏怪,等閒錯足在波心,難洗人間筆墨債。
達觀大師像贊(鑑圓禪人乞)
突出叢林老古錐,聲名流布響如雷,一生獨坐朝官上,不懼風波撒手回。
自贊(朗真璣請)
者個村和尚,為人極無狀,來問未開言,早[A9]已當頭棒,不將佛法揚,多把慧命喪,如此滅宗枝,那堪留供養。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自贊(閩中寧德縣白漚上座請)
不說禪亦不說道,秪要當機悟取好,不悟便將棒打伊,免教特地別尋討,寧德白漚描我真,我懷書出應知到。
自贊(三笑密請)
五百銅頭鐵額漢,相親相近個村僧,擎拳鼓掌呵呵笑,不識如何繼祖燈。揭露現成人易會,談玄說妙我無能,禪人三笑傍窺覷,摹去從伊徹骨憎。
泰宇趙居士乞題三十二應觀音
一體分形三十二,神頭鬼面許多般,人天賺殺無窮數,都道慈悲不等閒。
天童老和尚贊(悟原禪人請)
巍巍堂堂,煒煒煌煌,一條白棒,直指無方,見相聞名咸仰重,剎塵何處不風光。
天童老和尚贊(玉可張居士請)
單傳之道,起伏莫紀,四序推移,周而復始,冷數百年,吾師蹶起,丕振綱宗,道冠天宇。夫是其誰?密雲老子。
自贊(柴立[A10]己請)
ᅟᅟ==[A10] 己【CB】,巳【嘉興】==
貪嗔癡具足,戒定慧全無,不解順摩捋,秪會倒騎驢,從上法門皆滅卻,聲名那許落江湖,柴禪應有生機變,炤用臨時莫道無。
題自像(古淵成請)
一生臭惡名,諸方久露布,過橋便折橋,得路即填路,輒爾動金錍,等閒吞佛祖,惱亂老叢林,賤汝如糞土,濟家那有者兒孫,秪應打殺去餵虎。
大慧杲禪師(日至詹居士索題)
者位尊慈,多少奇特,說法縱橫,雷轟電掣,如此為人,千古一傑。
自贊(靈機觀請)
靈機在握,隨方展拓,契之者一脈疏通,昧之者千差穿鑿,疑信相參在此間,規持待汝超方作。
老和尚贊(僧請)
三十年來,宗風大震,端居寰海,全提正令,中興濟道,百世龜鏡。
自贊(亙信彌請)
瞎驢不會禪,白棒每掀天,若無信荷人,都道是風顛。開堂四處十餘載,鼻孔年來沒半邊,且道那半邊在甚麼處?問取羅山子,自然為汝拈。
自贊(百癡元請)
天下浪鳴,是者古錐,愛吐無義語,慣用惡鉗鎚,都教怨入骨髓,任他道我大癡。
諸祖圖贊(顓封陸居士請)
超方一隊老臊胡,鼻孔遼天不可模,打殺還他咸慶快,免教相上費分疏。
天童老和尚贊(從心師乞)
生平骨格硬如鐵,白棒一條當風揭,惡虎獰龍心膽空,銀山鐵壁俱迸裂,全提向上弗留情,夙學初機都教徹,從師參見不能忘,供養長年把香爇。
題金粟常住供養老和尚大像
天下咸知我老師尊,遠接曹溪之水,中興濟北之源,於一毫端現六寶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驅馳猊象,鉗鎚固自活潑,辨驗蛇龍,手眼尤見明圓,機為當人直指,道契列祖單傳,德被遐邇、名達紫垣,三十餘載大豎宗旛,慣用吹毛利劍,不管親冤,恒居三昧深海,獨育鰲鯤,金粟峰頭曾鼓浪,萬年香火賴師恩。
題天童供養老和尚大像
臨濟中興,天童崛起,危樓崇殿梵王宮,行滿功圓只一紀,道力難思天下知,德光遠炤幽明喜,龍象交參用大機,聖凡駢集唯直指,洞聞天眷降田衣,請演綱宗播朝市,七眾視如三界尊,四生依怙猶一子,單傳正脈悟圓深,閱古較今難比擬,普天匝地大宗師,太白峰高任仰止。
自贊
形如野鶴沖霄漢,性似閒雲動太虛,去住了然無掛礙,魔宮佛界豈能拘,有人問我行藏處,一一分明舉似渠。
正法書記描師像并自[A11]己同一山水圖乞題
ᅟᅟ==[A11] 己【CB】,巳【嘉興】==
擔荷教外單傳,流通正法眼藏,冤家驀面相逢,一任人天瞻仰,今朝攜手上高山,遇虎逢獅莫輕放。
自贊(穎正端上座乞)
五十餘年老面皮,傲霜耐雪似寒枝,機如閃電超方見,用似雷轟截眾疑,獅象當前不放過,龍蛇走到豈容依,鉗鎚惡辣誰能受,穎正描吾合自知。
題五十三應真馴伏靈禽異獸總畫軸
五十三人似老虫,何時跳出梵王宮,降龍伏虎調狂象,駕海騰雲冒險風。各現夜叉瞋面目,都偷佛祖小神通,厲禽多係慈心攝,猛獸全憑忍力▆。那些關吏應須透,妖怪免收掌握中,根境不形千歲定,見思斷盡萬緣空。身存後有超三界,理墮偏空一色蒙,筋斗翻來參棒喝,別傳消息莫從容。
自贊(蓮如禪人乞)
五處住持活脫脫,單拈白棒指青天,令人直下無思著,灑落猶如水裏蓮,弗涉妙,不談玄,饑來喫飯困來眠,有人問我西來意,劈面還他一老拳。
老和尚贊(為泰菴吳居士)
仰其道兮泰山之隆,挹其德兮滄海之洪,說法無礙兮盤珠圓走,施機迅捷兮寶劍橫空,朝野思皈星繞月,素緇奔湊水朝宗,深契單傳西祖意,陶埏八極見真風,此道金繩誰可任,法孫賴有泰菴公。
題雲門湛和尚小像
虛空為口,須彌作舌,橫說豎說,了無間歇。若人識得老師心,一任雷轟與電掣,我亦當年親座下,耳聞眼見資饒舌。
自贊(龍華韜明上座乞)
誰識老漢,全無伎倆,指點當機,單提白棒,透過千差萬別來,一毫拈出超群象,分明底意若何宣,活潑猶如風行浪,汝今主席在龍華,應憶吾宗浩蕩蕩。
題初祖像
獨坐九年,壁立萬仞,凜凜孤風,何人敢近。懸機底意許誰知,神光看破狼籍甚,歸家唱個還鄉曲,震旦從教作話柄。
自贊(天水廣請)
我相無相,如何供養,妙用神通,描之不上。爭似丹青未舉時,卻與吾儂無二樣,不知問取東禪廣,免得逢人又喫棒。
天童老和尚贊(善納禪人乞)
打風打雨,一條白棒,呵佛呵祖,多方伎倆。惡虎獰龍立下風,施機發用超群上,若人不識是阿誰,報道密雲老和尚。
先師密老和尚贊(不知禪人乞)
百世聞我師,聲名震若雷,棒頭生孝子,慧焰起寒灰,中興臨濟道,雪裏一枝梅,禪者不知須著眼,長年莫被薄風吹。
自贊(古碧維那乞)
老漢無面目,不用上紙墨,圓同太虛空,僧繇難描邈,維那古碧應自知,分明六六三十六。
自贊(機來陳居士乞)
如意指揮向上事,當陽顯露不容猜,潑天潑地超今古,妙用須知機上來,透得機前活脫脫,文章自許達天階。
自贊(振玉禪人乞)
者個老禿奴,禪道多不會,枉作人天師,尚無少慚愧,呵佛罵祖師,以犯彌天罪,振玉應自知,莫受他瞞昧,攤向壁角頭,一任風吹碎。
自贊(方淡禪人乞)
者個和尚,心直口快,不近人情,到處無礙。忤逆之兒痛打伊,凜凜嚴風傳後代,方淡禪人莫別求,只者些兒道亦在。
題三際法師像(朝徹上座乞▆係雙瞽)
靈光長獨耀,迥脫色塵根,照了無塵際,不因暗相昏,圓通親契證,現量括乾坤,三藏十二部,敷演亦末論,左右逢源妙,高低普應門,人多贊閒伎,我喜會玄源,指出老師真面目,彌今亙古儼然存。
題覲周徐居士行樂圖
全身擔荷佛法,覿體承當自[A12]己,格物以明大義,著書發揮玄旨,禪翁多與把臂,法幢到處扶起,東海儒林一丈夫,樂哉受用誰能比。
ᅟᅟ==[A12] 己【CB】,巳【嘉興】==
草衣文殊贊
許大文殊著草衣,令人愧殺莫能支,雖然現出神通相,世上爭傳亦好思。阿呵呵,身邊自有金獅子,為甚而今不解騎,換卻時人雙眼目,相逢不識起多疑。咄!
去習上座乞題聞谷大師像
日用常趺坐,接人多落草,善說如來禪,義理無不到。戒律嚴身似秋月,清涼眾僧之熱惱,讚歎宗門向上事,到頭未肯全擔荷。雖然如是,莫謗他好。
中峰遠祖贊(有引)
[A13]己丑冬,通容在超果開法,至新春一百二十日事畢,小崑山素本上座特延隨喜此山,因知承上源流第十一世遠祖中峰本祖師亦在此山弘法,遂得瞻禮畫像。後二日即往虎丘掃隆遠祖塔,并應崇德福嚴寺之請。然通容向有修《五燈嚴統》之志,未得從事。今夏承雲間眾鄉紳尺素相招,到此以了前願,故于八月二十二日又至此院,坐月餘,修續此書二十五卷亦[A14]已閣筆,素本上座索題本遠祖像讚,遂合掌曰:
ᅟᅟ==[A13] 己【CB】,巳【嘉興】==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我祖當年法海龍,文章三昧莫能窮,等閒傾出珠千斛,照映人間悟[A15]己躬,句句醍醐最上味,機機楖栗起宗風,幻住門庭今猶在,兒孫雖遠喜追從,三泖九峰真面目,古今受用許誰同。」
ᅟᅟ==[A15] 己【CB】,巳【嘉興】==
古風西堂乞自贊
蕭蕭疏疏,灑灑落落,說禪說道,無造無作。信口道,信手拈,如海之深,如空之廣,東西南北,更無捉摸,挽回古風與世看,大似秦時個𨍏轢。咄!咄!
白漢上座乞贊行樂圖
千歲老松,萬般奇石,適興偶來,坐消白日,得意滿懷,不可稱述,流水高山在目前,書記白公親寫出。呵!
雲浪西堂乞自贊
生平坐地,更無住著,主持法門,機用活卓,照用臨時不亂施,西堂雲浪知作略。
自贊(公衡西堂乞)
汝心最慈,汝性最剛,臨時斷事,更無覆藏,正直非私,衡秤相當,猶有接人掣電機,西堂上座任舉揚。
樅堂上座乞自贊
百萬松杉雙徑杳,三千樓閣五峰寒,老僧陞座為何事,正令提持宇宙寬。龍象遠來施白棒,人天在會驗真參,樅堂禪者傍觀笑,描到廣南示眾看。雖然如是,不可與者老凍儂換卻眼睛。可也。呵呵!
贊魚籃觀音
不釣獰龍只釣魚,魚中消息許誰知,等閒看破無多子,跳出龍門上上機。
師與雲臺蔡居士同坐山水圖自題
老漢出世,多住名藍,孤光獨運,玄妙不談,利生接物,一體同觀。雲臺蔡居士,皈信亦來參,山水同看樂不盡,徘徊無厭語喃喃。
乞題祖鄰菴老師像
者位阿師,積德有年,尋常講教,亦久參禪,何時俄寂滅,撒手笑青天,山靈當呵護,緇素更思瞻,雙徑棲遲三十載,慈風悲月祖為鄰,且道即今在什麼處。呵!
自贊
老漢從來沒面目,大坐當軒似虎伏,問著些兒不近情,棒喝橫施如電拂,一任諸方怒眼觀,讚何榮兮毀何辱,老邁垂機猶未休,釣竿砍盡重栽竹。咄!咄!
題老和尚像贊
沒量大人相,人天普供養,道德冠寰中,機用超比量。棒頭指點性靈開,正脈流通天下廣,耀古騰今萬世師,霜風凜冽人追仰。
題大悲像贊
大悲老漢現全身,手眼多般密似林,有一眾生不得度,何稱無畏願洪深。急薦取,莫沉吟,覿面全提不用尋。
正聞上座乞題離山禪德像
為人肯教子孫賢,日用嚴持卓卓然,撒手臨行光脫脫,更衣沐浴臥長天。傍人更索伽陀句,直罵野狐亂吐涎,如斯梗概超時輩,僧史之中亦可傳。
自贊(獨冠監院乞)
汝在吾邊亦有年,而今欲了住山緣,描吾影像懸堂上,一任人天共仰瞻。老漢生平別無好,單拈白棒打荒草,蛇龍變化看飛騰,當陽端的誰知道?既為監院自應知,對人舉似不可蹉。咄!咄!
自贊(劍門西堂請)
咄哉阿師,心直口快,胸無藏蓄半秋毫,談吐不懼人招怪,展演佛祖機,縱橫更無礙,大似利劍掛眉間,凜凜威光多風彩。咄!咄!
自贊(百峰西堂請)
機動如林鳥,心閒似水魚,騰騰如是也,任運樂如如,問著當頭棒,大用孰能拘,百峰西堂當看破,莫道老僧是瞎驢。
天童密先老和尚像讚(離言首座請題)
太白峰高千萬仞,天童大剎海天寬,二事若比先師德,相似北兮又缺南。分明千古大人相,凜凜風光鎮宇寰,緇素那個不追仰,德化無邊思議難,古佛降生在今世,瞻之仰之如泰山。法孫離言趨座下,描畫虛空與眾看,終日焚香并禮拜,可許此心見一斑。咦!
自讚(離言首座請)
頂天立地在人間,擔荷單傳不等閒,接引群機非別事,只欲當人契本顏。首座離公在會久,風前路透動機關,而今欲報無私德,太虛沒縫若何攀,不如打殺與狗喫,堪報吾恩似可歡。呵呵!
自讚(絳雪西堂請)
年近從心逸老人,住持十處現全身,逆兒受囑無餘事,要契當機道脈新,縫雪瑩公曾中毒,翻身獨步入嶙峋。且墾田。井賣薪,隨緣應運樂天真,不計久長如此過,龍天側眼看光春,老僧鼻孔如何也,任從舉似莫因循。咄!咄!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三終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四
嗣法門人隆琦等編
雜著
題血書華嚴經(楚文禪人乞)
法界無邊量,分明在一身,毛孔無窮盡,心思不可論,彼此多交攝,自他共一真,滴血收華藏,全經是血林,一字一法門,一筆一佛身,染淨同時顯,聖凡不二因,遮那純妙體,秪在剎那成。雖然如是,父母未生[A1]已前此身未具,者一部微塵經卷畢竟在甚麼處?不妨向者裏尋個分曉去。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跋天衣上座華嚴經
華嚴智境,重重無盡、無盡重重,不可說香水海,毛頭許華藏界,佛身廣大、菩薩無邊,神通莫測、智慧難窮,盡被天衣上座,筆尖頭上放出墨光,一時收攝,罄無不盡,從前至後,自始至終,從內至外,一一筆遍歷華藏界,一一墨點出佛功德,義星朗耀於長空,文海浩瀚於意地,虛窗淨几,不異于寂滅之場,斗室匡床,豈隔于妙善法堂,含毫吮墨,正是廣長舌相,展紙舒軸,莫非放光震地,風動雲行,正明其六相大義,鳥啼花落,尤顯于十玄妙門。理法界,事法界,乃至事事法界,捨此又向何處歸宗?理無礙,事無礙,至於事事無礙,離他更說什麼端的?直是大中現小、小中現大,一為無量、無量為一,於一毫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時時與遮那相見,念念被普賢把臂,可謂當人自[A2]己成就,慧身不由他悟,只要信得及,透得徹,便作佛之長子,亦為世之津梁。雖然如是,縱到恁麼田地,猶是法界量邊,若要出法界量邊,須向祖師門下別覓棒喫始可。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題雪浪法師墨蹟
雪浪法師,千古傑雄,談經義,勝前人,瀾翻貝葉新新旨,唾吐註文舊舊塵,天下聲騰雷灌耳,京師僧擁火傳薪,況能書法超群輩,金畫銀鉤妙入神,活動宛如源水瀉,端方堪比玉華新,光輝映目多琳聚,晉代流芳有▆真。
金剛經跋
此經無住為宗,真空為體,破疑為用,熟酥為教相。然無住者,不住有無對待之法,如旋火輪,如水長逝,無暫停息,以見此般若之性,亙古恒存,熾然不息,無容人涉途路、受波吒、落窠臼。若涉途路、受波吒、落窠臼,則非契此般若之性也。真空者,十法界中四聖六凡,千差萬別不出依正二報、根塵識三,六三十八當體全空,無有一法可當情,以見此般若之性徹底真空,無容人別作解會也。破疑者,如須菩提在會當機,頻頻發問、種種生疑,計二十七,而世尊悉皆按下,都與決破,如金剛寶劍不容人擬議觸犯,所謂對有有壞、遇空空敗,總教人直下信入到真空無住之法為究竟也。熟酥者,蓋世尊自出世來,住世四十九年,說法三百餘會,從阿含小教,方等並談,至此般若會上,諸大弟子根機淘汰纔得純熟,堪歸實相無上甚深妙法。然則此經具有此四重大義,故自古至今,傳布人間、流通四海,若緇若素、若男若女,咸肯書寫讀誦,受持解義,乃至刊刻印行,皆是宿種善根而來,以能信受此法,如乳之變酥,酥之變熟,更無疑惑者矣。且此經古德常稱為句句鐵橛子,令人豁落見聞、悟旨發機,所以六祖大師一聞「應無所住」,便悟得,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更有古德忽聞「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亦皆開悟。溯上若在家,若出家,受持讀誦,信解悟入者亦不勝屈指,可見此經是傳佛祖之慧命,是眾生入道之增上緣,以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故能普令十二類生悉皆悟入無餘涅槃。蓋以般若無住故、般若實相故、般若破疑故。如是則重谷陸居士具有宿根,荷負此法,刊刻流通,印行布施,亦是要人悟入此無住之真宗,傳佛祖之慧命,乃作自利利他,於塵勞網中做個金剛漢子。雖然如是,更須分曉佛未開口、祖未西來,者一著子透脫得灑灑落落,不依佛、不依法、不依賢聖僧,纔有自由自在分。不然,依經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即同魔說。請向于此著一隻眼,可也。試決之,陸居士以為何如。
一化上座募裝大悲菩薩像并供器等乞偈為引
千手千眼大悲佛,接引眾生無窮極,眾生攝在一光中,感應道交難思憶。不知此光起何處,推窮無虛亦無實,如環無端密且圓,六根互用猶如一。一根返源六解脫,圓通普應無差慝,如斯神用不思議,永為眾生作利益。所以繼公發大心,募眾檀那裝像立。像既裝嚴供亦然,供具莊嚴非等匹,道場成就赫赫然,最勝因緣人追繹。正念攝心入聖林,從聞思修莫放逸,世間多少奇男子,遭此良因財勿惜。
小佛事
為亡僧舉火,云:「性火真空,性空真火,如是了然,超佛越祖,信步迢迢脫體行,大千界內無生路。」
祗園請為比丘尼慈庵起龕,以拄杖擊云:「衲僧家要住即住,要行即行,騰騰任運,任運騰騰,隨緣脫灑,八面風生。」又擊一擊云:「好[A3]隨我來。」遂以拄杖引之而出,舉火云:「會得來無所從去、無所至底人,則入水不濕、入火不燒,天上人間自在逍遙。秪如煙消火滅一句作麼生道?透脫眼光非殼漏,不妨隨處示全真。」
ᅟᅟ==[A3] 隨【CB】,▆【嘉興】==
為覺心禪人舉火,云:「皮袋一靈,一靈皮袋,薦取當機,處處無礙。更問覺心何處是?火光洞徹大千界。」
為繼賢舉火,云:「衲僧家正要向火燄裏橫身,三世諸佛近不得,歷代祖師傍不得,即近傍不得處,要且透體清涼,所謂般若如大火聚,四門皆不可入。又云般若如清涼池,四面皆可入。且道端的在甚麼處?火裏蓮花開劫外,陰陽不涉笑春風。」
挂板,師舉椎云:「叢林耳目,人天號令,衲子參差,一椎打正。且道以何為驗?」遂擊板一下云:「急急如律令。」
挂板,「鐘板既然挂起,法幢早[A4]已建立,衲子縱有千差,據令自然條直。點即便到一句又作麼生?」遂擊板云:「大家在者裏。」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挂板,云:「雲從龍,風從虎,衲子依棲,有本可據,一聲玉板震山林,鐵額銅頭諳落處,試點出看。」遂擊板一下。
為亡僧解如舉火,云:「解如解如,受用不虛(此僧久病,臨逝乃索飯喫,至一飽坐脫),生來死去,無欠無餘。助汝殷勤一把火,任從隨處倒騎驢。」
師為耆舊映虛老師舉火,云:「老師平素護惜叢林,如惜眼珠,深信因果,天清月朗,德行甚可讚揚,威儀尤見孔昭,曾扣諸方作家來,臨終故能多分曉,早晨沐浴更衣禮佛,夜間趺坐脫然自了,耆舊之中第一人,禪海之眾亦希少。我今舉火特表揚,天上人間作師表。」遂燒。
澄若、心如二禪座,請為優婆夷胡氏法名性汝入塔,師以拄杖擊香几云:「不肯人間埋荒草,特來世外覓棲真,旃檀林裏香風遠,吹動靈苗茂且新,芥納須彌多自在,千山圍繞涅槃城。」又以拄杖敲几云:「即此便是真常真樂真我真淨,入不二門,居不動地。雖然如是,更有末後一句,須是自悟始得。」良久云:「鳥棲無影樹,花發不萌枝。」
舉火,云:「日出天明,日落天暗,明暗兩忘,寂光顯煥,莫是天明禪德安身立命之處麼?其或未然,老僧再為汝點過。」遂燒,云:「性火真空,性空真火,根身器界融通,便明無上大道,靈明廓徹絕週遮,任運騰騰當安樂。」乃擲火炬,散。
孝徒非幻、本明等,送令先師蓮如上座靈骨入塔,請師舉骨,云:「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兩邊俱不住,風光格外新,翠竹蒼松長作伴,清風明月許為鄰,明眼之人多自得,萬年流水不知春。」遂送入。
破休上座請為令師送靈骨入塔,師提骨云:「大眾還知麼,離山禪德在生親近天童先師,而今死後到此徑山入塔,可謂頭正尾正。且道他安身立命在什麼處?」遂送骨入,云:「劫外乾坤大,壺中日月長,頻吹無孔笛,曲調別官商。老僧恁麼舉,一任子孫揚。雖然如是,更有轉身一句,須是他出頭來親道始得。」又以拄杖擊香几三下。
送開愚耆舊靈骨入塔,提骨云:「叢林耆舊,持戒闍黎,為眾心切,始終不移。病久知行天正午,了然清淨契無為,普同受用如天地,亙古彌今樂自怡。雖然如是,收因結果一句又作麼生道?」遂入塔,云:「突出威音那畔行。」
請為隱安耆舊舉火,云:「當人個事,無去無來,休心離念,寂滅自諧。火光爍破娘生面,身世兩空絕點埃,更有超方向上路,臘月蓮花觸處開。」
炳文上座請為令師完初禪德入塔,師提骨云:「白雲為蓋,流水作琴,清明耳目,亙古彌今。從上聖賢同住處,清風明月樂禪心,今日老僧親證據,無縫塔鎖萬年春。」便入。
忍可上座請為令師祖覺幻老師入塔,師提骨云:「覺幻老師在生出入先師之門,為人器骨古勁,先師甚取焉。向在嘉禾勸化一方,歸寂以來將二十年,幸得令孫忍可上座送此入塔,可謂生不離大眾,死不離大眾,無水不朝東,有星皆拱北,同住涅槃城,共受無生法。如何是無生法?滿目高山青潑黛,春秋不涉自忘年。」便送入。
請為清印禪德送靈骨入塔,師提骨云:「清印老師年高有德,叢林聞望,于真際庵示寂多年,令徒澗月上座特送徑山,入此普同。然既到普同底時節,則根塵不偶,六識無依,了無蹤跡,迥脫離微。且無住為本一句作麼生道?到頭霜夜月,任運落前溪。」
費隱禪師語錄卷第十四終
福嚴費隱容禪師紀年錄卷上
嗣法門人資福行觀山陰王谷仝集
鹽官徐昌治 董行證較
繼主法席門人行宗 行古重訂刻
明神宗皇帝萬曆二十一年癸[A5]巳師諱通容,號費隱,閩之福清江陰里何氏子,其先瞻陽望族也。父某,母翁氏俱有令德。生于癸[A6]巳五月二十四日戌時。少孤,童年即脫白,不復憶覽,揆之辰,逮黃檗開法,之次年,遣徒至故里,為先人營窀穸,詢師所生庚甲于親族從母,具道家廟龕屏後有伊父手識存焉。稽之洵然,自是及門緇素始慶有據。中多瑞應,師云:「宗門不重此。」遂不復紀。
ᅟᅟ==[A5] 巳【CB】,已【嘉興】==
ᅟᅟ==[A6] 巳【CB】,已【嘉興】==
二十二年甲午二十三年乙未二十四年丙申二十五年丁酉二十六年戊戌師六歲,入鄉校授讀,至孟子止,自後口中喃喃,儼若偈頌,識者知其為出世之器。嘗月夜兄攜抱遊歷鄰居,因指月云:「何故月亦隨我各家來遊,我欲究其原。」伯仲聞之皆笑。
二十七年乙亥師七歲,喪父,嘗同母哭於柩所。
二十八年庚子師八歲,英異絕倫,與群兒戲拔木之巨者以角勝,見者異之。故師後遇英俊角立者稍不循法,必力摧之,少時拔木為之兆矣。
二十九年辛丑師九歲,與眾童稚聚嬉,問童云:「山峰峭拔,何等人斧削的?澗石壘磈,何等人逐來的?」又云:「天者等高,忽然跌下,作麼樣處?」童皆無對,師默然疑之。
三十年壬寅師十歲,兄行商三載,母孤守,至是年窶甚。蓋親兄六人皆成立婚娶畢,五晜前後相繼歿,只存一兄,出外為治生計。
三十一年癸卯三十二年甲辰師十二歲,母死,慟哭仆地。葬畢,依伯叔撫養。
三十三年乙巳師十三歲,寄膳于伯叔,十日為度,周而復始,師每代樵薪之役。
三十四年丙午師十四歲,自二親逝後,家業漸替,諸父因星家言師命不宜處俗,乃備香儀,擇吉送師于三寶寺,慧山老師剃度,躬親眾務,無間晷刻。
三十五年丁未師十五歲,習諸經業,晨夕不輟,多禮觀音願文,是冬隨慧山師遷居福州華林寺。
三十六年戊申師十六歲,與青林道友共住,朝暮盤桓禪門中事,時同遊名勝,登鼓山喝水巖,口占云:「巖上草色肥,巖下水流急,策杖上巖顛,山空人獨立。」時輩稱異。
三十七年[A7]己酉師十七歲,建寧水災,浮屍于河。師見之悲痛,因念人命無常,每攝心趺坐同禪寂云。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三十八年庚戌師十八歲,會青林延浙東湛然和尚至寺度夏,師參請,湛示狗子無佛性話。先是師見湛談禪,亦覓《頓悟要論》私閱,湛適見,笑語人曰:「這小後生看此等書,不知他作麼生解?」師不顧,覽不釋手。
三十九年辛亥師十九歲,每與青林對機會無話墮,林對眾云:「此公譬如畫龍,若一點睛,便當飛去。」師聞青林談及雲門,有僧指南墮指參禪,不覺發憤,遂起參訪之志,不白師友而去。初往江西信州博山路,經董巖,遇普輝者謂師曰:「子欲參博山,請自乃師始。」師如其言竟,謁壽昌和尚,舉所看狗子無佛性話請決,昌云:「任汝恁麼看。」于是朝夕參此話,旬餘值昌陞座,見一僧出眾對機,愈益鼓勵,不遑寢食,至五鼓身世俱空,話頭脫落,排闥入方丈,云:「今日看破和尚家風了也。」昌云:「你有甚麼見處?」師便喝,昌云:「是事不恁麼。」師遶一匝,昌云:「秪如世尊拈花意旨如何?」師拂袖便出。於是日用自作主宰,不起知見。一日負畚器從昌至田中,舉古人道:「空手把鋤頭,和尚為什麼又有手把鋤?」昌云:「你見麼?」師便拋擔歸寺。後黃海岸司理杭州時,移師書,有先壽昌極口稱師根性猛利,蓋指此也。時有元著關主自負有見,問師如何是無縫塔,師拍手一下,著云:「汝不學老實些。」師云:「念關主年老,放汝三十棒。」著忿而呵叱,師遂辭去。
四十年壬子師二十歲,由光澤縣往博山憩天龍菴,適博山和尚亦寓此,師一見便問:「步來,車來?」山云:「汝管我作麼?」師云:「不涉途路要和尚道。」山不理,師又問:「至道無難,惟嫌揀擇是如何?」山云:「我行路辛苦,不能為汝說。」師云:「和尚今日被藕絲牽倒了也。」便退,茶次又問:「師唱誰家曲,宗風嗣阿誰?」山云:「汝那裏學者虛頭來?」師將山連座一推幾乎倒地,山與眾俱駭笑,師云:「大眾門外漢,笑箇什麼?」夜分,山遣侍者邀師徵決所自,師述見壽昌和尚因緣,山云:「一個棺材,兩個死漢。」師求指決,山即教參話頭,隨至博山住三月。復參湛和尚于雲門,湛一見便問:「汝是華林寺底?」師一喝,湛云:「我卻老實問汝。」師便人事,湛問:「汝從那裏來?」師豎扇,湛舉德山托缽話徵云:「德山因甚不會末後句?」師一喝,湛云:「莫掠虛好。」師云:「今日親見和尚。」遲明進方丈,湛云:「我在華林時,汝尚小,如今那裏來者些伎倆?」師作舞而出,湛舉夾山荅境話,法眼道:「我二十年秪作境會,如何是他不作境會的意?」師以手掩湛口,湛便休。一日,湛舉凌行婆見浮杯公案徵云:「如何是他語不知偏正,理不識倒邪處?」師隨下語不愜,至四五日種種呈伎,湛皆不肯,忽憶靈雲見桃花悟道,玄沙卻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凌行婆亦如是也。舉似湛,湛向傍人云:「此子會也。」師作禮退。
四十一年癸丑師二十一歲,與湛和尚論牧牛話不契,往天台住黃經洞獨居七日,脅不至席,因無水棄去。途遇指南師,同過苕水見古卓師,卓問:「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是如何?」師云:「一盲引眾盲。」卓問:「樹倒藤枯句歸何處聻?」師云:「相牽入火坑。」一日卓舉東坡悟道偈云:「溪聲便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問西堂鏡宗云:「此菴為甚卻道是門外漢?」宗云:「東坡認聲色邊事。」卓即肯之,師云:「東坡既認聲色邊事,他後二句云『夜來八萬四千偈,他日如何舉似人』,又是什麼意旨?」宗無語,師遂過雙髻,見雪庭老師問:「久嚮雪庭,到來秪見日頭。」荅語不契,復回雲門。值越中梅墅坐不語,期湛和尚領眾,師作偈呈湛云:「禪非坐,坐非禪,個中端的本來圓」云云。湛亦荅曰:「禪非坐,坐非禪,開口須知落兩邊」云云之偈。一晚湛問:「興化打克賓,汝道如何?」師云:「老婆心切。」湛云:「克賓是什麼心行?」師籌度間,湛云:「快道出來,臨濟一宗在汝手裏。」師忽猛省云:「克賓是克家真子。」湛云:「者些是臨濟宗旨,汝要曉得。」湛赴紹興寶林寺講席,師隨聽習。
四十二年甲寅師二十二歲,終寶林法華期,于[A8]己分中自覺不切,遂同僧中虛,往天台天柱峰住靜數月,適克柔、離我二禪者至,云:「湛然和尚在徑山圓通殿開堂。」偕往親近,問:「如何是徑山的的大意?」湛便打,師以兩手頭上合掌而出。解期,湛赴嘉興東塔,師隨行充茶頭,一晚小參,師問:「如何是超然不借借?」湛云:「我聽不清,汝再問。」師便喝,湛云:「這是借。」師又喝,湛云:「亦是借。」師云:「喝散大眾去也。」
ᅟᅟ==[A8] 己【CB】,巳【嘉興】==
四十三年乙卯師二十三歲充行堂,後隨湛和尚石佛聽講《法華》,至第二卷,會得實相之理要須悟證不在言說,遂同友頑石再參壽昌和尚。時饑饉道途艱苦,見昌纔作禮,便問:「黑白未分時如何?」昌云:「非是思量得到。」師遂禮拜,昌云:「汝都在者裏過日麼?」師云:「且喜沒交涉。」昌乃休。次日師呈偈頌二十餘首,昌云:「這也不消得,汝者後生具有夙根,但向蒲團討飯喫,二十年管教有出頭日子在。」一日頑石頌楊岐新婦騎驢話,師與品騭,石索師頌云:「新婦騎驢阿家牽,者般消息許誰占,眉間掛劍揮天地,不生嫌處也生嫌。」石持似昌,昌以為當,石始歎服。時梅菴與師同寮晝持不語戒,夜就師請益,普茶次,頑石云:「請和尚說茶話。」昌云:「茶中本無話,因請舉則有,有則總不是,無亦不可守。」石云:「請和尚再道一句。」昌云:「天上人間,無如者因。」顧師云:「且道老僧意旨如何?」師云:「某甲卻不聞。」昌休去。昌誕日上堂,末句云:「如何是不涉廉纖一句?」師在眾中云:「請和尚歸方丈。」嗣至廬山石門,見憨山大師問:「古人道離心意識參,絕凡聖路學,意旨如何?」山云:「待汝離卻心意識向汝道。」師便喝,山云:「這個後生弄嘴。」師云:「要且無人證明。」山不理,師便出,至皖公山訪瑞白禪師,遂與度歲。
四十四年丙辰師二十四歲,自皖公山過金陵,見古潭禪德。師甫至,潭即避去,隨到吉祥寺,逢離我師,適患目留月餘,又至東塔同麥浪禪師往埭頭陸菴度夏。浪多涉義理,師每抑之,不合而去。至蕭山,值湛然和尚講《楞嚴》,師與會,隨即受具。
四十五年丁[A9]巳師二十五歲作偈見志,云:「吾年二十五,氣海吞佛祖,不過古人關,豈踏今時路。」師過東塔,湛然和尚講《楞嚴》,時閩僧定林,眾前稱師曰:「推倒無異,喝散憨山。」師應聲曰:「天下衲僧做一擔擔。」眾俱稱賞,然終以師去來不常,不留意教乘,俱輕視之。師發憤云:「區區教理何難講演,大丈夫豈落人後乎?」鬻行腳具,請經習之,隨湛赴海鹽天寧寺,講期散歸,顯聖講《法華》、《楞嚴》,師俱與覆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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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年戊午師二十六歲,春,湛然和尚講《涅槃》,孝廉馬成允云:「教乘不出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兩語。」師徵云:「開口成雙橛,無言落二三,意旨如何?」允擬議,師便喝,允云:「開口自然成雙橛。」師云:「俗漢。」便歸堂。時有同參覺師于雲門講《唯識論》,一元師講四書,師亦涉聽。
四十七年[A10]己未師二十七歲,湛然和尚講《楞嚴合論》,立師為西堂,付大衣命代座。又講《華嚴》于大善寺,亦命代座,師座下詰難辨駁,日夕靡間。湛對眾稱云:「若不是我,似汝者樣魔頭,實難支遣。」是年師著《心經斲輪解》,按師行繇云:「最初在根本上參究,看教自覺容易,此時漸發聰穎,所有經籍隨看隨記,亦隨講演津津不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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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年庚申光宗皇帝泰昌元年師二十八歲,龍居慧文法師,蘇州化城一雨法師,先後講《楞嚴》,師俱與聽,出《心經斲輪解》就正,雨云:「不惟見理圓妙,亦且文字鮮明。」遂舉師覆講,師衣敝眾多忽之,覆講後皆肅然起敬。嗣至杭州得宗法師處聽《唯識論》。
熹宗皇帝天啟元年辛酉師二十九歲,於諸法師處日相請益,詰難辨駁不異雲門,學問義理繇此日進,但自覺本分上不甚相應,請益于湛和尚未甚得力,趺坐自傷,不覺泣下,遂發憤思遍參焉。
二年壬戌師三十歲,值僧慧輪持密雲老和尚《龍池錄》、《頌古》二冊至,師展閱畢,歎曰:「者老漢有大過人處,必能為我了事。」欲往參而未果。一日僧至雲門,傳密和尚自江西來,將往天台暫憩吼山。師冒雨往見,便問:「覿面相提事若何?」密便打,師云:「錯。」密又打,師盡力一喝,密秪打,師秖喝,至第七打,師頭顱幾裂,所有伎倆知解一時冰釋,乃對密云:「我識汝是臨濟兒孫,請坐。」密坐定,師翻身將密拄杖打密三下,乃云:「汝佛法元來如此。」持拄杖便行。密云:「且來且來。」師不顧,密隨步奪回拄杖打一下,師云:「看破了也。」一宿而返。
三年癸亥師三十一歲,在姚江陳賢嶺掩關,自是日用現前,覺從前知見如布袋盛錐子,一一敗露,無一句得力,乃取所著《金剛合論》及《頌古》、《水鹽集》等書悉焚之,旋觀傳燈諸祖鉗鎚,默然契合,遂集《祖庭鉗鎚錄》一卷,後有門人孝廉王谷作序。師又著《頌古》一冊,覺從前所憶公案,會意迥別,因評論諸方,謂被夾雜拖帶擔閣半生,感密老和尚法乳之恩,乃脩通法嗣書,并錄頌古遺,徒馳天台通玄上之。密老和尚復書云:「從上師資投契皆出偶然,如上人問不帶枝葉,老僧荅本分,未嘗一辭措于上人,分上契不契,不期然而然,豈有意乎?其錄頌二端,大約不錯,未免小不妥耳。」書尾又云:「不發回,俟上人出關了來。」師閱書即出關往見,密問:「薰風自南來,殿角生微涼,汝作麼生會?」師云:「水向石邊流出冷,風從花裏過來香。」密云:「離此又作麼生?」師云:「放和尚三十棒。」密云:「除卻棒,又作麼生?」師便喝,密云:「喝後聻?」師云:「更要重說偈言。」密休去。師別老和尚歸閩,路經高明會無盡法師,盡不為意,師指盡手中數珠辨四悉檀義,盡愕然,師又問:「據天台判法華為圓教,約圓教則無方便與不方便,為什麼猶有方便品?」盡云:「方便者乃秘密也。」師云:「既是秘密,為甚不安為秘密品,卻安為方便品?」盡無對,眾失色,師拂衣去。
四年甲子師三十二歲,歸閩,姚江張客卿嘗扣關參請,是年卿領鄉薦以書通候,師復書勉勵之。上博山和尚書,其略云:「夫人出世主張宗門,須是通方眼目,具嚴大手段,始不負達摩西來單傳直指之風,而亦不昧此道堂皇闊略不是邊隅,故撥火明道、開田說法,乃至亂草邊、钁頭下,皆有舉揚此道者,豈例授以死工夫為然哉?」山不荅。時青林掩關于石林菴,師訪之,甫至關前便云:「汝在裏頭作什麼?」林咄一咄,師云:「汝者一咄未有主在。」林未及對,師遂一拳擊碎關門便行,林由此驚異。師嗣至,復詰林云:「汝參甚麼話頭?」林云:「參三不是話。」師云:「是誰之語?」林云:「南泉。」師云:「南泉未出世時又作麼生?」林擬議,師便打,林罔措,師便行。自是遍歷雪峰、玄沙、靈雲諸古坊覓地縛菴,無恰意者。按師行由云:日用知非,從前不守本分處始覺微薄、推門落臼,因語識人,從上古人公案,默會更覺不同。從前所作頌又用不得,遂焚之。
五年乙丑師三十三歲,至茶洋山搆菴,棲止山最僻遠,勢險峻,人跡罕至,日則種蔬樵採,夜則脅不至席,時聞山魈虎狼之聲,如是住三年。
六年丙寅師三十四歲,見僧曹源駁漢月藏禪師與密老和尚相見機緣,作《辨謬論》一冊,此時師雖居巖谷,名震諸方焉。
七年丁卯師三十五歲,春,密老和尚寄手札與師云:「老僧上年五月赴嘉興金粟之請,雖僧眾聚首,而老僧年邁不及蚤暮與人提持,上人可一出以助我,亦可了彼此未完公案耳。」師復書云:「大丈夫兒豈因一幅紙波波挈挈不自休息乎?」因不出嶺。是年移居鼓山,編茆曰別峰菴,復住三載。
思宗皇帝崇禎元年戊辰師三十六歲,偶閱博山禪師信地說禪門警語,著《禪門金錍》一書。
二年[A11]己[A12]巳師三十七歲,住別峰,密老和尚命僧淳輝來召,漢月禪師附書寄候送所著述諸書,師閱之,見其出世拈香于本師外,復拈寂音高峰等香,作書規之。隨出嶺至金粟,命為西堂,師辭免,乞進侍司寮。一晚,密老和尚索頌薰風自南來,師頌云:「匝匝薰風,正令機通,身觸著,冷無依,分明一句離情謂,教我如何舉似伊。咄!須著眼,莫遲疑,好看當人額下眉。」密云:「描也被汝描成,畫也被汝畫就。秪如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汝又作麼生?」師便出。一日檀信設齋請老和尚上堂,師問:「檀信敬持無米飯,前來供養十方僧,如何是應供一句?」密云:「此去杭州一百五。」師云:「應供一句蒙師指,今日陞堂事若何?」密云:「露也,露也。敗也,敗也。」師云:「大眾證明,某甲禮拜。」密云:「還不知羞。」師便喝,密云:「再喝一喝看。」師便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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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庚午師三十八歲,春,歸閩道,經延平大木溪,師偶立船首,遇舟相撞,墮入溪底,自念此是放身命處,頃之浮起,眾挽上船。至閩居半載餘,福清緇素欲請密老和尚住持黃檗山,懇師介紹。師同僧隆瑞、居士林杰夫等抵金粟躬邀,密許之。是冬,師就職西堂。王大含、谷參老和尚其友王金如囑云:「如見老人相契固善,否則當見費隱禪師,此人為老人得法弟子,要渠啟迪。」谷參老和尚不契,遂謁師,師痛下鉗鎚,五日內有省,機緣載全錄中。臘八上堂,師問「世尊睹明星意旨如何?」密云:「瞎。」師云:「將謂和尚忘卻了也。」密云:「漆桶不快。」師便喝,密拈棒,師云:「元來元來。」便禮拜,密云:「元來元來。」除夜小參,師問:「古人烹露地白牛分歲,和尚今晚如何折合?」尚便打,師云:「恁麼則年窮歲盡去也。」密云:「汝又恁麼去也。」師禮拜云:「謝師指示。」
四年辛未師三十九歲,是春隨密老和尚赴黃檗席,初上堂云:「隻葉片舟泛海中,乘風來到福城東,洪波浩浩無餘事,只作拋綸擲釣翁。還有衝浪金鱗麼?出來相見。」師以坐具覆頂云:「會麼?」密打云:「一釣便上。」師一喝歸眾。又上堂,師問:「黃檗痛施三頓棒,臨濟家風自此興,今日吾師登此座,擬將何法接何人?」密云:「放汝三十棒。」師云:「請師再道一句。」密云:「猶不知羞。」師禮拜。是年七月望日,密取來源拂子并袈裟一頂,當眾付與,師拜受之。八月朔,密歸金粟,師送至浦城,密止之,乃辭去。蔡恪恭請師上馬峰,師即允赴,于時衲子雲從漸成叢席。
五年壬申師四十歲,住馬峰,寧波阿育王迎密老和尚,密許之,金粟諸檀復堅留不[A13]已,密乃以書召師代主金粟,師固辭,密復與師書云:「行脩齎書至,知吾徒弗領金粟事,更善足見吾徒死心住山,但當眾不拘多寡,于日用間須用本分一著子,則自然利[A14]己利人,古人所謂於深山钁頭邊,覓一個半個報佛祖恩是也。」又書云:「吾徒此時正宜住山,不可欲速妄動,且得人不在多,唯務得一人半人真正本色衲子,以報佛祖之恩,是吾所望。茲因時輝回閩,特寄佛果祖、應菴祖兩刻,吾徒當依二祖垂訓以煆學者,得相繼綿遠,是吾徒之正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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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癸酉師四十一歲,住馬峰三載,福清紳士請師主席黃檗,十月十五日入院,衲子雲臻,上堂拈香,云:「者一瓣香,最初到處尋覓不得到手,一旦到手便乃當陽披露不可指目,末後遇著個沒眼睛老和尚伸手一捏,直得脫白無光,爇向爐中,專為本師密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西堂隱元問:「一線陽春曲,繇來和者稀。如何是陽春曲?」師云:「眉毛八尺長。」元禮拜,師云:「何不再進一語?」元歸位,師休去。
七年甲戌師四十二歲,住黃檗,隱元琦在座下,一日頌百丈三日耳聾話,呈師云:「一聲塗毒聞皆喪,遍地骷髏沒處藏,三寸舌伸安國劍,千秋凜凜白如霜。」師閱竟,遂陞座,拈拂子云:「正恁麼時,容道者一枝拂子囑付表揚。」琦拜受。邑侯費中立、侍御林心弘、孝廉林無念入山,立問:「許多高足到山,老師個個都打發去。」師云:「人人本具。」又問:「看語錄不知意旨作麼生?」師云:「知與不知是個什麼?」又問:「令徒中有幾個得意底?」師云:「縱目所睹。」無念問:「和尚還看文字麼?」師云:「隨分。」念云:「宗門不立文字,為什麼又看?」師舉拂子云:「者個且道是文字內文字外?」念舉茶鍾,師默然。心弘問:「貴教中說輪迴,還是有是無?」師云:「存乎其人。」弘云:「如是則無輪迴也。」師云:「信之則有,不信則無。」弘聞師提誨,翻然信向。師因寺基水脈迅直,築壩以截奔流成大池沼,值常住儉乏,盡出缽資供眾,惟以衲子為念,不留長物,又置法產若干畝,永作飯僧業,著《黃檗勘語》一卷,廣文上官憲作序。又著《曹溪源流頌》一卷,刻《虎丘隆祖錄》、《白雲端祖錄》、《三教平心論》,書法語一則,示隱元琦。
八年乙亥師四十三歲,命朗真璣、百癡元脩《黃檗志》。亙信彌入室,師問:「世尊拈花意旨如何?」信豎拳,師云:「即今事作麼生?」信云:「早間普請,下午入室。」師云:「放汝三十棒。」又問朗真:「世尊初生意旨如何?」真作指天指地勢,師云:「上他釣了也。」真一喝,師云:「蓋覆了也。」真禮拜云:「謝和尚入室。」師頷之。冬付亙信彌。
九年丙子師四十四歲,春辭黃檗,過建寧地藏院,結夏西甌。李猶龍謁師問:「生死就在輪迴處麼?」師便掌,龍擬進語,師震威一喝,少頃龍起揖云:「有意旨在。」師云:「是什麼意旨?」龍對師呵呵大笑,師復與一掌,龍笑而去。是秋,僧清宇請住蓮峰,外翰上官憲、紳士劉雲子、李猶龍皆依座下,朝夕咨詢。漳紳顏壯其,見師語錄,肅啟請舉揚大法。葉泰交乞題亡父讚并師像讚。西人創天主教毀佛,師著《原道闢邪》一卷。
十年丁丑師四十五歲,是年春師往天童省覲密老和尚,密上法堂,親撾鼓告眾曰:「老僧昔年黃檗付衣拂與費隱,[A15]已出世為人,今來省覲老僧,舉伊為座元,大似降尊就卑。雖然,若謂降尊就卑,正是眼搭[睊-月+虫]。且既不可喚作降尊就卑,又喚作什麼?煩大眾齊送歸位。」時眾萬指,或有請益,師唯以佛法提綱,靡不欽服。杭州司理黃海岸,具柬儀書問十二則呈師,師荅復之。顏壯其具啟相邀,師復書云:「前訂孟夏赴命面奉麈談,不意本師堅留,首眾不能如願。門下理學真儒留意禪宗,雖未覿面,自神契千里,把袂傾吐當有時節。」是秋,溫州縉紳緇素請師住法通,乃辭下山,合寺相送。中秋日進院,禪流景從,司理賀公九邵晉謁師,麈談終日,公蹶然起,曰:「自[A16]己分中如何得搆?」師云:「須自承當。」公曰:「作麼生承當?」師云:「自古至今,更非第二人。」公擬議,師云:「擬議即蹉過。」公歎服而別。時薦紳邵金門、周印宗、陳三有輩,相依參請,殆無虛日。王大含谷作師語錄序。付朗真璣,并示法語五則。示居士楊臺臣、繆昌之、夏欽仲法語各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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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戊寅師四十六歲,春,嘉禾郡守鄭公瑄司理、文公德翼、鹽官令朱公應熊,及杭嘉兩郡紳衿,請師主席金粟廣慧寺,師允之。七月,師自法通至武林,暫憩報國院,諸紳士請上堂,王大含邀師遊西湖,賦詩以紀勝。二十九日師進院,雨集,至上堂時即霽,孝廉徐公覲周云:「金粟忽沾法雨,較勝缽龍說法,大放光明,重開天眼。」王大含亦賦詩志慶云:「一條拄杖極其貧,招得行人競問津,堅請豈徒今夕事,相傳猶記昔時人。慈霖自是同天注,法曜還應與日新,何用上倉垂此象,卻將好意惹他嗔。」是時衲子幾萬指,師以佛果、應菴、禹門三祖及天童老和尚四家明訓約束之,孳孳靡懈,命西堂百癡元節取《清規》集《兩序須知》,以便執事遵守。江陰黃介子自敘曾到天童,師云:「曾住幾時?」黃云:「七八日。」師云:「還得天童意旨麼?」黃云:「不得。」師云:「既不得,莫是蹉過麼?」黃云:「若有得則真蹉過。」師云:「今日識得居士也。」董爾潛居士行證來參,歷有機緣,載全錄。臘月,有巨室于寺後山巔營葬,鄰眾往拒之,葬主具詞干及寺內,師對眾云:「住持之體,福共受,禍獨當,汝等勿得動念,我自赴質給諫。」乾颺虞公留止,師云:「我祖師門下人,斷不籍勢以自衛。」師至縣,徐公覲周云:「大宗匠何必作如此去就。」師云:「獨不聞素患難行乎患難乎?」徐躍然曰:「和尚所見甚正。」宰延見于賓館時,虞公謂宰曰:「和尚昨者即欲飄然長邁矣,某等留之乃止。」師曰:「我佛祖兒孫了生脫死,若竟去是為逃生死也,余豈然哉。」宰堅請師回寺,乃歸。示蔣通權偈。復孝廉唐祈遠問道書。錢爾敕請題像贊。金粟檀護自蔡子穀而外,如吳磊菴、徐型堂覲周、伯元君載、張扶搖、許元忠、董久徵爾立、吳稚仙、弘度伯載仲木、祝仲基、沈水臣、陸韜穎、張方儒皆往來咨扣,法社肅如于斯為盛。是歲建船坊六楹、寮三楹,脩延壽堂及普同塔。
十二年[A17]己卯師四十七歲,春,付百癡元,示法語。又付三笑密、玄密定。復隱元琦書略云:「上座既主席黃檗,當以煆煉衲子為懷,須臾不可放過,惟左敲右激挑剔成材,使法系直與虛空相終始,永遠聯芳不致斷絕,是老僧之素望也。其餘皆因行掉臂,若捨重就輕,恐不得其人,有忽從上來事,須極力砥勉之。」為沈水臣題雪山像贊。復錢而介問道書。兩題天童密老和尚真贊。刻《靈源筆語》一冊。天王殿災,為重建之,子穀蔡居士題額曰:「密雲彌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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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年庚辰師四十八歲,春,付孤雲鑑、古淵成。時僧眾輻輳,歲儉不給,師持缽至海寧縣,陳彥升太史偕弟次升,特請于慶善禪院上堂,歸赴董爾立,爾潛請為表弟查玄生對靈小參。子穀蔡居士請題密老和尚真贊。答工部金門邵問道書。作同門石車乘和尚像贊。復漳州曾心空居士問道書。彙刻《破邪集》,徐覲周作序捐貲。又著《闢謬》一卷,置河東地若干畝。
十四年辛巳師四十九歲,春,付本充盛、柴立[A18]己,彥升陳公參請問云:「如某墮在官身,如何得相應去?」師云:「即在官身上保國保民,無有不相應者。」公云:「者些子恐當不得。」師云:「又不肯承當,將謂別有那?」邑侯劉公堯珍,鄉紳徐公光治、昌治,同貞錢公啟鴻,入山參禮。夏,付空巖坦秋持缽。當湖馮子近居士呈十八問,師答之。嗣至魏塘寓慈雲寺,孝廉周君謨侍茶次,論及格物,師拈一果云:「者個是物,你作麼生格?」周云:「放下著。」師云:「又撥過一邊。」周云:「者老漢將謂別有。」師云:「如何是汝不別有的意?」周驀豎一拳,師云:「不得喚作拳頭,又作麼生?」周擬進語,師便掌,周當下釋然。唐祈遠參,自陳看三不是公案,師驀豎拳云:「者個喚作什麼?」遠擬進語,師便掌。次日請上堂,有「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當陽突出虛空骨,丈夫猛利便承當,踢碎從前閒窠窟」之語,遠于是冬閉關擇木堂。其父總憲存憶公,呈偈云:「遠從康祖到天童,歲歲人天擁梵宮,今日斬新圖舊令,看師赤手振宗風。」密老和尚離天童,祁公季超迎于家園,師至越省覲,時寧國詹曰至求法語,師書示之,又為題布袋和尚、大慧禪師二贊。冬付蒼霞桴。本寺南房求歸,常住購其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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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壬午師五十歲,春,付斷眉敏、課虛真、韜明宗。五月師誕日上堂,有「老漢五十年赤條條」之語,孝廉王大含自越來祝壽,命居擇木堂。六月付大含谷。七月念二日,密老和尚訃至,師撤位挂真舉哀,指真云:「佛祖源流,曹溪正脈,綿遠相傳,至我老和尚三十四世,六興巨剎,海眾同居,一條白棒撐天拄地,直指當人本命元辰,契其旨者既多,會其元者綦盛,三十年來道滿天下,一代化儀周全完備,本懷既罄,遽爾歸真,誰謂法眼滅、法河乾、法梁折,直是超古越今、光前裕後,眼目爍破四天下,百世無能踰之者。既爾,今日又一場特地作什麼?拘尸城畔聊通信,要與人天普共知。」便舉哀,就地寢者百日。率王谷上通玄治喪,當眾燒遺拂,磨圖章,以杜承虛接響之弊。公舉林野奇和尚繼席通玄,著斥狂解。十一月木陳、石奇二和尚躬至金粟,請師繼席天童,師堅辭之。及密老和尚龕至天童,師特詣禮龕脩供。
十六年癸未師五十一歲,正月往天童,恭送密老和尚靈龕入塔,題楚文禪人血書華嚴經,到東明禮三遠祖塔,孤雲鑑請于本寺上堂,龍池眾職事持陽羡護法書,請師繼席禹門,師推舉萬如和尚應之。水臣沈居士、本淨禪人各請題密老和尚真贊。復紳士閔念脩、張雲上、錢聖月問道書。司理黃元公自陳得力于壽昌,師亦復之。建密老和尚衣缽塔于金粟,唐存憶都憲作銘勒石付。又度舟天水、廣雲、浪全。
十七年甲申弘光皇帝改元師五十二歲,春閔念脩請師為母夫人對靈小參,遊道場山,黃檗隱元琦、百山百癡元來省覲,舉為立僧秉拂。刻《五祖演錄》、《金粟寺志》。付尚綬權。思宗皇帝大行,師撒正位,罄散缽貲。通玄林野和尚過訪,師請上堂,先為引座,款接歡愜,著《闢謬說》。冬脩大雄殿,裝人天師像。𨍏轢嚴居士來參,請師上堂,有機緣相契。納徐覲周施田一十八畝。
福嚴費隱容禪師紀年錄卷上終
福嚴費隱容禪師紀年錄卷下
嗣法門人資福行觀山陰王谷仝集
鹽官徐昌治 董行證較
繼主法席門人行宗 行古重訂梓
大清順治皇帝二年乙酉師五十三歲,梓《密老和尚全錄》一十二卷,付靈機觀。居士嚴𨍏轢大參,值國變,烽煙四起,師撤正位,蒲團地坐,僧眾驚惶,勸師他適,師厲聲曰:「汝等若畏死,即束裝他往,不可亂我清聽。」眾心始安,為孝廉正法弘薙染。秋,僧天空請師退居天目,師策杖遍遊,尋返金粟。跋天衣耆宿手書華嚴經。東明孤雲鑑來省覲,舉為立僧秉拂。武林徐道真建禪院于黃鶴峰,請師退居,顏其院曰「直指」。
三年丙戌師五十四歲,至直指,徐道真居士請上堂,歸付靈嶽,古時古淵成出住天目昭明,師與偈,有「自古居山無別策,法幢久豎要心堅」之句。夏開半月池于山門外。秋四明韋郡守、慈谿時邑侯、定海朱邑侯同合郡縉紳及天童兩序,致書請師住天童,師固辭,眾哀懇不[A19]已,允之。招孤雲鑑為立僧領眾金粟,迨天童催啟再至,師即上堂辭眾,穎正、端正、法弘並受記莂。師就道過長安鎮,于覺王寺上堂。至甬東,十月十一日入院。先是明州亢旱日久,迨師至甘霖大沛,入院之辰,朗霽如初,俱謂師道力所致。即日陞座,子穀蔡居士有「龍神呵護顯神通,水湧風從新日紅」之問,龍象圍繞千五百餘,師懸密老和尚像於法堂,每晨鳴鼓率眾敬禮,三年無間。掃合山祖塔,至小天童宋宏智祖師塔院,見牆壁傾頹,碑殘像毀,作二偈志感,有「護塔影堂誰拆盡,頓令群鶴起悲哀」之句。定海總鎮王公之綱,題「人天選佛場」額于法堂,入山問道,師提持嶄巀致渠篤信,是歲付離言法、千峰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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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丁亥師五十五歲,時眾千餘,皆諸方角立之士,參扣激揚,宗風大振,參戎吳公岱慕道皈依,巡道孫公枝秀贈「最上一乘」之額,偕總督張公杰入山問道。先是宏智祖師塔院香火田一頃,久被侵沒,是夕張公夢入破寺,見老僧受食,覺而異之,明旦質之師,師云:「但有東谷祖師像在,廢頹殆甚。」張躍馬往觀,儼如夢境,即捐俸恢復院產,咸謂報應龍天之句預讖焉。本山房僧舊遺鹽丁,歷年科稅為患,師致書當道,立為蠲免,復建隱蓋亭于清關橋外,題曰:「鎖翠初老和尚壘築萬工,池堤數百丈,俾眾川水有所匯歸。」後又傾[A20]圮,師復興之,復案山若干畝,重建幻智菴、普同塔院,塑天王像於山門,鹽官檀護因金粟虛席▆請還山,師遂渡錢塘以慰眾望,立正法弘為西堂,付太白雪,復入天童。
ᅟᅟ==[A20] 圮【CB】,圯【嘉興】==
五年戊子師五十六歲,罄捐缽貲鼎新密老和尚塔,豎塔銘、道行二碑,砌月臺明堂,鋪兩廳磚地,脩山門階圾,復後山地若干畝。
六年[A21]己丑師五十七歲,元旦上供,于密老和尚影堂,孝思悽愴,供饌蠲潔,一眾感惻。復宏智祖師故產若干畝,重建塔院,脩覺雲外岫等塔。秋,師因徐氏毀塔造墳,欲為清理,徐訐訟於官,師即曳杖渡江,竟抵皋亭直指菴。四明當道及鄉紳合書,敦請還山,師力辭之。時語溪檀護及舊住,請師住福嚴,雲間當道護法又請開法超果,師先允雲間請,故兩辭之,赴超果應期,萬指雲集,華亭繆邑侯、上海高邑侯、詞林曹公峨雪等,慕師高風,設禮問道,四眾求示偈贊詩銘者日無寧晷,師隨至隨荅,應酬無倦。室中垂示云:「衣帶下一線清風,意旨如何?」紛紛酬語,無中的者,道衡相居士乞示,師示偈云:「道若得其衡,綱宗眼目正,不然亂如麻,應笑東坡秤。」并荅其十問。道閑、扈止二法師,謁師于茶菴,以蹣菴一喝分五教話辨難,師為析之,領解心服。莊公榿菴、張公子固、朱公匏菴等,俱以偈問道,師一一酬之。三題密老人真讚,及自題像讚,具載全錄。《超果錄》成,峨雪為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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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庚寅師五十八歲,春超果解制,付讓菴潛、劍眉謙、古風然,遂辭超果院。韜明宗請蒞龍華,上海宰高公延師內署,設齋致敬,懇為少子薙髮摩頂。嗣至清浦玄津菴慈門寺上堂。過嘉定,緇素騰踏中流幾覆。過婁東,詞林吳公梅村等,請師於寧海寺上堂,四眾奔湊,法座幾陷。至虎丘掃隆祖塔時,申公青門、姜公如農、周公子佩昆季皆追隨,佩為父忠介公乞題贊,有「獨許先生翻佞海,罕逢時輩照龍河」之句。時福嚴覆請,至福嚴真歇了禪師道場,殿宇傾[A22]圮殆盡,師至芟刈草萊蔚興堂構。清江檀度、金陵圓覺相繼請,師俱辭之。是夏,付漚天朗至鹽官。題覲周徐居士像,有「全身擔荷佛法,覿體承當自[A23]己」之句。秋,雲間鄉紳單公狷菴等,請師至小崑山,主刻《五燈嚴統》,先是洞下遠門柱公集《五燈續略》,以青原居南嶽前,師依原本先南嶽次青原,至天皇、天王二派,悉照藏經丘符二碑一嗣,馬祖一嗣,石頭而雪峰、德山,以至雪竇,總列南嶽下,至於承虛接響者直筆削去,崛起遙嗣者列之,未詳正續,凡二十五卷。八月,孝廉張公謀遠乞題父像,有「孔門深領略,格物見真傳」之句。素本禪人乞題中峰本遠祖像,及雪浪法師墨跡。去習禪人乞題聞谷大師像贊。嗣泛泖湖登塔賦詩,有「人影入空天眼小,練光照野日輪孤」之句。付士材李居士中梓如意一柄。未幾歸福嚴,付逵夫、明蓮、如淨、性空。臻蘇杭,當道紳士請師住徑山,內翰范公周撰疏,其略云:「脈接廣慧微傳,心握曹溪正印,敲風打雨,任教擊碎玉麟,喫飯穿衣,是處倒騎鐵馬。」大司空豈凡金公疏云:「徹地通天,百萬魔嬈戢影,拖泥帶水,大千世界知恩。」師允其請,於十一月二十七日入院。徑山雖為祖庭,奈法席久虛,荒亂相仍,僧規彫獘,百廢未舉。師住後駢聚數千指,肅整清規,興復古制,驅頑植德,煥然改觀。時諸方混濫,師獨卓立孤峰,法道賴以砥柱,四方品行超越者咸趨向焉。
ᅟᅟ==[A22] 圮【CB】,圯【嘉興】==
ᅟᅟ==[A23] 己【CB】,巳【嘉興】==
八年辛卯師五十九歲,付鐵舟濟。時值饑饉,師居徑山最峻僻,跋涉不易,而僧供罔缺,兵革縱橫,而叢社奠安,皆師道力所致。于室中垂五問:一、水既無筋,為什麼長流不斷;二、佛祖公案猶空中紙鷂,向何處收取線索;三、鵬搏峰與晏坐峰相交,且道說個什麼;四、風扇大野,畢竟作何形色;五、望江亭上垂機,誰是知音。一時酬語,罕契機者。以偈寄候檇李譚公埽菴,有「筆騰水月三千頃,舌吐河沙萬斛奇」之句。徑山晏坐峰乃大殿左脈下,即張九成所建無垢軒,前主僧因事券質房,僧師贖歸常住,重榜無垢軒于室,古蹟復顯,山無樵採之累。秋,往雲間,過虎林,詞林韋念莪公請師於慧雲寺上堂,為父中憲中子寅祝壽。過檇李,譚公埽菴謁師於白蓮寺,問及《五燈嚴統》云:「目今法門混雜,當以出類拔萃者載之,若止論相承,似不足取。」師告以從上來源俱有統系,若無根瑞草,智者弗貴耳。次日延師至家,論議彌愜,歎曰:「師真宗門中一人也。」至吳江,中書周公永言等,請師於接待寺上堂,有「大家齊出超方手,撥轉徑山舊法輪」之句。至吳門靈巖,繼起儲法侄托護法請師入山,師云:「姑蘇地屬衝要,往來不免,奚必周旋中禮,惟不忌祖德,弘揚祖道為望耳。」詰朝復耑頭首職事敦請,師策杖[A24]已過鹿城矣。吳中章美字拙生,自號藥樹頭陀,獨歸向於師,是秋即世,師以偈挽之,有「筆走龍蛇光閃電,文騰山海燦驪珠」之句。至雲間,理刻《嚴統》。還山,經福嚴,以偈示晦之簡。過禹杭,邑侯費公躬至法喜寺參扣,王子尚、子淑等請益,師作書并二偈致之。和孝廉何公義兆南湖藝花詩,寄懷周公安仁詩。冬,徐覲周七秩,師作偈贈祝。祖堂混雜,賓主不分,師建列祖堂于殿右,以祠本山歷代開法住持,凡八十一代;建方來名宿堂於殿左,以奉諸方觀光流寓者;建方丈於不動軒後,凡五楹,祖席規模大略具備。臘月,為古燈傳薙染,示以偈。宋無準範禪師為徑山四十二代住持,嗣臨濟二十四世孫,師七世祖,暮年退居張堰,接待雲水,頃成叢席,規制壯麗,仁宗皇帝御書賜額「萬年正續」,示寂後全身塔於寺傍。師欲修塔祀掃,故址湮沒,徘徊傷悼,作偈志感。徑山一席積衰既久,兼以兵燹交訌,師獨不避艱險,權衡靜鎮,寬嚴並濟,竭力主持,魔外因而冰釋,祖制得以重煥云。
ᅟᅟ==[A24] 已【CB】,巳【嘉興】==
九年壬辰師六十歲,以《嚴統》事過鹽官,會徐覲周居士,舊時檀信輸委雲填。五月念四日,師誕辰,道俗祝慶者幾二千眾,雲間諸紳同峨雪曹公作文稱賀,餘杭令費公有「千尋碧藕床間錫,萬歲冰桃缽裏金」之句,毘陵殿元楊公廷鑑貽詩,有「五峰今日高天下,萬指都教拜下風」之句,師並酬以偈。七月,付公衡仁雲谷中。八月,往宜興龍池,掃幻有老和尚塔,題偈,有「咸知靈骨藏幽石,誰識真風遍遠垓」之句,塔製儉約,規模樸稚,用示典型,(先老和尚置田)若干畝,永給祭掃之需。歸途,孤雲鑑請過溧陽,總臺馬公偕緇素於萬古寺請上堂,執禮甚恭。過太倉,大方公同檀護請師於禪燈菴上堂。過嘉定,朝徹公同護法請師於真際菴上堂,掩骼菴龍文法侄孫請上堂。旋往松江,雲臺蔡公七秩,就本宅請師上堂,留於別館者旬日,以所寫同遊山水圖乞讚,凡名公碩德薦紳先生鱗集參請。為涵所張公題密老和尚像讚。超果寺監院知一請上堂。八月,東甌內翰林可任名增志到山參訪,值師未歸,乃留詩「本為參承雙徑山,機緣恰兆乳峰間」云云。師回山,依韻寄復,有「五峰插漢憑瀟洒,列祖懸機任過關」之句。師慨末法混濫,著《禪宗漁樵集》,黃檗隱元琦欲赴扶桑請,師念重溟深阻,作書止之。師住福嚴甫三月,起荒落之墟而整飭之,創東西兩樓各七楹,齋堂庖湢各五楹,所須用器亦少備,至是赴徑山請,乃命監院普成公總理焉。徑山舊置山田於上高地,方各五十餘畝,嘯聚後賣主佃戶搆結不[A25]已,無所得息,徒為輸餉;師不責償,竟還其業,致書費令公查收入冊,數載陰霾一旦廓清。時有司以僧綱職,強各房僧任之,房僧艱其役,師致書令公免之。師見本寺人境參差,欲清其弊,乃云:「山僧從今亦不受剃染徒眾,汝等當有矜式。」時合山肅然稟型。列祖、名宿二堂,方丈俱告成,師作記以紀其事,語載《徑山隨應錄》中。
ᅟᅟ==[A25] 已【CB】,巳【嘉興】==
十年癸巳師六十一歲,因諸方闡揚寶鏡三昧,重離六爻偏正回互,疊(而為)三變盡成五,多顯晦不全,遂畫卦爻及黑白圈以彰偏正五位,所述簡要,令人易覽,具載全錄中。二月,四明大慈寺眾護法請書至,師力辭之。為松源房忍生作家乘序,并製嚴統序。二月,孤雲鑑乞修東明旵、海舟慈、寶峰瑄三遠祖塔偈。三月,題密老和尚像讚。閏六月,《五燈嚴統》成,按太史曹峨雪書:嚴統真如,耀闇室以日月,飲渴人以沆[A26]瀣,敢不盥手齋心服膺慈寶云云。本山舊志紊亂訛雜,師命古燈傳重修,計八卷。八月,師往武林寓報國院,時織造監雙泉盧公搆精藍於西湖,曰盧舍菴,延師齋,供茶次,盧云:「請和尚提攜。」師舉茶鍾云:「請喫茶。」盧云:「[A27]已喫了。」師云:「是什麼滋味?」盧云:「一心念佛。」師云:「恁麼則有二法矣。」盧唯唯喜甚,遂書二偈以贈。復請師泛湖,台州道玉齋耿公,寧波郡守子寅韋公,皆同追隨探幽訪勝,劇談移日,適值中秋,作詩以紀其事。還徑山,十月朔付獨冠敬、百峰高。十一月,雲臺蔡公請為二親對靈小參,及示諸偈頌,載全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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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27] 已【CB】,巳【嘉興】==
十一年甲午師六十二歲,春作《解惑篇》,并答吳越諸縉紳書,以息群囂。四月,師拽杖辭五峰,作三吳法喜之遊,至吳門客周子佩家,子佩忠介公長嗣也。靈巖繼起禪師先令首座原直來候,次日維躬候于寓所,讚《嚴統》之刻至公至正,矢心護板歸靈巖,語溪鄉紳曹遠思、華亭給諫許霞城暨法幢幟禪師俱加調護,檇李譚掃菴誚興訟者,有「此事從無立語言,鼠牙雀角豈堪論」之句,并請師題憨大師像讚。七月山東韓天樞請為亡侄雲間司理對靈小參。虛舟省參隨有年,復覲師于超果,乃付之。九月,撥棹琴川,憩資福院,廣文子發駱公、縉紳嚴子張、王孟衍諸公請上堂,子張尤機契,欣若宿好。虞山監院性空偕紳士請上堂,師舉昔日馮濟川三不得話拈掇著語時,子張于座下忽有省,呈偈四首以通所見,師依韻復之。遊興福寺,師口占二律。冬十月,師過武林,杭紹紳衿因《嚴統》紛紛各有所袒,師惟將天王、天皇兩派所載書二十餘種隨出以示,且云:「立義不當,板從公劈,考覈無憑,書從損益,何必以有司勢力相傾奪耶?」眾默然,獨方伯梓木趙公讚歎之,道信姜公、仲嘉張公幹旋之,遂送《嚴統》板于靈巖,而存與毀師不復加意矣。華亭沈太史繹堂邂逅武林法道,盤桓甚樂,師贈以詩。姑蘇子佩周公偕堯峰僧詣省城請師主席,師不允。臘月始抵金閶,至普安院度歲,偶遊虎丘感而作偈。琴川眾紳光甫孫公、喜賡王公、景之趙公、南陔蔣公、裔興歸公、薪傳邵公等,以虞山維摩請師退休,允之。
十二年乙未師六十三歲,大旱,雪竇石奇和尚專使慰問。琴川眾紳促,師即應請,師先宿山之普福菴,二月二十四日入維摩,緇素相迎,道路盈塞,邑之紳衿參訪問道,絡繹無間。佛誕日,嚴子張懷香趨座下受優婆塞戒,師摩頂記莂名曰行達,號髻珠,翼旦與眾茶次,師驀舉拳問云:「不得說是說非,試道一句看。」髻掩耳云:「弟子不聞。」師曰:「不聞處與世尊拈花是同是別?」髻云:「和尚作麼也說同說別?」師曰:「如何是無同無別底意旨?」髻驀豎拳,師曰:「迦葉微笑意旨如何?」髻云:「迦葉惱他。」師頷之,觀其日用,有自持獨任之標,不愧先達,遂付如意并偈以表信。三峰豁堂嵒公,師法侄孫也,以書偈見意,師依韻復之。贈南陔蔣公詩。刑部喜賡王公,法幢幟禪師門人也,幢以書導公皈師,故弘護甚力,一日茶次,論及萬物生于兩儀,兩儀生于太極,太極生于無極,師遽曰:「無極生於何處?」賡曰:「到者裏卻不會。」師將賡手臂一捏云:「者個聻?」賡有所契,遂發心遍閱宗乘,值賡六秩,師贈以偈。薊僧漢萍公嘗參先天童,後栖燕之翠微寺,以笑巖祖塔頹廢,欲移隧于翠微之麓,郵商于師,師手復之。先是黃檗隱元琦應扶桑長琦請,是年五月遣僧齎書儀省覲,師手書慰之。復雪竇石奇和尚書。六月,髻珠請師別業觀荷,師依韻和。詠琬公許居士為亡父乞師授幽冥戒,并題密老和尚像讚。司理孝若孫公、儀部薪傳邵公北上來別,師各贈以偈,并賦髻珠別業賞桂詩。鹽城大機公,齎邑侯賈公,眾紳孫公榘、李公逢春、張公樹屏、孫公一致諸啟,請師住永寧;三昧寺監院爾玉偕眾紳士,齎巡道宮公繼蘭、分司楊公胤昌、醎宰丁公同昇書詣請,皆未之應。九月,平湖比丘尼法淨皓來省覲,皓素皈依座下,有機緣相契,往來問道甚久,付如意表信。大梅法幢幟禪師專使致香儀設供,以法通相請啟,略云:板一離而雨沛真,有動夫龍天,書即燬而話行,亦何傷于日月。師復辭之。十月,道場山木陳和尚以魯繭白鏹遣法嗣大城耑候。十一月,付慧朗鏡、古碧湛。復孟衍王居士問道書。十二月,蘇公有根同僧齎紳士書,請師再住徑山,師辭之。
十三年丙申師六十四歲,正月,淨慈寺無生公來,述三宜和尚為《嚴統》事托某備申其意,願與和尚面陳懺悔,師示答,語存別錄。付具足備、天則琛。二月,鹽官覲周徐居士來省覲,周于天童、金粟、徑山諸禪席,靡不追隨,嚮往究心,本分機緣相契,付如意一柄表信。三月,師赴鹽城請,舟次金山,登覽賦二絕,以志勝概。四月四日進永寧院。佛誕日,鹽宰賈公、外翰劉公、總戎孫公,及諸紳虔請上堂,遂于此開戒三旬。劉一齋名若審,博綜內典,往來甚密,設七問,師立答之。王筠長名之楨,射陽人,望也皈依,執弟子禮,嘗持宋丞相陸秀夫傳乞語跋之,作宋份臣蔬枰詩一章。吳門縉紳內翰子美沈公、繹堂沈公甲傍、陸公文衡、申公繼揆、繆公慧遠、金公世渼,暨眾檀護,敦請住堯峰,師受請。五月,辭眾返棹。先是興化育長者黎太沖延師至家菴,祖孫父子殷勤叩道,出所著《頌古》一冊乞鑒定求序,師見其端莊鄭重,于本分相契,欣然作序。復托菴僧岷山公過鹽城,致請,再過其家,以本分砥勵,三日而別,還虞嶺。趙公景之兩致書問道,師並答之。復嶺南左轄曹鑒躬問候請益書。九月朔,師進堯峰院,萬指繞座,薦紳顧松交、姚文初、趙明遠、沈匡來、周子佩、文孫符,及琴川檀信,帆檣交映、緇素駢闐。初八日,三宜和尚造謁盤桓,自陳懺悔之意,靈巖繼起禪師同張司農有譽到寺躬賀。次日入城,中輿公請瑞光上堂,聽法者凡數千指,并答候三宜和尚。暨剖石禪師設供,掃萬峰、寶藏二祖塔。十月起期,龍象雲臻、檀度響從,冠于今昔,分五堂安禪眾,舉龍華韜明宗、資福天水廣為秉拂首座,東蓮古峰然為秉拂西堂,宗風大振。仲冬,苕溪孝廉嚴三求公來參,應接機契,師遂撾鼓上堂,以揚其德。喜賡王公復來參於此道,甚有染指,亦上堂表揚之。臘月,吳門乾三法師素以才華自負,後披剃博覽教乘、淹貫台教,受無盡大師衣,氣概頗異,不通名字,到寺見師,師與談論,窮辨一晝夜,見其所蘊理致不謬,且云:「和尚當今為宗門第一人,故來相見。」次日上堂接引之,又以宗乘中事追拶,機緣并上堂語載錄中。
十四年丁酉師六十五歲,正月,復乾三法師辨詰宗教書中句。語水紳衿托僧持書,請師再住福嚴,師允之。先是堯峰常住累年搆訟,以致蕭索逋負,師入院後,眾廢畢舉,千眾日用所須之外,償宿逋動以千計,叢林少有生色,解制乃拽杖往虞山謝,維摩院事憑眾請天則琛主之。趙景之素傾信,師提持處皆有契合,師書偈并復柬表揚之,遂起程。道經吳門,眾紳猶致書挽歸堯峰,師不復答。過檇李,譚埽菴、嚴𨍏轢、施易修、徐忠可、敬可、翁震公共送至福嚴,而語溪諸檀護亦遠來相邀,名公巨卿共相際會,誠一時盛典也。立夏後三日入院,黃耳鉉、蔡辰生、鍾玉音請上堂,語云:「宗門廣大,須是大力量人徹底承當,若承當得也,則堪共建大法幢、立大宗旨,與諸人天開大眼目、明正知見,然後知儒釋不二、凡聖無差,靈光透脫、機用宏大,不孤靈山受囑、堪為禪宗種草。只如今日重振規模一句又作麼生道?昔日殿樓應托起,家珍運出莫遲疑。」四月,往鹽官賀型塘徐光祿九袞,酬酢甫數日,而型公不祿,其弟覲周請師對靈,按師小參結句云:「欲識先生真面目,清風明月樂徘徊。」是時覲周施供捐助不遺餘力。鮮之胡居士,明達士也,見師留連款語用慰契闊。五月,射侯曹公、序遠思、廣玉音、鍾朗、耳鉉、黃公三貢,皆詣寺聽法。時徑山眾僧齎撫臺啟及當道鄉紳書,請師還山,梅勒額真吳公為師書方丈之扁,師堅辭不赴,往江干購木以興佛殿,寓于泥龍菴。淨慈法侄孫豁堂請泛遊西湖,師賦詩云:「空中樓閣水中天,上下參差日月懸,樹色綺聯隨杖履,波光不斷蕩蘭船,六橋鎖玉天開畫,兩岸流霞地隱仙,自我二人行樂後,遊魚飛鳥樂聞禪。」次日趙賓王請遊湖,亦賦詩,存別錄。隨移寓于西竺菴,平湖邑侯朱鶴門到寓參謁,相得甚歡。雲間蔡雲臺居士皈師有年,久作內護,殷勤誠篤,言信行從,師多以般若力熏陶之,四月八日無病而逝,師躬詣其家弔慰。青浦朱家鎮信道公迎請上堂,語備于錄內。八月初八日經始佛殿,廣九丈二尺、縱六丈六尺、高五丈,十月念八日上梁,遠近鄉民俱金鼓喧騰、燈燭輝煌以相助,曹公射侯隨太夫人即日設齋請上堂,法語載錄中。烏城唐朗師,屬止法猶子,到福嚴薦親請師上堂,閩中亙信彌修書以龜山請師退居,黃檗慧門法孫亦專使請師歸萬福逸老,師皆未之許。
十五年戊戌師六十六歲,正月,邑侯李公名震,到寺相見,談道竟日,建方丈樓于法堂之右,共五楹,高三丈廣四十肘,左右側樓各三楹,高二丈四肘廣十四肘,又搆祖堂一所,在方丈之左,高二丈二肘深三丈餘廣一丈四肘,以祀開山以來之祖。二月,餉部常公上京復 命,舟過石門,躬詣福嚴,勸師往徑山,巡道范公發書托邑宰李公留師住福嚴,李述范意且示原書,師修簡專人入徑山,力辭慰眾。三月杪師禮密老和尚法衣塔于金粟[A28]已,而登舟里山,過鹽官訪舊覽勝,題詠具別集。四月,還福嚴,常熟眾紳各修啟請師復赴虞山,師卻之。六月,重葺佛殿,至中元後工始竣,是月付忍生凌。九月,海虞邵公世茂造謁,論道劇懽而別。十月,復海虞喜賡王居士問道書,付古笠泰、紫巖順。時獨耀性日參師,呈詩偈一冊,師有「性天杲日無雲翳,炤耀乾坤廓頂門,撥轉禪和關捩子,多般手眼豈能論」之偈。十二月,造禪堂五楹,高二丈七尺廣七丈縱廣六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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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A29]己亥師六十七歲,正月,付正聞乾、絳雪瑩。時邑侯李公詣寺問道。四月,毘陵陽羡諸紳陳公于鼎、史公可程、徐公𢡟曙、周公正儒、路公邁、史公夏隆、周公季琬、蔣公曜、湯公原清、戴公元韶、路公序,以龍池山禹門寺敦請主席,師以福嚴興造事未竣辭之。五月,興天王殿,高三丈廣五丈縱四丈,左右護房各五楹,廣四丈縱二丈有奇。八月,邑薦紳同令君至寺作法喜遊,各有題詠,師亦賡和相贈。十一月,常熟蘇鄉紳以珀珠一串相貽,師對使云:「此貴重之物存之丈室,或開後來爭端,若將售人,又恐孤負信施,老僧素無玩好。」堅謝不受。
ᅟᅟ==[A29] 己【CB】,巳【嘉興】==
十七年庚子師六十八歲,正月望旦解制,書一偈,與堂主安永。歸建昌,末旬徑山梵輪師以大安寺常住積業文簿,至福嚴面送,請師退居逸老,師固辭不受,著《竹樓直筆》一篇,以規靈巖儲公。五月,譚公埽菴以書延住嘉禾福城東塔寺,詞甚誠切,師辭之。六月,金陵兵垣劉公海門,同弟內翰潛柱公造謁,坐次與師推讓,傍云:「兩居士俱在道。」師云:「如何是道?」士云:「請和尚上坐。」師云:「這是老僧分上事,居士分上又作麼生?」士云:「我輩只在兩邊。」師云:「恁麼則相見了也。」乃就坐,兩公皆歡悅,信宿而別。七月,天童木陳和尚應 召還山,維舟詣寺躬候,用敘契闊,云是冬搆庫樓四楹,及給供寮、田寮、圃寮、閒住寮共十餘楹,積薪寮七楹,福嚴自唐以來,邑人以壯麗著稱,明熹宗間遭舞馬之變,迄大清順治丁酉,師應請後,殿宇樓閣、齋堂寮舍、器用產業,不四載而畢備,師于此寺誠有自夙緣矣。是冬,刻《天童密老和尚語錄》十二卷,年譜一冊,將原刻舊板送嘉興楞嚴寺經坊。師于密老和尚語錄,凡四經壽梓,常言一飯之頃不敢忘本,師惟以本師法道自任,即此一事足稱善為流通、典型後學,其他固未易殫述也。十月,雪竇和尚至福嚴,劇談法門大事,五鼓始息,鶺鴒之誼,于斯為盛。
十八年辛丑師六十九歲,為法求人,老而不倦,惟以提宗接物為[A30]己任,學徒日親,縉紳人士問道參請無虛日。正月,檀護曹射侯遠思、子巖呂本仁等請上堂,語存錄中。為絳雪瑩作自真贊。時千峰立、逵夫明公衡仁、正聞乾、虛舟省、靈機觀,俱來省覲,師款接甚歡。三月,示微疾,古笠泰、天水廣來禮覲,勸進藥餌,師笑卻之。離言法從越州來,師留之以首眾,為法題天童密老和尚贊,并題師自真贊。嗣後韜明宗、靈嶽古、百癡元、天則琛、性空臻、董爾潛證、獨耀日,各以問疾至。答括蒼太守周公問道書。手答法幢幟法侄書。付劍龍志、法樹蔭、石菴琈、聽梅經、蓮谷澗、法觀會、達言信、白嵩俊、董爾潛證,師命侍者出道具散眾。二十一日,遣公衡仁往徑山取所題像,訂往返期七日,仁曰:「恐為雨阻。」師曰:「遲則不逮矣。」命製龕,誡勿布漆,以便茶毘。雪竇石奇和尚專使問疾,師復書,略云:「弟以疾勢沉重,[A31]已命出道具散眾,茲惟安枕以待時至,法門大概吾兄坐鎮之」云云。遣人往雲間禾水,召百癡元、韜明宗、千峰立同豫後事,然叢林諸務以及參扣問道、問疾者,尚照攝無遺。二十九日清晨,始命頭首職事理常住事,諭之曰:「今日內外諸務不必再白。」午刻呼行廣、行觀、行法、行仁、行志、行蔭、行琈、行澗、行會、如信、董行證,及兩序列榻前,手書遺囑,顧視微笑右脅而逝。按師遺囑云:「老僧死後,不可出訃音及受諸方弔奠,即從火化,煩普成上座引火,火消灰飛,吾之後事即完,免占人間地,免累世間財,行狀亦不須,脩塔銘亦不須,用古來尊宿多不重此等文字,更不可喧動人耳目,故曰:生如寄,死如歸,喧動何益乎?所請住持繼席,當酌量而行,推有德望者居之,不拘諸方之人并法嗣之徒。又不可開喪立神位、被麻戴白,以破佛制」云云。時蓋三月二十九日未時也。嗚呼痛哉!謹遵遺命,闍維于天中山北,煙光所及,舍利如雨,頂骨齒牙俱不壞,五色燦然光耀奪目,合山大眾咸頂禮虔禱,得舍利無筭。諸檀護并及門弟子傷悼既久,思所以善後而無傷先志,各請建塔于福嚴徑山諸處,乃卜之像前,三卜而皆屬黃檗壽塔。僉議皆定八月十六日,門人行元、行古、行法等,自福嚴奉靈骨舍利,恭送至閩之福清縣黃檗山,十月二十六日辰時進塔,塔坐亥向巳,在萬福寺西隅天柱峰之麓,即師初開法地也。嗣法弟子隆琦等六十四人,他如與偈示語及參叩有得者名公巨儒,指不勝屈,要皆身入爐鞴染指法味,厚德邃養,得大受用者也。師擔荷天童重任,至敬至孝,行道三十餘載,表冠諸方,麾斥八極,直心直行,虛公無我,奪食驅耕,鉗鎚毒辣,機用全提,稍有枝葉差互,痛與彈斥,學徒參扣,日臻玄奧,拒之益來,懲之益親,如獅子捉象捉兔,俱用全力擒縱自繇,惟以衲僧為性命,上自宸扆公卿,下逮閭閻負販,情與無情莫不尊仰,即平時受指摘而毀且忌者,亦鉗啄結舌歎息追悔而不自[A32]已。其所攝化,委積如雲,誠心樂施,惟恐或後,此皆法雨廣潤,慈雲弘被之大較也。嗚呼師之道大故攝者眾,師之門竣故登者難,師之法嚴故聞者懾,師之德尊故詒者遠,非筆舌所能繪其萬一,謹按歲月時日,約略編次,庶天下後世當有標準云爾。師世壽六十九,法臘五十六,自四十一歲開法黃檗,歷遷蓮峰、法通、金粟、天童、超果、徑山、維摩、堯峰,最後示寂福嚴。十坐名剎,力挽頹宗,說法語錄四冊十四卷,及《祖庭鉗鎚錄》、《心經斲輪解》、《漁樵集》、《挂瓢集》、《別集》並行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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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32] 已【CB】,巳【嘉興】==
ᅟ嗣法門人隆琦 行璣 行彌 行元 行密
ᅟᅟ 行定 行鑑 行成 行盛 行巳
ᅟᅟ 行宗 行敏 行真 寂坦 寂桴
ᅟᅟ 行舟 行廣 規權 大全 行觀
ᅟᅟ 行古 行宏 行端 行雪 行法
ᅟᅟ 行立 行謙 行然 行潛 行朗
ᅟᅟ 行淨 行明 行臻 行濟 行仁
ᅟᅟ 行中 行敬 行高 行鏡 行湛
ᅟᅟ 行琛 行備 行省 行凌 寂泰
ᅟᅟ 元順 寂乾 湛瑩 寂定 行志
ᅟᅟ 行蔭 行琈 智經 行澗 行會
ᅟᅟ 如信 行俊等
ᅟᅟ 居士王谷 嚴大參 李中梓 嚴行達
ᅟᅟ 徐昌治 董行證 尼行皓仝稽首刊行
(石門縣曹門太夫人程氏法名行寧,同平湖縣嗣法弟子尼行皓,共奉貲敬刻福嚴費老和尚紀年錄壹冊,共全錄流通,以惠後學,伏願法道遐昌、山河永靖者)
嚴費隱容禪師紀年錄卷下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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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資訊】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 第 26 冊 No. B178 費隱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2-11-21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 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CBETA)依「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所編輯
#【原始資料】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一),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二),LINDEN 大德提供之部份經文,陳伯勳大德提供新式標點
#【其他事項】本資料庫可自由免費流通,詳細內容請參閱【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資料庫版權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