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天岸禪師語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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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岸昇禪師語錄目錄
序
第一卷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第二卷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第三卷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第四卷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第五卷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第六卷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第七卷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第八卷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第九卷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
第十卷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
第十一卷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
第十二卷大覺首座寮秉拂
第十三卷大覺首座寮秉拂
第十四卷示眾
第十五卷機緣
第十六卷頌古
第十七卷華嚴頌古
第十八卷讚
第十九卷偈
第二十卷佛事
法語
雜著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一
侍者元玉記錄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師於順治乙未春即大覺首座寮受請,於四月朔旦眾請主院事。
佛殿。「丹霞矢上加尖,老母心頭著熱,大丈夫總不必大人境界,普賢知禮周樂備為標格。」遂炷香,大展三拜。
伽藍。「赫赫厥聲,濯濯厥靈,君既知我,不用叮嚀,但信乾坤奉一人。」
祖堂。「一燈燄起,千燈續長;一瑞華開,五葉流香。新長老又排場,嫩綠駸駸過短牆。」
據室。「據此室,行此令,坐卻佛祖咽喉,斷盡衲僧性命。有包天括地之才,無門入作;具奪角搴旂之用,腦後添錘。新長老不是盡法無民,滴涓竭盡滄溟裏,要見鯨鯢浪潑天。」
拈疏。「不是學而第一,何須子曰宣揚?毛錐未動,文彩全彰。若欲重宣此義,諦聽右經一章。」
法衣。「脫珍著敝全潮坐,青嶂辭雲入鬧藍,從此通身俱是縛,為誰辛苦為誰甘?還有為新長老雪屈者麼?雞足雲開慈氏還。」
法座。「法界高無量,此座高無量;法界廣無邊,此座廣無邊。因甚同門出入者迎之不見其首,把臂共遊者隨之莫得其後?新長老今日為諸仁揭示:一上師子,步象王蹤,聲光落落,逼塞虛空。」遂驟步登座。
拈香。「此一瓣香,高而無上,貴而無價,奉為北闕之至尊,敬祝無疆之聖壽,伏願德充寰宇、道洽華夷,河海晏清、普天同慶。」次拈云:「此一瓣香,金為枝,玉為幹,從不可思議中拈出,奉為闔國公孤宰執、一州牧伯尊官,伏願嘉謨協贊乎皇家,願力不忘乎付屬。」復拈云:「此一瓣香,自從七剎追隨,一十三載執侍,縣崖攃手仍遭毒棒麤拳,絕後再穌轉喫千生萬受。既爾冤各有頭,今日理應昭雪,人天眾前特為拈出供養,即此堂上本師山翁大和尚,用酬法乳之恩。」
維那白椎,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
師云:「是義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非語言寂默之所能通。既不能通、又不能解,還有向金不博金處與新長老相見者麼?」
問:「釋迦說法,多寶證明;和尚開堂,老人在席。如何是續燄連輝句?」師云:「勒回河北千年運,直接曹谿萬派春。」進云:「如何是提挈同條句?」師云:「玅舞不須誇遍拍,三臺須是大家催。」進云:「如何是接引後昆句?」師云:「風行艸偃。」進云:「昔日臨濟大師在滹沱河側住一小院,謂普化、克符曰:『我欲於此建立黃檗宗旨,汝二人須成褫我。』祇如師子遊行不求伴侶,因甚要人成褫?」師云:「獨掌不浪鳴,兩掌鳴摑摑。」進云:「三日後,普化上來問曰:『和尚前日道甚麼?』濟便打。意旨如何?」師云:「鐵輪天子寰中敕。」進云:「三日後,克符上來問曰:『前日和尚因甚打普化?』濟亦打。又且如何?」師云:「玉鎖重重金殿開。」進云:「今日和尚出世,如何建立大覺宗旨?」師云:「斬釘截鐵。」進云:「如是,則不惟善為繼述,抑且振起從上風規。」師云:「久矣向懷。」
蘧伯玉問:「提斬新條令,雨驟緇黃;整濟北家風,雲臻士庶。正當恁麼時,如何是開堂一句?」師云:「雷轟電掣。」進云:「師子未出窟,萬獸已潛蹤。即今出窟也,又作麼生施設?」師云:「天高群象正,海闊百川朝。」進云:「恁麼則道泰不傳天子令,時清休唱太平歌。」師云:「阿誰不願?」進云:「將謂少林消息斷,桃華依舊笑春風。」師云:「且得共相證明。」進云:「昔日寶壽開堂,三聖推出一僧。意旨如何?」師云:「金將火試。」進云:「壽便打。復作麼生?」師云:「玉本無瑕。」進云:「三聖道:『恁麼為人,瞎卻鎮州一城人眼去在。』且道是肯伊?是不肯伊?」師云:「同聲相應。」進云:「壽擿下拄杖便歸方丈。且道是為人?是不為人?」師云:「韻出青霄。」進云:「今朝新大覺亦不用棒、亦不瞎卻人眼,且道還有為人處也無?」師云:「相逢自有知音知,何必清風動天地?」進云:「舊時海外風雷震,今日臨場更作家。」師云:「不勞贊歎。」
問:「高縣慧日新天外,百億須彌入彩紅,望盡慈風今日到,萬靈俱攝一光中。為復是把斷要津?為復是放開一線?」師云:「南斗七,北斗八。」進云:「手執夜明符,幾箇知天曉?」師云:「確。」進云:「如是,則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勢長威獰。」師云:「何用為它人喝彩?」進云:「昔日僧問投子:『如何是一大事因緣?』子云:『尹司空與老僧開堂。』意旨如何?」師云:「句裏無私。」進云:「今日和尚一大事因緣聻?」師云:「腦後拔箭。」進云:「可謂百尺嵒頭探虎穴,千尋海底攫驪珠。」師云:「罕遇虎子。」乃云:「問答俱備,總涉繁詞。賓主歷然,未稱好手。不見道:金不博金,水不洗水;佛不求佛,心不傳心。是處有慈氏,華柳叢生菩薩雲;無門無善財,瓦礫遍圓華藏界。於此信得及去,便見古釋迦不先、今彌勒不後,如鏡炤鏡、如空合空,萬古徽猷,真風不墜。直得如天普蓋,家家雲月是同,南北本通途而合轍;似地普擎,在在封疆不隔,齊魯不待變而同風。然此猶是區隅自守,未堪紹續門風。若欲倒接無根樹,振滹沱舊日風規,橫挑海底燈,行河北斬新條令,直須撥轉天關、掀翻地軸,糝華枯木,放出曹谿浪裏春;橫按吹毛,活逼生蛇頭帶角;別有生機一路,不攀從上枝條,方能遇緣即宗,隨處作主。子四生、家三界,艸偃風行;安家國、定乾坤,珠迴玉轉。正當今日,芳猷克紹,正脈流通,一句作麼生道?」卓拄杖,云:「寶杖撐開新日月,從教大地眼同明。」
起身,云:「本昇自揣愚蒙,學疏才淺,兼性多戇直,復年值富強,是以決志林泉,山崖藏拙。不意本師老和尚法幢東指、化日南移,既輿情攀輓以無從,念河北法運之久替,特命本昇繼席。屢涕泣而堅辭,仍為四眾攀轅,再登車而復阻。茲者重承嚴命指呼、緇素交章勸請,開堂祝聖佛事幸周,敢將谿澗細流增入天池浩瀚,伏願帝業日隆、金甌永固。堂上老人德彌尊、道彌大。千秋仰慧日之高縣,現前昆仲金為振、玉為聲;法社喜真風之不墜,緇素同明正眼,見聞咸發勝心。久立,眾慈,伏惟珍重。」
復舉:「昔日馬大師出世江西,南嶽讓和尚問眾曰:『道一曾為眾說法否?』眾云:『[A1]已為眾說法。』讓和尚曰:『再無人持箇消息來。』乃命一僧至馬師座下,待馬師陞座,出問曰:『作甚麼?』馬師云:『自從胡亂後,三十年不少鹽醬。』」師云:「義出豐年,還它馬祖,然未免帶累南嶽和尚縣挂心頭。今日新大覺出世,堂上老人且喜未離丈室,現前昆仲尚乃鷺立鴛行,有華當面插,不用送語傳言,白手並空拳,也不著鹽蘸醬。生平列列挈挈,畜得一條拄杖。遇聖好與三十,當下空其聖量;遇凡好與三十,當下滌其凡情。直使箇箇如師子兒,哮吼自在。且道與馬師相去多少?」喝一喝,云:「掀翻海嶽求知己,撥轉乾坤見太平。」
ᅟᅟ==[A1] 已【CB】:『己【嘉興】==
復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師卓拄杖,下座。
當晚小參。問:「靈山佛法付王臣,敲唱須憑過量人,華蓋今宵臨寶座,宗乘向上乞施陳。」師舉拂子,云:「有眼皆見。」進云:「彼此相逢全意氣,攢眉何必羨淵明。」師云:「卻被闍黎道著。」進云:「三尺莫邪橫宇宙,洗清魔佛逼人寒。」師云:「今日親行此令。」乃云:「白雲嘗念舊嵒阿,幾度乘風歸綠蘿,誰信業緣無避處?牽犁從此水泥拖。既事不獲[A2]已,信口說伽陀。高地麥,後園蔬,碧桃華發滿山坡。一自悟心人去後,幾箇迷逢達磨?」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復舉:「雪峰示眾云:『望州亭與汝相見了也,烏石嶺與汝相見了也,僧堂前與汝相見了也。』」師云:「大小雪峰,有年無德,屈抑多人。新長老即不然,望州亭也不須相見,烏石嶺也不須相見,僧堂前也不須相見。何故?茫茫宇宙人無數,那箇男兒不丈夫!」喝一喝。
請冰心雪禪師都寺上堂。「獨掌不浪鳴,兩手鳴摑摑。提綱挈領,聲氣相求,須是雪操冰心,毋意、毋必、毋固、毋我,方能屈尊就卑,裁成輔相,相與建法幢、相與定宗旨。且道甚麼人能行恁麼事?打麵還它州土麥,唱歌須是帝鄉人。」
晚參。「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前彌勒、後釋迦,左阿難、右迦葉,大覺今日築壇,為你諸人分茅錫土。若承受得,子牙慶遇風雲會;儻更躊躇,浩然歸去老襄陽。」
上堂。「澗水遶山房,白雲抱幽石,此時林下人,活計天然別。卻怪德山、臨濟,星布棋列,摝蜆撈蝦,行棒行喝,好與捉來,朝打三千、莫打八百。因甚如此?清平世界,不容艸竊。」
晚參。「旃檀叢林,旃檀圍繞,非其種者,鉏而去之。師子叢林,師子圍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南來者南去、北來者北歸,一任山門路絕、法堂艸深,真金自有真金價,終不和沙賣與人。」
結夏,小參。「未有長行而不住,門未入,常在家中;未有長住而不行,戶不出,遍周法界。通上下、徹古今,破明暗、絕疏親。如是,則何生可護?何足可禁?然雖恁麼去,未過荊棘林,謾云誇好手,平地陷多人。畢竟如何?大象蕅絲突出,神龍鍼眼翻身。」
上堂。問:「重頒祖令,揭日月之光輝;克紹宗猷,為四生之調御。安居結夏則不問,如何是一言天下化?」師云:「七尺枯藤為君決。」乃云:「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燄,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魔膽既落,天清地寧。三條椽下、七尺單前,一任坐臥經行,是名禁足、是名護生。然雖如是,設遇釋迦老子現三十二相、八十種形,喚你遊蓮華國土玅莊嚴城,你還肯去?不肯去?」擿下拄杖,云:「不得動著,動著禍生。」
于郡侯至,請上堂。問:「為佛法金湯,必也靈山付屬;作蒼生福佑,當知金粟種來。不滯二途,請師一句。」師云:「閭丘親見寒山子。」進云:「昔日李駙馬問谷隱禪師云:『某甲還參得禪不?』谷云:『參禪乃大丈夫事,非將相之所能為。』未審意旨如何?」師云:「車不橫推。」「祇如李駙馬從此悟去,復作麼生?」師云:「理無曲斷。」「今日若有人問和尚:『某甲還參得禪不?』如何對它?」師云:「卻許參得。」進云:「作家宗師,天然迥別。」師云:「太宰贊仲尼。」乃云:「以大圓覺為伽藍,統率十方而聚會。忘尊卑、一貴賤,泯凡聖、絕異同。各各據菩薩乘修寂滅行,性相平等、身心安居,所謂有現宰官身者、有現比丘身者、有現居士長者身者、有現優婆塞優婆夷身者。乘時于其中間作大佛事,有持香積而來者、有擎拳致敬者、有散華供養者、有焚香行道者,吹大法蠃、擊大法鼓,示最上乘,闡第一義。」卓拄杖,云:「拄杖子涌身七多羅樹,高聲唱言:『善哉佛子!希有佛事,我於靈山會上親見親聞,今此一會儼然未散。』諸人還信得及麼?豐干不是閒饒舌,閭丘親得見寒山。」
復舉:「昔日李牧主請風穴和尚于衙內度夏,普設大會,請穴上堂。纔陞座,乃曰:『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祇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還有人道得麼?』時有蘆陂長老出問云:『學人有鐵牛之機,請師不搭印。』穴曰:『慣釣鯨鯢澄巨浸,卻嗟蛙步𩥇泥沙。』陂佇思,穴喝曰:『長老何不進語?』陂擬議,穴便打一拂子,曰:『還記得話頭麼?』牧主曰:『信知佛法與王法一般。』穴曰:『見甚麼道理?』牧主曰:『當斷不斷,反招其亂。』穴便下座。」師云:「風穴正令全行,蘆陂退身賣陣,簡點將來,總讓牧主一籌。何故?伯牙縱有高山調,不是知音也是閒。」
晚參。「從朝至莫,熱棒熱喝。萬里無雲,青天霹靂。把斷穆陵關,全齊絕消息。有者進無門、面鐵壁,退埋身、路[A3]已絕,便思南走吳、北走越,泣長途,血滴滴,殊不知背水功成,拔幟還壯士,長歌入漢關。」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晚參。「它人住處我不住,三峽月明人暗渡;它人行處我不行,逆風柁子轉江心。不是與人難共住,從來相見不相識,大都緇素要分明,八兩還它是半斤。」拈拄杖,云:「拄杖子憤地不平,道:『長老!休淈𣸩。智即是道,心即是佛。船不離柁,秤不離錘。長老知處我亦知、長老到處我亦到,松自直、棘自曲,烏自玄、鵠自白,一切現成,何須分別?』」乃擿下拄杖,喚云:「拄杖子!」自云:「諾。」「你因甚平地喫交?」自云:「相救,相救。」侍者拾起拄杖,師接得,呵呵大笑,云:「將謂將謂,元來元來。」
晚參。「一二三四五六七,下坡不走快便難逢;七六五四三二一,撥轉乾坤一勞永逸。有時逆行順取,有時逆取順行。逆取順行也,丹霞逢院主;逆行順取也,師子遇罽賓。只如不涉逆順一句作麼生道?知音無耳朵,六月火邊坐。」
晚參。「雷動中天,雲行雨施。夫雷之為物也,出乎地、發乎天,而聲揚乎太虛之內;視之無形、聽之有聲,覓之無處、追之不及,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蠢然者聞之而駭驚、負疚者聞之而惕厲。諸仁者!要識臨濟喝麼?只者是。要識德山棒麼?只者是。造物行此令而雨施雲行,君王行此令而恩滂澤霈,臨濟、德山行此令而象舞龍奔,大覺今日親行此令。」卓拄杖,云:「還聞雷聲麼?」良久,云:「欲鼓蟄龍從海出,誰知走入鴨群中。」喝一喝。
晚參。「天下無二道,聖人無二心。道遠乎哉?即事而真;聖遠乎哉?體之即神。真之與神,猶挂脣齒。殊不知,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故曰:『至道無難,惟嫌簡擇。』君子之於道也,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於是而知焉,之為道。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存若亡;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且道:如何免得笑去?多言數窮,不如守中。」
上堂。舉:「無著禪師遊五臺,參禮文殊。至山下,投一寺宿。遇一老翁,祇待次,問曰:『上人從何而來?』著曰:『南方來。』翁曰:『南方佛法如何住持?』著曰:『末法比丘少奉戒律。』翁曰:『多少眾?』著曰:『或三百、或五百。』著問曰:『此間佛法如何住持?』翁曰:『龍蛇混雜,凡聖交參。』著曰:『多少眾?』翁曰:『前三三,後三三。』乃命童子將玻璃盞點茶度著,遂問曰:『南方還有者箇不?』著曰:『無。』翁曰:『尋常將甚麼喫茶?』著無對。時天色[A4]已晚,著曰:『擬投一宿,得麼?』翁曰:『汝有執心在,不得宿。』著曰:『某甲無執心。』翁曰:『汝曾受戒不?』著曰:『受戒久矣。』翁曰:『既無執心,何用受戒?』遂命童子送出門外。著見寺無額,問童子曰:『此寺因何無額?』童子指背後金剛,著回首,忽失童子并山寺,只見身在林中。」師云:「文殊熱謾無著,卻乃移華兼蜨至;無著錯過文殊,[A5]已曾買石得雲饒。後來明招和尚頌曰:『廓同沙界聖伽藍,滿目文殊接話譚,言下不知開佛眼,回頭只見翠藍山。』要且不識無著。雪竇和尚頌曰:『千峰蟠曲色如藍,誰謂文殊是對譚?卻笑清涼多少眾,前三三與後三三。』要且未見文殊。諸人要見文殊麼?大覺為你頌出:長夏山窗綠正肥,楊華偏愛逐征蹄,關山不盡情難訴,燕子銜將水際飛。然雖如是,要見文殊則易,要識無著則難;要識無著則易,要見大覺則難。何也?共行把手不同途。」擊拂子,下座。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ᅟᅟ==[A5] 已【CB】,己【嘉興】==
晚參。拈拄杖,云:「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擿拄杖,云:「鈍鳥莫棲蘆。」便下座。
晚參。「日中必篲,操刀必割;日中不篲,是為失時。操刀不割,失利之期。汝等朝悠悠、[A6]暮悠悠,不顧祖翁田地,歲月如流。今有一椿喜事,勸汝同仇。杜宇啼春去,熏風到樹頭。常住有幾畝薄田痠地,麥熟有秋,普請共出手及時收,刀頭擔頭,東坵西坵,西來祖意,塞壑填溝。」
ᅟᅟ==[A6] 暮【CB】,莫【嘉興】(cf. X70n1399_p0659b11)==
晚參。問眾:「今日割麥,鎌下割得多少祖師說?」眾云:「車推不盡。」師微笑,乃云:「學道先須要學勤,一勤百事可能成。猶如蠶麥肥高隴,不盡登場功莫停。前日大覺勸諸仁者割麥,蓋徹彼桑土綢繆牖戶之意。現前諸仁有發勝心者,則安而行之;有護常住者,則利而行之;有力不足者,則勉強而行之。雖其行之之不同,及其成功一也。惟學道亦然,勿以鈍根而生下劣之想、勿以敏慧而生驕矜之氣、勿以博聞強記而生滿足之情,此三者皆非入道之基也。然則畢竟如何即得?肯心若辦如農事,安有臨場不熟時?」
晚參。「恁麼也得,太平寰宇多奸賊;不恁麼也得,射虎不真羽沒石;恁麼、不恁麼總得,重添腦後三斤鐵,畢竟如何即得?截斷紅塵水一谿,衝開碧落雲千尺。」
上堂。「彌勒真彌勒,化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因甚又道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良久,云:「誰家別館池塘裏,一對鴛鴦畫不成?」擊拂子,下座。
晚參。「忌口自然諸病減,多情未免有時勞,貧居動便成違順,樂得清閒一味高。古人一期方便,似覺可觀。若到大覺門下,未放過在。何故?桶箍爆斷且自由它,東司淨籌阿誰洗刷?」
祈雨,上堂。拈拄杖,云:「雲門拄杖子,久置之高閣,便見塵土坌𡋯。世間焦芽敗種望救無門,今日令它興雲吐霧看。」乃卓拄杖,云:「南山起雲,北山下雨。」顧左右,云:「諸人各各炤顧袈裟角。」復卓一下,下座。
晚參。舉:「楚石禪師上堂云:『通身是眼,因什麼看不見?通身是耳,因什麼聽不聞?通身是口,因什麼說不到?通身是心,因什麼鑒不出?報恩有一道聰明神咒,布施諸人去也。』便下座。大覺即不然,通身是眼,有什麼看不見?通身是耳,有什麼聽不聞?通身是口,有什麼說不到?通身是心,有什麼鑒不出?大覺也無聰明神咒布施諸人,珍重歸堂喫茶去。」
上堂。「喫粥了也,洗缽盂去,接響承虛,其僧大悟。悟即不無,落在第二。何也?還家盡是兒孫事,祖父從來不出門。」
謝雨,上堂。「慈雲纔覆,殷雷遍震乎郊原;一雨普滋,萬彙悉霑其潤澤。便見江湖澎湃,何止丘壑皆盈?廬陵米價賤如泥,羅睺羅兒喜望外。冬瓜直儱侗,箇箇添肥;瓠子曲彎彎,條條增大。欣逢時節,慶謝良緣。諸仁者要知:此事亦猶農夫之望雨也。方其未雨,山焦石裂,憂心惕慮,惟雨之是望,不可以語言計也。及其既雨,黍秀苗興,擊壤謳歌,惟雨之是喜,不可以名狀得也。若要如是,卻須如是;既然如是,方能如是。不見昔日有一人悟後問古德曰:『此事本來現成,何須教學人百計搜求?』古德曰:『若不如是,子安能有今日也?』幸各勉旃,不煩久立。」
晚參。「法離言說,道絕方隅。大海不著死屍,龍門豈有宿客?曹家女,美無敵,奯公妻,嬌欲滴。皓齒明璫嫁少年,少年不解加珍惜,浪蕩天涯何日歸?室中空有人如玉。」喝一喝。
上堂。舉:「承天嵩和尚示眾:『第一、單槍甲馬,第二、甲馬單槍,第三、攃星排陣,第四、衣錦還鄉。』有僧便問:『如何是單槍甲馬?』嵩云:『不是金牙作,爭能射尉遲?』僧云:『如何是甲馬單槍?』嵩云:『金簇馬前落,樓煩喪膽魂。』僧云:『如何是攃星排陣?』嵩云:『陣雲橫海上,未辦聖明君。』僧云:『如何是衣錦還鄉?』嵩云:『四海無消息,回奉聖明君。』」師云:「承天雖有圖王定亂之謀,不免為太平奸賊。大覺無者許多般去就,卻能坐致太平。」乃豎拂子,云:「還會麼?吾寧鬥智不鬥力,一紙賢於十萬師。」
因事上堂。「有轉凡成聖之功,方可權衡佛祖。無點鐵成金之手,那能掌握乾坤?得大機,明大用,羽檄星馳全殺活,善卷舒奔流度刃。有時光風霽月、有時電掣雷轟,除此二途,向甚麼處與大覺相見?知恩者少,負恩者多。」
晚參。「君子千里同風,因甚東山頭喚不應西山主?眼光爍破四天下,因甚菴內人不知菴外事?」良久,云:「手握金鞭問歸客,夜深誰共御階行?」
上堂。問:「人人本具,箇箇不無,因甚有迷有悟?」師云:「幾人平地喫交來?」進云:「如何是悟?」師云:「貪觀天上月。」「如何是迷?」師云:「失卻手中橈。」「正當迷悟俱忘,如何是學人轉身句?」師云:「速禮三拜。」進云:「即今和尚陞座,有甚佛法惠諸人?」師云:「無甚佛法見惠。」進云:「多蒙和尚指示。」師云:「承虛接響漢。」乃曰:「欲說又成剩語,不說又成鈍置。且道:說即是?不說即是?若道說,即今曾說甚麼來?若道不說,現今牙齒敲嗑何?且道:是[A7]已說?是不曾說?於此倜儻分明,方知佛法無多子;其或未然,山僧別資一路去也。片葉飄庭際,西風何處秋?」
ᅟᅟ==[A7] 已【CB】,己【嘉興】==
晚參。拈拄杖,云:「啟解脫門,開無盡藏,大包無外,細入無間,令汝諸人一得永得、一見永見,宜各乘時飽腹觀光,瞻仰取足。會中莫還有欠缺者麼?山僧更為平等分付。」卓拄杖,下座。
中元供水陸,上堂。拈拄杖,云:「天人群生類,皆承此恩力。夫此力者,如天普蓋、似地普擎,如日普炤、如風普吹,有承此力而為佛祖身、有承此力而為天人身、有承此力而為威德自在身、有承此力而為貧窮下劣身。應以佛祖身得度者,即現佛祖身而為說法;應以天人身得度者,即現天人身而為說法;應以威德自在身得度者,即現威德自在身而為說法;應以貧窮下劣身得度者,即現貧窮下劣身而為說法。且道:拄杖子即今現甚麼身?說甚麼法?」卓一下,云:「劍為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缾。」
解夏,小參。「疏雨滴梧桐,秋聲滿院中,炎飆驅戶牖,涼氣入簾櫳。聚首成何事?支笻又別峰。光陰能有幾?為子惜匆匆。敢問諸仁者:昔何所聞而來?今何所見而去?去也,須知去處;來也,須識來處。若能去來不涉,中道不居,直下覷透,山僧許你會得箇入門句,未會出門句在。若是兩眼𥉌眵,來不知來處、去不知去處,是名無地頭漢。既是無地頭漢,則業識茫茫,無本可據,東西不辦、南北不分,依舊向三家村裏說黃道白,十字街頭點肋點胸,山僧卻也許你。許你甚麼?許你大膽。」
上堂。「四月十五日結也,結箇甚麼?七月十五日解也,解箇甚麼?結亦不可得、解亦不可得,諸方老禿奴,以此為極則。大覺者裏敢保未徹。何故?范公泉水日淵泓,雲門山子常青碧。」
開山忌,上堂。「昔年今日此時,開山和尚已為諸人真實揭示了也。諸人還薦得也未?若也薦得,開山和尚與諸人同得、同失,同食息、同起居,從來不離寸步;若也不薦,山僧借開山鼻孔,為諸人重說偈言去也。死乃生之源、生乃死之本,若達其本源,無生亦無死。既無生又無死,且道:即今向什麼處與開山和尚相見?」下座,同到真前燒香上供。
晚參。「古人不唧溜,言多成漏逗,百喻不能詼,指注天涯走。天涯走殺人,逐燄事何有?本是金毛兒,無端變作狗,一念自知非,便解大哮吼。且知非一句如何道?若也道得,不用畫地為牢,擔枷帶杻;若道不得,各各向七尺單前剔起眉毛,自然有日知羞識醜。」
上堂。問:「烹佛烹祖大爐韝,鍛凡煉聖惡鉗錘,設遇箇無面目漢,如何鍛煉?」師云:「痛與三十拄杖。」進云:「可謂處處摧魔外,逢人善舉揚。」師云:「你還覺腦門痛麼?」進云:「人人鼻孔撩天,箇箇腳跟點地。」師云:「飯店裏匙箸。」
問:「向上宗乘即不問,爐韝宏開事若何?」師云:「少柴沒炭。」進云:「如是,則不費心力,坐致太平去也。」師云:「上座正鬧在。」進云:「荊棘林中曾進步,夜明簾外早翻身。」師云:「不易念得來。」乃云:「諸方此日開大爐韝、用大鉗錘,一千五百,左探右窺,有者圍爐商量無賓主話、有者聚頭高譚火燄轉大法輪,或云:『我善摧殘峻峭。』或云:『我善銷爍玄微。』大覺門下極猒者般施為,既不商今確古、也不添炭添煤,總有數百衲子,一任東倒西擂。因甚如此?冷灰爆出黃金豆,卻勝諸方熱鬨禪。」
上堂。問:「古人入門便棒、進門便喝,大覺入門如何指示?」師云:「將錯就錯。」進云:「意氣不從天地得,英雄豈藉四時推?」師云:「你還出得大覺門也未?」進云:「龍生金鳳子,衝破碧琉璃。」師云:「且緩緩。」
問:「教中道:『二諦融通三昧印。』如何是俗諦?」師云:「成佛作祖。」進云:「如何是聖諦?」師云:「殺狗屠牛。」進云:「如何得融通去?」師云:「屠子成佛。」
問:「『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即不問,大事[A8]已明,因甚亦如喪考妣?」師云:「香嚴道底。」進云:「有[A9]已明大事者,和尚如何相接?」師云:「正好喫棒。」進云:「不勞錦上更添華。」師云:「黑地裏穿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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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人人鼻孔撩天,箇箇腳跟點地,因甚臨濟大師在黃檗會下喫棒?」師云:「偶然著跌。」進云:「男兒自有衝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因甚大愚肋下還拳?」師云:「翻身鷂子過新羅。」進云:「祇如黃檗,還有為人處也無?」師云:「知音者少,負恩者多。」進云:「教外親行越格令,五湖四海悉沾恩。」師云:「禮拜了退。」
問:「鼓聲纔罷,四眾雲臻,今日上堂有何分付?」師云:「鐵棒撐驢眼。」進云:「為眾竭力,禍出私門。」師云:「也不虧負你。」進云:「恁麼則人人壁立萬仞,箇箇眼蓋乾坤。」師云:「獨你扶籬摸壁。」
問:「有眼,因甚麼不見?」師云:「瞎。」「有耳,因甚麼不聞?」師云:「聾。」「有鼻,因甚麼不嗅?」師云:「塞。」「有舌,因甚麼不知味?」師云:「木。」「有身,因甚麼不知觸?」師云:「坐冢行屍。」「有意,因甚麼絕思想?」師云:「石頭厭艸。」僧禮拜,師云:「便恁麼去也。」乃云:「佛者,覺也。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且道:覺從何生?琉璃殿上紫金容,千古萬古人誰識?」
上堂。問:「古釋迦過去,新彌勒未來,正與麼時,誰行正令?」師正身端坐。進云:「恁麼則淺艸深藏,賓能看主。」師便喝。進云:「忽有箇大悲菩薩到來,千手千眼一時俱現,和尚如何答話?」師云:「令它無著手眼處。」進云:「禹門三級浪,平地一聲雷。」師云:「休嚇山僧。」
問:「叢林既佛為尊,因甚麼不居正位?」師云:「隨你顛倒所欲。」進云:「無處不稱尊。」師云:「此章重出。」進云:「如何是賓中主?」師云:「直歲梆椎子。」進云:「如何是主中賓?」師云:「門外白雲深。」進云:「賓主雙忘復若何?」師云:「兩眼對兩眼。」進云:「一堂風冷澹,千古意分明。」師云:「聽事不真。」
問:「從上諸佛即今在甚麼處安身立命?」師豎拂子,云:「還見麼?」進云:「恁麼則諸聖各得其所,因甚今日更安佛位?」師云:「差排古佛離窠臼。」進云:「既安位也,度生一句作麼生商量?」師云:「見聞普熏皆寂滅。」進云:「恁麼則願常處此菩提座,隨緣赴感靡不周。」師云:「過。」進云:「觀世音既是過去正法明如來,則金不重礦,因甚重發誓願?」師云:「渠無人我相。」進云:「恁麼則慈航倒駕逆流上,度盡眾生願始休。」師云:「徐六擔版。」
問:「萬法平沈,如何是本來面目?」師云:「秋空獨露。」
問:「《金剛經》云:『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因甚麼又喚作佛?」師云:「以楔出楔。」
問:「世尊說法,十界齊聞。和尚陞座,有何施設?」師云:「一雨普滋三艸秀。」進云:「還是有佛法?無佛法?」師云:「枯木不逢春。」進云:「多蒙和尚指示。」師云:「冤苦叫蒼天。」
問:「混沌未分之始,陰陽未判之先,還有佛法也無?」師云:「有。」進云:「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因甚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師云:「為你眼裏無筋。」進云:「太白峰頭月,青齊萬古寒。」師云:「大蟲看水磨。」
問:「玅句奇言即不問,當機酬唱時如何?」師云:「喫得棒也未?」乃云:「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恆處此菩提座。昨夜,毗盧遮那佛不起於座,向觀音院裏將錢買燒餅,放下手卻是饅頭。主林神、主山神忽地生疑,道:『說是毗盧遮那,又在觀音院裏;說是觀音大士,又是毗盧遮那。手中燒餅因甚卻作饅頭?』會中有彌勒大士向它道:『山神!林神!你只喫饅頭罷休,那解是甚深義?』二神懡㦬而退。然則畢竟如何是毗盧正體?」
擊拂子,云:「家家門裏觀世音。」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一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二
侍者元玉記錄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上堂。問:「大善知識能調物情,因甚眾生尚有梗化者?」師云:「山僧行年在坎。」進云:「外道、天魔、夜叉、羅剎,四方八面一時俱來,和尚如何扺對?」師云:「山鬼伎倆有盡,我之不采無窮。」進云:「恁麼則厭石推山只等閒,果然世、出世中尊。」師云:「卻是闍黎會得。」
問:「向上宗乘即不問,願聞父母未生事。」師云:「眉毛八字分。」進云:「生後又如何?」師云:「仰面看天不見天。」進云:「生前生後蒙師指,當陽一句請師宣。」師云:「香煙堆裏乾坤大。」進云:「謝師指示。」師云:「夢裏說惺惺。」
問:「宗乘教乘即不問,如何是大覺境?」師云:「青鎖綠圍關不住,飛沙時點碧琉璃。」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土面灰頭人不識,逆風吹了順風吹。」進云:「還修行也無?」師云:「不修行。」進云:「日用作麼生?」師云:「殺豬殺狗。」進云:「學人會也。」師云:「你作麼生會?」進云:「太平本是將軍致,不使將軍見太平。」師云:「錯會不少。」
問:「盡大地是清淨法身,因甚麼有天堂地獄?」師云:「因你置得。」進云:「天堂誰人住?」師云:「是你住。」進云:「地獄誰人住?」師云:「住天堂者。」進云:「佛言:『鬚髮落地,超五百大劫。』因甚某甲居地獄?」師云:「惟人自肯。」進云:「和尚如何救濟?」師云:「山僧救你不得。」進云:「恁麼則天堂、地獄都無實,抬眸三界一真如。」師云:「屙屎見解。」乃云:「狂風一夜吹不歇,匝地風沙劈面來,耳裏雖然鬧聒聒,眼前瀟灑絕塵埃。既是風沙劈面,因甚又道瀟灑絕塵?臘月青蓮火裏開。」
晚參。「本是金沙灘上客,山雲海月共忘機,無端誤蹈黔驢尾,哮吼聲如埜犴啼。埜犴啼鬧青齊然,卻有箇好處。好在甚麼處?不見圓通門大啟,驢鳴犬吠示全提。」
晚參。問:「鼓聲纔罷,猊座高登,利生一句即且止,濟宗玄要請師宣。」師云:「山僧幸開雜貨舖。」進云:「如何是一句中具三玄?」師云:「埜色更無山隔斷。」進云:「如何是一玄門具三要?」師云:「天光直與水相連。」「如何是第一玄?」師云:「前山門。」「如何是第二玄?」師云:「後佛殿。」「如何是第三玄?」師云:「一蹋鴻門開兩扇。」「如何是第一要?」師云:「閻羅業鏡。」「如何是第二要?」師云:「泰山簿子。」「如何是第三要?」師云:「三皇塚上艸芊芊。」進云:「恁麼則一種沒絃琴,惟師彈得玅。」師云:「錯下名言。」
問:「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畢竟走向甚麼處為止?」師云:「千峰萬峰。」進云:「豈有常行而不住者乎?」師云:「待你有住處即向汝道。」進云:「者裏還許行鳥道也未?」師云:「險。」進云:「西去濟南三百五,無限行人恨路長。」師云:「走殺闍黎。」
問:「欽奉覺皇令,掀翻魔外疆,錦衣歸故里,稽首謝君王時如何?」師云:「誰是其人?」進云:「有功之臣為甚麼不賞?」師云:「李陵不是漢家臣。」乃云:「玄玄玄,十四十五月嬋娟;玅玅玅,霜天永夜無私炤;也不玄、也不玅,信口道來無不好。達磨西來的的意,二祖親傳曾斷臂,曾斷臂,血常流,直至而今痛未休。會中還有知痛癢者麼?若有,祖宗門風不至埽地;如無,將謂山僧說玅譚玄。」喝一喝。
上堂。問:「開鑿人天眼目,闡揚佛祖宗風。人天眼目即不問,如何是臨濟宗?」師云:「棒打髑髏痛徹髓。」「如何是雲門宗?」師云:「須信山高水又深。」「如何是溈仰宗?」師云:「金鎖玉環鉤不住。」「如何是曹洞宗?」師云:「寶鏡堂前炤絕功。」「如何是法眼宗?」師云:「萬象森羅無一法。」進云:「五家宗派蒙師指,未知和尚是何宗?」師云:「點鐵使成金。」
問:「如何是得力句?」師云:「淺。」「如何是不得力句?」師云:「深。」進云:「截斷兩頭時如何?」師云:「淺深不識。」
問:「天上月圓,人間月半,腳跟下事,請師決斷。」師云:「七棒對十三。」進云:「人人自有光明在,何故日用而不知?」師云:「麻木症從君自害。」進云:「心、佛及眾生,是三無差別,為甚有迷悟之分?」師云:「七顛八倒更出誰?」進云:「恁麼則木人高拍雲中版,石女空吹海底笙。」師云:「餿茶剩飯,不勞拈出。」
問:「從無住本立一切法,如何是無住本?」師云:「問從何來?」進云:「如何是立一切法?」師云:「你問我答」
問:「終日上堂,端為何事?」師云:「為憐松竹引清風。」進云:「本來無得亦無失,指示學人箇甚麼?」師云:「劈開漆桶。」進云:「開後如何?」師云:「大眾笑你。」
問:「如何是學人最初一步?」師云:「適纔眾裏來。」「如何是末後一句?」師云:「少頃歸堂去。」進云:「大洋海底現明月,萬里無雲萬里天。」師云:「那裏學得來?」
問:「昨晚小參,今日上堂,如何是格外全提句?」師云:「昨晚小參,今日上堂。」乃云:「不慕諸聖,不重己靈,罔譚彼短;口吞佛祖,眼蓋乾坤,靡恃己長。大丈夫逢強即弱、遇柔即剛,荊棘林內坐大道場,無可、不可,混俗和光。且道:憑甚得到與麼田地?褌無口,褲無襠。」
晚參。問:「『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龐居士恁麼道,還有為人處也無?」師云:「有。」進云:「畢竟在那一句?」師云:「龐公在你腳底。」進云:「如何是十方同聚會?」師云:「面面相覷。」進云:「如何是箇箇學無為?」師云:「只你閒。」進云:「如何是選佛場?」師云:「橫亙十方。」進云:「如何是心空及第歸?」師云:「你是孫山外人。」進云:「只如大覺今日十方聚會、選佛場開,畢竟有何祥瑞?」師云:「瞻之仰之。」
問:「德山晚參不答話,未知大覺意如何?」師云:「卻許答話。」進云:「雲門大師有三句,還許學人請益也無?」師云:「念得清楚來。」「如何是函蓋乾坤句?」師云:「日炤千門。」「如何是隨波逐浪句?」師云:「前谿水急。」「如何是截斷眾流句?」師云:「合取狗口。」進云:「三句[A1]已蒙師指示,向上宗乘是如何?」師云:「炙背可以獻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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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多子塔前全正令,師今登座有何施?」師云:「胡餅。」進云:「覿面相承,阿誰不薦?」師云:「胡餅討汁。」乃云:「十方無壁落,四面亦無門,因甚釋迦老子又道:『惟有一門,而復狹小,可以出得。』頻呼小玉元無事,祇要檀郎認得聲。」
因雪上堂。問:「耿耿寒空即不問,雪月交輝事若何?」師云:「日出後看取。」進云:「正恁麼時,還有過也無?」師云:「罪犯彌天。」進云:「謝師指示。」師云:「羅公炤鏡。」進云:「處處清風襲人面,家家門首月團圓。」師云:「猶有向隅人。」
問:「雪覆千峰,因甚孤峰不白?」師云:「壺中別有天。」進云:「三界無安一火宅,因甚大地雪漫漫?」師云:「出頭天外看。」進云:「雪山白浪,碧海青蓮。」師云:「添得闍黎眼裏華。」進云:「浪裏波濤浪裏淨,不是知音人不知。」師云:「只知渡水,不覺泥深。」
問:「水底有天藏世界,潭中無物映山河時如何?」師云:「認影迷頭漢。」乃云:「前日清寥寥,昨宵白滴滴,山山樹樹結瓊瑤,大地山河成一色。有者便道『普賢瑞象騰輝』、有者便道『迦葉門風漏洩』,無奈今朝日出,瓦解冰消,全無巴鼻,一似一似。一似箇甚麼?一似禪和子底琉璃架子,一時倒折。」
冬至,小參。「明頭合,暗頭合,明暗雙雙箇時節,英雄豈逐四時推?意氣不資造化力。慈明揭牓,僧堂虛空,塗墨洞山,掇退果卓,和氣盡失。休,休。五湖煙景有誰爭?自是不歸歸便得。」
上堂。問:「靈山涅槃心,少室西來意,大覺棒下無生忍,未審是同還是別?」師云:「從來不畜閒家具。」進云:「十方婆伽梵,一路涅槃門。」師云:「路頭在什麼處?」進云:「和尚還了學人青州布衫錢,然後學人還和尚鎮州蘿蔔價。」師云:「路頭也不識。」進云:「書雲一曲又如何?」師云:「不遇知音者,徒勞話歲寒。」
問:「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如何是有物先天地?」師豎拂子,云:「還見麼?」「如何是無形本寂寥?」師放下拂子,云:「喚作拂子即不中。」「如何是能為萬象主?」師便打。「如何是不逐四時凋?」師云:「頂門擊碎,永劫莫忘。」進云:「恁麼則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間無水不朝東。」師云:「引不著。」
問:「古人道:『佛來也打,魔來也打。』學人即今禮拜和尚,是佛?是魔?」師云:「未有喫棒分在。」進云:「實際理地,一物不存,喚什麼人作魔?佛?」師云:「情知你不識痛癢。」進云:「棒頭有眼明如日,要識真金火裏看。」師云:「鸚鵡卻能言。」
問:「秋去冬來,寒暑陵奪,還是暑能奪寒?寒能奪暑?」師云:「誤吞弓影卻成蛇。」進云:「門外山河秀,菴中坐寂寥。」師云:「口冷心頭熱。」
問:「斬新條令即不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吹來對面寒。」進云:「學人即不然。」師云:「你試說山僧家風看。」進云:「等閒拈出還丹粒,燒盡人間藥汞禪。」師云:「山僧沒者閒氣力。」乃云:「君子道長,仲尼之後無仲尼;小人道消,盧杞之後有盧杞。爭奈何?爭奈何?忙忙世事擿如梭,白日易催人漸老,朱顏能得幾時過?惜蹉跎,莫蹉跎,磁石引鐵,兔不離窩。不見陽回大地不改元初,枯椿華發香透藤蘿。阿呵呵!好大哥。」
晚參。「昨日夜叉頭,今朝菩薩面,菩薩與夜叉,不隔一條線。譬如鏡中華、水中月,月無炤水之心、鏡無含華之意。屠子立地成佛,不名性燥;良馬見鞭而行,[A2]已屬鈍根。有等小根劣子、毛道凡夫,自信不及,平地生疑時如何?好人不肯做,只要窌裏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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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問:「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因甚選佛場中龍蛇混雜、凡聖同居?」師云:「天高群象正,海闊百川朝。」乃云:「大覺無狀村夫,一些長處全無,不是華劈桼桶便,買趙氏葫蘆。要者,全然不采;退者,兩手招呼。招呼招呼,葫蘆葫蘆,其中是甚麼藥?汝但劈破葫蘆。」
上堂。問:「法幢肇建,祖令當行,正恁麼時如何舉唱?」師云:「山僧今日傷風。」進云:「昔日普眼因甚不見普賢。」師云:「誰名普眼?誰是普賢?」
問:「祖師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大覺門下,未審如何?」師云:「龜毛拂子長一丈。」進云:「天下宗風與和尚宗風,是同?是別?」師云:「姑蘇綾絹盡屬諸方。」乃云:「昨日三十,今朝初一,明眼衲僧,鼻孔打失?不打失?」卓拄杖,云:「釋迦老子來也,報道:『吾有正法眼藏涅槃玅心,付與摩訶大迦葉。』」擿下拄杖,云:「呵呵!一場狼藉。」
說戒,上堂。問:「濟北宗風即不問,光明寶戒請師宣。」師云:「戒香、慧香、解脫香。」進云:「昔日盧行者即黃梅於糟廠持來,高沙彌不登壇而便名具足,還是神通玅用?法爾如然?」師云:「撞著從前自家底。」進云:「今朝毗尼普施,未審壇上諸師是戒邪?衲子衣缽是戒邪?」師云:「東家點燈,西家暗坐。」進云:「恁麼則自從盧老收歸後,須信人人總有之。」師云:「頂戴奉行。」乃云:「大庾嶺頭提不起底兩手分付,雞足峰前等箇人底盡底傳持,既盡底傳持,復兩手分付,則彼彼男子、各各丈夫,何必承稟釋迦、讓美彌勒?快騎駿馬,先逢得意之春,驟步高樓,頓窮千里之目,豈非寒儒脫窶、平地登僊者哉?其或未然,富貴故鄉歸不得,夜行衣錦待如何?」
成道,上堂。問:「金剛寶戒,少刻圓成,悟道睹星,乞師指示。」師云:「良馬[A3]已窺鞭影去。」進云:「黃面老瞿曇得什麼消息,便道:『奇哉,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又且眾生本來清淨,何故更有妄想執著?」師云:「阿難猶立世尊前。」進云:「如來德相從何而證?」師打云:「向你頂門裏證。」進云:「《圓覺經》云:『成道亦無得,本性圓滿故。』此理如何?」師云:「五九盡日始逢春。」進云:「卷盡白雲歸洞府,一輪紅日挂山河。」師云:「酒畔乞兒。」乃云:「臘月初八,釋迦眼錯,帶累兒孫,胡斟亂酌。喫紅糟底,膽大心麤;喫雞羹底,通身疑著。看來總與十三,免被旁觀,咀嚼、不咀嚼,出群須是撩天鶻。」喝一喝。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上堂。問:「臨濟大師有賓主句,還許學人請益也無?」師云:「快打魚子念將來。」「如何是賓中賓?」師云:「悅眾魚槌子。」「如何是賓中主?」師云:「朝念楞嚴夜施食。」「如何是主中賓?」師云:「你是山僧悅眾。」「如何是主中主?」師云:「炤顧頂門轟霹靂。」進云:「賓主[A4]已蒙師指示,格外全提更若何?」師云:「鐵鷂過新羅。」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問:「滿座風生湖海客,願聞一曲萬年歡。」師云:「石人無耳朵。」進云:「如何是和尚為人處?」師云:「木馬痛加鞭。」進云:「好看太白峰頭月,閃爍青齊萬古寒。」師云:「不炤覆盆人。」進云:「祇如臨濟大師有四料簡,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見月休觀指。」「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歸家罷問程。」「如何是人境俱奪?」師云:「船子和尚。」「如[A5]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打地禪師。」進云:「昔日臨濟,今朝和尚。」師云:「你道山僧鼻孔在甚麼處?」進云:「捏住將來沒半邊。」師云:「摸索不著。」
ᅟᅟ==[A5] 何【CB】,▆【嘉興】(cf. J37nB395_p0713a22)==
問:「古佛說法、歷祖傳心,未審大覺有何言句?」師云:「開口見膽。」進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又作麼生垂示?」師云:「好曲不重唱。」進云:「和尚與古人,是同?是別?」師云:「你自理會去。」進云:「是同,各家語句歷然;是別,此事豈有二邪?畢竟合作麼生?」師云:「黃[A6]粱夢破知天曉。」進云:「恁麼則追風木馬空中吼,逐浪泥牛海底行。」師云:「依然寱語不少。」
ᅟᅟ==[A6] 粱【CB】,梁【嘉興】==
問:「日中、夢中俱能作主,正當睡著無夢無想時,主人公為甚不知落處?」師云:「胡天雪厭玉麒麟。」乃云:「待要說心說性,好便好,祇是不脫座主氣;待要行棒行喝,好便好,只是不脫禪師氣。除此二途,如何指示?達磨師不是祖。」
晚參。問:「學人者一點,在天地[A7]已前?天地[A8]已後?」師云:「是那一點?」僧擬議,師云:「了。」乃舉:「玄沙示眾云:『盡大地都來是一顆明珠。』時有僧問:『盡大地既是一顆明珠,因甚學人不識?』沙云:『全體是珠,更教誰識?』僧云:『雖然全體是珠,爭奈學人不識?』沙云:『問取汝眼。』」師云:「者福建子,生平一條鐵脊,到者裏和身折到。若論此珠,不但此僧不識,敢保玄沙未徹。何故?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山東地面,除卻小米子飯,其餘都是麵,湯麵、餅麵、饃饃麵、䭔子麵,曾聞一飽忘百饑,其奈諸人太無猒。」
ᅟᅟ==[A7] 已【CB】,己【嘉興】==
ᅟᅟ==[A8] 已【CB】,己【嘉興】==
晚參。問:「昨晚簷廡熾然火起,眾皆驚疑莫測,未審是何宗旨?」師云:「喚起睡中人。」進云:「灰飛煙滅,火光在甚麼處?」師云:「穿過髑髏。」進云:「辨的不須縣白澤,森羅何處避菱華?」師云:「知即得。」
問:「有問有答,孤負己靈;舉古舉今,埋沒先聖。除此二途,如何指示?」師云:「一箭過西天。」進云:「恁麼則無影樹頭撐明月,不萌枝上舞清風。」師云:「三歲嬰兒先學走。」乃云:「嚼飯餵嬰兒,把手復與杖,權作死馬醫,究竟不成樣。不如鉗口過殘冬,和氣丹田留自養。」復舉:「長沙和尚示眾云:『我若舉唱宗乘,法堂前艸深一丈。』」師云:「何止艸深一丈?山僧若舉唱宗乘,直得盡大地人謗訕不[A9]已。然雖如是,不入驚人浪,難尋稱意魚。」
ᅟᅟ==[A9] 已【CB】,己【嘉興】==
晚參。「萬物無過出處好,福州橄欖兩頭尖,味又慳,皮又老,算來何似青州棗?遠取不如近得宜,到口甜時卻又飽。問諸人,好不好?莫教箇箇囫圇吞,引得山僧肚皮好笑又好惱。」
晚參。「年窮歲盡,大雪封門,倉無剩穀,廚少積薪。監院叫苦,副寺酸心,知賓眉蹙,直歲眼瞠。諸行者零零落落,禪和子冷冷清清,惟有山僧東行西步,對景高吟。吟箇甚麼?君子憂道不憂貧。」復舉:「僧問古德:『年窮歲盡時如何?』德云:『東村王老夜燒錢。』」師頌云:「有例不可缺,無例不可起,王老夜燒錢,無佛法道理。」
除夕,小參。問:「今宵臘月盡,明朝日又新,嶺上梅華放,門前柳眼青。如何是送舊迎新句?」師云:「百囀黃鶯舌。」進云:「如何是舊年尾?」師云:「柏子香消燭影紅。」進云:「如何是新年頭?」師云:「疏鐘聲答月樓鼓。」進云:「新舊交際時如何?」師云:「煙華[A10]已作青春意,霜雪偏尋舊客鬚。」進云:「不涉新舊一句又作麼生?」師云:「梅華應可折,惜為雪中看。」進云:「學人即不然。」師云:「你試亂統看。」進云:「但自無心於萬物,何妨萬物常圍遶?」師云:「引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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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一陽[A11]已動,萬物發生。一陽未動時如何?」師云:「小盡二十九。」進云:「且喜寒嵒枯木秀,梅華幾點送春歸。」師云:「看到梅華春已遲。」進云:「爭奈除夕家家然火苣,候春處處獻椒茗?」師云:「俗氣不除。」
ᅟᅟ==[A11] 已【CB】,己【嘉興】==
問:「年窮歲盡,貧富一般忙;送舊迎新,僧俗同條例。正恁麼時如何舉唱?」師云:「儺翁儺母舞當陽。」進云:「恁麼則天上年光回北斗,人間春發向南枝。」師云:「且應箇時節。」進云:「活剝泥牛誇先德,歲分大覺更如何?」師云:「山僧不打者鼓笛。」進云:「學人禮拜和尚去也。」師云:「也好一場筵席。」
問:「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即今是甚麼時節?」師云:「臘月三十夜。」進云:「歲盡年窮日,死生交謝時,未審如何逃得出?」師云:「緩行快步。」進云:「恁麼則人人腳跟蹋地,箇箇頭頂青天去也。」師云:「虛空猒殺你。」
問:「殘年過去,新正未來,正恁麼時,如何指示?」師云:「拄杖今日未開封。」進云:「識得一,萬事畢,將甚麼作一?」師云:「者是鐵如意。」進云:「二由一有,一亦莫守,又作麼生?」師云:「者如意隨山僧指使能便。」
問:「臘盡年窮即不問,閟門打睡事如何?」師云:「你是堂中悅眾。」進云:「一聲爆竹轟天地,驚動人間艸木知。」師云:「魚子打得恁麼響。」進云:「昔日有問趙州:『一物不將來時如何?』州云:『放下著。』且道者老漢還有佛法也無?」師云:「有。」進云:「僧曰:『一物不將來,放下箇甚麼?』州云:『放不下,擔將去。』是何心行?」師云:「是者般心行。」進云:「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師云:「者瞌睡漢。」乃云:「今日臘月三十日也,古人喻此事如欠人債相似。若是[A12]已曾還過債底人,臘月三十日到來,自然寬腸大肚暢飲歡呼;若是不曾還過債底人,臘月三十日到來,未免抑抑逼逼下氣[A13]低眉。祇如禪和家債又作麼生還?莫是尋經討論還得麼?莫是修禪入定還得麼?莫是明心見性還得麼?莫是成佛作祖還得麼?若恁麼,祇是伶俜乞丐之子,那能還得債來?不見古者道:道遠乎哉,觸事而真;聖遠乎哉,體之即神。即今休去便休去,若覓了時無了時。」復舉:「龐居士一日云:『難難難,十石油麻樹上攤。』龐婆應聲云:『易易易,百艸頭邊祖師意。』靈炤女云:『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喫飯困來睡。』」
ᅟᅟ==[A12] 已【CB】,己【嘉興】==
ᅟᅟ==[A13] 低【CB】,[仁-二+氏]【嘉興】==
師云:「三箇俗漢,各各好與三十拄杖。何故?者是甚麼所在,說難、說易?即今還有出得難易者麼?」良久,云:「設有,也是臘月扇子。」
歲旦,上堂。問:「三陽開泰,萬物生輝,北洋水淼,依舊東歸。正當恁麼時,喚甚麼作新年?」師云:「天無二日。」進云:「悟了還同未悟時,依然不改舊行履,未審是甚麼人境界?」師云:「民無二王。」進云:「蹋破寒雲千嶽秀,和風纔動百華香。」師云:「家家門外透長安。」
問:「庭際嫩條抽玉葉,嵒前枯木糝銀華,封疆不改還依舊,新春正令請師宣。」師云:「東君須仔細,遍地發萌芽。」進云:「如何是新春境?」師云:「曉風吹綻隔年枝。」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不可白日謾你去也。」進云:「人境交加時如何?」師云:「逆行順行天莫測。」進云:「除卻人境一句又作麼生道?」師云:「大禹惜陰,周公待旦。」
問:「毗盧頂上、迦葉門前,有何商量?」師云:「兩重公案。」進云:「眼蓋乾坤,口吞佛祖時如何?」師云:「我者裏不貴。」進云:「大覺門下,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如何直指?」師云:「莫謗大覺好。」
問:「天得以清,地得以寧,君王得以平治天下,未審衲僧得箇甚麼以脫塵瀟灑?」師云:「天無四壁。」進云:「如何是元旦佛法?」師云:「春入萬年枝。」進云:「祝延一句又作麼生?」師云:「皇帝萬萬歲。」
問:「王登寶殿,野老謳歌,太平一句,請師速道。」師云:「五日風,十日雨。」進云:「如何是金佛不度爐?」師云:「[A14]入火則鎔。」進云:「如何是木佛不度火?」師云:「一燒便了。」進云:「如何是泥佛不度水?」師云:「沒頭浸殺。」進云:「真佛聻?學人禮拜去也。」師云:「錯。」
ᅟᅟ==[A14] 入【CB】,人【嘉興】==
問:「佛真法身猶若虛空,如何是法身體?」師云:「寬廓非外,寂寥非內。」進云:「頭頭華藏界,步步釋迦尊,如何是法身用?」師云:「東涌西沒,南涌北沒。」進云:「體用雙彰時如何?」師云:「頭頭垂示處,仔細好生觀。」進云:「箇中消息蒙師指,慶遇春朝事若何?」師云:「露柱頂冠,燈籠束帶。」乃云:「第一句薦得,堪與佛祖為師;第二句薦得,堪與人天為師;第三句薦得,自救不了。諸仁得第二句,諸祖得第三句,作麼生是第一句?元正啟祚,萬物咸亨。」
上堂。問:「嶺梅笑雪,就中幾箇知音?大地回春,萬木齊舒青眼。昔日世尊降生,今朝和尚壽誕,且道:是同?是別?」師云:「虛空莫釘橛。」進云:「世尊纔出母胎,便能指天指地,雲門卻道:『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未審過在甚麼處?」師云:「赤眼撞著火柴頭。」進云:「大覺門下忽有惡手腳漢來,和尚如何回避?」師云:「山僧退身有分。」僧擬進語,師打云:「果然不是玉,是玉也稱奇。」
問:「淨法界身本無出沒,大悲願力示現受生。既無出沒,作麼生受生?」師云:「初三初四月如鉤。」進云:「如何是和尚乘願再來事?」師云:「為你打鼓陞堂。」進云:「鐵棒開彰三要印,縱橫殺活利群生。」師云:「八華毬子上,不用繡紅旂。」
問:「鳥啼砂磧,梅放嶺巔,未離兜率,早降人間。撾鼓陞堂即不問,良辰慶贊請師宣。」師云:「有眼皆見。」進云:「威音那畔、空王劫前,如何是未生時面目?」師云:「眉橫鼻直。」進云:「巍巍端坐普光殿,萬指圍遶法中王,如何是[A15]已生時面目?」師云:「鼻直眉橫。」進云:「敢問和尚:據甚麼令得恁麼行?」師云:「火官頭上風車子。」乃云:「諸供養中,法供養最。」以拂子指云:「前雲門、後馬驛,左白洋、右西嶺,湛湛山明水秀,澄澄滿目風光,山僧和盤拓出,供養諸人了也。設有人道:『和尚不得將境示人。』大覺今日失利。」復舉:「僧問鏡清禪師:『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鏡云:『有。』僧云:『如何是新年頭佛法?』鏡云:『元正啟祚,萬物咸亨。』僧云:『謝師答話。』鏡云:『鏡清今日失利。』又,僧問明教寬云:『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寬云:『無。』僧云:『日日是好日,年年是好年,為甚卻無?』寬云:『張公喫酒李公醉。』僧云:『老老大大,龍頭蛇尾。』寬云:『明教今日失利。』」師云:「一人道有、一人道無,二俱失利,膽大心麤。大覺有三十拄杖,一時發付。且道:在鏡清分上?明教分上?二僧分上?若簡點得出,可與古人把手同行;其或未然,更為頌出:有利、無利,不離行市;明教、鏡清,小兒子戲。新年佛法,百無禁忌,唵吒吒諦,諦都都諦。」
ᅟᅟ==[A15] 已【CB】,己【嘉興】==
晚參。問:「斬新日月,方外乾坤,信手劈開,阿誰境界?」師云:「是你底境界。」進云:「東風晴卷千品雪,萬國江山入畫圖。」師云:「且緩緩。」
問:「流水下山非有意,片雲歸洞本無心。如何是無心一句?」師云:「印版上打將來。」乃云:「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作麼生是諸人隨流得性?」良久,云:「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
立春,上堂。問:「淑氣流芳,陽春布德,不隨時變、不逐境遷一句,乞師舉揚。」師云:「大地撮來無硬土。」進云:「古人拈一莖艸說無邊春,未審大覺指甚麼為春?」師云:「放憨作麼?」進云:「春色無高下,華枝有短長。如何是春色?」師云:「盲人那得見?」
問:「新春佳境,六出飛華,格外之機,請師拈出。」師云:「貓兒打筋斗。」進云:「既是菩提本無樹,因甚一華開五葉?」師云:「春風吹轉律筒灰。」進云:「恁麼則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師云:「引得太早生。」
問:「凍開北岸,華發南枝,正恁麼時撾鼓陞堂,未審商量箇甚麼?」師云:「春宵一刻值千金。」進云:「言前薦得[A16]已是落二落三,那堪曲彔木上東語西話?」師云:「喚作語話,入地獄如箭。」進云:「依經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即同魔說。和尚如何道得?」師打云:「只要你識痛癢。」進云:「蹋破寒雲千嶽秀,放開梅柳萬家春。」師云:「座主見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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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春風浩浩,東園桃李爭鮮;春雨濛濛,南隄梅柳滋秀。為作佛法商量邪?抑作世諦流布邪?」師云:「一任顛倒。」進云:「祇如燕語鶯啼又作麼生?」師云:「家家門前觀世音。」進云:「恁麼則等閒識得東風面,萬紫千紅總是春。」師云:「朱文公來也。」乃云:「過去諸如來,斯門[A17]已成就,卻似真箇;現在諸菩薩,今各入圓明,錯下名言。未來修學人,當依如是法,且莫教壞人家男女。還會麼?一聲雞報五更鐘,何人不坐春風裏?」
ᅟᅟ==[A17] 已【CB】,己【嘉興】==
晚參。「纔過春朝,又近燈節,天朗氣清,燈輝月白,好事堆堆疊疊,全彰本有風光,揭露諸人巴鼻。如不會,更重說。」以如意東西指云:「汝眉得恁麼麤,汝口得恁麼闊。」復云:「隔。」
元宵,上堂。問:「燈月交輝,喧闐萬戶,應時及節,佇聽洪音。」師云:「有意氣時添意氣。」進云:「橫抱沒絃琴,請師操一曲。」師云:「不是知音者。」進云:「果然韻震青霄。」師云:「聾人那得聞?」進云:「爭奈宮商不犯?」師云:「鷂子[A18]已穿雲。」進云:「不用頻頻舉,須知闇裏驚。」師云:「半夜熱螢火。」
ᅟᅟ==[A18] 已【CB】,己【嘉興】==
問:「一輪皓月長空炤,寶炬家家烈燄燒,為是神通玅用?為是法爾如然?」師云:「我見燈明佛,本光瑞如此。」進云:「譬如闇室,一燈能破。如何是一燈?」師云:「雲峰造底。」進云:「燈燈續燄事如何?」師云:「金吾不禁,玉漏初傳。」
問:「燈月交光處處輝,太平景象請師說。」師云:「大好一聯詩。」進云:「古人道:『一燈能續百千燈。』如何是能續底燈?」師云:「用力添油。」進云:「又道:『我當時如在燈影裏行相似。』離卻燈影,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云:「青天白日。」
問:「承古有言:『不見一法即如來,是則名為觀自在。』如何是自在底事?」師云:「你連日做燈忙。」乃卓拄杖,云:「我見燈明佛,本光瑞如此,晝是日光,夜是月光,室內是燈光,甚麼處是本光?」驀喚大眾,眾舉首,師云:「待山僧別有會處來向汝說。」
復舉:「東坡居士問蔣山佛慧泉禪師:『如何是智海之燈?』泉說頌曰:『指出明明是甚麼?舉頭鷂子穿雲過,從來者碗最希奇,解問燈人能幾箇?』大小蔣山擔版見解,設有人問大覺:『如何是智海之燈?』但向它道:『風吹不滅,雨打不溼,夜夜元宵,朝朝佳節。』」
解冬,小參。「慚媿與諸人共住一冬,山僧從無一字到諸人分上,諸人分上亦不曾受山僧一字教誨。尋常總有一言半句,盡是家常說話。來朝罷爐,東去西去,它時後日,莫道大覺不為人好。」復舉:「黃檗禪師上堂,云:『汝等諸人盡是噇酒糟漢,還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時有僧問:『諸方尊宿匡徒領眾又作麼生?』黃檗云『不道無禪,只是無師。』諸人還會黃檗意不?如或未會,一任東行西行;若也會得,切不得離我者裏。」
上堂。問:「本無有結,云何名解?」師云:「人貧智短。」進云:「一輪皎潔,何曾彼此之分?萬古長空,寧受煙雲之蔽。」師云:「猶隔須彌在。」進云:「不二門開,放出泥牛耕夜月;大千界展,嘶回木馬驟清風。」師云:「一聯又一聯」
問:「有結有解祖庭邊事,無結無解甚麼邊事?」師打云:「是你髑髏邊事。」進云:「一期九十日內,未審是誰克證?」師云:「不快桼桶。」進云:「即如龍女當下成佛,為是自性宗通?為是師承秉受?」師云:「不是自性宗通,亦非師承秉受。」進云:「善財既是一期取辦,何故又經一百一十餘城?」師云:「須知遠煙浪,別有好商量。」
問:「向上宗乘即不問,覿面相逢事若何?」師云:「腳跟下泥深三尺。」進云:「如何是正眼?」師云:「著你不得。」進云:「者是甚麼所在?」師連棒打退。
問:「把住則乾坤失色,放行則瓦礫生輝,即今把住是?放行是?」師云:「水面按葫蘆。」進云:「祇如不結不解又作麼生?」師云:「瞌睡作麼?」進云:「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如何是不傳之旨?」師云:「山僧卻不謾你。」進云:「善用點鐵成金手,滴水興波浪潑天。」師云:「你純是頑鐵在。」僧喝,師云:「好響鐵。」
問:「制解今朝即不問,威音那畔事如何?」師云:「你適纔從堂裏來。」進云:「白雲消散盡,明月一輪圓,曹山三墮,請師拈出。」師云:「不拈出。」進云:「為甚麼不拈出?」師云:「村農何必問朝堂?」乃云:「春山青,春水碧,鶯有聲,鵑有舌。臺山路上寒山子,東行西行;芳艸渡頭水牯牛,左觸右觸。幸然天朗風清,全無荊棘,我有一條楖栗,贈與諸人作別。」擿下拄杖,云:「扶過斷橋,伴歸明月。」
晚參。舉:「昔有二僧論風旛義,一曰風動、一曰旛動,議論不[A19]已。時遇六祖,謂曰:『不是風動、不是旛動,是仁者心動。』」師云:「大小祖師惡口,拶著便說心、說性。若是風旛話,非但二僧會不得,敢保祖師也未徹在。大覺今日為你分明剖露: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不是心動。道得出身句,合受人天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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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二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三
侍者元玉記錄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到萊府大悲閣,啟建千佛道場,請上堂。「眾罪如霜雪,慧日能消融,若有沈冤者,依實好供通。」問:「法不孤起,仗境方生;道不虛行,遇緣即唱。未審如何是東萊境?」師云:「兩州六縣。」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龍蛇混雜,凡聖交參。」進云:「人境[A1]已蒙師點出,格外全提更若何?」師云:「撇卻蘋婆果,沿山摘酢梨。」
ᅟᅟ==[A1] 已【CB】,己【嘉興】==
問:「昨日大覺受請,今朝福慶上堂,緇素雲臻,請師舉唱。」師云:「一字兩頭垂。」進云:「法筵龍象即不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師云:「達磨師不是祖。」進云:「釋迦過去,彌勒未來,正法眼藏,乞師拈出。」師云:「鞦韆架在綠楊院。」進云:「如何是先炤後用?」師云:「恰好日卓午。」「如何是先用後炤?」師云:「拶破髑髏。」「如何是炤用同時?」師云:「爐紅炭熱。」「如何是炤用不同時?」師云:「點鐵成金。」進云:「福慶門開三要印,向上宗乘喜得聞。」師云:「莫謗大覺好。」
問:「不說通身是口,無言遍界瀾翻。通身是口即不問,如何是遍界瀾翻?」師云:「絕滲絕漏。」進云:「人人鼻孔撩天,箇箇腳跟點地,到者裏因甚麼緇素不下?」師云:「只緣業識未脫在。」進云:「達磨未至之先,那裏得者消息?」師云:「填溝塞壑。」進云:「達磨已至之後,即今何處存焉?」師云:「鈍置不但闍黎。」進云:「恁麼則棒頭迥出暉空日,爍破江天萬樹春。」師云:「你尚在寒嵒之下。」乃云:「華不生空,枉翳病夫之目;月無二相,徒勞水面之波。淨嬴嬴,赤灑灑,海闊從魚躍;無繫絆,絕遮攔,天空任鳥飛。蓋緣業從惑生、惑因境有,惑破境亡,如夢斯覺。夢斯覺已,還同佛智,文殊仗利劍逼如來秉此智也、師子遇罽賓而發藥用此智也、二祖往鄴都償宿債安此智也、僧璨於言下滅前愆明此智也。所以道:此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果若於此明辨得出,便可坐斷三世諸佛舌頭,直使轉身吐氣不得;其或未然,三千諸佛於此道場內成正覺,度眾生,轉大法輪去也。諸仁!各著精彩。」卓拄杖,下座。
上堂。問:「昔日華嚴會上法界同宣,今朝福慶道場若為施設?」師云:「箭穿紅日影。」進云:「如何是一點寰中炤極微?」師云:「日月同明。」「如何是智無功處卻存知?」師云:「天長地久。」「如何是緣思淨盡無餘事?」師云:「一天雲散。」進云:「到者裏更須轉身,未審如何進步?」師云:「八面絕遮攔。」進云:「謝師指示。」師云:「分明記取。」
問:「撾鼓陞堂即不問,西來大意是如何?」師云:「六合乾坤大。」進云:「為憐三歲子,不惜兩莖眉。」師云:「知恩者少。」進云:「貧兒不戀家中寶,客旅經營自暢懷。」師云:「負義者多。」進云:「如何是有漏之因結無漏之果?」師云:「今日堂中禮懺。」「如何是無漏之因結有漏之果?」師云:「自求多福。」「如何是無漏之因結無漏之果?」師云:「你若無心我便休。」「如何是有漏之因結有漏之果?」師云:「笊籬甑箄。」進云:「因果[A2]已蒙師指示,其中還有勝劣也無?」師云:「莫道山僧說因果好。」僧喝,云:「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師云:「放過即不可。」便打。乃云:「夫子之牆數仞,不得其門而入,不見宗廟之美、百官之富。夫子門牆高則高矣,[A3]已被端木覷破。若是山僧,尋常一味平坦坦地,卻是孤峰壁立;雖是孤峰壁立,卻是平坦坦地。蓋緣不與諸塵作對、萬法為侶,無論普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蘇張失其辯、賁獲失其勇,直得三世諸佛一時齊立下風。且道:據甚麼道理得與麼慶快?」乃喝一喝,云:「莫怪從前多意氣,它家曾蹋上頭關。」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上堂。問:「蹋翻滄海,大地塵飛,喝散白雲,虛空粉碎。正恁麼時,如何舉唱?」師云:「白狼河畔音書絕。」進云:「祇如臨濟大師有四喝,還許學人請益也無?」師云:「你試舉看。」進云:「如何是一喝如金剛王寶劍?」師便喝。僧擬進語,師連棒打退。
問:「未離兜率,[A4]已降皇宮。且道承誰恩力?」師云:「馬便搭鞍。」進云:「未出母胎,度人[A5]已畢。受度何人?」師云:「驢便拽磨。」進云:「金雞未鳴時作麼生?」師云:「天曉猶瞌睡。」進云:「鳴後又如何?」師云:「日午打三更。」進云:「紅爐力盡無煙燄,萬里平田水自通。」師云:「看腳下。」乃云:「說到不如行到,見到不如蹋到,此事貴乎說到、行到、見到、蹋到。山僧昔日在青州,則見雲門山子之崔嵬、范公亭水之淵碧,到萊府則見大澤萬松之名勝、瀛洲海市之奇觀。所以道:登山須到頂,入海須到底。登山不到頂,不知宇宙之寬;入海不到底,不知滄溟之大。即今還有到頂到底者麼?」卓拄杖,云:「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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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5] 已【CB】,己【嘉興】==
上堂。問:「昔日僧問趙州和尚:『甲子多少?』州云:『蘇州有。』意旨如何?」師云:「山東亦不少。」進云:「設有人問和尚:『甲子多少?』如何扺對?」師云:「趙州和尚笑你。」進云:「今日相國張太夫人誕日,請師陞座。祇如太夫人未生[A6]已前,生緣在甚麼處?」師云:「蘭馨幽谷。」進云:「生後如何?」師云:「春滿皇都。」進云:「因齋慶贊一句又作麼生道?」師云:「世間甲子拘不得,劫外風光常自如。」進云:「學人即不然。」師云:「你又作麼生?」進云:「常將日月為天眼,指出須彌作壽山。」師云:「我不如你。」乃云:「昨晚群僊會集,同赴瑤池,為西王母慶蟠桃之會。西王母曰:『向來群僊聚集,共慶良辰,有者炮鳳烹龍、有者摘華獻果、有者奏天音技樂、有者奉玉液瓊漿,皆是僊家之樂,[A7]已所熟聞。但我輩未識佛境界,今與群僊共詣無量壽佛所聽聞法要,可乎?』群僊敬諾,乃乘龍、乘象、乘師、乘馬,或駕大鵬、或騎青鳥,同詣無量壽佛所請轉法輪,頂禮佛足,遶座三匝,各住一面。無量壽佛為說偈曰:『佛身無數等法界,有福眾生所能見,如是無數一一身,壽命莊嚴皆具足。』於是群僊共西王母各悟佛知見、入佛知見,獲無量樂、證無量壽,踊躍歡喜,作禮而退散。」問:「大眾!佛語僊悟即且置,祇如群僊見甚麼道理便得悟去?」擊拂子,云:「千年桃核裏,元是舊時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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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7] 已【CB】,己【嘉興】==
闔郡法師、諸山大德請上堂。問:「殷勤請法傾都邑,祖意西來願欲聞。」師云:「春來草自青。」進云:「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細眼乍舒門外柳。」「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錦衣公子醉扶歸。」「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烏江力盡難回首。」「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帶礪山河屬漢家。」進云:「人境[A8]已蒙師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師云:「晴天不肯走,直待雨淋頭。」
ᅟᅟ==[A8] 已【CB】,己【嘉興】==
問:「久處叢林,己事未明,乞師直指。」師云:「長老決定男子做。」進云:「水盡山窮、橋斷路絕時如何進步?」師云:「退身看取。」進云:「二祖立雪斷臂,為求何事?」師云:「如猿捉影。」進云:「還親見鼻祖也無?」師云:「脫賺重重。」進云:「從上[A9]已蒙師指示,慶齋一句又如何?」師云:「一飽忘百飢。」乃云:「窮諸玄辦,若一豪置於太虛;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周金剛只是艸裏漢,良遂知處,諸人不知;諸人知處,良遂總知。小良遂也是管窺天。不見道:透過銀山鐵壁,鬧市可以橫身;若欲鬧市橫身,透過銀山鐵壁。高高處觀之不足,[A10]低[A11]低處看之有餘。和泥合水,展拓全機,有權有實,全放全收即且置,正當恁麼時如何展演?」擊拂子,云:「五十三人咸在席,善財何必更南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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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0] 低【CB】,[仁-二+氏]【嘉興】==
ᅟᅟ==[A11] 低【CB】,[仁-二+氏]【嘉興】==
復舉:「有王問波羅提曰:『佛性幾處出現?』提曰:『其現有八,在胎為身、出世為人、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瓣香、在口譚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遍現橫詼沙界,收攝在一微塵。識者,喚作佛性;不識,喚作精魂。』」師云:「大小波羅提祇識得精魂,佛性未夢見在。今日設有人問:『佛性在甚麼處?』但向它道:『趙錢孫李,周吳鄭王。』」
大悲誕日,上堂。問:「格外玄機即不問,大悲願力事如何?」師云:「西天梵語,東土唐言。」進云:「三千大千世界,無有一處不是設供之處。菩薩受供當在何所?」師云:「有水皆含月。」進云:「只如福慶院裏,菩薩還來受供也無?」師云:「無山不帶雲。」進云:「有箇孟八郎漢上來,屏卻咽喉,何處出氣?」師云:「孟浪無過於你。」進云:「除卻語默動靜、棒喝交馳,請師直指西來大意。」師云:「禮拜了退。」
問:「年年二月十九慶賀大悲生辰,且道:是古觀音聖誕?今觀音聖誕?」師云:「非古非今。」進云:「楞嚴會上二十五聖,因甚獨選觀音耳根圓通?」師云:「海底涌金烏,榑桑最先炤。」進云:「一根既返元,六處成休,復用許多手眼作麼?」師云:「覆藏不得。」乃云:「聞聲悟道,大似望梅止渴;見色明心,何如畫餅充饑?大悲院裏日日有齋,燒餅饅頭頓頓成現,不勞大士費手費腳,提起放下,祇如東海鯉魚,為甚棒打不回頭?休,休。一領羊裘釣白月,江湖空老使人愁。」
萊府歸,上堂。問:「三旬離院即不問,歸來一句是如何?」師云:「馬蹄蹴碎榆錢綠。」進云:「忽有箇截斷路頭漢,和尚如何措足?」師云:「看君不是金牙作,爭解彎弓射尉遲?」進云:「坐斷十方猶點額,密移一步看飛龍。」師云:「腳下泥深一丈。」進云:「夜船不犯東西岸,須信篙人用意良。」師云:「泥裏出頭,堪作甚麼?」乃云:「山蒼蒼,水茫茫,正值春三二月。村村煙,樹芬芳,馬蹄蹴碎榆錢綠,拄杖敲殘海面霜。相公府、太守堂,供茶獻飯,滿座輝煌。是則是,卻有一種不及處。是那一種?不見道:為客總然諸事好,清貧在舍更安康。」
晚參。問:「知見立知即無明本,知見無見斯即涅槃。且道:無明、涅槃,相去多少?」師云:「風恬林自直。」「永嘉道:『無明實性即佛性。』如何是佛性?」師云:「樹靜月彌新。」乃云:「昨晚副寺向山僧道:『倉中米麥都完了,眾日繁,糧[A12]已缺。』奈何山僧也無處置,一夜躊躇到天明。忽然記得遠祖有箇鐵酸餡,拈出供養諸人。若是當下咬嚼得破,非但百味具足,抑且永絕飢虛;若是咬嚼不破,愁人莫向愁人說,說向愁人愁殺人。」
ᅟᅟ==[A12] 已【CB】,己【嘉興】==
晚參。問:「昔日馬祖住江西三十年,不少鹽醬。大覺今日因甚柴米俱無?」師云:「濁富不如清貧。」進云:「眾中忽有箇漢滿槃拓出,大眾如何領受?」師云:「雷聲浩大。」僧擬進語,師喝云:「雨點全無。」乃云:「鍋是鐵做、飯是米做,大哥是男子做、嫂嫂是女人做,十箇九雙到者裏卻易會;鍋不是鐵做、飯不是米做,大哥不是男子做、嫂嫂不是女人做,十箇九雙到者裏卻難會。若向難會處入,自然玲瓏八面;若向易會處入,卻成立地死人。祇如不涉難易又作麼生入?家貧顯孝子,國霸有謀臣。」
說戒,上堂。「有持有犯,如煤與炭;有持無犯,如龍在豢;有犯無持,如馬失羇;無犯無持,絕慮忘知。能絕慮,又忘知,芍藥華前春漸老,牡丹亭畔月移枝,錦衣公子不歸去,猶認華胥眼[目*答]眵。」喝一喝。
浴佛,上堂。問:「未離兜率,已降皇宮;未出母胎,度人[A13]已畢。為甚靈山會上譚經三百餘會,說法四十九年?」師云:「為你不唧溜。」進云:「佛佛授手,祖祖印心,如何是印心一句?」師云:「牽牛上壁。」乃云:「指天指地甚來繇?毒氣縱橫遍九州,將謂無人能勘破,誰知身後有同儔?遇同儔,別咎休,倒傾浩瀚千江水,難洗今朝一面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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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昔大意為眾生故,發意入海取明月寶珠以濟眾生。初入海中,至白銀城,龍王與明月珠,有二十里寶。復至金城,龍王與明月珠,有四十里寶。復至水精城,龍王與明月珠,此珠有六十里寶。復至琉璃城,龍王與明月珠,此珠有八十里寶。」師云:「大意志大而願小。不見道:從門入者,不是家珍。大覺門下有一寶,能令三千大千世界瞻仰,無不滿足。」卓拄杖,云:「看看。」良久,云:「見之不取,思之千里。」
晚參。問:「昔日臨濟大師以探竿在手、影艸隨身、殺人刀、活人劍四事接衲子,敢問如何是探竿在手?」師云:「龍牙遭活埋。」「如何是影艸隨身?」師云:「雲居答不得。」「如何是殺人刀?」師云:「腰包上徑山。」「如何是活人劍?」師云:「普化送直裰。」進云:「四事蒙師親指示,師將何法接禪流?」師云:「斷麻穿犢鼻。」僧便喝,師云:「哀鳴也是閒。」乃云:「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諸佛出身處,[A14]已是錯商量。其餘『東山行水上、劈脊棒頭長』,也未是親切句在。作麼生是親切句?赤松子是張良。」
ᅟᅟ==[A14] 已【CB】,己【嘉興】==
晚參。舉:「雲門大師道:『若說菩提涅槃真如解脫是,燒楓香供養你;若說佛說祖是,燒黃熟香供養你;若說超佛越祖之譚是,燒餅香供養你,皈依佛、法、僧下去。』後來愚菴及禪師云:『若說菩提涅槃真如解脫是,將黑豆換你眼睛;若說佛說祖是,將木患子換你眼睛;若說超佛越祖之譚是,將魚目換你眼睛,皈依佛、法、僧下去。』」師云:「利刀割肉渾閒事,惡口傷人恨怎消?」
晚參。問:「昔日趙州問南泉:『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道。』未審如何是平常心?」師云:「月圓當戶炤。」進云:「謝師答話。」師云:「驀面唾山僧。」乃云:「大通智勝佛,十劫坐道場,佛法不現前,不得成佛道。靈山會上屠子好不丈夫,大集會中魔王卻有氣概。大覺恁麼舉似,還有人知落處也未?若也知得,一盲引眾盲,相牽入火阬;若也未知,利動君子。」
上堂。問:「結制、解制,古今舊例。不結不解又作麼生?」師云:「今之古之。」進云:「爐韝之下,鈍鐵猶多。今朝大覺爐韝宏開,忽遇鈍鐵頑銅,如何點化?」師云:「不點鈍鐵,直打頑銅。」進云:「恁麼椎邊迸出珊瑚月,散作人間不夜燈。」便禮拜,師乃云:「鐵釘飯,木札羹,咀嚼無味;金剛圈,栗棘蓬,吞跳實難。果能吞得、跳得,自然八面玲瓏。不妨咀之嚼之,有朝百味具足。西天坐夏,以蠟人為驗。我者裏九十日內,行不許行、住不許住、坐不許坐、臥不許臥,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還知大覺為人處麼?要見黃河六月冰,發機須用千鈞弩。」喝一喝。
晚參。「昨晚山僧夢見然燈佛與釋迦牟尼摩頂授記,云:『汝於來世當得作佛,號釋迦牟尼。』過此百千年後,釋迦牟尼佛示現受生,成等正覺,坐大道場,說法三百餘會,法華會上授記諸大弟子,乃至有學、無學悉皆成佛。山僧爾時在旁冷笑一聲,遂各慞慞惶惶,抱慚無地而退。山僧醒來猶覺齒冷。今晚,敢問大眾:山僧作夢即且置,祇如現前諸仁還曾夢見山僧也未?若曾夢見,且道山僧鼻孔長多少?」眾屏息,乃云:「山僧尚不曾夢見,何況當時冷笑處邪?」噓一噓,便起。
晚參。舉:「趙州和尚道:『南方來者與它下載,北方來者與它裝載。所以,近上人,問道即失道;近下人,問道即得道。兄弟!邪人說正法,正法亦隨邪;正人說邪法,邪法亦隨正。諸方難見易識,我者裏易見難識。』」師云:「說甚易見難識?昨晚雲門山子吞卻四大部洲,直得東西不辨、南北不分,復不動步經過百億須彌盧、無邊香水海,忽遇婆稚阿修羅王,驀頭一摑,依然向青州南門外坐地。山是山、水是水,東是東、西是西、南是南、北是北,汝輩東瓜茄子,驢年得知。」
上堂。「但以假名字,引導於眾生,我不輕於汝等,汝等皆當作佛。敢問諸人:皮下還有血無?眾角雖多,一麟足矣。」顧左右,云:「兔亦不遇。」卓拄杖,下座。
晚參。問:「放行則瓦礫生光,把住則黃金失色。且道:把住即是?放行即是?」師云:「旱天多雨勢。」進云:「忽遇晴天霹靂又作麼生?」師云:「可憐涓滴全無。」進云:「一塵纔起,大地全收,匹馬單槍,背城卷土來時如何?」師云:「汝不是其人。」進云:「誰是其人?」師云:「山僧斫額有分。」僧便喝,師云:「亂喝作麼?」進云:「乾城乍涌浮幢界,蝸國相爭古戰場。」師云:「白骨滿郊原。」乃云:「直下是蒼龍,依舊澄潭滯,擬即非春光,立老杜鵑枝。本無是,有何非?一腔心事付誰知?與子相期當歲晚,殘紅又落釣魚磯,故人不來來何遲?來也,來也,相逢相見絕相思,天涯流落事何癡?鷓鴣啼出深華裏,夕陽仍在柳梢西。」
晚參。「彌勒真彌勒,堪悲堪笑向君說,化身千百億,等閒占盡大唐國,合伴何人不共伊?泥豬疥狗盡成佛。佛即佛,三家村裏臭胡孫,鶻臭布衫未肯脫。若得脫,黃金猶是眼中屑。」
上堂。問:「提三尺青鋒,全殺全活;布漫天網子,或縱或擒。設遇四方八面齊來,和尚如何相接?」聲未絕,師便打。進云:「棒上成龍去也。」師云:「此去宿遷八百里。」進云:「有一句『三世諸佛說不到、歷代祖師提不起』,未審和尚如何舉唱?」師云:「要道便道,有什麼難?」進云:「昔日疏山到溈山,問:『承師有言:「有句無句,如藤倚樹。」忽然樹倒藤枯,句歸何處?』溈山呵呵大笑,意旨如何?」師云:「忍俊不禁。」進云:「今日有問和尚,未審如何指示?」師云:「換手搥胸。」進云:「定光金地遙招手,智者江陵暗點頭。」師云:「還有一句不曾念得。」進云:「知音不用頻頻舉。」師云:「一釣便上。」
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云:「兩角撐天。」進云:「見後如何?」師云:「四棱著地。」進云:「見與未見時如何?」師云:「流水下山非有意,白雲歸洞本無心。」進云:「和尚未到天童時如何?」師云:「青青子衿,悠悠我心。」進云:「到後如何?」師云:「帽無簷,鞋無底。」進云:「如是,則聞名富貴,見面貧窮也。」師云:「摘楊華,摘楊華」乃云:「天高地厚,從無纖芥囊藏;古往今來,那有絲豪變易?直得風吹不著、雨打不溼,[A15]束虛空為棒,斂手傍觀;填河海為辭,縮舌有分。門風迥別即且置,公案現成時如何?」眨上眉毛,復云:「我本無所希求,今此法王大寶自然而至。俊哉,俊哉!不用求真,惟須息見。快活,快活!大眾!既息見而不用求真,則諸仁終日佛見、法見、人見、我見、塵勞見、清淨見,皆妄見也:大寶不求而至,則諸人終日求佛、求法、求道、求悟、求心,皆妄求也。真不立,妄何存?絕忮求,寶自至,一切處蓋色騎聲,動用中輝天鑑地,如許門風,當面諱卻。噫!止,止!不須說。我法玅難思,諸增上慢人聞必不敬信。」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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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問:「向上一路,千聖不傳,未審和尚如何垂示?」師云:「黑雲遍野。」進云:「恁麼則劍為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缾。」師云:「遮卻你眼睛。」僧喝,師便打,乃云:「三世諸佛不知有黧奴白牯,卻知有『知』之一字[A16]眾禍之門。何似曹山愛顛酒?君不見?石鞏張弓要射虎,一生碌碌空株守,後來射得半箇人,依舊困龍藏死水。要識活水龍麼?」擿拄杖,云:「一簇破三關,分明箭後路。」
ᅟᅟ==[A16] 眾【CB】,▆【嘉興】==
復舉:「鏡清上堂,良久,有僧問:『祖歌如何唱?』清云:『拖送醉人酒。』僧云:『與麼則孤負和尚也。』清云:『猛虎不食伏肉。』」師云:「鏡清雖是縱奪可觀,卻乃添杯醉後。大覺則不然,今日設有問:『祖歌如何唱?』但向它道:上大人。更云:『與麼則孤負和尚也。』向它道:可知禮也。且道:與鏡清是同?是別?」
上堂。問:「達磨西來,不立文字,為甚有《楞伽》四卷?」師云:「金貂不足狗尾續。」進云:「依經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即同魔說。去此二途,請師垂示。」師云:「東瓜直儱侗,瓠子曲彎彎。」進云:「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還假修持也無?」師云:「猿猴捉水月。」進云:「昔日武帝問達磨:『朕一生來修寺建塔、齋僧布施,有何功德?』磨云:『實無功德。』意旨如何?」師云:「棒打石人頭。」進云:「大覺今日緇素臨筵修齋設供,未審當來獲何果報?」師云:「箇箇成佛作祖。」進云:「打麵還它州土麥,唱歌須是帝鄉人。」師云:「兔子喫牛奶。」
問:「新羅打鼓,大覺陞堂,格外之機,請師速道。」師舉如意,云:「你道者如意喫多少飯?」進云:「杲日當空,無所不炤。」師云:「瞎。」進云:「大地拈來無一物。」師云:「果然瞎。」乃云:「王節級失卻帖,東討西尋,渾家著跌,問著嵩山老達磨啞口無言,覷破壁走。德山遇臨濟,不行棒,便是喝,堪笑堪憐,心勞日拙,不如靜處薩婆訶,瓮裏何曾走卻鱉?」
復舉:「洞山云:『貪、瞋、癡,太無知,賴我今朝識得伊,行便打、坐便搥,分付心王仔細推,無量劫來不解脫,問汝三人知不知?』後來神鼎道:『神鼎則不然,貪、瞋、癡,實無知,十二時中任從伊,行即往、坐即隨,分付心王擬何為?無量劫來元解脫,何須更問知不知?』」師云:「恁般說話,幸遇不在大覺門下過。若在大覺門下,打折驢腰,未放過在。何故?既有讓王節,何爭洗耳清?雖然如是,也須是箇人始得。」
晚參。「昔日雲門大師示眾云:『直得觸目無滯達,得名身、句身,一切法空。山河大地是名,名亦不可得。喚作三昧性海俱備,猶是無風匝匝之波,直得忘知於覺,覺即佛性矣。喚作無事人,更須知有向上一竅在。』」師云:「諸人要見雲門麼?昔日曾擔睦州版,一朝伸屈在門樞。所以病多諳藥性,路遠說途艱。若是俊鷹快鷂,總無恁麼事。會中還有俊鷹快鷂麼?若有,雲門大師何處置吻?若無,養子不及父,家門一世衰。」
曬藏經,上堂。「諸人大似蠹魚。何也?有大經卷,量等三千大千世界,書寫三千大千中事,蠹魚生於斯、長於斯、食於斯,而不知全經在腹、全體是經。蠹魚!蠹魚!何太無靈?頭大尾小,大似衲僧。適有底不甘,便道:『和尚何得將人而比物?』我也知你空腹而高心。」
復舉:「古者道:『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白底是紙,黑底是墨,珠在什麼處?只見波濤涌,不見海龍宮。」
上堂。問:「金風透骨,涼雨吹懷,久涉途程,請師一句。」師云:「白雲斷處見明月。」進云:「祇如臨濟大師道:『第一句薦得,與佛祖為師;第二句薦得,與人天為師;第三句薦得,自救不了。』」聲未絕,師打云:「你是那一句薦得?」進云:「白棒無私,恩歸有地。」師云:「黃河三千年一度清。」進云:「聖凡普利一句又作麼生?」師云:「今年禾黍熟,千錢一大斛。」進云:「學人即不然。」師云:「你又亂統。」進云:「蹋得自家田地穩,高山平地總西方。」師云:「看腳下。」乃云:「殘暑[A17]已退,金風漸多,樹頭葉落,月影婆娑。砧聲催薄莫,蟋蟀叫藤蘿,達磨不傳心印,釋迦玅演伽陀,何似宣房瓠子歌?」復云:「朽木不可雕也,糞土之牆不可[A18]杇也。大海波濤涌,小人方寸深。我若提持宗乘,蚯蚓蝦蟆退身無地;一向和泥合水,蒼蠅蚊蚋撲面撞頭。南無佛陀,南無達磨,南無僧伽,七月十五日到也,家家門前為你設食,金錢寶馬火速登程,急急如律令,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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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嵩山面壁,不遇神光。立雪直得,有冤難說。黃檗痛棒,若無臨濟承當,直教滿面慚惶。所以道:鸞鳳和鳴,風雲聚會,不是當家種艸,徒勞抹粉塗硃。若遇出格英靈,自然龍驤虎驟。即今還有為大覺出氣者麼?無人處斫額相望。」
晚參。「汾陽燒紙錢,趁盡閒神野鬼,尚覺太費週折。何似山東地面諸山法師,一封白簡、一疋梭布,將大覺門下閒神野鬼一時勾盡。然雖如是,寧可永劫受沈淪,莫謗如來正法輪。」
壽光眾信請上堂。問:「古人云:『與我同條生,不與我同條死。』意作麼生?」師云:「髑髏無眼見明月。」進云:「同條生亦同條死,又且如何?」師云:「不識東斗漢。」進云:「即今和尚與學人,是同生邪?同死邪?」師云:「接竹點青天。」僧擬進語,師喝退。
問:「僧問古德:『劫火洞然,大千俱壞,未審者箇壞不壞?』德云:『不壞。』有人與麼問和尚,又作麼生畣它?」師云:「不壞。」進云:「古人道過底,和尚如何也恁麼道?」師云:「我與古人同條生,不與古人同條死。」僧喝,師便打。進云:「棒頭有眼明如日,要識真金火裏看。」師云:「三生六十劫。」乃云:「種一生十、種十生百、種百生千、種千生萬、種萬生億,得見諦道:『我舌如青蓮,覆面至頂髮。』是真語者、是實語者、無異語者、不誑語者。君不見?尼拘陀樹子下數萬斛,高蔭四五里,核如一芥微,繁育乃如許。彼地實無知,其報力尚爾,況發歡喜心,香飯作佛事?請法更殷勤,見聞皆獲利,是所植最大,其福不思議。然則如何得見諦道去?八字橫開甘露門,高超直蹋毗盧頂。」
晚參。「自笑生來百醜,不肯向人[A19]低手,從它佛祖當前,也要生按其首。無端一病經年,雄心化為烏有,雖然潦倒不堪,尚有一張好口。既有好口,對人天眾前說些甚麼即得?子午卯酉,面向東南,眼觀北斗。」
ᅟᅟ==[A19] 低【CB】,[仁-二+氏]【嘉興】==
邠州眾信請上堂。問:「昨夜海晏河清,今朝山嶽六震,箇中消息即不問,虛空粉碎時如何?」師云:「項羽渡江東。」進云:「雲面揭開紅日眼,山眉愁斷白華香。」師云:「雪大師底。」進云:「那裏是和尚底?」師云:「山僧無棒打你者癡漢。」進云:「學人禮拜去也。」師云:「禮拜直須頭著地。」乃云:「打開無盡寶藏,運出自己家珍,辦成三德六味,至心供佛及僧。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三歲孩兒說得,百歲老人難行。信知佛法無多子,何事諸人不肯承?若肯承,打刀現有邠州鐵,眉下何人沒眼睛?」
復舉:「丹霞問僧:『從什麼處來?』僧云:『山下來。』霞云:『喫飯也未?』僧云:『喫飯了。』霞云:『將飯與汝喫底人還具眼麼?』僧無語。後來長慶問保福:『將飯與人喫,報恩有分,因甚麼卻不具眼?』福云:『施者、受者,二俱瞎漢。』慶云:『盡其機來還成瞎不?』福云:『汝道我瞎得麼?』」師云:「丹霞、長慶、保福總合喫山僧手中棒,獨許者僧出一頭地。何故?不見道:端坐受供養,施主長安樂。」
離幻副寺,請上堂。「震法雷,擊法鼓,布慈雲,灑甘露。雲從龍,風從虎,移香積世界,入玅喜國土。諸禪流忒莽鹵,祇知有口飯堪噇,不識缽盂吞佛祖。」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三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四
侍者溢元記錄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上堂。飯頭問:「大事不明,如何修攝?」師云:「飯要煮得熟。」進云:「大事既明,如何行履?」師云:「喫飯要知饑飽。」進云:「喜餐法施利人天。」師云:「三十年弄馬騎,今日卻被驢子撲。」乃云:「三十年弄馬騎,今日卻被驢子撲,一撲撲倒地,無人扶得起。」卓拄杖,云:「幸賴拄杖子著力撐住,不然直跌倒金剛輪際尚無歇腳處在。此時若遇臨濟,便須倒退三千里;若見德山,更須別路讓它還。拄杖子道:『長老!長老!平日硬糾糾地生按佛祖,今日如何者般委蛇?』呵呵笑云:『拄杖子!你卻不知退己讓人也是大丈夫事。』」
晚參。「汝等現前一眾盡是吾弟子也。既是吾弟子,則盡家裏人也;既是家裏人,則家中所有[A1]已盡見也;家中所有既[A2]已盡見,則不可客氣相待也;既不客氣相待,則有茶喫茶、有飯喫飯,有床睡床、無床打舖,豐儉隨時,客寮發付。然則山僧卻又如何?相見又無事,不來還憶君。」
ᅟᅟ==[A1] 已【CB】,己【嘉興】==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上堂。問:「住世春秋八十五,清谿明月炤禪心,而今潦倒龍鍾甚,且喜真人無故新。」師云:「老當益壯。」進云:「悠悠古道行人少,德雲常在玅高峰,善財到頂方親見,未悟凡流那見蹤?」師云:「八十翁翁滾繡毬。」
問:「因齋慶贊,萬指雲臻,大覺宗風,請師舉唱。」師云:「念箇普同供養。」乃云:「未到大覺,不妨疑著;既到大覺,瓦解冰消。何故?未到大覺,將謂山僧有三頭六臂;及至到來,祇見痿痿羸羸箇村僧。山僧實無異乎人,人亦無異乎山僧也。諸人尋常饑時喫飯、困來打眠,行便行、坐便坐,坐時無行時底道理、行時無坐時底道理,睡時無醒時底道理、醒時無睡時底道理,飽時無饑時底道理、饑時無飽時底道理,彼彼不相到、各各不相知,諸法無自性,本來空寂故,因甚到此卻言不會?會得凡夫法即是聖人法,識得聖人法即是凡夫法。凡之與聖,本來不二,但莫憎愛,洞然明白。然雖如是,更須知有轉身句子。如何是轉身句子?各各歸堂喫茶。」
晚參。「賊是小人,智過君子。山僧今晚為汝諸人捉賊去也。釋迦老子是賊首,毗盧遮那是賊體,文殊是賊智,普賢是賊腳,觀音是賊耳,勢至是賊用,迦葉、阿難是賊通事,三賢十聖是賊走使,達磨是賊兒子,臨濟、德山是賊遠孫。且道:者班賊漢曾盜甚麼來?盜汝諸人眼睛作明珠使、盜諸人耳朵作金環使、盜諸人鼻孔作筆筒使、盜諸人舌頭作黃葉使、盜諸人髑髏作溺器使、盜諸人手足作拂塵使、盜諸人體段作驢鞍橋使、盜諸人心肝五臟作膾炙使,諸人總被它盜完了猶自不覺不知。今晚賊贓現在、賊款[A3]已供,諸人試判斷看。若判斷得,可謂失之東隅,得之桑榆;判斷不得,可憐歷代好簪纓,剛被賊家作行貨。」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晚參。「昨晚山僧睡至中夜,有一禪和子喧喧嚷嚷,不自寧戢,被山僧一手擒來,卻是一枚大獦蚤。觀世音菩薩在被窩裏出頭撫掌,呵呵大笑,道:『明頭也合,暗頭也合。』」喝一喝,云:「被山僧當時喝住,眨向大鐵圍山去也。且道過在甚麼處?」
晚參。「不動脣皮,道一句看。」一僧出作禮,依位而立,師云:「[A4]已遲八刻。」一僧出作掀座勢,師連棒打退,轉身,云:「慣釣鯨鯢沈巨浸,卻憐蛙步輾泥沙。」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晚參。拈拄杖,云:「拄杖子有時價重千金、有時分文不值,有時七縱八橫、有時抑抑逼逼,有時盲枷瞎棒、有時銖兩分明,有時逢彊即弱、有時遇弱即彊。且道:利害在甚麼處?」卓一下,云:「自出洞來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
晚參。「今日山門閒行,見一丈夫倒騎驢子,欲回家舍,鞭策愈急,步趨愈遠,遂至墮阬落塹。由是,雪峰輥毬塞其去路,禾山打鼓奮其精神,祕魔擎叉叉其驢項,德山拈棒指其要津,到底莫能動[A5]彈,復牽以南嶽之牛、驅以大雄之虎,依然如故。傍有一人向它道:『只須掇轉驢頭,自然不費周折。』其人忽自疑,道:『掇轉驢頭,我頭復背。』又有一人向它道:『汝頭掇轉,自然順路歸家。』其人復生疑,道:『我頭掇轉,驢頭復背。』山僧忍俊不禁,向它道:『只須順騎而歸。』大眾!掇轉驢頭、人頭復背,人頭掇轉、驢頭復背,順騎而歸,指南不貴。既是順騎而歸,因甚指南不貴?蕩蕩一條官驛路,何人昧卻眼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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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爐,晚參。問:「明旦開爐即不問,趙州四佛請宣揚。」師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進云:「如何是金佛不度爐?」師云:「鍛不得。」「如何是木佛不度火?」師云:「燒不得。」「如何是泥佛不度水?」師云:「溼不得。」「如何是真佛屋裏坐?」師云:「動不得。」進云:「四佛[A6]已蒙師指示,同絃別調時如何?」師云:「無佛處不得住,有佛處急走過。」進云:「金輪一舉乾坤定,自此歸家享太平。」師云:「無佛處稱尊。」乃云:「世界闊一尺,火爐闊一尺;世界闊一丈,火爐闊一丈。與麼則世界總被火爐占盡了也,諸人向甚麼處安身立命?若者裏著得隻眼,三世諸佛在火燄上轉大法輪;其或未然,火燄燒殺三世諸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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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問:「向上宗乘即不問,開爐一句是如何?」師云:「河無聲,狐始渡。」進云:「學人則不然。」師云:「你試亂統看。」進云:「大家團圞頭,共說無生話。」師云:「如何是無生話?」僧一喝,師云:「胡喝亂喝。」
問:「人人本具,箇箇不無,大覺開爐,又煆煉箇甚麼?」師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進云:「恁麼則蹋破艸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師云:「如何是你不費工夫底句子?」進云:「大家抖擻精神去,親到靈山大徹堂。」師云:「太費力生。」進云:「謝師畣話。」師云:「好惡不識。」
問:「今朝結制,端為何事?」師云:「馬頭覓角。」乃云:「今朝大覺開爐,奉告龍神土地:一、要叢林無難無災,二、要禪流少病少惱,三、要二時粥足飯足,四、要執事大小和諧。更有一要,山僧不能說得。何故?一字入公門,九牛拔不出。」
晚參。「佩羅山劍,張石鞏弓,跨西河師子,射長沙大蟲,寶岸盡蹋倒,狐兔死無蹤。有意氣,添豪雄,年來老大疏慵甚,順朱村院教蒙童。蒙童蒙童,莫辱祖翁,子不我搆,我心忡忡。我之悠懷,熱炙於衷,惟子憫念,及第心空。」
晚參。「未明心地印,難透祖師關。作麼生是心地印?初三初四月如鉤。」
晚參。「金毛師子喋屎狗,白象王兒推磨驢,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直饒恁麼,未免陳老師簡點在。」
上堂。問:「刮去髓,存箇甚麼?」師云:「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進云:「雖然不離人間世,別是人間一洞天。」師云:「那裏是別洞天?」進云:「大家在者裏。」師云:「學語之流,一札千行。」
問:「眾色歸空,空歸何所?」師云:「寒風劈面急。」乃拈拄杖,云:「有利、無利,不離行市,我今為汝保任此事,終不虛也。」擿下,云:「不得春風華不開,及至華開又吹落。」
冬夜,小參。「朔風凜凜,寒月絲絲,書雲節屆,大地咸知,畢竟陽來何所?試看陰去何之。好消息,露風規,何事男兒眼搭眵?」
上堂。問:「天寒地寒、冰霜凜冽;佛寒祖寒,鼻孔貫穿。應時一句,便請師宣。」師云:「問得卻好。」進云:「還許學人請益也未?」師云:「祇許一,不許二。」進云:「拈卻一二義,否極泰方來。」師云:「客情步步隨人轉。」進云:「莫便是指蹤學人處麼?」師云:「山僧忍笑不禁。」
問:「陽極陰生、陰極陽生,只如陰陽不到處是何消息?」師云:「文殊堂裏萬菩薩。」進云:「恁麼則塵中能作主,化外自來賓。」師云:「古人道過底。」進云:「借路經過,有何不可?」師云:「卻借得熟。」
問:「陽長陰消即不問,法筵中義若為觀?」師云:「眉長不蓋眼。」僧指眉云:「且道學人眼上有幾莖?」師云:「面皮厚一尺。」僧喝,師打云:「慚惶叫苦。」進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勢長威獰。」師云:「莫嚇山僧。」
問:「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薩面。如何是菩薩面?」師云:「識取夜叉心。」僧喝,師云:「如何即是?」僧云:「異類中行。」師云:「要且不識菩薩面。」乃云:「冷湫湫地去,寒灰枯木去,一念萬年去,似者般漢,搥殺千千萬萬,有甚麼過?直饒燄吐冰河,華開鐵樹,條抽石筍,正好捉來朝打三千、暮打八百。畢竟如何?衲被蒙頭萬事休,此時山僧都不會。」
晚參。「左不得、右不得,進不得、退不得,上無衝天之計、下無入地之謀,正當恁麼時如何?蘇武回朝,李陵背漢?」
晚參。「擬欲舉古人因緣與你說,又墮古人途轍;擬欲舉今時因緣與你說,又墮今時途轍;抹卻古,坐卻今,又墮現成途轍。有般瞎漢便道:『上馬見路。』者裏要且無你措足處。阿呵呵!汝等父母渾身墮在荊棘,朝朝莫莫望救心切,速速歸寧,方顯孝子慈孫;其或未然,莫道三冬無霹靂。」
晚參。問:「說性說心,時人功幹;行棒行喝,上古風規。去此二途,請師指示。」師云:「笑須三十年。」進云:「謝師畣話。」師云:「笑須三十年。」乃云:「說性說心,時人功幹,笑須三十年;行棒行喝,上古風規,笑須三十年。」
「去此二途,請師指示。」「笑須三十年。」「謝師畣話。」「笑須三十年。有人道:『長老恁麼舉話,也應笑須三十年。』笑便繇你笑了,且問笑箇甚麼?若笑得是,笑須三十年;笑得不是,真箇笑須三十年。」乃呵呵大笑。
晚參。問:「一七[A7]已前,人人拿龍捉虎;一七[A8]已後,箇箇脫體風光。拿龍捉虎即不問,脫體風光事若何?」師云:「冬不寒,臘後看。」進云:「寒風吹落木,枯梗盡撐天。」師云:「休將閒學解,埋沒祖師心。」僧喝,師打云:「胡喝亂喝。」進云:「長老休得在此躲跟。」師云:「卻是你在此躲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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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透過一切時如何?」師云:「神爐前領紙。」僧禮拜,師云:「便恁麼去也。」乃云:「昨晚雲門山子與范公泉商量佛法,雲門山道:『此山從混沌未判[A9]已前便爾,巍巍卓卓,輝輝煌煌。自秦王劍劈之後,乃致元氣盡洩。此山之不靈,秦王之過也。』范公泉道:『此泉自鴻蒙未彰之始便爾,澄澄湛湛,混混淵淵,自范公開鑿以來,即苦應用多方。此泉之不幸,范公之過也。』山僧當時喝住,道:『汝二人所謂山精水魅受恩而不知戴者也。』高莫高於五嶽,若不封建其長,還同土阜丘陵;深莫深於四瀆,若不溯其源流,止成汎濫洪波。是以棟梁之材必經大匠之手,總使精金無雜,也須大冶鎔成。所以山僧尋常向諸人道:『此事直須爆地斷、卒地折,久久依師決擇,得大機、明大法,方堪入作。若不然者,只是依艸木精靈、無尾巴猴子,弄出人前便成笑具。』幸各成龍上天,莫學蚯蚓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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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問:「古者道:『大統綱宗中事須識句。』未審是那一句?」師云:「伊蘭作旃檀之樹。」進云:「明眼宗師天然有在,祇如末後一句又作麼生?」師云:「甘露乃蒺藜之園。」
問:「一七以內緊捎艸鞋,一七以後艸鞋繩斷時如何?」師云:「胡孫上樹尾連顛。」乃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玅心付與摩訶大迦葉。』從此西天四七、東土二三遞相傳心,山僧忝為後裔,今晚將正法眼藏涅槃玅心付與現前諸大弟子。是則固是,切不可使外人聞得。若使聞得,報與官府捉諸人去。」
問:「長老傳底是甚麼心?卻如何對付?」「對付不得,山僧行腳時學得箇海上僊方一併分付。」乃云:「樹頭,樹頭。」
上堂。問:「者事從來本無得失,為甚學人不得透脫?」師云:「木人空撫掌,石女不抬頭。」進云:「祇如斷臂雪庭人,因甚便悟去?」師云:「紅爐爆出鐵烏龜。」進云:「恁麼則陸地波濤、晴空霹靂去也。」師云:「看腳下。」
又一僧纔出禮拜,師云:「今日不許喝,喝者罰銀五錢。」進云:「依教奉行。」師云:「羞也不識。」僧拂坐具便行,師拋下拄杖,僧拾拄杖送還,師云:「卻也伶俐。」僧擬議,師便打。乃云:「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汝等盡是懷寶迷邦、棄本逐末,背卻自己阿爺,到處伶俜作賊,夜裏被人家狗咬,白日受人家箭射,非惟痛癢不相關,抑且好惡全不識。只如識好惡、知痛癢者又作麼生?尋常一樣窗前月,纔有梅華便不同。」
陳、李二邑侯見訪,上堂。問:「佛祖因緣即不問,居士分燈事若何?」師云:「光生泉石。」進云:「祇如大顛叩齒,韓文公直下知歸;黃檗安名,裴相國便知落處。今日現前尊官與和尚相見,畢竟如何指示?」師云:「相逢自有知音知,何必清風動天地?」進云:「莫便是指示麼?」師云:「是指示即領受去。」進云:「定光金地遙招手,智者江陵暗點頭。」師云:「引得卻好。」進云:「不是,和尚好與一喝。」師云:「鼠兒伎倆。」
問:「如何是自性佛寶?」師云:「殿裏看。」「如何是自性法寶?」師云:「藏樓看。」「如何是自性僧寶?」師云:「堂中看。」進云:「三寶[A10]已蒙師指示,向上一路是如何?」師云:「歸依佛、法、僧。」乃云:「汝等諸人!未得箇入處,須得箇入處;既得箇入處,須知有出身一路始得。作麼生是諸人入處?如儒家讀書相似,自幼讀得子史經書,受盡螢窗雪案之苦,一朝雁塔題名,身致青雲之上,自此腰金衣紫,出而為國為民。雖無異乎昔人,而不可仍謂之昔人也,此初心入道之樣子也。從此既登仕藉,往往有不虞之譽、求全之毀,所謂女入宮而見妒、士入朝而見嫉,須是寵辱不驚、得失無繫,居廊廟不異乎山林氣味、處山林無越乎廊廟情懷,皆生人之常分,何昨是而今非?此悟後出身之樣子也。然雖如是,尤在資格中間,未見超方作略。如何是超方之作?若是陶淵明,攢眉便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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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舉:「比部孫居士因楊岐會禪師來謁直示斷次,公曰:『某為王事所牽,何由免離?』岐指曰:『委悉得麼?』公曰:『望師點破。』岐曰:『此是比部弘願深,廣利濟群生。』公曰:『未審如何?』岐示以偈曰:『應現宰官身,廣弘悲願深,為人重指處,棒下血淋淋。』公於此有省。」師云:「提持恁麼事,須是恁麼人始得。今日承陳、李二邑侯見訪,山僧亦有一偈要與古人賽采:寵辱不驚神暇豫,風流逸格任天真,相逢向道休官好,林下而今有二人。」
晚參。「求驪珠者,不懼九洄之深;追藍琰者,無憚三襲之嶮。汝等既稱參禪學道,望見縣崖峭壁便乃中路而回、聞說劍樹刀山即爾渾身怕怖。殊不知涓滴能成大海、星火能燒須彌,若不偷心死盡,安能坐致太平?直須斬盡精靈,方可歸家穩坐。不見道:聲聞人悲,猶如畫皮;菩薩大悲,猶如破肉;如來大悲,破骨徹髓。祇如衲僧門下又如何?饒君髓骨都捐盡,怨恨方教漸漸深。」
因雪小參。「古人云:『雪下有三種僧:一種坐禪、一種吟詩、一種說食。』此三種僧,且道那一種最親切?」一僧云:「坐禪親切。」一僧云:「吟詩親切。」師云:「總不親切。坐禪者,大似擔雪填井。吟詩者,何異捏雪成團?惟有說食者卻最親切。何故?曾聞一飽忘百饑,此是人間第一義。」
復云:「昨夜楊岐開舖,撒下珍珠無數,怪來鑒炤多端,紛紛各說相似。有說若西崑之閬風、有說若北荒之明月、有說麵市鹽車、有說梨華萬樹、有說凝月空階、有說玉樓銀世,縱饒說得十成,不及襄陽居士。不見昔日龐公辭藥山出門,道:『好雪片片,不落別處。』既不落別處,且道畢竟落在甚麼處?若知落處,便可坐斷龐公舌頭;不知落處,反笑普賢騎白虎。」
晚參。「有一句子舉似大眾。」良久,云:「雖鞭之長,不及馬腹。」
晚參。「適來聞鼓聲,上堂要說法,忙促失打點,一字說不出。就此各歸單,看來亦不惡,但炤顧腳跟,恐階前路滑。」
說戒,上堂。舉起衣,云:「多子塔前圍繞底只此物,無別物;雞足山中等待底只此物,無別物;得髓當年傳授底只此物,無別物;曹谿昔日承稟底只此物,無別物。如是,則現前人人迦葉、箇箇慈尊,說甚大小乘?分別禪律藏?但時當末年,室中無立雪之操持;世日下趨,槽廠無負舂之實履,遂使豐城寶劍埋獄而無光,九曲明珠入泥而晦色。昨晚[A11]已為汝等括垢揚塵,今朝復為汝等斬新提出。若能直下承當,可謂功不浪施;其或未然。」卓拄杖,云:「盧行者驀過西天,優波離杖頭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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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道,上堂。問:「正覺山前舊案不勞指註,法王陞座上新條便請施陳。」師云:「一輪紅日到天心。」進云:「恁麼則箇箇成佛去也。」師云:「你因甚尚作眾生?」進云:「且喜傳家最清白,直饒佛祖也羞為。」師云:「庭前師子雪裝成。」
問:「爐鞴弘開,直接上乘根器;毗尼普施,曲為後學初機。即今四海雲臻,未審如何施設?」師云:「隨分納些些。」進云:「有箇無禪可學、無戒可持底漢來,和尚又作麼生相待?」師云:「此間不是嬴形國。」進云:「可謂河北重提佛祖令,寰中千古[番*支]嘉聲。」師云:「山僧不受誣。」
問:「世尊成道,大覺設供,未審瞿曇老漢還來受供也無?」師云:「阿難笑你。」進云:「既來,又作麼生相待?」師云:「少刻殿上燒香,你也隨眾得禮拜。」進云:「恁麼則端坐受供養,大眾常安樂。」師云:「你只解喫飯。」乃云:「昔日世尊於正覺山前睹明星而悟道,乃歎曰:『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我要問世尊:『當時睹的是甚麼星?是紫微星?是太白星?是北斗星?是毛頭星?悟得是甚麼道?是佛道?是天道?是人道?是地獄道?』直饒答得分明,更向它道:『禍不入慎家之門。』若答不得,卻有一偈為作解嘲:『六年冷坐太無端,剛睹明星被眼謾,大底入山無合殺,捏成話杷與人傳。』然雖如是,正法難扶、邪法靈驗,普請大眾同上大雄寶殿,諷經上供,非圖報德酬恩,就地揚它醜拙。」
晚參。「天寒人寒,一點不相謾;滴水滴凍,到底全無用。有者便道:『時節若至,其理自彰。』似者般底漢,速向荒郊送。君不見?老丹霞燒木佛,院主鬚眉盡落脫。此事從來今古傳,試問諸人瞥不瞥?若得瞥,洞山好佛[A12]已舒光;若未瞥,一班木佛留與丹霞燒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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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昔有一童子求人學識字,人告之曰:『一字是一畫,二字是二畫,三字是三畫。』童子遂向人前誇識字。後遇一人問之曰:『萬字如何寫?』童子遂欲畫一萬。大似今時禪和子學喝底一般,問他:『如何是第一句?』喝一喝。『如何是第二句?』喝一喝。『如何是第三句?』喝一喝。乃至千句萬句便下千喝萬喝,大智若愚、大巧若拙,達磨不會禪、夫子不識字,後代兒孫皆成相似,雞似鳳、蛇似龍、狗似師子、貓似大蟲、衲僧似童子。且道:童子又似箇甚麼?未讀上大人,莫問丘乙己。」
上堂。問:「大覺堂前有一寶,千人萬人覷不著。未審此理如何?」師云:「雪觀音向火。」僧禮拜,師云:「瓦解冰消。」復云:「『有句無句』,百千滯貨。『如藤倚樹』,不誤主顧。『樹倒藤枯』,卸馱脫籠。『句歸何處』,失利失利。且道:是古人失利?大覺失利?諸人失利?青州紙貴,一狀領過。」
晚參。「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雖善調有餘而補不足,爭似大覺此間朝朝握土成金,一錢不肯易使?不是慳、不是妒,要使兒子們各自撐門拄戶,免被傍人喚作郎,破敗伶俜,辱父罵祖。」
晚參。「歸宗斬蛇、疏山木蛇,何似南山鱉鼻蛇?弄蛇須是弄蛇手,阿誰是弄蛇手?」擿拄杖,云:「蛇蛇。」
春朝,早雪,上堂。問:「向上宗乘即不問,西來祖意是如何?」師云:「春朝把筆,百事大吉。」進云:「春行冬令又作麼生?」師云:「日日是好日。」
問:「爆竹一聲催臘去,梅華數點送春來。如何是送春來底句?」師云:「一點謾闍黎不得。」進云:「箇中消息無人識,獨許通方作者知。」師云:「多虛不如少實。」進云:「大眾證明和尚此語。」師云:「多虛不如少實。」
問:「陽春纔露布,和氣漸來臨,冰雪宜枯老,時節若為存。」師云:「陳摶古洞日高眠。」
問:「舊日葛藤即且置,應時一句是如何?」師云:「雪消谿畔水潺潺。」進云:「恁麼則寒即言寒、熱即言熱。」師云:「寒時寒殺闍黎,熱時熱殺闍黎」進云:「祇如無寒無暑又作麼生?」師云:「冷水浸石頭。」進云:「雲散碧空盡,江湖萬里天。」師云:「直須水底火發,始得圊頭。」
問:「諸法因緣生,世法如何盡?」師云:「你祇解運糞入,不解運糞出。」乃云:「東風齊著力,吹轉枝頭碧,好天孫繡出珊瑚月,呈似普賢王菩薩。普賢怒其盡把天機都漏洩,喚雲光、呼六出蓋覆蓋覆,令它轉身吐氣不得,殊不知添足畫蛇、弄巧成拙也是為眾竭力。」
上堂。「把斷要津,不通凡聖,春色緣何入得來?天地合其德,四時同其序,何思也?何慮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鐵牛之機,如是如是。」
晚參。問眾:「纔有是非,紛然失心。如何是你不失底心?」印緣云:「長安雖鬧,我國晏然。」靈石云:「任它風浪起,穩坐釣魚舟。」師云:「山僧卻又不然,煩惱海中為雨露,無明山上起雲雷。」復云:「不因訕謗起冤親,何表無生慈忍力?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佛是西天老比丘,達磨打落當門齒。從古至今,同生同死,但願你早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皇風蕩蕩,無彼無此。」
晚參。「諸方善說禪、能說道,大覺此間止說一味。若知味,絕忌諱;不知味,須牢記。著衣不挂一縷絲,喫飯不咬一粒米,廬陵米價知幾幾?」喝一喝,云:「參。」
晚參。「太顢頇,沒合殺,六不收,鬧聒聒。有權有實,有炤有用,借人面具舞三臺,到底何曾得通達?趙州老,太潦倒,逢人便說青州布衫重七斤,何似現前諸人各各有箇破衲襖?好不好,莫教拾得語寒山,饒舌豐干笑不了。」
晚參。「年又盡,歲方新,真薄福,笑難停。去年貧,庫中尚有麤茶三五斤;今年貧,贏得現前三五百雙光眼睛。眼眼相看,面面相呈,既是你知我見歷歷分明,山僧亦不勞脣費舌,更將閒事叮嚀:但得人情好,喫水也歡欣。」
晚參。問:「[A13]已去光陰即不問,年窮歲盡事如何?」師云:「雪溜谿聲活。」進云:「如何是離四句?」師云:「十字街頭鬧聒聒。」進云:「如何是絕百非?」師云:「吹毛利劍逼人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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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云:「恁麼則男兒不借春風力,陸地行舟到岸頭。」師云:「撞殺闍黎。」僧喝,師云:「棺材裏瞠眼。」乃云:「空合空,水歸水,何曾跨出門限裏?翻大地,覆乾坤,依然相隔萬重雲。高處入平處放、平處入高處放,大鵬展翅蓋十洲,籬邊之雀空啾啾。」
除夕,小參。問:「年去年來即不問,歲除一句是如何?」師云:「敲冰取火。」進云:「恁麼則心思路絕去也。」師云:「百尺竿頭須進步。」
問:「年窮歲盡即不問,如何是目前機?」師云:「生鐵鑄成。」
問:「古人烹白牛分歲,未審和尚將甚麼供養大眾?」師云:「滿盤拓出。」進云:「一物用不盡,何必許多般?」師云:「且道是甚麼物?」僧呈坐具,師云:「羞也不識。」僧擿下坐具,師便打,乃云:「愚人除境不除心。」以拄杖右邊卓,云:「過者邊著,智者除心不除境。」以拄杖左邊卓,云:「過者邊著,直饒心境兩俱除,來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風卒未休。」
復云:「盡乾坤大地是一箇棋局,自古至今,若佛、若祖、若聖、若凡,是弈棋底人。但善弈者著著有出身之路、頭頭有先見之明,然而殘棋敗著者多矣,罕見能收全局。自釋迦老子於二千年前波波挈挈,下得半局;達磨大師航海而來辛苦萬端,也祇下得半局;臨濟、德山竭力扶持,也祇下得半局。山僧一向痿羸過時,從不散拈著者一著子,今晚適遇年窮歲盡,無可與諸人啗啄,特特下場與諸人對局,還有敵勝驚群,出手為古人了此殘局者麼?」良久,云:「棋高一著,縛手縛腳。」
元旦,上堂。問:「元正啟祚即且置,斬新條令事如何?」師云:「萬人遐仰處,紅日到天心。」僧作圓相,云:「者箇還屬新舊也無?」師云:「陳年故紙。」進云:「鏡清道有、明教道無,未審大覺道箇甚麼?」師云:「不說有,不說無。」進云:「學人又不然。」師云:「你又作麼生?」進云:「孟春猶寒,伏惟和尚尊候,起居萬福。」師云:「卻是你來得香燈。」
問:「棄舊迎新即不問,歲朝一句是如何?」師云:「佛殿裏燒香。」進云:「拈起,則大千俱現;放下,則法界全收。祇如不拈不放又作麼生?」師云:「山門頭合掌。」乃云:「歲朝把筆,百事大吉,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此皇家之吉也。加官進爵,福祿駢臻,此臣宰之吉也。一舉首登龍虎榜,十年身到鳳凰池,此士人之吉也。五日風、十日雨,此農夫之吉也。生意滔滔長,財源滾滾來,此工商之吉也。作麼生是衲僧門下之吉?」豎如意,云:「一番提起一番新,爍迦羅眼透金塵。」
晚參。「九月黃華滿地金,風吹香霧溼成勻,空生只解嵒中坐,錯過南無觀世音。」
晚參。「大覺有一竅,觸著真奇妙,愛弄死蝦蟆,致令生叫跳。一跳、兩跳、三跳、四跳,跳到三十三天,依舊莫能窺竅。畢竟如何?」卓拄杖,云:「一心請召。」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四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五
侍者溢玄記錄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元宵,上堂。二僧齊出,師云:「一親一疏。」僧各歸位,師笑云:「不消一捺。」
問:「一親一疏則不問,如何是人中境?」師云:「上元定是正月半。」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嫂嫂元是大哥妻。」進云:「蒙師一滴肝腸淚,今日方知在額前。」師云:「拾涕唾漢老僧。」
問:「如何是麤?」師云:「老大龍鍾。」進云:「如何是細?」師云:「喫飯防噎。」乃云:「天上有月,人間有燈,應時及節,遍界輝騰。寒山子便道:『我心似月。』漳州權復道:『我心似燈。』依稀頗相似,彷彿隔千層。大覺敢道:不是心、不是月、不是燈,面赤不如語直,眼見不如手親。」卓拄杖,下座。
晚參。「今晚月光如來與燈明如來眉間放大寶光,炤見東方萬八千土,所謂阿波波地獄、阿吒吒地獄、十萬八千鬲子地獄睹斯光者,無不獲大清涼、除煩惱熱。獨有一獄牢不可破,光不能入。月光如來問曰:『此是人間何等地獄?』燈明如來曰:『茲乃南閻浮提,禪和子用心光不透脫,邪知惡見蒙覆眼睛,或為默炤、或墮頑空、或戀寂靜、或弄精魂,不覺不知造成斯獄,假饒千佛放光也難救拔。』旁有德山和尚道:『如來!如來!你祇堪入佛,不堪入魔,待長老舒小神通看。』乃卓拄杖,云:『擊碎天靈蓋,擉翻鬼眼睛,不借他人力,騰輝耀古今。』大眾且道:德山和尚與二如來相去多少?直饒倜儻分明,猶隔然燈十萬程。」
晚參。「平地上抬腳不起,荊棘林中難措足;荊棘林中難措足,平地上抬腳不起。直饒透過兩重關,未明向上事在。還知向上事麼?穆陵山勢嶮,黃河水更深。」
解冬,上堂。「解卻楊岐驢子,放出長沙大虫,蹋斷趙州略彴,收回華頂春風。且道:寒山、拾得姓什麼?他方不解通名姓,此地何曾識主翁?」
晚參。「今日三十,來朝初一,頭尾不爭多,衲僧好辨別。不辨別,眼裏無筋黑漆漆。」
晚參。「貴如金,賤如土,舉似人,人莫睹。楊柳何青?芍藥何紫?良哉觀世音,他方與此土。擬思量,何劫悟?」
晚參。「春光已過半,綠肥紅漸少,鬼怪與妖魔,盡渡河去了。山門依舊向南開,寂寂長廊風自埽。庭前陳副使,放生野鴈子,朝暮念佛僧,也解知恩報。嗟!汝學道人終日沒頭腦,業識苦忙忙,人而不如鳥,如何好?莫怪山僧閒絮叨。」
上堂。問:「如何是善?」師云:「蟺在土裏。」進云:「如何是惡?」師云:「鶚在水裏。」僧喝,師云:「蟺鳴鶚叫。」乃云:「千說萬說、左說右說,直說巧說、顯說喻說,不如不說。何故?芍藥華開菩薩面,棕櫚葉長夜叉頭。」
晚參。「一向常住澹薄,無可管待諸人,今晚遇大盡日,作一枚胡餅供養現前大眾。」以拄杖作○相,良久,云:「饑逢王膳不能餐。」
說戒,上堂。「惟香象能截流,是天馬能追風,果有追風之技,何妨蹈空而行?若無香象之威,那能截流而渡?藥山門下放過沙彌,剷艸堂前未行正令,袈裟下覆卻活祖師,缽盂中擎出好菩薩。如是信解,方稱出格丈夫。別作較量,祇成名字羅漢。各發殷重之心,無生慢易之想。」
晚參。「說法不隨機,是名非時語,山僧今晚隨機去也。身、口、意清淨,是名佛出世;身、口、意不淨,是名佛涅槃。」驀拈拄杖,云:「大眾!釋迦老子來也。白狗沖開金井索,烏驢繫在玉闌干。」
佛誕,上堂。「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向左卓拄杖,云:「過者邊著,一棒打殺,天下太平。」向右卓拄杖,云:「過者邊著,然後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但見皇風成一片,不知何處有封疆?」
結夏,小參。「護生須是殺,殺盡始安居。且道殺箇甚麼?若說殺六塵、殺六入,是墮凡見;若說殺佛、殺祖,是墮聖見;若說總不恁麼,是墮非聖非凡見;若說總恁麼去,是墮聖凡兩見。畢竟如何即得?」乃橫按拄杖,云:「太阿在握,利斬千絲,當斷即斷,更莫狐疑。菩薩子!知不[A1]知?離四句,絕百非,了無依倚,迥絕攀躋,奪得龐公襆[A2]頭子,馬前喝道狀元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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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山僧昔年行腳,于糞埽堆頭拾得一箇布袋子。今日將山河大地、艸木叢林,若僧、若俗,若聖、若凡,盡情裝入布袋,然後將袋口結卻,總不許他轉身吐氣。因甚如此?不見道:絕後再穌,欺君不得。」
晚參。「電光爍破釋迦眼睛,迅雷震碎達磨腦蓋。好雨點點,不落別處。山前麥熟,正好收割。時雨滂沱,又好種穀。好事堆堆疊疊來,現前時節若為赴?休論東家杓柄長,莫管西鄰笊籬窄。大用現前,不存軌則。」
晚參。「今晚四月三十日,忙忙匝地普天熱,堪歎奔南走北徒,名利心腸幾時歇?適有人道此事,阿誰曾欠少?噫!你眼裏因甚有許多垃圾?」
海岸道人見訪,上堂。問:「撩起便行,早遲八刻;一錘便就,[A3]已屬鈍根。除此二途,又作麼生?」師云:「鯰魚上竹竿,一日一千里。」進云:「垂鉤四海,祇釣獰龍,忽遇箇吞卻乾坤的來,如何相接?」師云:「且教立在門外。」進云:「古人九旬禁足,不蹋生艸。今日大覺結夏,鋒刃在握,斬艸除根,未審有何饒益?」師云:「鈍根阿師。」僧擬議,師便打。進云:「恁麼則沖開碧落松千尺,截斷紅塵水一谿。」師云:「依然只在者裏。」乃云:「選官不如選佛,丹霞忽爾傍瞥,無住而生其心,行者擔頭忽輕。參也魯一唯,智愚咸莫睹,迦葉貧等閒,一笑值千金。梵志讀盡百王書,死來卻受閻王拷。菴主火燒得舍利,何似當時一語親?是知此道不屬坐禪入定、不屬文字語言,不屬貧、不屬富,不屬智、不屬愚,不屬貴、不屬賤,不屬僧、不拘俗,如貓捕鼠,有肯心決不相賺;如鼠咬彊,無滋味滿口流涎。山僧如是告報,[A4]已是土上加泥,還有出格英靈者麼?吸盡西江歸去後,令人千古憶龐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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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慧光今日設粽供養現前大眾,其中有一粒砂,咬著令人牙痛。」卓拄杖,下座。
晚參。「如我身空諸法空,千品萬類悉皆同。昨日亡僧向甚麼處去也?灰飛煙燼後,清夜又聞鐘。」
晚參。「若論此事,如仲夏酷熱,農夫汗滴焦土,不克避日就陰,其心甚苦。東鄰有大廈閒房,西圃有高樹積蔭,望門而投,便欲寧止。起,起!到底不是自家底。祖翁田地,艸盛苗稀,切莫乘涼等過時。」
晚參。「古人道:『望州亭與汝相見了也,烏石嶺與汝相見了也,僧堂前與汝相見了也。』大覺則不然,未渡黃河,與汝相見了也;未到穆陵關,與汝相見了也;未跨大覺門限,與汝相見了也。且道:與古人是同?是別?」
晚參。「豬肉案,酒樓頭,寥寥一曲,萬古千秋,何事後來絕響?令人抱恨悠悠。恨悠悠,不解愁,你若無心我便休。」
晚參。「達磨西來,消息久斷,山僧今晚為汝等提掇看。」忽趯下一履,云:「道道。」眾不出,乃云:「熊耳月,輝滿院。如不會,且還山僧一隻履。」
上堂。「長老入山數日,回院並無可說,宜各謹自護持。目今天氣炎熱,設有道:『長老!此是世法,如何是佛法?』待長老會佛法時再向你說。」
上堂。「雨聲真實為汝說了也。滴穿眼睛、浸爛鼻孔即且置,雲開雨霽是如何?日面佛,月面佛。」
晚參。「安養國中水鳥樹林悉皆念佛,知足天上樹相撐觸演說苦空,審如是,則現前水鳥樹林是汝等真善知識、山河大地是汝等真善知識、山門佛殿是汝等真善知識、前廊後架是汝等真善知識、明暗色空是汝等真善知識、風動塵起是汝等真善知識……,乃至一艸一木皆是汝等真善知識。長老聻?但知隨例餐䭔子,也得三文買艸鞋。」
上堂。「大覺有一劍,逢佛殺佛、逢祖殺祖,因甚與現前一眾哆哆和和?剛刀雖利,不斬無罪之人。」
上堂。「剛刀雖利,不斬無罪之人。平地上死人無數,汝等諸仁還自甘麼?若自甘去,大覺失利;若不自甘,老胡有望。」
上堂。「若不自甘,老胡有望。且道望箇甚麼?望你成佛作祖邪?望你明心見性邪?望你紹續門風邪?若如是,何處有祖師來?既不如是,須另著眼始得。」
上堂。「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君王得一而天下平,衲僧得一,拖犁拽耙,泥水通身。因甚如此?將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
上堂。「有一人孤峰頂上呵佛罵祖,我笑它艸裏蹲踞;有一人十字街頭哆哆和和,我笑它泥裏安身。大覺也不孤峰頂上、也不十字街頭,半村半郭,綠暗芳洲,晚來雨歇渾無事,臥聽莎谿帶月流。」
上堂。問眾:「今日亡僧向甚麼處去也?」湛維那云:「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師云:「死水不藏龍。」乃云:「昨夜傅大士失卻牛,擬向楊岐尋討,途遇大雄猛虎,便乃騎虎頭、踞虎尾,高聲唱言:『空手把鉏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大眾!若道是牛,又是大雄虎;若道是虎,大士又說牛。卻憶老子得箇隨流句子,呼我為馬者,吾以馬應之;呼我為牛者,吾以牛應之。阿呵呵!呼之應之,顛之倒之,左之右之,無不宜之。即今還見傅大士麼?」卓拄杖,云:「遲一刻。」
晚參。「玄沙門下有三種病,也是好肉剜瘡;趙老庭前三等接人太殺,厭良為賤。大覺也不厭良為賤、也不好肉剜瘡,門風廣大渾閒事,分付東君仔細看。」
上堂。「文殊拄卻笻竹杖,普賢持卷貝葉書,觀音提箇竹籃子,彌勒肩挑布袋頭。且道:大覺用箇甚麼?」卓拄杖,云:「安置土床頭,急來打老鼠。」
上堂。「廣尋文義,鏡裏求形;息念觀空,日中逃影。審如是,又何必續鳧截鶴、夷嶽盈壑?槐榆影裏蟬聲急,六月山房冷似冰。」
上堂。「騎駿馬,驟高樓,金甕醅開香馥郁,玉盤捧出味珍饈,特地留君君不飲,投鞭下馬去青樓。去去休休,畢尚書被鄰家縛、李供奉遭水府囚。」
晚參。舉東寺索珠因緣,問眾云:「即今還有收得鎮海明珠者麼?」一僧出,呈坐具,師云:「此是瓦礫,不是明珠。」進云:「不得厭良為賤。」師云:「蜣蜋抱糞團。」乃云:「東寺索鎮海明珠,仰山傾出一栲栳,頗與禪席增光。而今不得動著,動著則瓦礫相當。果係手中知分兩的,瓦礫卻成明珠;若是眼裏無筋者,明珠卻成瓦礫。瓦礫、明珠,是一?是二?閻浮樹下業龍多。」
晚參。「古者道:『我立地,待你搆去。』又有道:『中心樹子還屬老僧在。相唾,饒你潑水;相罵,饒你接觜。』將謂是上國觀光,無端將驢鞍橋作阿爺下頷殊,不知各有祖翁田業、原本契書,何不自家驗取?即今要識原本契書麼?」卓拄杖,云:「不從人得。」
晚參。「大覺今夏下三百六十箇吊桶在白洋河裏,意在釣鼇;縣一口利劍于山門下,志在屠龍;下漫天網子在四籬壁下,擬擒俊鶻。你若退步,鉤錐滿地;你若進步,劍下分身;你若不進不退,又墮羅網。還有出格英靈與大覺相見者麼?」一僧纔出,師喝一喝,云:「敕點飛龍馬,跛鱉出頭來。」便下座。
晚參。「一塵起,大地收;一葉落,天下秋;一法透,萬法周。諸仁要透一法麼?風起梧桐能解語,雨餘明月炤高樓。」
晚參。問:「皓月當空,一輪寶鏡初開匣;明星映水,幾幅珠簾不上鉤?明星映水即且止,皓月當空是若何?」師云:「三十日看取。」進云:「恁麼則與師相見去也。」師云:「秋華容易紛紛落。」進云:「昔日汾陽有四句,人天眾前乞師拈出。」師云:「討甚閒功夫?」進云:「如何是接初機句?」師云:「成佛作祖。」「如何是辨衲僧句?」師云:「呵佛罵祖。」「如何是正令行句?」師云:「殺佛殺祖。」「如何是定乾坤句?」師云:「佛祖縱橫。」進云:「四句之機蒙剖露,如何是大覺為人句?」師云:「恩多卻成怨。」僧禮拜。乃云:「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拈拄杖,云:「大眾!德山和尚來也,急須著眼看仙人,莫看仙人手中扇。」
上堂。問:「古人道:『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意旨如何?」師云:「多處增些子。」進云:「『你無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又作麼生?」師云:「少處減些子。」進云:「除此二途,如何是大覺為人處?」師云:「多亦不增,少亦不減。」進云:「恁麼則超出古人去也。」師云:「你試道看。」進云:「水歸大海波濤靜,雲到蒼梧氣象閒。」師云:「秦時𨍏轢鑽。」乃云:「你有拄杖子,與你拄杖子,多處增些子;你無拄杖子,奪卻你拄杖子,少處減些子。大覺門下,多亦不增、少亦不減,不圖超出古人,免見遞相鈍置。還知大覺為人處麼?直饒道得,也是秦時𨍏轢鑽。」
晚參。問:「田地更無塵一點,是何人合住其中?」師云:「此間著你不得。」進云:「恁麼則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師云:「看腳下。」僧禮拜。乃云:「色非色、聲非聲,轆轤子,機不停。食麻食麥者是什麼人?食土食泥者是什麼人?」卓拄杖,下座。
中元,供水陸,上堂。「大道無向背,當機有卷舒,法性等虛空,忘緣無挂礙。無挂礙,真自在,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納芥子以須彌,擲大千于方外。正當恁麼時,白起、周王獄中叫苦,如何答救?」卓拄杖,云:「因從地倒,還從地起。」
晚參。「即總而別,隨化現以無方;即異而同,融十虛為一貫。上是天、下是地,聖是聖、凡自凡,樂在天堂、苦在地獄,如何說得一貫的道理?」卓拄杖,云:「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
上堂。「秋山如玉,秋水如琴,珠露零而嵒桂飄香,梧葉凋而金風體露。明明百艸頭,物物西來意,直下一見一切見、一聞一切聞、一了一切了、一證一切證,方知心外無法、法外無心。心外無法也,會萬歸一;法外無心也,以一統萬。以一統萬,一月普現一切月;會萬歸一,一切水月一月攝。展則普天匝地,收來絕釐絕豪。行處如火消冰,用時如拳作掌。只如不涉聞見一句又作麼生道?萬機不到處,一句迥當天。」
上堂。僧問:「如何是佛?」師云:「高著眼。」「如何是法?」師云:「聾人那得聞?」「如何是僧?」師云:「不可喚你作俗漢。」僧禮拜。乃云:「如何是佛?高著眼。如何是法?聾人那得聞?如何是僧?不可喚你作俗漢。恁麼便去,已遲八刻;儻更躊躕,白雲萬里。」
解夏,晚參。「今歲朝廷放榜,考選州縣舉子。大覺今夏要選箇禪解元,還有作得禪解元者麼?」一僧喝一喝,師云:「鬧場,笞三十。」良久,云:「若無,山僧為你結案去也。把住上大人,放行丘乙己,未會佳作仁,難說可知禮。」
上堂。問:「仰山鉏田下種,溈老晝食夜眠,古人一夏俱不空過。大覺九旬結夏,今朝倏爾告終,敢問和尚一夏曾作什麼來?」師云:「痿痿羸羸,但恁麼過。」進云:「恁麼則昔日溈仰,今朝大覺。」師云:「錯。」進云:「祇如未解制已前事作麼生?」師云:「眉在眼上。」進云:「解後又如何?」師云:「鼻在觜邊。」進云:「學人小出大遇去也。」師云:「摸著鼻孔也未?」
問:「昔日武帝問達磨:『如何是聖諦第一義?』達磨道:『廓然無聖。』還與第一義相稱也無?」師云:「一任描摸。」進云:「把斷要津,不通凡聖去也。」師云:「箭過西天十萬程。」進云:「箭過西天即且置,祇如少林面壁,斷臂安心,未審安的是什麼心?」師云:「癡人面前不得說夢。」進云:「當陽一點明如日,萬古晴空絕是非。」師云:「遍地荊棘。」
問:「世尊拈華則不問,迦葉微笑是如何?」師云:「揚塵[番*支]土。」進云:「今之與古,是同?是別?」師云:「有願不撒沙。」僧禮拜。乃云:「參方須具參方眼,作麼生是諸仁參方眼?承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祖師道: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打牛即是?今朝大覺解夏,諸仁各跨一頭水牯牛,牽一輪車子,東行西行、南行北行,觸目不會道,運足焉知路?行到水窮山盡處,墮坑落塹也不知、活埋火葬也不知,轉得頭來是幾時?」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海岸居士病目,請上堂。居士問:「佛是三界大師,因甚尚有肉眼?」師云:「不違世諦而作佛事。」「律陀既得天眼,因甚倩人穿鍼?」師云:「不因成佛而壞世諦。」士欣然作禮。師乃云:「佛是三界大師,因甚尚有肉眼?不違世諦而作佛事。律陀既得天眼,因甚倩人穿鍼?不因成佛而壞世諦。果若于此明得,如來、律陀總在者裏;其或未然,山僧為你更資一路去也。」卓拄杖,云:「眼若不睡,諸夢自除。」下座。
晚參。「昔日僧問趙州和尚道:『大地無塵,埽箇甚麼?』州云:『埽外來的。』後來千嵒和尚道:『若是無明,止向它道:「埽裏頭的。」』」師云:「大覺有二十苕帚柄,分作兩分,教者兩漢各喫一分。何故?打它說裏說外。」
中秋,上堂。「靈山話不盡,曹谿指不出,惟有普願獨超方,分明得來只半橛。何也?此夜一輪滿,清光何處無?」
晚參。「經有經師、論有論師、禪有禪師、律有律師,且道大覺是甚麼師?是瞎師。何故?不是瞎師,如何對著一班瞎廝?」
晚參。「富樓那具佛眼、守佛心、著佛衣、遵佛行,善星比丘壞佛眼、破佛心、毀佛衣、墮佛行,同到大覺門下,各與三十拄杖。還知棒頭落處麼?」喝一喝,云:「三十年後。」
懿繁請上堂。「孟懿子問孝,子曰:『無違。』佛乃眾生之父、眾生乃佛之子,子不宜背于父、父本不離于子,因甚聞者、見者咸莫之顧?擬顧即違、擬不顧亦違,擬顧、擬不顧總違,畢竟如何得無違去?[A5]狂機內有道人身,繁興永處那伽定。」
ᅟᅟ==[A5] 狂【CB】,彺【嘉興】==
晚參。問:「西來大意即不問,冬來消息是如何?」師云:「朔風吹破鴈門關。」進云:「純清絕點無餘事,拄天拄地任縱橫。」師云:「猶是階下漢。」進云:「即今上階也,如何相見?」師云:「痛與三十拄杖。」僧便喝,師云:「好喝,再喝喝看。」僧禮拜。師云:「了。」乃云:「山僧屢年患病,服藥最勤,今已病多諳藥性也。你有無邊之病,我有無邊之藥,但汝等有病,入門便知自應與藥;汝等無病,入門便知不應與藥。有病而不與藥,猶為中醫;無病而強與之藥,為害不淺。今世之庸醫,殺人者固不少也。佛乃眾生對病之藥,眾生有病,佛出世;眾生無病,佛涅槃。佛如甘艸,亦如食蜜,用水勻調,其味甚適,以之治病則瘥,以之常服亦失。祇如藥病俱消時如何?海鹹河澹,鱗潛羽翔。」
晚參。「雲門大師道:『平地上死人無數,出得荊棘林者是好手。』時有僧云:『恁麼則堂中第一座有長處。』雲門云:『蘇嚧蘇嚧。』後來演祖道:『平地上箇箇丈夫,荊棘林裏坐得底是好手。何故?』乃云:『格。』」師云:「一人要出出不得,一人要坐坐不得,要稱好手總未是在。畢竟如何?而今四海清如鏡,行人莫與路為讎。」
晚參。「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大覺門下有幾對白鴿,棄卻倉中糧場中粟,朝朝暮暮向外覓食,鷹殘鷂打者不知其幾;隨行逐隊,淹殺它家齏甕者,不知其幾。堪笑堪憐,且悲且喜。男兒膝下有黃金,豈肯向無眼人前隨倒隨起?」顧左右,云:「會中箇箇還鄉底。」
晚參。問:「世、出世法即不問,三玄三要是如何?」師云:「臨濟何曾有此語?」進云:「如何是第一玄?」師云:「貴州有。」「如何是第二玄?」師云:「福建多。」「如何是第三玄?」師云:「早晚時價不同。」「如何是第一要?」師云:「小人閒居為不善。」「如何是第二要?」師云:「人之視己,如見其肺肝然。」「如何是第三要?」師云:「君子慎獨。」進云:「三玄三要蒙師指,向上一句又如何?」師云:「賺殺闍黎。」乃云:「渡河須用筏,到岸不須舟。今之望洋而退者,比比皆是。設有一種,猛志欲渡,有人指筏與它,卻又狐疑不信,跂死河邊。復有一種,既登筏已,迨至中途風波險惡,棄筏回步,遂致沈溺。復有一種,乘筏而渡,既渡河已卻又戀筏不捨。此四種人各執一病:第一種、下劣賤人,第二種、盲無慧目,第三種、半青半黃,惟有第四種其病最苦。何也?筏以用渡,渡已筏棄;戀筏不捨,筏反為戾。祖不云乎?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諸仁!還識體無去住麼?」喝一喝,便起。
上堂。問:「吹大法蠃,鳴大法鼓,長老陞座作麼?」師云:「在你眼裏度過。」僧喝,師云:「在你腳下錯過。」僧又喝,師云:「無眼翁翁踢氣毬。」
問:「昔日天人送供,今朝居士辦齋,是同?是別?」師云:「天寒日短,兩人共一碗。」進云:「祇如鐵釘飯、木札羹,如何喫得?」師云:「看你吞吐不下。」進云:「恁麼則金雞解銜一粒粟,供養什邡羅漢僧。」師云:「那裏學來的?」進云:「大[A6]抵還它肌骨好,不搽紅粉也風流。」師云:「老女不嫁只生口。」
ᅟᅟ==[A6] 抵【CB】,扺【嘉興】==
問:「如何是言發非聲,色前不物?」師云:「當陽薦取。」進云:「分明知有,因甚麼道不得?」師云:「只為分明極,翻令所得遲。」僧擬進語,師便打,乃云:「若能轉物,即同如來。青雲禪德從安丘發足,到壽光縣領稻田,眾居士擔錢負米到大覺院,設道吾攢飯、點趙州茶,供養十方一切羅漢僧,豈不是能轉物?能轉物卻與如來無差別。無差別,天真佛,信得及,不用當來問彌勒。」卓拄杖,下座。
晚參。「大覺說不到的,諸仁說到;大覺行不到的,諸仁行到;大覺見不到的,諸仁見到;大覺所未了的,諸仁已了。又來大覺作麼?」良久,云:「秤錘厭出黃金汁。」
晚參。「凡夫被愛縛、二乘被離愛縛、菩薩被破執縛,直饒透過三重,猶屬然燈後佛。畢竟如何?破灶和尚。」
梵音請上堂。問:「如何是從聞思修得證入三摩地?」師云:「莫妄想。」僧喝,師云:「好喝。」僧又喝,師云:「胡喝亂喝。」僧云:「穿卻和尚耳朵。」師云:「換卻你眼睛。」
問:「缽降龍,錫解虎,還是神通妙用?還是法爾如然?」師云:「閒言語。」進云:「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因甚伯牙拊琴而牧馬仰秣,瓠巴鼓瑟而遊魚出聽?」師云:「一音演唱群機應。」
問:「古云:『只恐為僧心不了,為僧心了總輸僧。』請問和尚:喚甚麼作心?」師云:「問取摩斯吒。」進云:「又作麼生了?」師云:「霜落樹頭空。」進云:「了後如何?」師云:「賺殺闍黎。」乃云:「教中道:于食等者,于法亦等;于法等者,于食亦等。山僧說的是法,居士施的是食,喫飯不曾咬著一粒米,聽法不曾聞著一箇字。如是見得,萬兩黃金也合消;其或未然,須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復舉:「天親菩薩從彌勒內宮而下,無著菩薩問曰:『人間四百年,彼天為一晝夜。彌勒于一時中成就五百億天子,證無生法忍,未審說甚麼法?』天親曰:『祇說這箇法,祇是梵音清雅,令人樂聞。』」師云:「天子被彌勒舌頭瞞、無著被天親舌頭瞞,二大士熱瞞即且置,即今會中還有不受人瞞者麼?若有,彌勒、天親一場敗缺;若無,仍借二大士鼻孔為諸人出氣去也。」卓拄杖,云:「不因柳毅傳書信,何緣得到洞庭湖?」
開鑪,小參。問:「諸法非心,如何是本心?」師云:「雞寒上樹,鴨寒下水。」進云:「一切有成有壞,那箇不壞?」師云:「拆東籬,補西壁。」進云:「如何是第一義?」師云:「適來向汝道了也。」乃云:「大海水無異味,大冶金無變色,因甚擎頭帶角者藥汞交雜?江湖谿澗千差萬別,毋乃窒其源、金作鐵。君不見?老龐公一口吸盡西江月。又不見?憨布袋信手拈來逢人賣。奇不奇、怪不怪,請君平步上雲霄,莫學獃郎火邊待。」
上堂。客司問:「向上宗乘即不問,結制之儀事若何?」師云:「頑銅鈍鐵一時收。」進云:「結後如何?」師云:「久煉成金。」進云:「未結制以前,還有佛法也無?」師云:「有。」進云:「如何是未結制以前的佛法?」師云:「知客事繁。」
問:「垂鉤四海,祇釣獰龍,萬指雲臻,如何利益?」師云:「少刻有齋與你喫。」進云:「恁麼則四眾承恩去也。」師云:「莫謗山僧。」進云:「三腳香爐吞佛殿,得風流處且風流。」師云:「又自謗也。」
問:「大覺開爐,煆凡煉聖,還有不假爐韝者,又作麼生?」師云:「正好喫棒。」乃云:「諸方開爐,十月十五;大覺開爐,十月二十。二十與十五,看來無差別。若道有差別,渾身墮荊棘;若道無差別,依舊須彌隔。何也?未是紅爐一點雪。」卓拄杖,下座。
晚參。「結制已三日也,棒打石人頭,嚗嚗論實事。如何是實事?一切眾生生死相續,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淨明體,用諸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輪轉。」以拄杖畫一畫,云:「截斷你腳跟,擉瞎你眼睛,常住真心,性淨明體在甚麼處?」良久,喝一喝,云:「莫妄想。」
上堂。「祖師門下,有勝、有負,有強、有弱,拳踢相應,不饒一著,狹路相逢,冤家路窄,不妨好箇消息。是甚麼消息?好手手中呈好手,紅心心裏中紅心。」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五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六
侍者一誠記錄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上堂。「鬥鬥湊湊,打算不就。」擿拄杖,云:「無孔鐵錘是大神咒。」
明心請上堂。問:「打鼓陞堂即不問,西來的的意如何?」師云:「露柱笑你。」進云:「蹋破艸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師云:「燈籠笑你。」進云:「笑我者是我知音。」師云:「面皮一尺。」
問:「皓月當空,無所不炤,因甚不鑒覆盆之下?」師云:「灼然不借它人力。」進云:「如是則爍破乾坤去也。」師云:「你眼何在?」僧禮拜,師云:「暗。」
問:「五色雲中師子子,直下翻身事若何?」師云:「差異眾生,速須迴步。」進云:「更向前一步是何如?」師云:「穿卻你鼻孔。」進云:「有鼻孔被和尚穿,無鼻孔,和尚穿過甚麼?」師云:「金毛變作兔。」
問:「你我燒作一堆灰,向那裏相見?」師云:「頭上黑漫漫,腳下黑漫漫。」進云:「炤天炤地去也。」師云:「且炤取自己。」
問:「從上佛祖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云:「鎮州出大蘿蔔頭。」
問:「大事未明時如何?」師云:「屈。」進云:「大事已明時如何?」師云:「屈。」進云:「將此身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師云:「且緩緩。」乃云:「衲僧家須要明心見性。心無形相,如何明得?如來大師道:『無無明亦無無明盡。』祖師道:『但莫憎愛,洞然明白。』如來怕無明、祖師怕憎愛,要得明心,總未得在。大覺敢道:無明明之父,憎愛明之母,識你父、見你母,一任兒子們憎憎愛愛,有什麼礙?無明亙天有什麼過?見得麼?識得麼?見得、識得,洞然明白;見不得、識不得,只管長連床上喫粥喫飯。異日家親作祟,莫言不道。」喝一喝。
晚參。問:「虛空有體須親證,虛空體作麼生證?」師云:「風吹大埜。」乃云:「臨濟殺佛殺祖、德山呵佛罵祖,祖宗氣宇如王,後代兒孫抱頭鼠竊,東竊西竊,竊得些饞羹餿飯,自謂獨得,大似鴟梟嚇鳳凰,鳳凰笑不歇。倒不如三家村裏鬍張三暗中摸索,一朝摸著舊笊籬,細看卻是破木杓。」喝一喝。
晚參。「昨日晴,今日雨,那箇是本來天?若道晴的是,不合今日雨;若道雨的是,不合昨日晴。多少人雲霧裏作活計,便認雲霧為天。及至太陽溢目現前,雲霧瓦解冰消。又有人便道:『澄清絕點,即此是本來天。』怎奈古人道:『萬里無雲,青天也須喫棒。衲僧家須辦明緇素始得。』還緇素得麼?若緇素得,通天有路;緇素不得,入地無門。」喝一喝。
于副使請上堂。「佛法根源,非正信妙智不能悟入;祖師關捩,非大悲重願何以開通?悲重則願力弘深,信正則智光朗耀。智光朗耀,如日輪之處于萬方;願力弘深,同虛空之含于眾象。虛空含于眾象,于諸境界不生逆順;日輪處于萬方,于諸高下平等悉周。所以道:大人得大見、大智得大用,直得風行艸偃、玉轉珠迴,有權有實、能卷能舒,殺活臨時、縱奪自在。且道:憑甚得到與麼田地?」乃喝一喝,云:「莫怪從前多意氣,它家曾謁聖明君。」
上堂。問:「昨晚有一公案,請和尚拈出。」師云:「你向那裏瞌睡來?」進云:「恁麼則不費和尚手腳也。」師云:「直須整頓。」僧喝,師便打。
問:「背覺合塵即不問,背塵合覺時如何?」師云:「無端,無端。」僧擬議,師便打,乃云:「錘大鐘,擊大鼓,長老既陞堂,諸仁齊鼓舞。滿眼聲色時,見聞沒可睹,於此見如來,依舊如聾瞽。莫聾瞽,李廣當年射石虎。」
晚參。「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佛佛出世在者眼睛裏、祖祖相承在者眼睛裏、天下老和尚說黃道白在者眼睛裏,百億須彌盧在者眼裏𨁝跳、無邊香水海在者眼裏騰波,佛國天堂出不得者眼睛、三塗地獄壞不得者眼睛。若識得者眼睛,要見無邊剎境自它不隔於豪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有什麼難?若不識者眼睛,可謂有眼如盲。還識眼睛麼?」遂連叩齒,云:「不合攃沙攃土。」
上堂。「昔日僧問雲門:『如何是佛?』門云:『乾矢橛。』者僧沒興,無端上門上戶討得一場骯髒熱悶。又,僧問洞山:『如何是佛?』山云:『麻三斤。』者僧悔氣,本來灑灑落落,自亡討得麻纏紙裹。大眾!沿家覓佛終無所得。設有問大覺:『如何是佛?』驀觜便摑。驀觜摑,瞥不瞥?更如何?掘掘。掘箇什麼?諸方火葬,此地活埋。」
晚參。問:「自是不歸歸便得,且道得箇什麼?」師云:「鴈過留聲。」進云:「不留聲時如何?」師云:「投子道的。」僧喝,師便打,乃云:「凡為善知識者,須要與人解粘去縛、拔楔抽釘,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大覺尋常不用者般手腳,只用一拳。」
乃豎拳,云:「一拳拳倒黃鶴樓,一腳踢翻鸚鵡洲,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設有人道:『者是古人的,如何是大覺的?』但向它道:『堪恨古人無道理,預先偷我一聯詩。』」
上堂。「撞鐘撞著老僧心。」以拄杖擊禪床,云:「不可不打著老僧心也。因甚諸天恐怖,迦葉攢眉?」乃合掌云:「雙林樹下。」
晚參。「設有一魔王化作釋迦老子來至僧堂,若道是釋迦老子,卻是魔王;道是魔王,又是釋迦老子。如何發付即得?」自云:「雙破。」復云:「佛是魔王做,魔王是佛做,把火炤面皮,魔佛一時破。破佛魔,無處所,翻身鷂子過新羅,傳語嵩山破灶墮。」
上堂。「堪恨祖師沒舉止,燈心皁角盡情使,剛剛遺下死貓頭,拋來擿去無人理。有人理,滯貨一朝脫向你。」
上堂。「昔日楊岐和尚道:『薄福住楊岐,年來氣力衰,寒風凋敗葉,猶喜故人歸。囉囉哩,拈上死柴頭,且向無煙火。』」師云:「好便好,只覺太殺寒酸些。大覺則不然,頻年住大覺,拄杖活卓卓,當午日輪紅,人歸已如昨。莫莫莫,柴火一些無,真風自寥廓。」
晚參。「月明星稀,烏鵲南飛,釋迦空著惱,彌勒笑嘻嘻。笑又笑箇什麼?惱又惱箇什麼?傷嗟曹孟德,被困大江西。」
晚參。「俊的太殺俊、俏的太殺俏,獃的十分獃、鈍的十分鈍。祇如不俊、不俏,不獃、不鈍的是什麼人?堪嗟楚下鍾離昧。」
晚參。「生從何來?玄關擊不開。死從何去?鐵蛇橫古路。正當恁麼時,來無路、去無路,作麼生道得箇出身句子?若道不得,謾說穆陵山勢嶮,前途更有最高峰。」
晚參。「應緣而化物,方便呼為智,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總有百千方便法門,此中也著不得。如何?如何?鐵壁,鐵壁。」
晚參。「喜則清風明月,瞋則雨暗雲愁。且道:喜的是?瞋的是?有者便道:『無瞋亦無喜。』者箇喚作北俱盧洲人,不堪共語。還知落處麼?有時瞋、有時喜,或喜、或瞋無定止,[A1]狂機內有道人身,逆順場中急薦取。」
ᅟᅟ==[A1] 狂【CB】,彺【嘉興】==
晚參。「諸人須明本分事好。佛祖言句不是本分事、長老說的不是本分事、諸仁尋常學的解的不是本分事。要識本分事麼?親從宣德門前過,猶向傍人問帝都。」
晚參。「燈是火、水是波,恁麼會,不較多。祇如僧問趙州道:『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是什麼道理?若道不得,燈元不是火,水決不是波。」
上堂。「十五日已前,萬騎追不回;十五日以後,千牛厭不後;正當十五日,森羅拱手,萬象咸聽。且道聽箇什麼?」喝一喝。
上堂。「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未稱好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是何言與?大覺拈得一箇古本奇方,要使描就、畫就,諸仁共見共知。古德道:『十方無壁落,四面亦無門。』淨裸裸、赤灑灑,沒可把。描也描就了、畫也畫就了,還知落處麼?若知落處,僧繇退後;不知落處,可謂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卓拄杖,下座。
晚參。「昔日龐居士道:『心如境亦如,無實亦無虛,有也不管,無亦不拘,不是聖賢,了事凡夫。』大眾!要識龐居士麼?」擿下拄杖,云:「但識取者拄杖。」
冬夜,小參。「天地之道,有陰、有陽,有消、有長。衲僧門下有一片地,無陰、無陽,無消、無長,晝坐夜眠,難背難向,寸步不離,不假思想。因甚諸仁三三兩兩?只為分明極,翻令所得遲。」
晚參。「相逢不得莽鹵,仔細抬頭,炤顧分明,臨濟大龍翻作堂前臥虎,從頭一一按過,驚得山僧舌吐。」
晚參。問:「如何是有?」師云:「雷陳。」「如何是無?」師云:「問取東橋駱道士。」「如何是不有不無?」師云:「騎牛老子出函關。」進云:「除卻三句外,請師直指。」師云:「彼自無瘡,勿傷之也。」乃云:「今晚觀世音菩薩現身鬼王,領眾受食。若喚作菩薩,卻是鬼王;若喚作鬼王,又是菩薩。喚作什麼?即得假名三十二,八十也空聲,佛是空聲、菩薩是空聲、鬼是空聲、山河大地是空聲、艸木叢林是空聲、長老是空聲、闍黎是空聲。」驀喚一僧,僧出禮拜,師打云:「切忌逐色隨聲。」
天童專使刻就青州錄回,上堂。「慈父心縣遊子切,一封書到血滴滴,回皇搵淚不能看。傳家端與時流別,卓卓孤風挽世趨,非常建立人難測。可憐求利覓名徒,怨恨滿天皆反側,骨堆平地起江南,謗言諍口如湯沸。豈有曾參果殺人?投梭三報疑難釋,昭昭慧日能消融。雌黃之口如霜雪,綿密從前斫不開,笑君枉費多般力。大眾要見綿密處麼?」呈語錄,云:「日可冷,月可熱,眾魔不能壞真說。」
晚參。「如來大師道:『無眼、耳、鼻、舌、身、意。』老子道:『器明者之目,杜智者之口,窒聽者之耳,斬巧者之手。』大小二人各成擔板見解。敢問現前諸仁:即今有眼,曾見甚麼?現今有耳,曾聽甚麼?現今有鼻,曾臭甚麼?現今有舌,曾嘗甚麼?現今有身,曾觸甚麼?現今有意,曾想甚麼?現今有口,曾說甚麼?現今有手,曾捉甚麼?於此見得,有眼、有耳、有鼻、有舌、有身、有意、有手、有口,有甚麼過?其或未然,卻被二尊者舌頭瞞卻去也。」卓拄杖,下座。
晚參。「深固幽遠,無人能到,釋迦老子話墮了也。既是無人能到,是什麼人知得深固幽遠?大覺此間不深不固、不幽不遠,卻許諸人親到,但是到者須進大覺門;既進大覺門,須入大覺室;既入大覺室,須明大覺主。阿那箇是大覺主?設有人道:『長老話墮了也。』可謂孝順重生孝順子,忤逆還遭忤逆兒。」
上堂。「從上佛祖皆以毒箭射人,中其毒者得大自在——迦葉中世尊毒箭,射空眉下雙眼;二祖中達磨毒箭,射透心肝五臟;德山中龍潭毒箭,射破千年故紙;臨濟中黃檗毒箭,射透從上百匝千重;大覺中五磊毒箭,射翻空界月輪。其餘盡是依依稀稀、彷彷彿彿,不堪為的。即今莫有堪為的者麼?」擿拄杖,云:「看箭。」
上堂。「山僧昨晚放一隻箭,射汝一群,還有毒發者麼?」良久,云:「鈍殺養由基。」
晚參。「一九二九,相逢不出手。今朝十一月二十有四日,正是一九將畢,風和日暖,不寒不熱,貧者歡欣、富者快活,惟有三老攢眉,憂心不釋,今歲臘不寒,來年人有疾。諸禪德!臘不寒,人有疾,偷心不死終須活。奉勸諸仁:不用作祖成佛,還我死灰淋過來,自然平平貼貼,安家樂業。信得及,一番受用天然別;信不及,記取它年發寒熱。」
晚參。舉:「龐居士參石頭禪師,問曰:『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頭以手掩其口,士豁然有省。一日,石頭問曰:『子見老僧以來,日用事作麼生?』士曰:『若問日用事,即無開口處。』乃呈偈曰:『日用事無別,唯吾自偶諧,頭頭非取舍,處處沒張乖。朱紫誰為號?丘山絕點埃,神通并妙用,運水及搬柴。』好諸禪德!神通妙用,運水搬柴,來朝普請東莊搬柴,一轉路上泥濘,天寒日短,早去早回,不得說長老無情、執事不婉轉。我等參禪,禪不會;覓心,心不得。摧我東行西行,肩疼腳溼,一日一日蹉跎時節。引得龐公從旁大笑,合掌啾啾唧唧,衲僧門下全無巴鼻。」喝一喝,云:「多知老翁,未許饒舌。」
晚參。「近日禪門有二種禪:一種、河魨禪,一種、蝦蟆禪。何謂河魨禪?河魨水面遊,忽然撞橋柱,橋柱本無心,河魨便納悶。何名蝦蟆禪?蝦蟆遇天雨,叫喚聲如鼓,天雨豈有心?蝦蟆叫:『何苦?何苦?』何苦一味莽鹵?納悶,納悶,自傷己命。會中莫有江南客麼?好報諸公強扎掙。」
晚參。舉:「寶公『雞鳴丑,一顆圓光明[A2]已久,內外推尋覓總無,境上施為渾大有。』」師云:「境上施為渾大有,張公帽戴李公首,認著依然眼失睛,精靈窟破無妍醜。」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晚參。「始欲不說,眾生無解脫之期;始欲說之,眾生又隨語生解。說又不得,不說又不得。菩提樹下四十九日默然思惟,肚寬腸熱,從此指柳罵槐,狼狼藉藉,心苦口甜,搖脣沸舌。」喝一喝,云:「多少人扶籬摸壁?」
晚參。舉:「溈山祐和尚方丈頌云:『溈山方丈,峭峻難上,若人蹋著,氣如樊將。』雲峰悅禪師云:『作家宗師,天然有在。』僧云:『和尚作麼生?』悅有頌示之:『翠嵒方丈,曾無遮障,衲子入來,便見和尚。』」師云:「一人向泰山頂上架梁,一人向龍宮海藏立柱。然雖如是,未稱好手。大覺亦有一頌:大覺方丈,規矩難量,鶻眼龍睛,不容顧盼。」
因湛徹乾三禪有省,上堂。問:「如何是向上一句?」師云:「今日天陰。」
問:「天上天下,惟我獨尊是如何?」師云:「雲門在你頂門上。」進云:「掀倒禪床,喝散大眾去也。」師云:「你試下手看。」進云:「今日且放過和尚。」師云:「伎倆已盡。」乃云:「參須真參,悟須實悟。有者惟憑少許古人影響,般若所知境界以為極則,大似鼠子作竊,晝伏夜行,驚驚怖怖,有甚快活?大覺門下有幾箇瞌睡貓兒,終朝瞌睡,不知不覺掉下禪床,築著鼻孔忍痛,不禁向青天白日下行走一遍,高聲叫言:『虛空有體,我今親證。』被山僧趁入水牯牛隊裏,縮尾藏頭,有朝一日露爪張牙,咬殺天下鼠子去在。」
晚參。問:「文殊是七佛之師,因甚出女子定不得?」師云:「大象不遊于兔徑。」進云:「罔明是初地菩薩,因甚出得女子定?」師云:「三家村裏老婆禪。」進云:「祇如文殊、罔明,相去多少?」師云:「一箇鼻孔兩箇圈。」
乃舉:「須菩提尊者在嵒中宴坐,諸天雨華讚歎,者曰:『空中雨華讚歎復是何人?云何讚歎?』天曰:『我是梵天,敬重尊者善說般若。』者曰:『我于般若未嘗說一字,汝云何讚歎?』天曰:『如是,尊者無說,我乃無聞。無說、無聞,是真說般若。』」師云:「大小須菩提,被梵天換卻舌頭了也,要且當時放過梵天。昨晚山僧高臥寢室,諸天半夜遍布瓊華,若道:『無說、無聞,真說般若。』雨華讚歎,直是不甘。何故?王令稍嚴,不許攙行奪市。那裏是諸天攙行奪市處?大眾!今朝好雪。」
晚參。「今日閒行山門,見一唱蓮華落者,手[A3]拍魚鼓,高聲唱云:『蓮華落,蓮華落,狀元原是元和作,一種風流出當家,柳巷華街真快樂。不求清,不棄濁,情忘簡擇無拘縛,笑傲乾坤何處家?蓮華落兮蓮華落。』山僧聞得,覺有味乎其言,乃問曰:『你有如此高才,何不做官去?』渠又唱云:『休休休,試看為官幾到頭,白屋公卿容易老,朱門將相好擔憂。我無憂,也無愁,身輕一似海天鷗,寵辱不關情自健,蓮華落裏度春秋。』山僧又向它道:『你有如此高志,何不學道去?』渠又唱云:『罷罷罷,學道易將知見縛,忙忙匝地普天人,幾箇男兒解入作?忘悟迷,絕穿鑿,眉宇擔頭空索索,總饒佛祖好修持,不如唱箇蓮華落。』山僧聞得,便欲讓院與它住,渠又唱云:『住住住,看君住院非容易,毛頭星現百千般,猜疑謗口滿天地。我無猜,不觸忌,雪裏橫眠風裏睡,長伸兩腳大天光,起來唱箇蓮華落。』山僧向前再欲與言,渠乃不顧,飄然而去。大眾!還識此人麼?大千沙界視同漚,步步毗盧頂上遊,佛祖位中留不住,倒騎驢子下楊州。然雖如是,只可與彌勒同龕,未堪與釋迦拽耙。有人簡點得出,大覺與它一鋌金。」
ᅟᅟ==[A3] 拍【CB】,抇【嘉興】==
上堂。「文殊得佛智、普賢得佛行、地藏得佛願、觀音得佛悲,者四箇漢各得佛之一體,未得佛之全體在。諸仁要見佛之全體麼?有一無位真人,在汝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便下座。
晚參。「此事如明珠在盤,不撥自轉。大眾!春生夏茂,秋收冬藏,是轉?不轉?阿汝諸仁,寒則思衣、饑則思食,從朝至暮,波波挈挈,上來下去,是轉?不轉?轉即且置,珠聻?」一僧從東過西立,師云:「專好隨人腳跟轉。」一僧出立座前,師云:「立地死漢。」一僧云:「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師云:「學語之流,一札千行。」僧禮拜,乃云:「適來燦燦光生,而今卻成泥彈。」
晚參。「俱𦙆見人豎指,大覺尋常數指,顛倒逆順數來,剛剛只得十指,數它作麼?恐後數目不明,被人東指西指。」
晚參。拈拄杖,云:「者是天童送來的拄杖子,若說是天童拄杖子,現在大覺手裏;若說是大覺拄杖子,又是天童送來。畢竟如何道得恰好去?若道得,你有拄杖子,與你拄杖子;若道不得,你無拄杖子,奪卻你拄杖子。」
晚參。「達磨西來,只覓箇不受惑的人。據山僧看來,普天匝地都是惑人,或覓心、或覓佛、或覓禪、或覓道、或覓向上向下、或覓古今公案、或覓自己。」一僧云:「總不恁麼時如何?」師云:「又一惑人來也。」便下座。
晚參。問:「如何是句?」師云:「幾乎錯答闍黎話。」「如何是句到意不到?」師云:「詩若會吟無剩語。」「如何是意到句不到?」師云:「萬語相逢一句無。」「如何是意句俱到?」師云:「季札觀樂。」「如何是意句俱不到?」師云:「伯牙斷琴。」進云:「恁麼則有句中無句也。」師云:「柳絮隨風,自西自東。」乃云:「鬧市寰中識取天子,百艸頭上薦取老僧。老僧且止,如何得鬧市寰中識天子去?昔吳郡有一鄉盲,甚[A4]狡,自言曾到京師見天子來。有人問曰:『聖上穿戴的是甚麼服色?』盲云:『頭戴金子打就的金冠,身穿金子打就的金袍,腳穿玉石雕成的玉履。』傍有一班瞎老婆聽得,遂各驚詫:『聖上真是恁般服色。』共相傳說,以為實然。適遇智者憫其愚魯,向它道:『者是瞎說,無恁麼事。』一班瞎漢反共詈其欺己。大眾!生長京師,不識天子,況吳地盲人去京師三千里外,如何得見聖上來?無怪一盲引眾盲,相傳總不真。即今要識鬧市天子麼?蕩蕩仁風扇八方,歌謠滿路知何極?」
ᅟᅟ==[A4] 狡【CB】,[彳*交]【嘉興】==
晚參。「此事如兩家做交易一般,買者急切要買、賣者斷然不賣,交易不成,歸家納悶。悶之不已,忽然想著吽家中原有,何用將錢別處尋買?此時無著歡喜處也。」下座。
佛會,上堂。「若人散亂心,入于塔廟中,一稱南無佛,皆已成佛道。于此明得,阿彌陀佛去此不遠;于此未明,此去西天路,迢迢十萬餘。」
晚參。「子不見夫逐鹿者乎?今日欄中走出一鹿,直歲打梆,普請逐鹿,有者忙忙拄撐門戶、有者努眉把斷要津、有者謹守牆垣、有者隨鹿趁逐終不得鹿,遂有揭杆持棒、架箭張弓、怒喝高呼、擎拳拍掌,其鹿驚怖,愈不能得,乃復用斷貫索、布縵天網、掘平地坑、使鉤錐智,雖暫勉強擒獲,終是跳擿不寧。山僧乃令眾人退後,任它豐艸長林,饑則與之以食、渴則飲之以水。數日,人不逐鹿、鹿亦忘人,人鹿兩忘,趁亦不去,于是喚之左則左、喚之右則右,呼之來則來、揮之去則去,乃尒馴乎其馴、善乎其善,然後知向之逐鹿者皆不可以為訓也。敢問大眾:即今院中,鹿在甚麼處?」眾無語,自云:「屋北獨宿。」便下座。
晚參。「竊金者誅,竊國者侯。臨濟大師是白拈賊盜,常住物、作人情,山僧直是氣不憤。後來古德遇盜索寶,乃曰:『僧家之寶非君所宜。』盜更誅求,遂與一喝,盜乃加刃。大眾!古德自衒其寶,宜其喪身失命者矣。若是大覺遇盜索寶,但向他道:『人人本具,箇箇不無。』且道還免得喪身失命也無?拄杖子道:『長老!強盜如何也與它說道理?』」自云:「是,是。如今禪和子總是一班不識道理的強盜。」
晚參。「天何言哉?四時行焉。地何言哉?萬物成焉。山何言哉?艸木生焉。江何言哉?龍蛇宅焉。海何言哉?寶藏興焉。予何言哉?拄杖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築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設有道:『前面說的都出典章,此話是何章句?』」乃呵呵笑云:「可謂仁者見之謂之仁、智者見之謂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
上堂。「本是淨琉璃缾,注卻一器清水,應用無不具足,無端著鹽、著醬,攪為酥酪醍醐,雖然美之至也,已失水性之自然矣。佛祖者,眾生之罪人也。」靠拄杖,下座。
晚參。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又,僧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有。』」師云:「合將五百斤鐵枷枷卻趙州驢項,押向酆都獄中,與善星、調達同受三禪天樂。因甚如此?謗斯經故,獲罪如是。」
晚參。「煮豆然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子建雖是七步成章,猶有嫌恨心在。大覺也有一偈:瓜從地上生,有甜復有苦,苦者莫怨甜,甜者不嫌苦。拄杖子道:『長老失卻拈韻了也。』」乃呵呵笑,云:「一字不肯放過,又遭上座簡點。」
上堂。問:「六戶不明時如何?」師云:「今晚三十日。」進云:「向上事又如何?」師云:「來朝是初一。」進云:「向上玄機纔撥動,百千三昧一豪端。」師云:「西天人不會唐言。」
問:「頭上安頭時如何?」師大笑。進云:「轉身一步時如何?」師喝云:「山頭雪未消。」
問:「如何是先炤後用?」師云:「張華望牛斗。」「如何是先用後炤?」師云:「雷煥入豐城。」「如何是炤用同時?」師云:「風雷閃爍。」「如何是炤用不同時?」師云:「劍入潭津。」
問:「如何是戒?」師云:「山門臥碑。」「如何是定?」師云:「堂前石凳。」「如何是慧?」師云:「東西南北,四至分明。」進云:「戒、定、慧蒙師指示,露柱懷胎意若何?」師云:「肚膨腹脹。」僧喝,師便打。乃云:「德山和尚道:『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且道:與入門便棒相去多少?臨濟大師道:『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須具三玄門,一玄門須具三要。』且道:與入門便喝所隔幾何?還明辨得麼?若明辨得,臨濟、德山一場敗缺;明辨不得,且看二大士七縱八橫去也。」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晚參。「今歲常住有十種可喜:山門清淨一可喜、僧眾安寧二可喜、執事和諧三可喜、粥足飯足四可喜、內無諍論五可喜、外絕訛言六可喜、龍象駢臻七可喜、用心不雜八可喜、檀護信向九可喜、長老病愈十可喜。適有禪和子出來道:『可喜可喜,且休提起,我等相隨,朝參暮請,參禪禪不明、學道道無影,直待求生不得、求死不得,慞慞惶惶,抑逼難忍,可懼可憂、可怖可驚。』長老聞得,不覺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因甚如此?更添一喜。」
上堂。「釋迦西撮、老胡東撮、天下老和尚南撮、大覺北撮,一齊撮來供養:一、元和,二、達磨,三、僧伽,四、宛躂丘。且道:撮箇甚麼?」良久,云:「東風。」
晚參。「此事直須英靈擔荷始得,如將一百二十斤擔子放汝肩上,汝便直下承當,一氣走一百二十里,更不回頭轉腦計較思量擔子重輕、路途長遠,目不瞚視、氣不喘息,輕輕歇下擔來不妨暢快。若是三搭四兜、如何若何,先計擔子重輕、路途遠近,自然一步也難行也。我今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A5]狂狷乎。[A6]狂者志大願高,狷者行不失守而深惡。夫不[A7]狂不狷、似是而非者,其名曰鄉原,非之無非、刺之無刺,同乎流俗、合乎汙世,居之似忠信、行之似廉潔,眾皆說之,自以為是,而不可與入佛祖之道,所謂焦芽敗種而賊害夫我法者是也。」噓一噓,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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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渴鹿趁燄,須飲趙州茶;錦鯉翻身,不食雲門餅。即今還有翻身鯉麼?」喝一喝,云:「一齊點下。」
晚參。「昔日僧問風穴禪師道:『魚隱深潭是如何?』穴云:『湯盪火燒。』諸仁!向者裏道箇出身句子看。」眾屏息,師乃云:「如無,則山僧親行此令去也。」拽拄杖,一時打散。
晚參。「古者道:『不見一法即如來,是則名為觀自在。』又有道:『不見一法是大過患。』因甚一人恁麼道,一人又恁麼道?」一僧云:「頻呼小玉元無事,祇要檀郎認得聲。」師云:「如何是聲?」僧便喝,師云:「貓聲狗氣。」僧云:「和尚不要分別。」師云:「喚你作貓,得麼?」僧無語,師云:「者畜生不識主人在。」乃云:「若向前句中會得,許你會如來禪;若向後句中會得,許你會祖師禪。山僧恁麼告報,還是註解古人邪?指示諸仁邪?別有道理邪?」良久,云:「前箭▆▆▆▆深。」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六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七
侍者元玉記錄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上堂。「大眾!兩箇五百便是一貫。更問如何?癡漢!癡漢!」便下座。
上堂。「百尺竿頭須進步,步步直須蹋實地;錦上鋪華又一重,重重春渡大河東。穆陵關出來把住,道:『早哩,早哩。今朝纔是二九中,因甚紅英落如雨?』」喝一喝,云:「山精退後,不許多語。大覺院裏尋常冬行春令,一隊英雄又豈肯隨四時而推數?」卓拄杖,下座。
說戒,上堂。「適來方丈打點幾句佛法發付諸仁,上得座來,一時忘卻了也。拄杖子!還記得麼?記不得。如意!還記得麼?記不得。侍者!還記得麼?記不得。闍黎!還記得麼?記不得。引禮!還記得麼?記不得。戒子!還記得麼?記不得。總記不得,可謂佛見、法見一時融,清淨戒珠如朗月,炤空人我是非山,金鎖玄關拘不得。」喝一喝:「是名持戒波羅密。」
晚參。「師子不咬糞豬,俊鷹不打死兔,大覺往時也有上門上戶埋兵掉鬥,山僧直是懼怕,退步讓它。何故?蓋為渠早已通身披挂了也。拄杖子道:『長老不似臨濟兒孫,未具咬豬狗手段。』」乃呵呵笑,云:「我笑臨濟太忙,終日咬豬咬狗。」
晚參。「大覺有時戴寶冠纓絡,則諸仁驚怖罵詈;不得[A1]已而著敝垢衣,則諸仁讚歎歡喜。吾聞越狗吠雪、蜀狗吠日,少所見,多所怪,見駱駝猶言馬腫背。既然如是,又爭怪得山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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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人之所棄,長老所取;長老所棄,人之所取。人之所取的是甚麼?菩提涅槃,佛法心性。長老所取的是甚麼?糞埽堆頭一文不值的骨董。骨董骨董,逢人相送,送去送來,不脫骨董。設有道:『長老放下骨董,別通箇消息來。』」乃展手,云:「骨董骨董。」
成道,上堂。問:「雪山成道,一人傳虛,拈卻葛藤,請師直指。」師云:「推倒門前大案山。」進云:「恁麼則如龍得水去也。」師云:「蛇頭未生角。」僧禮拜。乃云:「昔日世尊睹星悟道,今日大覺指出滿天星斗,令諸仁一時悟入。」拈拄杖,云:「拄杖不是星。」舉拂子,云:「拂子不是星、山門佛殿不是星、燈籠露柱不是星、山河大地不是星、艸木叢林不是星,于此悟入,依然日午打三更;于此不悟,可謂男兒各有衝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卓拄杖,下座。
上堂。拈拄杖,云:「總是一條拄杖,因甚在長老分上殺活縱橫,得大自在;諸仁分上抑抑逼逼,豪無受用?同是一箇生緣,因甚諸仁知處長老總知,長老知處諸仁不知?一般佛法無多子,兩處淆訛試斷看。」
上堂:「會中還有姓張的麼?」自云:「有。」「還有姓李的麼?」自云:「有。」拈拄杖,云:「柱杖子!你姓甚麼?」自云:「姓杜,名撰。」「你如何喚作杜撰?」自云:「被長老帶累。」「長老如何帶累你?」自云:「長老若不杜撰,如何終日與人說張說李?」乃呵呵大笑,云:「苦瓠連根苦,甜瓜徹蔕甜,為憐三尺子,卻被木頭嫌。」
晚參。問:「趙州狗子,除卻有無句,請師速道。」師云:「但向有無裏薦取。」僧頓足,師云:「是有?是無?」僧喝,師云:「何曾夢見趙州來?」
問:「生從何來?」師云:「掘地活埋。」進云:「死從何去?」師云:「勘破露柱。」進云:「不來不去時如何?」師云:「墮。」
問:「如何是西來意?」師云:「雪鋪滿地。」乃云:「愛之欲其生,惡之欲其死,自是常情。大覺此間,愛之,朝打三千、暮打八百;惡之,願它作祖、願它成佛,令渠速走它方,免見堂前搕𢶍。拄杖子道:『長老未出常情,敢問如何得出常情去?』」自云:「糊餅。」乃呵呵笑,云:「坐斷天下人舌頭,不無拄杖子。若是唱教門中,須讓長老百步。」
上堂。問:「如何是橫也布袋、豎也布袋?」師云:「老鴉。」進云:「放下布袋時如何?」師云:「雖活如死。」乃云:「夜來[A2]狂風大作,吹起紅塵萬里。一塵一佛剎,一剎一如來,一一如來各出廣長舌相,說般若波羅密門。阿那律陀終日瞌睡,被揭諦神惡發扭轉鼻孔,甚生猒惡,依舊向無人處閟目觀空,擬欲背塵合覺,合來合去,終無合殺,更要著艸鞋行腳,覓然燈、問迦葉。」喝一喝:「錯過風前彌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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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南泉斬貓,波羅揭諦;趙州頂鞋,揭諦波羅。大覺只知其生,不知其死,大眾要脫生死兩重關。」拈拄杖,云:「只向者裏道道。」擿下,云:「屍橫萬里,怎怪當年二首座?」
尹中翰至,上堂。問:「虛空體相,無欠無餘,還假修證也無?」師云:「守寒客路,豈非愚僧?」作舞云:「一拳打碎虛空去也。」師云:「邯鄲學唐步。」
問:「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法。祇如初中後善,還許學人請益也無?」師云:「打埽面前垃圾堆。」僧擬議,師喝退,乃云:「此吾故友芝仙尹公也。渠本越人,邁跡淄川,特特過訪山僧,摳衣問出世法。山僧向它道:『公昔身居鳳凰池上,當明良喜起之時,方且為龍為夔、為皋為稷,子見其榮乎?』曰:『不也。』『自後家國變遷,流離轉徙,幾不免于虎口,日奔走于鋒鏑,子見其辱乎?』曰:『不也。』『迨至新朝定鼎,起復舊臣,叔孫通興禮樂于今時,馮老子典文章于當代,子見其貴乎?』曰:『不也。』『即今山林遯志,混跡漁樵,居原憲之貧,樂顏子之樂,子見其賤乎?』曰:『不也。』『榮辱貴賤,是人生四重關捩,公既一一透過,可謂不與萬法為侶;既不與萬法為侶,則與諸塵絕對;既與諸塵絕對,則座上不見有山僧;既座上不見有山僧,則目前不見有中翰;既目前不見有中翰,則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天不是天、地不是地,一道平等,浩然大均;既一道平等,浩然大均,尚無入世法可得;既無入世法可得,安有出世法可得?到者裏用不著,君子無所爭,須是越人關弓而射之,其至爾力也,其中非爾力也。』大眾!長老何似孟夫子?」良久,喝一喝:「長老誨人不以規矩。」
晚參。拈拄杖,云:「我者拄杖只打知痛癢的。祇如知痛癢的,因甚卻要打它?」一僧云:「錦上鋪華。」師云:「喫棒不了,何不道功不浪施?」
上堂。「純鋼打就,生鐵鑄成,溈山典座費盡腕頭力,五味饡秤鎚,供養泰山石敢當,雲居土地一點無靈,引得真淨老子心憤憤、口悱悱,高聲唱言:『頭陀石被莓苔[A3]裹,擿筆峰遭薜荔纏,滿地葛藤,收拾不得。』」喝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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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頂門眼正,只知有天,不知有地;腳跟線斷,只知有地,不知有天。南泉大師道:『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計。』趙州和尚道:『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若到大覺門下,管教動[A4]彈不得。何故?蓋為識渠來處了也。設有道:『我也識得長老。』長老要問你:『你在面前識?背後識?』你若道面前識,長老立你背後;你若道背後識,長老立你面前。你若道:『大丈夫漢,何必面前背後?』阿呵呵!自是你不識長老,長老何曾面前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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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師子吼,無畏說,百獸聞之皆腦裂。埜干化作師子形,師子忽作埜干屬,大者如兄、小者如弟,如何鑒別?山僧有箇鑒別處:但令它向萬仞崖頭一一點過,果係吾家種艸,自然騰擿千峰。若是埜干之流,心膽俱碎,急急走三千里外,遇著五百生前舊魂魄,叉手相迎道:『我乃師子父,汝真師子兒。我有窟宅,與君共之;我有眷屬,與君同之。』阿呵呵!可奈何?知恩者少,負義者多。捉象全其力,捉兔母乃過,不如青白留雙眼,橫擔拄杖入煙蘿。」
上堂。問:「空劫已前一句是如何?」師云:「胡猻騎鱉背。」進云:「未悟的人,佛法還在也無?」師云:「在。」進云:「在什麼處?」師云:「立地尿出。」
問:「六根門頭放光現瑞,因甚某甲不識主人公?」師云:「牛上騎牛。」
問:「如何是向上一著?」師云:「掘地活埋。」進云:「晝參夜參,不曾見者箇漢,畢竟者箇漢是何面目?」師云:「瞎。」進云:「恁麼則當陽不昧本來人也。」師云:「杓卜聽虛聲。」
問:「如何是正見?」師云:「著你不得。」乃云:「千般說,萬般喻,祇要教君休歇去。因甚東勝神洲打鼓,西牛賀洲不聞;南贍部洲點燈,北俱盧洲暗坐?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
上堂。問:「透過龍門時如何?」師云:「點。」
問:「既生已後,諸相具足。未生已前,是何面目?」師云:「眼睛突出。」進云:「四大分散時如何?」師云:「死。」乃云:「臨濟用金剛寶劍,斬盡癡頑;楊岐將玉笛橫吹,驚天動地。鹽官打破虛空鼓,雲門臘月二十五,雖然曲調也稱奇,若到大覺門下,直令賽采不得。且道:大覺將甚麼與它賽采?㘞!只者㘞地一聲,天下人賽采不得。」
除夜,小參。問:「小盡二十九,大盡三十日,東村王老夜燒錢,還有佛法道理也無?」師云:「問取王老。」進云:「和尚因甚不答學人話?」師云:「山僧因汝顛倒。」僧喝,師云:「卻值拄杖不開封。」
問:「諸佛非我道,誰是最道者?」師云:「芻狗吠時天地合。」進云:「父母非我親,誰是最親者?」師云:「木雞啼後祖燈輝。」進云:「恁麼則唱還鄉曲調去也。」師云:「如何是還鄉曲調?」進云:「途中消息盡,遍界任橫行。」師云:「正在途中。」乃云:「今夕除夕,埽除不迭,大雪紛紛,寒風淅淅,吹得普天師吼雷鳴,妝成遍界蛟宮月室。不用露地分牛,何須打鼓弄笛。佛印祖機,天造地設,因甚子湖狗子嗥嗥不歇?咄!眼裏有屑。」
復舉:「古者道:『芻狗吠時天地合,木雞啼後祖燈輝,一年光景今宵盡,萬里更無人未歸。』」師云:「歸則歸矣,甚麼劫中離家舍來?記得賈閬仙有一篇『黃絹幼婦,外孫虀臼』,舉似大眾:『客舍并州已十霜,歸心日夜憶咸陽,無端更度桑乾水,卻望并州是故鄉。』」卓拄杖,下座。
元旦,上堂。問:「如何是新年頭佛法?」師云:「萬年松在祝融峰。」進云:「者一句落在甚麼處?」師云:「真箇不知落處那?」進云:「學人不會閒家具。」師云:「朦袋亂呈,猶嫌少在。」
問:「萬指叢叢擁法王,高陞寶座現千祥,古今有箇無私句,新歲新朝乞舉揚。」師云:「天上有星皆拱北。」進云:「恁麼則知歸有地去也。」師云:「如何是你知歸句子?」進云:「人間無水不朝東。」師云:「鸚鵡能言爭似鳳?」
問:「舊日葛藤除已盡,斬新條令請師宣。」師云:「但願東風齊著力,一時吹入我門來。」僧禮拜,乃云:「今日元日現前,大眾還識元字義麼?大哉乾元,萬物資始,天之用也;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地之用也。與天地合其德者,惟聖人乎?聖人體元,百執調元。所以道:『君王了了,將帥惺惺,一回得勝,萬國咸寧。』寧後如何?橫按莫邪全正令,太平寰宇斬癡頑。」卓拄杖,下座。
春朝,上堂。問:「纔過歲朝,又逢春節。作麼生是慶春一句?」師云:「大地撮來無硬土。」進云:「還是神通妙用?法爾如然?」師云:「神通妙用,法爾如然。」進云:「因甚學人恁麼道,和尚也恁麼道?」師云:「拈尾作頭,有何不可?」進云:「學人拈頭作尾時如何?」師云:「顛倒眾生。」進云:「且莫厭良為賤。」師云:「還我話頭來。」僧擬議,師便打。
問:「不問新奇特,不打舊葛藤,請師直捷道。」師云:「春寒嶚峭。」進云:「蒙師指出當陽句,親到長安幾箇知?」師云:「道,道。」進云:「說破不值半文錢。」師云:「坐斷舌頭。」乃云:「春歸也,大地撮來無硬土,柳眼未舒欲舒,桃脣欲吐未吐,黃鶯轉舌立枝頭,粉蜨伸腰學細舞。有一箇正衣冠尊瞻視的老先生向山僧道:『齊一變,至于魯。』」乃呵呵大笑,云:「笑箇甚麼?我笑尼山孔聖人,也似西天說梵語。」
上堂。問:「截斷黃河水倒流,中興濟北有來由,提綱獨振寰中久,海屋添籌更若何?」師云:「南山春色十分新。」進云:「恁麼則家家同慶去也。」師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進云:「設遇跛足阿師,和尚如何相見?」師云:「山僧性命在你手裏。」僧擬議,師打云:「令行依舊屬山僧。」
問:「諸佛出世,壽等虛空。未入母胎,壽算多少?」師云:「彭鏗不為長,顏氏不為夭。」進云:「只如諸佛與和尚,還有同別也無?」師云:「山僧從來不識佛。」進云:「設遇三十二相、八十種好時如何?」師云:「偏是闍黎見得親。」僧禮拜云:「也不得埋沒學人。」師喝云:「忘前失後漢。」
問:「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無壽者相,敢問和尚即今甲子多少?」師云:「七十三,八十四。」進云:「恁麼則無壽者相也。」師云:「向道蘇州有,山東卻也同。」乃云:「今朝正月初五,自笑虛生浪死,有煩四眾慶生,只可喫茶喫果。若有問:『長老生從何來?』直得渾身怕怖。更問:『死從何去?』愈覺寒毛卓豎。設若道:『長老既是大善知識,因甚怕說生死?』不是長老怕說,怕汝諸人依樣畫虎。」
晚參。舉:「世尊因文殊、普賢起佛見法見,被世尊威神攝向二鐵圍山。白雲端和尚道:『世尊無大人相,承天則不然。若有向承天者裏起佛見法見,不敢動著。何故如此?但得雪消去,自然春到來。』五祖演和尚道:『白雲則具大慈悲。』遂拍手,云:『曼殊室利、普賢大士,不審不審,今後更敢也無?』自云:『一度被蛇傷,怕見斷井索。』」師云:「世尊無大人相,白雲不敢動著;演祖隨情摟搜,猶欠末後一著。若有向大覺門下起佛見法見,令它東方來者東方坐、南方來者南方坐,香華燈燭四事供養。因甚如此?不見道:齊之以禮。」
送化士。上堂:「發心須勇猛,立志貴堅確。昨夜普化攃風攃顛向山僧道:『某甲打梆搖鈴去也。』山僧道:『已近元宵,何不且過燈節?』渠憤然道:『長老說甚元宵燈節?撩起便行,已遲八刻。』大眾!俊哉衲子,人人勇猛如斯,箇箇堅確如此,敢保無事不辦。因而贈之以偈:肉案拾得摩尼珍,樓頭撞著好菩薩,橫擔布袋入長安,一似明州憨抹躂,有放收善斟酌跨,鶴歸來錦上蹋。」
晚參。「昨夜虛空向山僧道:『求和尚與某甲安箇鼻孔,向後好向人前出氣。』被山僧驀頭一棒,打得粉碎。緩緩收拾起來,向山僧作禮道:『謝和尚與安鼻孔。』大眾!虛空安鼻孔,今古罕聞,傳到諸方,豈不大笑?諸方笑即且置,現前諸仁還信得及麼?信得及,犀因翫月紋生角;信不及,象被雷驚華入牙。祇如諸方笑又如何?一任諸方口笑歪,不識虛空安鼻孔。」
晚參。舉:「古德道:『吾早年來積學問,亦曾討疏尋經論,分別名相不知休,入海算沙徒自困,卻被如來苦呵責,數它珍寶有何益?』」師云:「數它珍寶有何益?不如珍重便休歇,家家屋裏販楊州,七珍八寶用不竭。」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佛祖盡是懵懂漢,遞代相承亂易亂,大覺有箇方便門,諸人當斷直須斷。」擿拄杖,云:「看看。」下座。
晚參。「彼我無差,色心不二。」拈拄杖,云:「喚作拄杖,拔舌有分;不喚作拄杖,入地獄如箭。還道得麼?直饒道得,也與三十。」
施主請上堂。問:「諸上善人,請師陞座。如何是教外別傳一句?」師云:「三德六味,供佛及僧。」進云:「錦上添華去也。」師云:「莫亂道。」
問:「學人拈出虛空體,請和尚與安鼻孔。」師云:「少刻隨眾得飯喫。」進云:「一飽忘百饑也。」師云:「樂則同歡。」
問:「推倒須彌山,蹋翻四大海時如何?」師云:「趁出山門外。」進云:「佛祖位中留不住,從教遍界任橫行。」師云:「因甚出不得山僧手裏?」僧擬議,師便打,乃云:「凡夫具足聖人法,聖人具足凡夫法。」豎拂子,云:「凡聖同時入此宗,大施門開無壅塞。佛法無多子,只要信得及。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根。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汝等欲求出離,但信自己是佛。佛是眾生為、眾生是佛作,於此信得及去,變大地作黃金、攪長河為酥酪。供養無心道人、供養百千諸佛,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既然如是,我不輕于汝等,汝等皆當作佛。」
燈夜,小參。「天上月,人間燈,光光相炤,無雜無分。燈聯月,月聯燈,燈月交聯,無二無別。三世如來影裏行,百千菩薩光中入。虎咬大蟲,全提時節,卻怪穆天子騎馬走不歇。說道東京燈火盛西京,江南風月勝江北,行盡四大部洲,走遍南天北極,到底人間只一燈,何曾天上有雙月?因甚北地春寒,江南秋熱?」喝一喝:「箇中消息,無人能識。」
上堂。問:「海眾臨筵,側聆師誨。如何是燈節一句?」師云:「騰輝遍大千。」進云:「我見燈明佛,本光瑞如此。」師云:「如何是本光?」僧指燈,師云:「瞎。」進云:「爍破乾坤。」師云:「還見山僧麼?」僧喝,師云:「不得禮拜。」僧作禮,師云:「眼私鹽漢。」乃云:「天上月圓,人間月半。若道是月半,則違卻天上;道是月圓,則違卻人間。道得平等句子,許你天上人間;若道不得,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
請監寺、知藏、典座、侍者上堂。「捋拳來打我,有意氣時添意氣;鬥劣不伏輸,不風流處也風流。瞌睡虎咬碎摩尼珠,水牯牛拓出鐵酸餡。唱拍相隨,象龍蹴蹋,千古嘉聲,叢林標格。」卓拄杖,下座。
晚參。「千人排門,不如一人拔關,何處討者一人來?僧問趙州:『和尚!如何是趙州?』州云:『東門,西門,南門,北門。』趙州指出四座門,門門有路透長安,只是千人萬人,無一人出得趙州門。汾陽和尚道:『汾陽門下有西河,師子當門據坐,但有來者,即便咬殺。作何方便,入得汾陽門,得見汾陽人?』汾陽師子太殺威獰,直令前不搆村、後不迭店,無怪千人萬人,無一人入得汾陽門。汾陽門入不得、趙州門出不得,兩重關,齊拈出,千人萬人不敢拔。一人拔,臨濟何曾解白拈?天下人遭馬駒蹋。」喝一喝。
晚參。「芭蕉聞雷開,葵華隨日轉,是有情?是無情?枯桑知天風,海水知天寒,是有意?是無意?者裏見得,山僧有口挂壁。若是思而知、學而解,總是鬼家活計。大眾!要見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麼?香嚴竹子古今青,靈雲桃華紅似錦。快與快與,百艸頭上薦取老僧,鬧市寰中識取天子。」喝一喝。
晚參。「把住也在我、放行也在我,我為法王,於法自在。有時在人不在法、有時在法不在人,有時拈頭作尾、有時拈尾作頭,還有與大覺同生同死者麼?」良久,云:「緣木求魚。」
解冬,晚參。「地擎山,石含玉,飽憨憨,道不足。者山望見那山高,溫煖卻勝冷拘束。解開布袋頭,一任走南北,艸鞋費盡不知休,那得皮寬大樹宿?更堪憂,虀瓮毒,撞著華亭老錦麟,咬得赤梢苦痛哭。無舌人,再叮屬,勸君具眼好參方,起倒莫隨人碌碌。」
上堂。問:「九旬已滿,聖制告圓,人人似虎靠山,箇箇如龍得水。如何是解結同時句?」師云:「快馬一鞭。」進云:「今古應無墜,分明在目前。」師打,云:「鈍鳥莫棲蘆。」
問:「如何是法眼?」師云:「山僧不及闍黎。」「如何是肉眼?」師云:「闍黎不及山僧。」「如何是正眼?」師云:「山僧、闍黎,總在者裏。」進云:「恁麼則三世諸佛、歷代祖師,無二無別去也。」師打,云:「擉瞎汝眼。」進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更風流。」師云:「盲人摸象。」
問:「生從何來?死從何去?」師云:「猛虎當路踞。」
問:「艸鞋似虎、拄杖如龍時如何?」師云:「看你走向什麼處去?」僧禮拜,師云:「蝦跳不出斗。」乃云:「虛空為關,須彌為鎖,透得過者是上大人,透不過者小生而已。吾聞牛山之下有種瓜郎,種得一瓜長丈二,說是金牛洞口鎖鑰匙,至今拋攃煙雨裏,拾得者富比侯王,汝等何必它鄉作窮子?可知禮不信,但聞丘乙己。」喝一喝。
送天童專使,上堂。「此去明州三千里,路途遙遠,各各珍重,早去早回,山僧更不再屬。見老和尚,拜問起居萬福,安樂行否?眾生易度否?少病少惱否?近聞海上有警,干戈中立太平基,自是和尚尋常手腳,不煩再問。此間山東地面遺下的不了公案,不肖弟子未能了卻,終日拄拄撐撐,門戶未曾倒塌,鹽醬雖不豐富,到也恰恰彀用。盡此身心,報德酬恩,不煩挂念。其餘若見石大兄、李二弟、張三哥,一一問訊尊候起居,各埽門前雪。鼇山店裏鱉鼻蛇,口噴毒霧,一度被蛇傷,怕見斷井索。諦當靈雲,敢保未徹。山東地面,無一些子,土儀相送,無錢難做好兒郎,空疏莫怪。一往的言語助辭,焉哉乎也已是末後句子,不可更提起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的道理。好曲不重唱,彼此出家兒,放教肚皮大事忙,不及艸書,某甲悚惶再拜。」
晚參。「臨濟打黃檗不得,道:『當仁不讓。』興化擯維那不得,道:『養子之緣。』還見古人麼?若見,子孝父慈;不見,以怨報德。」
晚參。「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且道:還有佛法道理也無?」良久,云:「勇施菩薩。」
上堂。「許久不說法,口邊生白醭,雙眼盡[目*麻]眯,兩腳成躑躅,勉強上禪床,欲笑反成哭。哭箇甚麼?九年面壁人,好意翻成毒。」
上堂。問:「鼓聲纔罷,四眾雲臻。如何是大覺境?」師云:「塞瞎汝眼。」「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坐斷汝舌。」「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不惟眼瞎。」「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且又耳聾。」「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魚遊釜中。」「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死蛇活弄。」乃云:「清明前,寒食後,土饅頭下哭哀哀,松柏林梢紙翼翼。鞦韆架上紅粉爭妍,芳艸渡頭錦衣鬥富。須菩提尊者嵒中宴坐,天眼遙觀,合掌歎曰:『若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如來。』山僧向它道:『尊者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何也?試看昨宵風雨後,馬蹄何處避殘紅?」
上堂。「佛敕波離尊者開清淨法門,雖有惡人,齋戒沐浴,盡可以入此門;慶喜尊者開智慧法門,敏而好學,不恥下問,盡可以入此門。惟有金色頭陀行吟微笑,獨上高臺。吟箇甚麼?門門有路透長安,休撚華枝客舍看,杜宇聲中春去了,思君倚遍玉欄杆。」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上堂。「千尺絲綸直下垂,一波纔動萬波隨。」拈拄杖,云:「一波動也。」卓一下,云:「萬波隨也。還有錦鱗衝浪者麼?」良久,云:「秦水無魚。」
晚參。「之子何遑遑?卜居須自審,南方瘴癘多,北地風霜甚,荒陬不可居,毒川難可飲,魂兮歸去來,食我家園黮。」師云:「寒山菩薩,美則美矣,善則未善。大覺則不然,喫官酒,臥官街,當處死,當處埋。」卓拄杖,下座。
說戒,上堂。「盡大地總是窮子,無由自致身于青雲之上。有大智者被之以無價之衣、飲之以無上之味,卻乃慞惶驚怖,背馳遠方,不得已而告之曰:『身無毛羽,不可嬴而無衣。腹豈匏瓜?焉能繫而不食?』由是,應量與器,相體裁衣。得地者恩大難酬、得名者暖衣飽食,善來菩薩,仔細辨別。」喝一喝。
佛誕,上堂。「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雲門大師道:『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師云:「世尊可謂龍袖拂開全體現,雲門真乃象王行處絕狐蹤。然雖如是,二俱不了。還有簡點得麼?」顧視左右,云:「丈夫氣宇如王,肯受囊藏被蓋。」
結夏,小參。「釋迦老子于二千年前作得一夢,夢于是日率比丘眾,據菩薩乘,修寂滅行,性相平等,身心安樂。東土比丘準此規繩,每于是日同作此夢。山僧誠恐現前諸仁夢中作夢無有了期,特借雪峰鼻孔為諸人喚醒一上。」拈拄杖,云:「南山有條鱉鼻蛇,汝等夢中切須炤看。」擿拄杖,喝一喝,下座。
上堂。問:「安居結夏,選佛場開,大眾之中還有不受簡選也無?」師云:「只你一箇。」進云:「恁麼則學人不入眾數去也。」師云:「你向什麼處安身立命?」僧喝,師云:「叫苦作麼?」進云:「轉見不堪。」師云:「款出囚口。」乃云:「昨日提綱,今朝揭領。敢問透網金鱗以何為食?」良久,云:「看君不是金牙作,爭解彎弓射尉遲?」卓拄杖,下座。
晚參。問:「枯木逢春是如何?」師云:「汝運何遲?」進云:「樹倒藤枯是如何?」師云:「汝命何促?」乃云:「四月三十日,打鼓為君說,不用別思量,來朝五月一。」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七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八
侍者一誠記錄
住青州大覺禪院語錄
上堂。「堪笑祖師巧成拙,古往今來難分雪,迦葉眼裏著空華,百丈鴨子穿卻鼻。阿呵呵!天下衲僧跳不出。」
割麥,晚參。「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是甚麼時節?今朝五月初七日,高隴蠶麥盡成實,普天大地沒饑人,喫了共念波羅蜜。」拈拄杖,云:「拄杖子道:『長老未得到口在。』」乃呵呵笑,云:「要到口,須出手。」
上堂。舉:「鹽官令僧看見性法門,聞大溈亦爾,密遣二僧往探之。既至,座下凡百提唱俱不識,乃生慢意。一日,會小釋迦,曰:『你莫麤心。』小釋迦遂作一圓相,以手捧向前,二僧又不識,小釋迦云:『你莫麤心。』遂起去。」師云:「二僧麤心,不識小釋迦三昧。大覺門下莫有識得者麼?」良久,云:「雖是小過,令人大怒。」卓拄杖,下座。
上堂。「說得一丈,不如行得一尺。敢問現前諸人還曾進得大覺門裏也未?」良久,云:「此到濟南三百五。」
上堂。「大覺無禪到你參,無道到你學,只是拈出歸宗斬的、疏山弄的放汝面前,汝但依樣描畫,畫來畫去,忽然畫就,方知自悔。既是畫就,又悔箇甚麼?添足了也。」卓拄杖,下座。
曬藏經,上堂。「今日如來打開寶藏,普施大地眾生,一切眾生自謂各得奇珍異寶。及至前來呈似山僧,山僧向它道:『諸仁只得其子,未得其母。』何也?未曾勘破缽羅孃。」
上堂。「昨在山中,雲影悠悠,谿聲聒聒,鳥語喃喃,松風瑟瑟。今日回院,殿閣重重,僧徒濟濟,鐘鼓沉沉,香煙縷縷。且道:山中是?院中是?是不是,難指註,須信壺中別有天,堪笑十人九錯路。恁般說話,你也沒量罪過、我也沒量罪過。」卓拄杖,下座。
追嚴,請上堂。問:「茫茫匝地覓空華,愛浪波中認作家,不見本生真面目,都盧總是眼中沙。祇如色心眼識盡情空卻,還與本生面目相稱也無?」師云:「正隔須彌在。」進云:「蹋倒須彌時如何?」師云:「茫茫匝地覓空華。」進云:「祇如亡靈向什麼處安身立命?」師云:「今日梵慧請山僧上堂。」進云:「恁麼則死生平等也。」師云:「都盧總是眼中沙。」
問:「庭前柏子西來意,石上青松古佛心。祖意佛心即不問,薦嚴一句是如何?」師云:「三伏炎炎一片雪。」進云:「大地普滋沾法雨,知恩須是報恩人。」師云:「如何是你知恩的句子?」僧禮拜云:「大眾證明。」師云:「寒山撫掌叫蒼天。」乃云:「如母憶子,病裏雙眉不展施;如子憶母,哀哀腸斷淚如雨。母慈子孝世所珍,誰信重重立關鎖?關鎖牢,子背母,愛河枯竭死生乾,佛亦不忻魔不惱。好好好,淨穢二邦俱靠倒,突出當陽面目真,三伏日輪正杲杲。」卓拄杖,下座。
晚參。七月十四日,常住設斛食上,師念真言。「大地饑虛絕,是甚麼真言?」遂作振鈴勢,云:「以此振鈴功德。」良久,云:「作法尚生,忘卻下文了也。」拈拄杖,云:「拄杖子!救急,救急。」乃呵呵笑,云:「有了,有了,欲救世間苦,念彼觀音力。」
中元,供水陸,上堂。問:「清風明月西來意,寒暑交遷古佛心。祖意佛心即且置,應時及節事如何?」師云:「中元定是七月半。」進云:「修齋建會,拔濟幽冥,祇如六道眾生還有拯濟分也無?」師云:「夜來設斛食,一分少不得。」進云:「謝師供養。」師云:「滄海有枯日,人心無滿時。」
問:「第一句薦得,佛祖為師;第二句薦得,人天為師;第三句薦得,自救不了。請問和尚:如何是第一句?」師拈拄杖,云:「者棕竹杖出自溫州。」「如何是第二句?」師云:「今日在山僧手裏。」「如何是第三句?」師打,云:「逐狗趁豬,全賴渠力。」進云:「看取棚頭弄傀儡,抽牽元是裏頭人。」師云:「那箇是裏頭人?」僧喝,師云:「只知弄傀儡,未識裏頭人。」乃云:「我觀三千大千世界,無有芥子許不是菩薩舍身命處。汝等諸人咳吐吐破菩薩面門、動步蹋碎菩薩頂蓋、乃至坐臥菩薩身為床榻,恁麼告報也是祭鬼神茶飯,還有知慚識媿者麼?吽吽!滄海有枯日,人心無滿時。」卓拄杖,下座。
解夏,小參。「秋風涼,秋夜長,未歸客,思故鄉。思則不無,故鄉在甚麼處?動步則十萬八千。」復云:「諸方貴圖門庭熱鬧,每到解夏、解冬,抬出冬瓜印子,將半青半黃、不死不活的禪和打上幾箇,說是傳佛心印。大覺此間住持四載,參隨五百,會中盡是真心辦道之士,不無透網金鱗,只是未肯放行,待渠瓜甜蔕落、果熟香飄,成一株大樹,蔭覆天下人去。若信得及,放下腰包,說甚三冬四夏?信不及,一任疾走諸方,領取冬瓜印子。再作一偈以壯行程:金襴今已遍諸方,雞足空將眼白光,大覺打開門八字,鳳麟一任往南翔。」復呵呵笑,云:「果係鳳麟,安肯南翔?」卓拄杖,下座。
上堂。問:「寒來暑往即不問,打開布袋事如何?」師云:「一任東西南北。」進云:「恁麼則隨緣飲啄去也。」師云:「尾巴因甚過不得窗櫺?」進云:「躍翻大地絕消息,放收何處不風流?」師云:「且炤顧頭尾。」
問:「金風滿院,龍象交參,解結同時,請師一句。」師云:「白雲橫谷口。」進云:「與麼則眼界虛明空碧落。」師云:「歸鳥已迷巢。」進云:「蹋翻鳥道不留影,好看平步上青霄。」師云:「謹防著跌。」
問:「如何是情與無情同時音吼?」師云:「樹頭縣明月,蟬侶喿高秋。」乃云:「一夏不說法,本來無法說,聖制既告圓,勉強出丈室。曲彔既已登,依舊胡淈𣸩,箇樣醜阿師,也要稱知識。醜則不無,三十年後自應有人昭雪。雪箇甚麼?真不掩偽,曲不藏直。」卓拄杖,下座。
上堂。問:「穩坐中堂即不問,艸鞋緊捎時如何?」師云:「走殺闍黎。」進云:「如是,則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師云:「那裏是你歇足處?」進云:「處處總成華藏界,腳頭何處不毗盧?」師云:「病眼見空華。」乃云:「山路開,木樨吐,吾[A1]毋隱乎爾?山谷鼻孔沒半邊,騎驢驀過諸人眼睛裏,不覺不知橫覷直捕,可謂東土衲僧不及西天外道,吾門釋種翻遜儒者家風。」
ᅟᅟ==[A1] 毋【CB】,[母-(、/、)+〡]【嘉興】==
中秋,上堂。「人間只一僧,天上無雙月,揭露已分明,重言不當喫。」卓拄杖,下座。
晚參。「大道無言,只在目前。風鳴墜葉,[A2]雁叫霜天。恁麼會得,十萬八千。」
ᅟᅟ==[A2] 雁【CB】,㕍【嘉興】==
晚參。「今晚有百千菩薩騎驢走入釋迦眼睛裏,禮拜焚香,作大佛事。諸人還見麼?若見,釋迦眼何在?不見,諸人眼何在?」喝一喝,下座。
晚參。「大覺開爐了也,若喚作爐,即燒殺你;不喚作爐,即凍殺你。燒殺、凍殺,如何合殺?透過兩重,更與一蹋。」
上堂。問:「鈍鋼打就,生鐵鑄成,今日開爐,何須特地?」師云:「闍黎鈍置山僧。」進云:「設遇紅爐迸出金彈子,簉破諸人鐵面門,又作麼生?」師云:「山僧鈍置闍黎。」進云:「因甚如此?」師云:「山僧、闍黎,二俱失利。」
悅眾問:「鼓鐘纔罷,萬指臨筵,結制開爐,請師指示。」師云:「好生打引磬。」進云:「平帖帖地,去時如何?」師云:「你正鬧在。」進云:「還許學人進步也無?」師云:「平帖帖地去。」進云:「百年三萬六千朝,反復原來是者漢。」師云:「念言語漢,有甚了期?」
問:「打破禪關句句通,翻南作北換西東,古人舊案都勾卻,結解同時事若何?」師云:「汝是山西人,不識山西話。」進云:「結從何處結?」師云:「山僧不識汝語。」進云:「恁麼則結解無處所也。」師云:「汝不識山僧語。」乃云:「往日諸仁鈍置大覺,今朝大覺鈍置諸仁。何以遞相鈍置?只因路見不平。還有不受鈍置者麼?也好與三十拄杖。」
晚參。「昨日遊山,有禪者問曰:『學人見山是山、見水是水時如何?』山僧道:『好。』又問:『學人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時如何?』山僧道:『好。』又問:『恁麼也好、不恁麼也好,恁麼不恁麼時如何?』山僧道:『好好。』只者四箇好,天下衲僧何處討?有處討,好事不瞞人;無處討,重重好事增煩惱。」喝一喝,下座。
上堂。「有拔山舉鼎之力,到者裏使不著;有七擒七縱之謀,到者裏用不著。既然智勇俱困,直須別作生涯,若只株守窮途,空憐目有重瞳子,孤負當年出艸廬。」卓拄杖,下座。
上堂。「高不在山,深不在海,遠只目前,近隔千里。參。」
晚參。僧問:「某甲無病,正好參禪。」師云:「參禪也是病。」進云:「恁麼則不參也。」師云:「不參禪也是病。」僧無語。乃問眾云:「參禪也是病、不參禪也是病,參與不參總是病,如何免得者病去?」眾無語。乃云:「俊鶻穿雲,困魚止濼。」
晚參。問:「久聞臨濟金剛劍,今日當陽試借看。」師云:「朔風吹汝髑髏寒。」
問:「大悲菩薩千手眼,那箇是正眼?」師云:「冬月火燒山。」
問:「如何是佛?」師云:「霜月娟娟炤碧空。」「如何是法?」師云:「一部十七史,從何處說起?」「如何是僧?」師大笑。進云:「何哂之有?」師云:「笑你是箇俗漢。」乃云:「冬日閒房靜坐無事,欲作山頌當陽舉似,萬想千思竟無一字,適聞鼓聲又出造次,將錯就錯免相鈍置。大眾!如是告報,且道:是山頌邪?不是山頌邪?」喝一喝,云:「三尺浪高魚化龍,癡人猶戽夜塘水。」
因丁氏爭地,晚參。問眾云:「自己祖翁地,拋撇久荒棄,無事上山門,炒鬧爭閒氣。諸人向者裏下一轉語看。」湛維那云:「不因一事,不長一智。」師不肯,乃自代云:「人貧智短。」又云:「爭之不足,讓之有餘。」
晚參。「錘錘歇歇,鋼變成鐵,再入紅爐,為你雪屈。有志衲子,盡力打拍,九轉丹成,抽胎換骨,山僧賺汝,定招拔舌。」
上堂。「諸方參得的到,大覺用不著;大覺參得的到,諸方合不著。何故?蓋為買賣不當行。祇如諸方參得的,大覺用不著,則故是大覺參得的,因甚諸方也合不著?不見葉公好畫龍,真龍突出卻驚怖?」
晚參。「一東二冬,三江四支,海天欲雪,正好吟詩。設有道:『長老說佛法不是?』咄!俗氣也不知。」
上堂。「往時門風壁立,近日哆哆和和,全無禪道佛法,終朝信口哩囉。因甚如此?年老成魔。」
至節,上堂。問:「今日冬至,未審日長多少?」師云:「一線。」進云:「法長多少?」師云:「一線。」進云:「既然佛法現前,因甚有明與不明?」師云:「是你眼華。」進云:「如是,則杲日當空無所蔽,新羅城裏打三更。」師云:「揭卻髑髏鬼眼睛。」
問:「打鼓陞堂即不問,陰消陽長事如何?」師云:「魯史舊書雲。」
問:「龍象雖多,那箇具正眼?」師云:「水母覓蝦。」乃云:「今朝冬至節,陰陽消長不須說,洞山果子一筵,掇退不與人喫。」拈拄杖,云:「大覺有一枚果子,上拄天、下拄地,嘗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莫怪空疏,端的端的。」卓拄杖,下座。
因雪上堂。「滿空盡攃雪珍珠,粲粲霞光映碧虛,貧子依然寒徹骨,向人哀告一錢無。」卓拄杖,下座。
晚參。「昔日趙州和尚道:『「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大小者老漢,小家子禪。大覺此間,真佛、金佛、泥佛、木佛、長佛、短佛、俗佛、惡佛盡皆延接。因甚如此?大海若不納,百川應倒流。」
說戒,上堂。「自從盧老收歸後,須信人人自有之。既是人人自有,又用山僧傳持作麼?不因漁父引,爭得見波濤?」復云:「不因漁父引,爭得見波濤?三世諸佛向缽盂中走馬,百千菩薩向袈裟上𨁝跳。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不生法相;其或未然,執法修行如牛拽磨。」
晚參。「大覺堂中有五禁:一、不許進前退後;一、不許左顧右盼;一、不許中間立地;一、不許架箭張弓;一、不許古廟香爐。一種若犯,打折驢腰;五種全超,且居門外。既是五種全超,因甚且居門外?」一僧云:「寒灰發燄,枯木重榮。」師云:「打折驢腰。」一僧云:「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師云:「且居門外。」乃起身,云:「須知遠煙浪,別有好商量。」
上堂。「壽光劉勝泉領眾善信設齋供眾,虔請山僧說法,山僧尚未啟口,釋迦老子向缽盂中探頭高聲唱言:『落七落八。』乃呵呵大笑,被山僧一笑,滿面慚惶,蹜頭而退。會中還有解者一笑者麼?若解笑,樂則同歡;不解笑,虛消信施。」卓拄杖,下座。
成道,在然請上堂。問:「今朝臘月八,叢林慶悉達。慶即且止,且道世尊未悟時如何?」師云:「只是世尊。」進云:「悟後如何?」師云:「不可有二世尊。」進云:「如是,則一切眾生箇箇成佛,因甚學人不得成佛?」師云:「放下肩頭一片板。」進云:「出格丈夫,無可、不可。」師云:「夢裏說楊州。」
問:「明星睹處道初成,大地眾生識眼睛,眾生識眼即且置,世尊成佛,是法身邪?報身邪?化身邪?」師云:「萊州府有法師在。」進云:「長安路遠人難識,今日當陽問作家。」師云:「山僧卻不作家。」進云:「恁麼則冷煖自知去也。」師云:「如何是你自知的道理?」進云:「拗折洞山銖兩稱,從今不認定盤星。」師云:「緇素要分明。」僧擬進語,師喝退,乃拈拄杖,云:「在天同天、在人同人,湛然常住,歷劫恆新,因甚釋迦老子被黑豆換卻眼睛?若知落處,天上有星皆拱北;不知落處,少刻有齋,你也隨例得飯喫。」卓拄杖,下座。
晚參。「終日婆娑,佛法荒疏,要說兩句,連搓至搓,搓箇甚麼泥彈子?」
晚參。「諸方有五味禪,甜酸辛苦鹹,咬著甜者便說佛法是甜味、咬著酸者便說佛法是酸味、咬著辛者便說佛法是辛味、咬著苦者便說佛法是苦味、咬著鹹者便說佛法是鹹味。大覺此間一味也無,只有一筵澹話供養諸人。設有禪和子出來道:『不必。』山僧當設饡飯而供養之。」
上堂。「開口成雙橛,無言落二三。畢竟如何即是?手執夜明符,幾箇知天曉?」
上堂。「有一句子,未開口前早向諸人道破了也。且道是那一句?當戶遠山青又青。」
上堂。「阿難似世尊、有若似孔子,趙昌畫華、葉公畫龍,皆取其相似者而[A3]已。似則固似,是則未是,況此門中求箇是處早已不是了也,況欲取其相似?山僧恁麼告報,還有直下知歸者麼?吽吽!夜來何處火?燒出古人墳。」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上堂。「世尊拈華,迦葉微笑;馬祖上堂,百丈卷席。且道:是同?是別?同不同、別不別,彈盡胡笳十八拍,知音知後更誰知?李陵空望[A4]雁門泣。」喝一喝,下座。
ᅟᅟ==[A4] 雁【CB】,㕍【嘉興】==
除夕,小參。「昔日北賢烹露地白牛與大眾分歲,牽引爭皮奪角,炒鬧盈庭。大覺從不見有歲之可分,也無白牛可宰,一眾肅肅雍雍,殿堂香燭紅滿,清茶澹飯度良宵,免致葛藤招賊款。然雖如是,更把『除夕』二字與大眾分疏一上。除者,去故納新之謂也。普勸大眾:除人、除我,除是、除非,除得、除失,除妄、除真,除山河大地、除艸木叢林,除日月星辰、除色空明暗,乃至眼、耳、鼻、舌、身、意盡情除卻,是為去故。祇如納新一句又作麼生?來日便是大年朝,不妨一一從頭起。」
上堂。「己亥正月初一,大眾起居萬福,更有一事重宣:長老年登四十。用宣作麼?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卓拄杖,下座。
師誕日,上堂。「生從何來?山僧覓箇來處了不可得。死從何去?山僧覓箇去處了不可得。既兩不可得,無生亦無死。既無生亦無死,彌勒是吾孫、釋迦是我子。」拈拄杖,云:「拄杖子道:『父少而子老,舉世所不信。』阿呵呵!從古如斯,為之奈何?兩字牢關擊不破,空令歲月日蹉跎。」
立春,上堂。問:「春到人間事一家,寒嵒枯木遍生芽,若人會得長春景,鐵樹橫開朵朵華。如何是長春景?」師云:「莫眼華。」「如何是萌芽生?」師云:「看腳下。」「如何是放華時?」師云:「二月三月。」「如何是歸根葉落?」師云:「八月九月。」乃云:「去歲立春近年朝,今歲立春近燈節,年朝、燈節一般春,幾多不識真端的?作麼生是真端的?前三三與後三三。」
上堂。「春日風和日暖,士女尋芳結伴,山前山後塵飛,鬥艸拈華遍滿,驚起雲洞希夷先生欠身唱言:『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華落知多少?』被巡海夜叉聞得,高聲喝云:『你者老子得恁麼頑賴。』拈起手中拮撩棒,驀頭一下。走入禪堂東單打坐,依舊瞌瞌睡睡,呼喚不醒。因甚如此?熟處難忘。」
燈夜,小參。「如暗得燈,如貧得寶,趙州和尚道:『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且道:者老子舌長多少?十成好箇金剛鑽,攤向街頭不遇人。」
解冬,晚參。「大家相聚喫莖虀,若喚作一莖虀,入地獄如箭射。大小古人,小家子禪。大覺九十日內有粥有飯,任汝飽餐;有舖有單,任汝眠坐。從不曾問著盧陵米價,也不曾提起青州布衫。來朝解制,東去西去,還知大覺為人處麼?海闊從魚躍,天空任鳥飛。」
上堂。問:「和尚無一法示人,諸人無一法可受。今朝解制,如何是臨行一句?」師云:「築破指頭不出嶺,令人千古憶玄沙。」進云:「恁麼則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師云:「腳跟下事作麼生?」進云:「推倒面前案山子,出頭天外看風煙。」師云:「客寮師子雪粧成。」乃云:「嘗憶江南杜鵑子,春山無限好,猶道不如歸。擬何歸?釋迦老子在柳眼裏,張頭探腦;靈雲賊禿在桃脣上,瞚目揚眉;慧超在谿聲裏,轉身吐氣;香嵒在竹徑裏,打瓦敲磚。更有龐公俗子叫道:『春來好雪。』者一般漢挨肩擦背,暗暗商量,道:『久向大覺禪和點胸點肋,氣宇如王,今日解制,待來一一勘過。』敢問諸人:如何發付?若發付得,橫擔楖栗,千峰萬峰,有甚麼過?發付不得。」卓拄杖,云:「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下座。
晚參。「可憐新婦子,沿門竊繡鞋,竊得繡鞋了,向人誇自裁。本來醜拙婦,那善巧安排?一見公婆面,臙脂汗滿腮。大眾!參禪切忌學新婦子,既不學新婦子,卻又如何?冤家,冤家,背地裏向你說。」
上堂。「二月中,鵑語紅,啼破口,樹頭風。因甚如此?彌勒、勢至,不解變通。」卓拄杖,下座。
晚參。舉:「靈雲見桃華悟道,有頌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華後,直至而今更不疑。』玄沙道:『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試問諸仁:若是諦當,玄沙因甚恁麼道?若不諦當,玄沙怎肯恁麼道?于此端的,許你親見靈雲;若不端的,玄沙在你腳底。」
上堂。「鶯觜啄華紅溜,燕尾點波綠皺。如是我聞,聞箇甚麼?依舊依舊,人與綠楊俱痠。」
清明,上堂。「紙錢飄,蝴蜨舞,潸潸朱淚溼新土。孝子慈孫,千古萬古,往者不可追,來者莫可睹,惟有華柳無私,歲歲年年,紅飛綠吐。諸佛寂滅性,常住不遷義,幾多人摸地撈天,忒殺莽鹵?」喝一喝。
上堂。「明鏡當臺,森羅自現,認著箇昭昭靈靈,不堪簡點,直饒打破鏡來,鬼面神頭,你向甚麼處相見?不得[A5]已而作死馬醫。」拍膝一下,云:「大覺今日不著便。」
ᅟᅟ==[A5] 已【CB】,己【嘉興】==
上堂。「春[A6]已半,殘華片片飛嵒畔。多口阿師,樹頭樹底聲聲相喚;公子王孫,魂消目斷失打算,吾道一以貫。」
ᅟᅟ==[A6] 已【CB】,己【嘉興】==
上堂。「一向不與諸兄弟說話,北海龍王憤憤不平,驀然轟一箇霹靂,直得疾風暴雨,振動山嶽。苦,苦。苦箇甚麼?可憐懵懂禪和,只作一番雷雨。」
上堂。「春去也,夏初來,正當欲去未來之際,是甚麼人為萬象主?大眾要識其中主麼?容顏甚奇妙,光明炤十方,我昔曾供養,今復還親覲。」卓拄杖,下座。
上堂。「凡為善知識者,與一切人解粘去縛。祇如善知識通身粘縛,如何解去?楖栗橫擔不顧人,直入千峰萬峰去。」
上堂。「祖師東葛西葛,葛得波斯著跌,拾得南海象牙,叫道:『好枝銀燭。』移來供獻佛前,爍爍光流四壁,惟有衲僧不見不聞。因甚如此?少智慧人自信不及。」喝一一喝,下座。
說戒,上堂。「法界闊一尺,袈裟闊一尺;法界闊一丈,袈裟闊一丈。如是,則丈六釋迦、千尺彌勒,異體同肩,豪無欠缺;其或未然,長者太殺長、短者太殺短,笑倒優波離,無力為緩轉。」
佛誕,上堂。「釋迦老子擬向虛空穵窟籠,雲門大師隨邪逐惡,致令千載之下遍界瀾翻,總被山僧捉敗了也。還見麼?事因叮屬起,展轉見淆訛。」
赴天童,上堂。「待要往南行,北地人叫苦;待要向北住,南地人著惱。山僧有箇方便門,令汝不苦亦不惱。是何方便?南泉斬貓。」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八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九
侍者海嶼記錄
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
大內歸,上堂。問:「聖主恩及林埜,吾師道重宸衷。闕庭留供即且置,奉旨開堂事若何?」師云:「光武與子陵,不是閒相識。」進云:「但見皇風成一片,不知何處是封疆?」師云:「你也曾謁聖君來。」進云:「昔日梁武帝問達磨云:『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磨云:『廓然無聖。』意旨如何?」師云:「棒打石人頭,暴暴論實事。」進云:「帝云:『對朕者誰?』磨云:『不識。』又作麼生?」師云:「覿體全彰。」進云:「和尚前在禁闈,皇上設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作麼生祇對?」師云:「皇風蕩蕩。」進云:「設云:『對朕者誰?』又且如何?」師云:「埜老閒閒。」進云:「恁麼則達磨一宗於斯復振也。」師云:「三臺須是大家摧。」
僧禮拜,問:「如何是法興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師云:「簷頭不斷前旬雨,電影還連後夜雷。」乃云:「諄奉聖諭,再住青州,賜額賜金,禮出異數,況御筆煌煌、御珍熠熠?尟德涼才,深慚聖眷。古人道:『莫怪從前多意氣,它家曾謁聖明君。』大小古人自生怪誕,若是昇長老,明君也曾謁過,意氣卻不多增。何故?本是舊時人,不改舊時行履處。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在朝、在埜,法無異相;若寵、若辱,神旺不驚。然則因甚玉殿瓊樓不肯住,茆堂僧舍苦思歸?出頭天外看,誰是我般人?」卓拄杖,下座。
晚參。「國門賈客從縣賦,小市耕人笑賣華。華簇簇,錦簇簇,長安市上鬥雙陸,六方骰子滿盤紅,也是一場空碌碌。紫衣何似衲衣輕?馬背不如驢背逸。土為床,茆為屋,北窗高枕悠然足,尚媿破頭山頂高,更慚煨芋人如玉。何故?誤騎幻馬入重城,潦倒一年金網宿。」
晚參。「佛身充滿于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恆處此菩提座。于此明得,許你親見釋迦老子。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于此明得,許你親見永嘉大師。二邊俱[A1]已見了,自己立地處聻?貪看天上月,失卻手中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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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連日肚皮不緊,瀉得毛寒骨冷,佛法一字也無。相逢道箇不審,是你不審?是我不審?」良久,云:「不審,不審。」
挂寺額,上堂。「順治庚子五月初九日,恭奉聖諭,敕賜本寺為法慶禪寺。於今七月二十九日,縣挂寺額。據山僧看來,有十種可慶:皇圖鞏固一可慶、帝道遐昌二可慶、佛日增輝三可慶、法輪常轉四可慶、海晏河清五可慶、年歲豐登六可慶、天龍喜悅七可慶、山門生色八可慶、僧眾安寧九可慶,更有一慶——家家門首透長安。」
開爐,小參。「鬧烘烘處有鬧烘烘處的佛法,冷冰冰處有冷冰冰處的佛法。若是鬧烘烘處依舊冷冰冰地,少有些子氣息;若是冷冰冰處依然鬧烘烘地,可謂太殺辜恩。諸方論虛不論實,法慶論實不論虛。諸方學法慶不得,法慶也學諸方不得。」下座。
上堂。「善知識是火種,禪和子是炭團。法慶今日開爐,大大小小、圓圓匾匾黑漆炭團一齊輥入也。有在諸方燒得半生半熟的、也有從不曾見過火面的、也有入火而愈堅牢的、也有入火而成灰燼的,被山僧一齊安置爐中,鍛得內外明徹。拄杖子道:『長老!燒者許多炭團作麼?』自云:『燒取舍利。』拄杖子道:『長老癡也,炭團那得舍利?』」乃呵呵笑,云:「長老害癡,闔國咸知。」下座。
上堂。問:「如何是第一句?」師豎拂子,云:「拂子點開千聖眼。」「如何是第二句?」師擿下拂子。「如何是第三句?」師云:「不得向拂子邊會取。」進云:「三句蒙師指,忽有箇不會佛法的出來,和尚作麼生相接?」師打云:「大棒打老鼠。」進云:「如是則棒頭有眼明如日,翻身師子大家看。」師云:「入洞有分。」
問:「如何是獨露身?」師云:「黑暗暗處。」
問:「打鼓弄琵琶,相逢兩會家,法慶的的意,請師為舉[A2]揚。」師云:「法慶從不瞎人眼。」進云:「拈起總成觸背,放下亦是筌蹄。且道:拈起即是?放下即是?」師云:「一任顛倒。」進云:「胡笳不亂宮商曲,玉笛同將劫外吹。」師云:「壁上畫棋槃。」
ᅟᅟ==[A2] 揚【CB】,掦【嘉興】==
問:「如何是不可思議落處?」師云:「拽脫鼻孔。」乃云:「今歲年月不豐,有煩諸大德領眾善信擔錢負米到寺設齋,虔請山僧陞座說法。若道有法向你說,是謗山僧;若道無法向你說,是謗自己;若道說而不說、不說而說,猶是覓涕唾漢。直須透過三重,許你受人天供養;其或未然,反求諸己。」
晚參。問:「大道無言,只在目前。如何是目前的道?」師云:「看你眼睛雙𥉌眵。」乃云:「霜天月潔,好箇時節,快馬追風,眼中著屑。」
成道,上堂。「今日釋迦成道之辰,天下老和尚各各陞座,拈鎚豎拂,鼓舌搖脣,謂之慶讚。若到法慶門下,好與三十拄杖。何故?三尺浪高魚化龍,癡人猶戽夜塘水。」
除夕,小參。「一向痿羸過時,不覺歲之[A3]已暮矣。古者道:『發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云爾。敢問諸仁:者憤又憤箇甚麼?樂又樂箇甚麼?於此明得,彌勒惺惺;於此未明,宰予晝寢。」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元旦,上堂。「雪霽山眉展,雲開天眼青,兆民歌舜日,四海樂昇平。祇如林下人如何報答?大家扶起破沙盆。」
解冬,上堂。「今朝二月初三,打開金鎖牢關,放出貍奴白牯,一任看水看山,看到水窮山盡時如何?須知別有通霄路,莫只空歌行路難。」
晚參。「殘紅堆徑水平池,杜宇啼春聲漸稀,獨上畫樓頻悵望,此心能有幾人知?」
說戒,上堂。「披汝無上之衣,授汝應量之器,多年貧窶一旦消除,歷劫饑虛從茲永絕。自今以往,著衣不挂一縷絲、喫飯不咬一粒米,是名依教奉行;其或未然,袈裟下忌失人身,缽盂中空埋佛祖。」
佛誕,上堂。「釋迦如來一張好口,雲門大師一雙好手。而今坐斷咽喉,張口不得;奪卻拄杖,行棒不得。更有出身之路,許你天上天下;其或未然,一棒打殺。」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晚參。問眾:「百丈開田說大義,今日割麥還有大義也無?」一僧云:「一刀兩斷。」一僧云:「千粒萬粒皆從一粒生。」一僧云:「吹毛用了急須磨。」一僧云:「功不浪施。」一僧云:「一斬一切斬。」一僧云:「大家齊著力。」師云:「還更有道得者麼?」眾無語,乃云:「百丈開田說大義,法慶割麥大義無,一刀兩斷,膽大心麤,千粒萬粒,勉強支吾。吹毛用了急須磨,道理今朝說不無。功不浪施者,計程太早。一斬一切斬,正在半途。普請大家著力,莫教孤負老盧。」
晚參。「袈裟裏毒藥,佛祖盡沈冤,薰風自南來,好生勤曬㫰。趙州和尚道:『近上人問道即失道,近下人問道即得道。』南海波斯獻象牙,時人只作駱駝骨。」
晚參。「古者道:『學道如鑽火,逢煙莫便休,直待金星現,功夫始到頭。』又有道:『學道如鑽火,逢煙即便休,莫待金星現,燒手又燒頭。』大小古人總脫不得煙火氣,若有道得無煙火句,不妨對眾通箇消息。」
開爐,上堂。知浴問:「開爐一句即不問,如何是法慶為人邊事?」師云:「浴水要燒得熱。」乃云:「法慶今日開爐,一些柴炭全無,幸有龍神佐助,滿天攃下珍珠。拄杖子道:『長老錯也,冰炭不相入,如何云佐助?』『拄杖子你卻不知,直下蓋色騎聲便是紅爐點雪。』」
晚參。「千鈞之弩不為鼷鼠而發機,因甚山僧與東瓜、茄子眉毛廝結?」良久,云:「燕昭築臺。」
冬夜,晚參。「春有春分,夏有夏至,秋有秋分,冬有冬至。冬日寒,秋日肅,夏日熱,春日溫。溫故知新可以為師,不師其德師其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庭前柏樹子。者箇說話經冬歷夏,陳爛葛藤,舉著害怕。何故?恐汝無智之人盡向鬼門打卦。」
上堂。問:「萬卉俱搖落,青松不點頭。萬卉搖落即不問,如何是青松不點頭?」師云:「莫就是你。」進云:「恁麼則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師云:「話頭也不識。」乃云:「今朝子月一,好箇冬至節,打鼓特陞堂,與人賭一擿。一陽來復,若有人覓得來處,山僧輸它一錠金;群陰剝盡,若有人覓得去處,山僧輸它一錠金。拄杖子道:『覓得也,將金子來。』」乃顧視云:「咦!滿盆盡是么三,容易要人金子。」
復舉:「古者道:『者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立地,待你搆去。』法眼道:『者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坐地,待你搆去。』一人立得腿酸,一人坐得臀痛。山僧道:『者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搆得,與你三十;搆不得,也與你三十。』何故?自家一片閒田地,叉手叮嚀問別人。」
上堂。「見西知客發清淨心,作清淨佛事,將清淨施供清淨大眾,復請山僧說清淨法,以此清淨福田用薦亡父亡母往生清淨善地。若道有善地可生,則埋沒亡靈;若道無善地可生,則辜負來請。方便說箇鏡裏華、水中月,本無生,有何滅?無邊剎境,自它不隔一豪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于當念,猶未是亡者安身立命處。畢竟如何是亡者安身立命處?梅萼枝頭露本真,不須悵望白雲白。」
說戒,上堂。「築基址,厚垣牆,架華屋。有一人拋家散宅,浪走天涯,把手牽它不肯入:有一人富有資財,嚴城自衛,終身甘作田庫奴。阿呵呵!有錢不解使,解使卻無錢,凜凜朔風吹不斷,令人長憶老南泉。」
成道,上堂。問:「釋迦睹星悟道,未審悟箇甚麼?」師云:「天上有星皆拱北。」乃云:「日出煌煌,遍炤東方,森羅萬象,發燄舒光。堪笑釋迦老子,無端六載徬徨,直待星輝午夜,道與鼻孔相當,便自點胸點肋,指點辰宿列張。殊不知日月盈昃,天地玄黃,依然輸與齊東老學究孟三郎。」
除夕,小參。「一向不與諸仁葛藤,今晚適遇除夕,無可分歲,欲與諸仁葛藤一上打疊多時,竟無一字。」豎拂子,云:「拂子憤地不平,道:『長老太殺寒酸,看某甲覓些佛法來使用。』由是拂子徑往西天,先見釋迦老子,釋迦老子道:『我從鹿埜苑,終至跋隄河,於是二中間,未嘗說一字,只于末上拈華,引得飲光微笑。後被東土師僧摘葉尋枝,分心數瓣,轉至眼華撩亂,好好一朵鮮華反被逆風吹萎,你往別處尋討去罷。』拂子乃轉詢達磨,達磨大師道:『我破重溟,從梁歷魏,嵩山面壁,冷坐九年,後遇神光,苦苦追逼,計窮力盡,斷臂安心。我未曾有一法示人,你往別處尋討去罷。』拂子乃轉至東土,往謁馬祖,馬大師道:『向來鹽醬頗也豐富,近被雞鳴狗盜之徒竊取僭取,使得鹽不成鹽、醬不成醬,[A4]已是無可奈何了,你往別處尋討去罷。』乃轉至德山,德山和尚道:『向來有一條拄杖,硬糾糾地,打雨打風,實是慶快。近被齷齪之徒盜去,使得七蹊八蹺,半彎半曲,塵土坌𡋯,不乾不淨,實是不成模樣了,你往別處尋討去罷。』乃轉至洞山,悟本大師道:『我宗有五位君臣正偏回互,後代兒孫語不識正偏、機不知逆順,我宗埽地,無處分雪,你往別處尋討去罷。』乃轉至臨濟,臨濟大師道:『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須具三玄門,一玄門須具三要,有權、有實,有炤、有用。近遇知解之徒,句外尋玄、玄外尋要,節目強生,胡亂卜度,破祖裂宗,辱莫大焉,你往別處尋討去罷。』乃轉至趙州,趙州和尚道:『我有一領布衫,是你青州做的。庭前柏樹子,是你院中有的。金佛是你殿中有的、木佛是你殿中有的、泥佛是你殿中有的、真佛是你屋裏坐的,更向老僧覓箇什麼拂子?』乃轉復山僧,山僧不覺呵呵大笑。且道笑箇什麼?笑你走盡天邊,何曾出得者裏?」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上堂。「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故名如來。昨晚除夕去,今朝歲旦來,來來實不來,去去本不去。阿汝諸仁!生從何來?死從何去?若向者裏見得,喚如來作歲旦也得、喚歲旦作如來也得,喚諸仁作如來也得、喚如來作諸仁也得,喚諸仁作歲旦也得、喚歲旦作諸仁也得,取不得、舍不得,名不得、狀不得,同不得、異不得,大海水活潑潑、須彌山把便撲,古之日月即是今之日月、今之山河不改舊日山河。佛本西天老比丘,祖師未是白拈賊,法慶終不將官路當人情,年年是好年、日日是好日,但願東風齊著力。」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師誕日,值雪,上堂。「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大眾!月來也,還見麼?若見,則清光炤徹眉宇,出死入生,得大自在,以死生為遊戲之場而不被死生之所留礙;不見,則雲霧翳天,普賢菩薩為諸仁解嘲去也。雪子落紛紛,烏盆變白盆,忽然紅日出,依舊是烏盆。」卓拄杖,下座。
上堂。「雪雪光皎潔,炤破歷劫昏衢。大地山河漏洩,漏洩箇甚麼?十方一路涅槃門,大丈夫兒休淈𣸩。」
薦嚴,上堂。問:「如何是釋迦如來的孝?」師云:「親昇忉利。」「如何是魯聖人的孝?」師云:「無違。」「如何是孝廉孫公的孝?」師云:「今日特特請法。」進云:「本來無生死,又用請法作麼?」師云:「雖然無曲路,卻有夜行人。」進云:「恁麼則塵剎剎塵無背面,逍遙何處不風光?」師云:「千聞不如一見。」乃云:「予昔聞顏神之墟有隱君子焉,曰贊之孫公者,豪如太白,曠若淵明,抱命世之奇才,理亂如鳳,每寄情于麴[A5]糱,醉裏分明。去歲仲冬,聞駕鶴仙遊,有哲人其逝之歎。茲者嗣君道宣,請山僧陞座說法,特為莊嚴淨域。據山僧看來,人謂孫公死,予謂孫公實不曾死。有子如仲謀,是不曾死;門庭整肅,是不曾死;田園無恙,是不曾死;琴書楚楚,是不曾死;松菊依依,是不曾死。況舊遊之水山如昨,春來之華鳥恆新。所以道:處處真,處處真,塵塵盡是本來人,真實說時聲不現,正體堂堂沒卻身。諸仁!還識堂堂正體麼?須知座下曾參,便是當年曾皙。」
ᅟᅟ==[A5] 糱【CB】,蘖【嘉興】(cf. T26n1537_p0458a03; T41n1821_p0229c18)==
元宵,普利道場畢,上堂。「春光明媚,春霧濛濛,春風澹蕩,春鳥喈喈,無非發明本地風光,一一全彰妙明心印,欲覆覆不得、欲避避不得,從來無曲路,卻有夜行人。今晚月光如來費盡腕頭力,燈明如來共相贊助,放大寶光,輝天鑑地,無暗不破、無滯不消、無影不攝、無結不解。于斯見得,涅槃生死等空華;于斯未明,卻被二如來翳卻眼睛,拂子重為指注去也。」豎拂子,云:「不起纖豪修學心,無相光中嘗自在。」
解冬,上堂。「家家門前火把子,炤出大雄山下虎,一任天台南嶽行,堂堂大路全無阻。途中忽遇卒風暴雨時如何?若躲躲得過,不妨任意逍遙;躲躲不過,通身是水猶閒事,腳下泥深愁殺人。」
晚參。「杏華村館酒旗風,埜渡舟橫楊柳東,望斷江南山色遠,人兒不見艸連空。」
因事晚參。「年來嬾病更深,從春徂夏與睡為伍,幾不知有人[A6]間世矣。忽有一禪和子扼腕立地,向山僧道:『長老終日瞌睡,全不料理院務,直歲將常住物當人情,放出欄中水牯牛,舍其田而芸人之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山僧道:『不妨,不妨。假使百千劫,所作業不忘,因緣會遇時,果報還自受。山僧依舊打眠去也。』諸仁!各各簡點自己好。」
ᅟᅟ==[A6] 間【CB】,問【嘉興】==
說戒,上堂。「戒如冰雪,能除熱惱;戒如日月,能破昏暗;戒如舀粱,能濟飢虛;戒如舟筏,能賑沉溺。和尚是戒邪?上座是戒邪?搭衣是戒邪?持缽是戒邪?如此傳持,正是錯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然則畢竟如何?」撫尺,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勢長威獰。」
佛誕,上堂。問:「昔日釋迦、今朝和尚,是同?是別?」師云:「我與釋迦同條生,不與釋迦同條死。」進云:「彈盡胡琴十八拍,知音知後更誰知?」師云:「阿難空合掌,迦葉又攢眉。」僧禮拜,乃云:「清淨法身、圓滿報身、千百億化身,自古及今,不垢、不淨,不減、不增,一年一度香湯浴,且道:是有塵?是無塵?」良久,云:「佛即是塵。」
晚參。「久雨不晴,滿路泥濘,沒卻鼻孔,露出眼睛。作麼生是諸仁露出的眼睛?若知落處,今年好賤穀,千錢兩大斛;不知落處,鼻孔沒卻,向什麼處出氣?」
解夏,上堂。問:「頑銅鈍鐵,久煉成金。如何是鐵?」師云:「鈍置殺人。」「如何是金?」師云:「難逢罕遇。」進云:「蹋著秤錘元是鐵。」師云:「黃河三千年一度清。」
塔主問:「打鼓陞堂即不問,向上一句是如何?」師云:「夫子入太廟。」進云:「達磨大師來也,向和尚說箇什麼?」師云:「教你好好守塔去。」乃云:「涼風天末生,吹白原上艸,嶺頭千片雲,遙遙去三島。我有徑寸珠,晝夜光皎皎,欲以持贈君,君懷莫能了。穆陵峻而高,黃河深且渺,逝者如斯夫,思之令人老。」
上堂。問:「如何是祈福保安的事?」師云:「一稱南無佛,皆[A7]已成佛道。」進云:「更乞一語,開示四眾。」師云:「皈依佛、法、僧。」進云:「以何修證了得『涅槃』二字?」師云:「莫妄想。」
ᅟᅟ==[A7] 已【CB】,己【嘉興】==
問:「自遠趨風,乞師一接。」師云:「你是京師人,好說京師話。」乃云:「蓬萊丘居士能以盛年清齋奉佛,挈其母兄,減口濟貧,賑孤恤寡,種種善行未能殫述,猶復深信大乘,為眾請法,結般若緣。非有大智慧人,曷以臻此?今此一會,有江西子、淮南子、孔子、孟子、朱子、程子、楊子、李老子、張子、釋子、俗子,悉承居士願力,共入大光明藏。知恩者,飽德無窮;不知恩者,細餐䭔子,緩嚼香齋。」喝一喝,下座。
晚參。「拄杖子向山僧道:『近日江南有三種禪:一、曰印板,二、曰攢簇,三、曰蜣螂。印板禪者,熟讀圓悟、大慧、中峰諸尊宿語錄,依稀脫出者是也;攢簇禪者,鉤摘奇言玅句,鋪華繡錦者是也;蜣蜋禪者,不辨東西南北,不識日月三光而薰天炙地,運糞人前者是也。』拄杖子!你說的是甚麼禪?是破禪!逢印板,破印板;逢攢簇,破攢簇;逢蜣蜋,破蜣蜋。」乃呵呵大笑,云;「拄杖子!你自己合喫三十。何故?為它閒事長無明。若是前三種禪,當請渠住大剎、坐名藍,用浙中清水白米飯而供養之。何故?有功者賞。」復呵呵大笑而起。
開爐,小參。「長老習嬾,諸人亦習嬾;長老貪睡,諸人亦貪睡;長老愛閒行,諸人亦愛閒行;長老閟門靜坐,諸人亦學閟門靜坐。來日開爐,將諸人眉毛一齊放入爐中,燒不著者,許你學長老;若是一燒便了,不許更學長老。拄杖子道:『若燒眉毛,先從長老。』」乃呵呵大笑:云:「長老眉毛多時為你落盡,何處更討一莖來?只是你者木頭大須仔細。」卓拄杖,下座。
督府將軍請上堂。問:「如何是法慶景?」師云:「風吹大纛暗青天。」「如何是景中人?」師云:「糾糾武夫,公侯干城。」乃云:「有大檀越發最勝心,邀請善友結最勝緣,各各持雲門餅、趙州茶、盧陵米、不溼羹,供養:一、釋迦,二、元和,三、達磨,四、十方羅漢僧,種植金剛甚深般若。般若如大火聚,能容一切頑銅鈍鐵;般若如金剛杵,能碎一切無明窠窟;般若如吹毛劍,能斬一切凡聖等情;般若如聖箭,能透百匝千重。去聖時遙,人心澹薄,學般若菩薩無勇猛心、少決定志。今日山僧因齋慶讚,為菩薩子立箇榜式,如將軍出陣一般,不論如何若何,便請單刀直入。」
晚參。「連日欲雨不雨、欲雪不雪,霧露成團,地天交接,禪和眼睛遮得漆黑。山僧問東海龍神借箇霹靂,為諸仁分析。龍神道:『冬月聞雷,恐非時節。』山僧道:『鐵樹開華,又論甚麼時節?』然雖如是,子不語怪力。」
晚參。「連日咳嗽,不曾與諸人說話。天帝釋發一陣冷風,滄海吹得壁立、大地變成生鐵,汝等還覺寒毛卓豎麼?若覺得,說甚德山棒、臨濟喝?若不覺得,可謂勞而無功。」
冬夜,小參。「『十一月十一日,辛巳金斗丸,冬至。十一月中,日出辰初一刻十一分,日入申正二刻四分,晝二十六刻八分,夜五十九刻七分,宜會親友,不宜出行。』此是刊本曆日,何用長老重宣?只因你者一眾也有從不曾見過曆本的、也有見過而忘失日頭的、也有對曆本而不識曆本字義的,可謂暑寒不變,日月無私,百姓日用而不知。」
復舉:「慈明禪師冬日牓僧堂,作此字![[J26p0700_01.gif|300]]
,其下注曰:『若人識得,不離四威儀中。』首座見曰:『和尚今日放參。』師聞而笑。」師云:「慈明老人畫長、畫短,畫曲、畫直,大似道士戴冠,一見便露本相。法慶也有一道靈符,不長、不短,不曲、不直,若有人識得,不離四威儀中。」驀卓拄杖,下座。
晚參。「連日朔風凜冽,凍得地皮俱拆。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吹不破、凍不裂,是什麼?」良久,云:「盡大地覓一箇知寒識凍的人也難得。」
說戒,上堂。「龍披一縷尚免金翅之難,因甚袈裟下失卻人身?」良久,云:「得之難,失之易。有般漢便道:『長老!是甚麼所在?說難、說易,說得、說失。華街柳巷任意橫行,酒肆婬坊橫身直過,有什麼違礙?』長老要問你:『彌勒布袋重多少?其中有什麼物?』一一簡點得出,許你誇張大口;其或未然,須向得失易難中薦取。」
成道,上堂。「牛羊無角,馬兔有角,師姑不是女人,秤錘那是生鐵?大道無始、無終,無迷、無悟,無得、無失,無成、無壞,釋迦老子當時見箇甚麼?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苦茗清香,將錯就錯。」
晚參。舉:「僧問古德:『年窮歲盡時如何?』德云:『東村王老夜燒錢。』又,僧問古德:『年窮歲盡時如何?』德云:『依舊孟春猶寒。』」師云:「一人俗氣未除,一人隨時起倒。若有問法慶:『年窮歲盡時如何?』但向它道:『三事衲衣雲水外,一壺沈水寂寥中。』」
晚參。「欲待向你說,即啞卻我口;不向你說,則塞卻汝耳。伶俐衲僧一見便見,若到法慶門下,尚隔三千里。止止,郭象註莊子、莊子註郭象,令人千古添惆悵。」
晚參。「臘月二十五,禪和正打五,拈卻四,抹卻六,不得坐卻五。向者裏道箇出身句子看。」良久,云:「無限風流都賣盡,潘郎只是不抬頭。」
晚參。「騎大馬,出官街,戴高帽,插雙華,管絃絲竹、琴瑟琵琶,吹的、彈的、歌的、舞的,村的、俏的,貧的、富的,迎春送臘,箇箇歡欣。卻笑長汀子也去隨行逐隊,肩拖布袋,指點爭差。爭差箇甚麼?華柳叢生菩薩雲,時時示人人不識。」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九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
侍者一誠記錄
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
立春,上堂。「春山明,春水生,春樹深,春鳥鳴,春雲輕,春艸青,春僧俜。拄杖子道:『前面說的都是好春,衲僧如何說箇俜字?』漆桶光生全不見,試問君家俜不俜?」
晚參。「昨晚直歲向山僧道:『稟白和尚,明日上山拽碑。』山僧道:『用牛駕車可乎?』曰:『不可。牛力雖大,不知進退、不識轉移。』山僧道:『用工人可乎?』曰:『不可。人工雖眾,用力不齊,多費周摺。』山僧道:『用寺中僧眾可乎?』曰:『可。眾僧人齊、力齊、心齊、手眼齊,利便十分、輕快十分,最省心力。』普告現前大眾:要知此事亦如上山拽石一般,人齊、力齊、心齊、手眼齊,自然容易成辦。有般漢雖具信根,死守善道,往往墮阬落塹;有般漢當斷不斷,半青半黃,往往中路浮沈。若是伶俐漢,一撥便轉,發大勇猛,覿體承當,說甚千鈞萬鈞?一肩荷負,自然直到家也。到家後如何?各各歸堂喫茶。」
除夕,小參。「臘盡則春回,歲盡則年回,夜盡則晝回,暗盡則明回。唯有衲僧無明、無暗,無晝、無夜,無年、無歲,無冬、無春,無休、無歇,水浸石頭。拄杖子道:『自是長老鈍置諸人,目今江南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箇箇成佛,若村、若巷、若市、若廛,盡是紅衣白拂,唯有法慶門下如癡如兀,年尾年頭從不見箇東瓜印子、又不見箇手卷如意,古廟香爐冷湫湫地,夫復何尤?』」乃呵呵大笑,云:「拄杖子!你是山東人,好說山東話;長老是江南人,卻知江南事。江南有太湖石、崑山石、茅山石、青田石、大松石、楚石、凍石,皆石之似玉而非玉也,好事者衣之以錦、文之以繡,貴買賤賣,只圖熱鬧門庭,父教子承,那管金沙混濫?遂致家珍戶惜盡是一等石頭,若論希世之珍,實所未見。畢竟如何是希世之珍?」乃鞠躬,云:「來朝更獻楚王看。」
元旦,上堂。「天無私蓋,地無私載,泰山為屏,黃河為帶。鸑鷟、鳳凰、麒麟、獬豸,物阜民康,君臣交泰,恭惟兩序,頭首知事安泰,貍奴白牯安泰,燈籠安泰,露柱安泰,拄杖子安泰。長老聻?借婆衫子拜婆年,我為法王法自在。」
燈夜,晚參。「百千萬人仰面看月而不見真月,百千萬人對面看燈而不識慧燈。有般漢便道:『見月是月,見燈是燈時如何?』山僧道:『錯。』又有道:『見月不是月,見燈不是燈時如何?』山僧道:『錯。』者兩錯,百千萬人透不過;透得過,更與烏藤三十箇。」
晚參。「一冬以來搬木運石,冒雪披霜、肩星蹋月,長老無情,叫罵終日,佛道祖風,全無巴鼻。來朝解制,奔南走北,有問如何,但恁麼說。」
上堂。問:「九旬以內即不問,九旬以外時如何?」師云:「大似不曾到法慶。」進云:「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師云:「三歲孩兒學老成。」進云:「東君昨夜傳消息,綻出紅梅第一枝。」師云:「摘葉尋枝漢。」
知客問:「大學言善、中庸言中,中則不問,如何是善?」師云:「門外讀書人到來。」進云:「畢竟善歸何處?」師云:「好生待客。」
問:「但有言說都無實義,如何是實義?」師云:「你是安丘人,仍回安丘去。」進云:「三心不可得,如何得見我的真心?」師豎拂子,云:「吾無隱乎爾。」進云:「世間多少參求者,錯過當陽第一機?」師云:「後生可畏。」
問:「如何是三車?」師云:「窺基法師。」進云:「如何是西來的的大意?」師云:「達磨初祖。」進云:「一口氣不來,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云:「觀音、勢至。」乃云:「南嶽天台動經萬里,青山白雲腳頭腳底,杜宇一聲聲,啼入深華裏,叫休不肯休,飛錫雲端起。好回頭,頻記取,青州布衫重七斤,莫教打溼水雲裏。」
上堂。問:「一言之下,心地開通。如何是一言?」師云:「鐵壁。」進云:「如何得心地開通?」師云:「透過鐵壁。」進云:「知心是佛,定當作佛時如何?」師云:「凡夫見解。」進云:「坐斷凡聖時如何?」師云:「百尺竿頭重進步。」
問:「擊鼓陞堂即不問,臨筵酬唱是如何?」師云:「獼猴入道場。」進云:「現前一眾歡騰請法,得何果報?」師云:「箇箇成佛。」進云:「因甚趙州又道:『「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師云:「那箇男兒是丈夫?」進云:「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師云:「三生六十劫。」乃云:「二月春將半,歡呼同賞翫,馬嘶芳艸地,人醉杏華天。惟有還、朗二禪者,領濱州善信到寺請法。古德道:『作有義事是省悟心。』現前一眾,僧也省悟、俗也省悟,聖也省悟、凡也省悟,智也省悟、愚也省悟,還有未省悟者麼?處處綠楊堪繫馬,家家門首透長安。」
晚參。「昨日山僧登雲門絕頂,見陳摶憨眠石洞,以德山棒棒之不醒、用臨濟喝喝之不醒,乃至拳打腳踢依然不醒。遂命侍者用長撚一條探渠鼻孔,不覺噴涕一聲,撐眉豎目,云:『太多事生。』山僧與它劈面一掌,道:『你多?我多?』陳摶無語。今日舉似大眾,若有人下得一轉語,許你平步青霄;若下不得,饒君立地惺惺,它時後日有人瞞你去在。」
說戒,上堂。「懷我好音,食我桑黮,披我法服,入我戶門。既入我門,須登我堂;既登我堂,須入我室。作麼生是我室中事?向下文長,付在來日。」
佛誕,上堂。「幽鳥語喃喃,辭雲入亂峰,我行荒艸裏,君又入深村。現成公案,悉達、雲門,試問諸人:誰賓?誰主?誰疏?誰親?會得,釋迦出世;不會,彌勒下生。」
結夏,小參。「我觀三千大千世界如一微塵許,汝等諸人行在裏許、住在裏許、坐在裏許、臥在裏許。若有一人跨出門限,不在裏許者,許它是長老,同參西天此土。每逢夏日,禁足安居,一千五百修寂滅定,大似虛空釘橛。法慶忍俊不禁,欲為諸方拔去此橛,叵耐旋拔旋釘、旋釘旋拔,勞而無功,眾寡不敵。還有與長老同時出手者麼?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祈雨,上堂。「大旱銷金爍石,直得土焦泉竭,枯苗半死半生,農夫抱頭飲泣,張法官、李道士,高叫救苦天尊,打破鐺鼓鐃鈸,燒百道靈符、弄千般咒術,伎倆[A1]已窮,全無涓滴。法慶略為助力,咄嗟乖龍,頑邪?墯邪?聾邪?瞽邪?」拈拄杖,云:「德山和尚來也,急急如律令,敕。」擿拄杖,下座。
ᅟᅟ==[A1] 已【CB】,己【嘉興】==
晚參。「無門之門如何得入?」瑞維那云:「用入作麼?」師叱之。復顧眾,云:「還有道得者麼?」眾無語,乃云:「良哉觀世音,全身入荒艸。」
晚參。「太陽門下,日日三秋;明月堂前,時時九夏。大小古人自生怪誕,法慶寒但寒、熱但熱,有甚麼過?今朝正是初伏,夾背汗流,久立空疏,各各歸堂喫茶。」
化士化鍋回,上堂。「止止不須說,我法玅難思,是增上慢人,聞必不敬信。大小釋迦老子,口門太窄。法慶門下,鍋是鐵做、飯是米做、長老是男子做。若信得及,便能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若信不及,冷眼看它人富貴,等閒無奈襆頭何。」
啟建萬佛道場,督府將軍請上堂。問:「畫龍似龍、畫鳳似鳳,設遇無面目漢,作麼生畫?」師云:「不用起模畫樣。」進云:「碧天明皎潔,皓月映寒潭,人人鼻孔撩天,箇箇腳跟點地,因甚瞿曇說三乘法?」師云:「莫謗瞿曇好。」「如何是上乘?」師云:「向下看。」「如何是中乘?」師云:「兩頭看。」「如何是下乘?」師云:「向上看。」進云:「佛祖家風,衲僧巴鼻,還是放行是?把住是?」師云:「俱不是。」進云:「不放、不把,又作麼生?」師云:「立地死漢。」乃豎拂子,云:「百億須彌盧,無邊佛國土,俱在一豪端,諸仁齊著眼。著眼親,諸佛現,或現丈夫身、或現滿月身、或現威德自在身、或現相好身、或現大梵身、或現人王身、或現宰官身、或現天大將軍身、或現比丘身、或現比丘尼身、或現優婆塞優、婆夷身,如雲如蓋,逼塞虛空,發耀舒光,降臨法會。但于其中,覓一同相不可得、覓一異相不可得、覓一不同不異相不可得、覓一亦同亦異相不可得。以一統萬,覓一不可得;攝萬皈一,覓萬不可得。祖師道:『不著佛求,不著法求,不著僧求。』作如是禮,是名真禮;作如是見,是名正見。以此而懺罪,無罪不懺;以此而祈福,無福不臻;以此而利人天,無一人天不利;以此而度幽冥,無一幽冥不度。佛事門中,奇特中奇特、殊勝中殊勝,然到衲僧門下,未點頭在。何故?直蹋毗盧頂上行,將軍自有嘉聲在。」
上堂。「財、法二施等無差別,莫是居士施的是財、山僧說的是法?如是謂之財施、法施兩無差別,可謂差之毫釐,謬以千里。殊不知居士所陳供養,茶裏、飯裏、麵裏、果子裏、蔬菜裏,無不顯大神通、具大妙用,一一為諸人發上上機,自是諸人沿家覓佛,舍近而求諸遠。諸人要識諸佛,但識自己;若識自己,便同諸佛。作麼生是諸仁自己?日日香華夜夜燈,供養十方無量佛。」
中秋,上堂。「我法平等,無有高下。譬如雲中秋月,光輝皎潔,遍炤三千大千世界,除暗室盲人,阿誰不知?阿誰不見?審如是,則靈山話、曹谿指,大似掉棒打月;經歸藏、禪歸海,正是水中撈月;攔胸蹋倒,拂袖便行,也是影中弄月。諸人要見真月麼?秋風颯颯,秋雲漠漠,秋雨濛濛,秋光濯濯,卻勝長沙老大蟲,暗裏輸人者一著。」
本空、大威二闍黎領眾菴主請上堂。「若人能識本來空,具足威光大無比;若識威光大無比,自知法法本來空。果能如是,方可饑來喫飯、困來打眠,或住叢林、或居精舍、或遊城市、或臥林泉,放曠隨緣,得心自在;其或未然,菴內人因甚不知菴外事?參。」
滿散,上堂。問:「五旬期滿,佛事[A2]已周,祇如教外別傳如何指示?」師云:「達磨打落當門齒。」進云:「世尊譚經三百餘會,說法四十九年,臨末梢頭拈華示眾又且如何?」師云:「顯發當陽第一機。」進云:「恁麼則昔日世尊,今日和尚也。」師云:「我與你有甚冤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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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嚫下甘贄,收放且自由它。齋設檀那,和尚如何慶讚?」師云:「一飽便休。」進云:「恁麼則道出平常。」師云:「你還識飢飽也未?」進云:「如何是圓滿一句?」師云:「菩提薩婆訶。」乃云:「四十九日前,諸佛本不曾來;四十九日後,諸佛本不曾去。正當四十九日。」豎拂子云:「百千諸佛盡在者裏。不見善財參彌勒,彈指閣門開,入[A3]已還復閟。善財於中遍禮諸佛、作種種佛事,末後抬頭,許多境界全無消息,善財於此證如幻法門。諸仁者!人人彌勒、箇箇善財,四十九日道場[A4]已畢,證何法門?得何三昧?一一分明,海東親見文殊;若未然者,普賢菩薩騎白象入諸人眼裏,說普門行願去也。諦聽,諦聽。」卓拄杖,下座。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晚參。「今朝十月十四,大眾普皆會集,有從各省來的、有從各府來的、有從各州縣來的、有從城市來的、有從村落來的。未到法慶門下,所聞不同、所見各異。及乎來到寺前,進山門,入佛殿,到法堂,見長老,所見既同,所聞不異,可謂親到寶山,莫教辜負。不辜負,出海銀蟾正當戶。」
結冬,晚參。「嘗見諸方牧牛者矣,其不善牧者,置之穢地,飲以毒泉,飼以惡艸,瞎其眼目者有矣、損其皮毛者有矣、破其蹄角者有矣、壞其心肺者有矣。其善牧者,置之淨地,飲以良泉,飼以美艸,然惟恐其牛之不俊也,勤與多與,翻致宿食未消,展轉成疾。牛中復有一種頑皮癡骨,水艸現前全然不顧,其牧者生按其頭,強項直頸,瞪目仰視,凡此皆非善牧者也。法慶門下也有一群乳牯養牧,不用別法,但設一欄圈,盡教安置其中,斷其水艸,加之鞭箠,務令絕後再穌,方與本分艸料。黃河二千年一度清,還丹九轉,點鐵成金。牛乎,牛乎,其毋負予之婆心。」
上堂。問:「出門便是艸,觀音何處討?長期、短期,拈向一邊,應節及時,請師便道。」師云:「連日都寺事繁。」進云:「既為佛子,當報佛恩。敢問:佛有何恩可報?」師云:「迢迢客路喚歸人。」進云:「恁麼則恩大難酬去也。」師云:「知即得。」
問:「結制安居即不問,大眾臨筵事若何?」師云:「隨願皆飽滿。」進云:「恁麼則學道如稱稱物一般。」師云:「你未識定盤星在。」乃云:「嬾對人鼓粥飯,青州布衫通身破綻久矣,置之高閣閒房,免被傍人起模畫樣,無端挨逼,將來依舊出呈醜相,卻也相像。相像箇甚麼?一像庭前風裏破芭蕉,落落零零,全無背向。」
晚參。「千尋峭壁,無你攀援處;萬仞縣崖,無你措足處。饒是插翅錦鱗摩騰霄漢,且教按下雲頭,況乎眼目定動之流?直須向獨木橋上熟睡一回始得。」
晚參。「舉目看著,舉口道著,舉手摸著,舉步蹋著。德山棒打石人頭,臨濟小廝得半杓。」
晚參。「東廊下也喝、西廊下也喝,喝到三十三天帝釋天夢中驚起,戴上襆頭,拱著拄笏,直至善法堂中擊動天鼓,集諸天子而告之曰:『下方何等世界有佛出世?或是諸大知識登壇豎義?棒喝交加,雷轟電掣,我等天子當持香華往修供養。』及乎天眼遙觀,卻是法慶寺中香客,一群驢子叫,帝釋懡㦬而退。卻笑帝釋,好箇因緣,當面錯失。何也?驢子叫、祖師喝,仔細看來何差別?眼裏無筋,耳中有屑。咄咄!圓通門啟,各各端的。」
晚參。「往時多與諸人說話,今歲多病,少與諸人說話。且道:多說的是?少說的是?多說少說,總沒交涉。何也?將軍不下馬,各自奔前程。」
上堂。「朔風凜凜,寒月絲絲,刀鎗遍地,燕雀癡癡。兵法不曰:置之死地而後生,置之危地而後安。法慶今日作背水陣去也。」
上堂。「有相身中無相身,現前四大五蘊是有相身,那箇是無相身?」乃喝云:「有眼如盲,有耳如聾。」
上堂。「佛法大有,只是牙痛,大小古人因有佛法是以成病。山僧佛法全無,只是牙痛,大小法慶因無佛法是以成病。大眾!有佛法也成病、無佛法也成病,畢竟如何?今日牙痛不能為汝說,異日與你說罷。」
晚參。「昨日靈石從南方來,說:『南方年歲甚豐,只是叢林澹薄。』山僧道:『叢林澹薄也是常事,只恐人心澹薄便不堪也。』今歲山東年歲雖不甚豐,常住費用卻不缺乏,只是汝等不能用心辦道,與南方叢席相去者幾希矣。儒者道:『登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汝等皆是泰山頂上行的,大開眼睛,看腳下是何物。」
至節,小參。「山僧久病,忘年忘月,冬夜到來,失候時節。侍者忽然報知,忙忙打點不及。待要書雲卻墮俗套,待要書符又墮禪套,不免用箇急著,請晦堂和尚與諸人相見去也。」驀豎拳,云:「道,道。」
晚參。「穩坐家堂,因甚不識主人翁?」眾下語不契,師代云:「只為分明極,翻令所得遲。」又云:「識得便成兩箇。」
晚參。「物物上了,頭頭上明,釋迦華一頭、迦葉笑一頭、達磨壁一頭、二祖心一頭、馬師醬一頭、南泉牛一頭、臨濟喝一頭、德山棒一頭、道吾笏一頭、祕魔叉一頭、禾山鼓一頭、石鞏弓一頭,東一頭、西一頭、南一頭、北一頭,者一頭、那一頭,何似躬親到地頭?」
晚參。舉:「南泉坐次,一僧叉手而立,泉云:『太俗生。』僧合掌,泉云:『太僧生。』」師云:「南泉眼光太窄,俗既著不得、僧又著不得,直令者僧無著身處。法慶此間,叉手也得、合掌也得,僧亦不管、俗亦不拘。何故?龐公一口吸酒江,丹霞夙具英靈骨。」
說戒,上堂。「眼睛與眉毛爭長,眼睛曰:『我眼光爍破四天下,眉有何德而居吾上?』遂向額角坐地,眾詈之不止。眼睛曰:『想是眉毛為礙,不如除去眉毛,還歸本位。』於是脫盡眉毛,眾復詈之不止。眼睛謂鼻子曰:『眉實無用,人皆左袒,何也?』鼻子曰:『自是你顛倒錯亂,眉毛、眼睛本同一體,眉毛少眼睛不得、眼睛少眉毛不得。眉若無眼,不成面孔;眼若無眉,是何模樣?不如各還本位,自然相稱。』菩薩子!禪是眼,戒是眉。有戒無禪,眉下無眼;有禪無戒,眼上無眉;眉眼相稱,名之為人。禪是體,戒是用。有戒無禪,得用無體;有禪無戒,得體無用;體用兼攝,名之曰道。禪是解,戒是行。有禪無戒,能解無行;有戒無禪,能行無解;行解相應,名之曰祖。」
成道,上堂。問:「無端雪嶺受艱辛,剛睹明星夢不成,會得山河渾是我,雙眼從茲空古今。眼空今古即且置,直截根源事若何?」師云:「你向甚麼處得者消息來?」進云:「此事纖豪不昧,因甚一切眾生自生顛倒?」師云:「卻是你顛倒。」進云:「和尚恁麼答話,大似貪觀天上月,失卻掌中珠。」師云:「因誰致得?」進云:「大地今朝遍香積,普應一句請師宣。」師云:「少刻有齋。你也隨例得飯喫。」進云:「智不到處又作麼生?」師云:「念箇普同供養。」進云:「萬般艸木根苗異,一得春風便放華。」師云:「今朝纔是臘月八。」乃云:「釋迦睹星悟道,山僧謂釋迦猶欠悟在。何也?若是睹星悟道,便應說星長、星短,星大、星小,星闊、星狹,星多、星少,南斗六、北斗七,紫微垣、太陰宮,如何卻說如來、眾生,智慧德相、妄想執著,有甚交涉?只者沒交涉,引得後代兒孫異端紛起。有的便道:『臘八喫雞羹,纔疑禍即生,谿邊楊柳影,不礙釣舟行。』又有道:『臘八喫紅糟,叢林意氣豪,酣酣沉醉倒,更不惹風騷。』一箇雞鳴狗盜之徒,點胸、點肋;一箇噇酒糟漢,賣弄麤豪。山僧當時若見,捉來好與廿七。拄杖子道:『長老!須要說明者廿七,還是烏藤邪?竹篦邪?』」乃呵呵大笑,云:「你各人也須自己簡點,全要長老說明,與你木頭有甚交涉?」
上堂。問:「昨日世尊掀翻大地,今日亡靈浪息風閒,還有優劣也無?」師云:「狗咬枯骨。」進云:「昔漸源挾鍬子於法堂上覓先師靈骨,即今亡者靈骨現在?又用特地作麼?」師云:「癡人眼裏有空華。」僧禮拜。乃云:「水之積也不厚,則負大舟也無力;風之積也不厚,則其負大翼也無力。不見昔日楊岐參慈明數十年,作監寺,每入室請益,慈明曰:『監寺後日兒孫遍天下在。』今日楊岐之道果大行于天下。今猶古也,古猶今也,去聖時遙,人心澹薄,短販之徒不能久久依師決擇、求古人風規,不道全無,卻是罕有。若座下之香都寺,其庶幾乎?都寺從予十餘年,行業純一,勤勞備至,律身甚嚴,處眾和協,復爾乾乾於道,日後未可量也。今為其師入塔,特請山僧陞座,山僧道:『有子如此,其師可以死矣;有子如此,其師可謂不死矣;有子如此,其師之面目益光大矣。況復多子多孫,綿綿奕奕者哉?』然則金山上座即今向甚麼處安身立命?」乃召眾,云:「都寺今日設齋普請,大眾同聲共念般若波羅蜜。」
晚參。「昨晚山僧作得一夢,有人以無禮相加,夢中怒甚,怒之不[A5]已,忽然醒覺,不覺失笑。汝等參禪學道亦如山僧做夢一般,得箇入頭,自然失笑去也。」
ᅟᅟ==[A5] 已【CB】,己【嘉興】==
晚參。「拄杖子向山僧道:『昔日馬祖開選佛場,我等今日開選祖場何如?』山僧道:『而今祖師卻不中選,不如省事罷了。』拄杖子道:『不為多事。』徑往嵩山法堂擊動法鼓,隨時有五人前進,一曰道:『副是得祖師皮的,與它一枚祖師。』一曰:『尼總持是得祖師肉的,與它一枚祖師。』一曰道:『育是得祖師骨的,與它一枚祖師。』一曰:『慧可是得祖師髓的,與它一枚祖師。』一曰:『碗躂丘是得祖師尿臭氣的。』拄杖子道:『者箇卻不成祖師了也,不堪入選。』碗躂丘憤地不平道:『我親得祖師尿臭氣的,如何不成祖師?目今江南祖師遍地,各各據名藍、坐大剎,領眾匡徒,浩歸湖海,何曾聞得祖師尿臭氣來?請問還入選也無?』拄杖子直得無言可對、無理可申,山僧在傍不覺失笑。且道:者一笑是笑祖師邪?碗躂丘邪?拄杖子邪?有人簡點得出,與它一枚祖師。」
晚參。舉:「臨濟一日侍立德山次,德山顧謂曰:『老僧今日困。』臨濟曰:『者老漢寐語作甚麼?』山擬拈棒,濟便掀倒繩床。雲峰云:『二員作家,一拶、一捺,略露風規,大似把手上高山,雖然如是,未免傍觀者哂。』大慧云:『雲峰老人恁麼批判,大似普州人。徑山若見,縛作一束送在河裏。何故?不見道?蚌鷸相持,俱落漁人之手。』」師云:「一人高高山頂立,待兔守株;一人深深海底行,撈蝦抹蜆。仔細簡點將來,俱未得稱好手。何故?三尺浪高魚化龍,癡人猶戽夜塘水。」
晚參。「近日禪和子好弄虛囂,山僧不耐與它行棒、行喝,止用東坡稱子,凡有來者,命侍僧將渠鼻孔一一稱過,然後通報山僧。一日,有數僧來,頭戴一尺八寸深的帽子,身穿埽地長的春布直身,腳穿八寸高的千鍼繡鞋,侍者問:『渠甚麼處來?』渠云:『蘇州來。』侍者與它稱過,報道:『帽子一斤,道袍一斤,鞋子一斤八兩,共有三斤八兩。』山僧道:『鼻孔聻?』侍者道:『蘇州禪和眉毛、眼睛、皮肉骨髓,從裏至外、從頭至足盡是空的,人氣尚然沒有,何處討鼻孔來?』山僧大笑。又有數僧來,油帽、油衣、油襪、油履,侍者問渠:『甚麼處來?』渠云:『杭州來。』侍者與它稱過,報道:『約有三百餘斤,純是投子道的,鼻孔全然不見。』山僧道:『一箇小人,那討許多油來?』侍者道:『從渠進叢林參學,堂頭和尚耳提面命,密室商量,茶裏、飯裏、菜裏、果子裏無非是油,猶恐其油之不飽也,將渠全身浸在油甕裏數十年然後放出,是以耳朵、鼻子、口、舌、脣、皮、腸、胃、心、肺、頭、面、手、足無不是油浸透,是以純油而[A6]已,何處再尋鼻孔?』山僧大笑。又有數僧來,大目濃眉,高擔闊步,舉動村麤,語言直撞。侍者問渠:『甚麼處人?』渠云:『山東人。』侍者與它稱過,上得稱來,稱鉤弔直、稱梗厭折、稱錘跌𤉤、稱紐拔脫,只是稱它不起,不知多少分兩。侍者問渠:『你擔帶甚麼物,得恁麼重?』渠云:『一味老實。』侍者道:『不是老實,卻是癡蠢。』渠云:『癡蠢即老實之別名也,不善粉飾、不弄虛頭,無詐無欺、不奸不宄,只是愚魯呆笨,推不向前、約不退後而[A7]已。有一偈口呈:滿腹春秋,足智多謀,隨機陷阱,舉手戈矛。人生不滿百,嘗懷千歲憂。休,休,蘇空頭、杭油頭,到底不如老實頭。』侍者道:『子非東方生,何以善自譽也?』侍者回報,山僧大笑。只者三笑,也有權、也有實、也有炤、也有用,有鼻孔的與它半斤、沒鼻孔的還它八兩。侍者道:『長老一笑約重多少?』復呵呵大笑,云:『長老一笑重千鈞,未許時人測分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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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一
侍者一誠記錄
再住青州法慶禪寺語錄
上堂。「昔日南嶽磨磚,引出馬駒風雲,騰蹋光昭百祀。邇來法慶終日磨磚,引不出一箇驢子,可謂孫臏開舖,無人下顧,三尺龍鬚,喚作破布。」
上堂。「昨晚文殊、普賢商量佛法:『而今禪和子盡是拖泥帶水,我等當救之。』以乾爆爆地遂爾藏鋒斂鍔,一冬以來全無雨雪,引得清涼山中萬菩薩盡道好溫和天氣也、好晴乾時節也。太古之世,無春、無夏、無秋、無冬,今復運轉羲皇也。殊不知冬行春令也是無可奈何,年窮歲盡,夢裏蹉跎。阿呵呵!好大哥。」
晚參。「古者道:『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祕在形山。』又有道:『得到寶山須采寶,莫教空去再來難。』法慶要問:古人喚甚麼作寶?又喚甚麼作形山?形山之外還更有寶也無?寶之外還更有形山也無?更問古人:既是寶山,說甚得與不得?到與不到?采與不采?去是甚麼?來是甚麼?法慶向諸仁道:寶山即是諸仁、諸仁即是寶山。還自信得及也無?若信得及,不但捉敗古人,可謂親到寶山;若信不及,難難難,十擔油麻樹上攤。」
上堂。「倚它門戶傍它牆,剛被時人喚作郎,大郎跨卻長沙虎,二郎駕著南嶽牛,三郎騎著楊岐驢,各各倚勢欺人。拄杖子道:『我於十二時中不依倚一物。』者箇喚作第四郎。何故?未曾解讀天地玄黃。」
晚參。「文殊、普賢起佛見、法見,被世尊威神貶向二鐵圍山。且道:佛見、法見有甚麼過?」眾下語不契,師代云:「金屑雖貴,落眼成翳。」復云:「金屑雖貴,落眼成翳。文殊、普賢貶在二鐵圍山,作麼生救得它出?」眾無語,師代云:「但得雪消去,自然春到來。」復云:「佛見、法見容不得,何況世俗塵勞見?世俗塵勞見容不得,於中尚容得甚麼?所以道:豪釐繫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於此倜儻分明,文殊、普賢當處解脫;於此未明,連世尊同時帶累入鐵圍山去也。諸仁各各仔細。」
晚參。「汝等須學河北師子、長沙大蟲,無學喋糞狗也。汝知喋糞狗乎?昔有一官,下令欲取猿猴五百,其下人覓得四百九十九箇,卻少一箇,以豝狗皮毛與猿相似,遂以豝狗補數上納。官長按視眾猿,有跳梁者、有叫嘯者、有弄石者、有上樹者,惟有豝狗東嗅西嗅,嗅至牆下,遇糞便喋。官長曰:『是不似猿。』下人曰:『猿也,是生猿耳。』而今諸方好帶生摘取其皮毛相似便與推出人前,迨至日後成箇生猿而[A1]已。法慶此間若有此輩,便請疾往諸方,不敢久留尊駕。有麼?有麼?」乃左右顧視,云:「此眾無枝葉,唯有一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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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小參。「從混沌開闢以至今夕、從今夕至未來際,歲歲年年皆有此夕,且道:還除得也無?若除得,便不復應有今夕;若除不得,因甚又道除夕?釋迦老子道:『但以假名字,引導於眾生。』還信得及也無?信得及,來年更有新條在;信不及,惱亂春風卒未休。」復云:「古人道:『老僧二十年前有老婆心,二十年後無老婆心。』時有問:『如何是二十年前有老婆心?』『問凡答凡,問聖答聖。』『如何是二十年後無老婆心?』『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山僧卻又不然,十年前無老婆心,問凡答凡、問聖答聖;十年後有老婆心,問凡不答凡、問聖不答聖。且道:與古人是同?是別?同別且置,還知從上佛祖竭盡婆心處麼?不見拈華示眾忒殺婆、倒卻剎竿忒殺婆、嵩山面壁忒殺婆、磨磚作鏡忒殺婆、不少鹽醬忒殺婆、扭人鼻孔忒殺婆、六十痛棒忒殺婆、吹滅紙燈忒殺婆。拄杖子道:『住住!年窮歲盡,那有閒工夫說老婆禪?何不說些丈夫佛法,長人志氣。』」乃呵呵笑,云:「緣因你者木頭無丈夫氣,帶累長老也不丈夫。你要識丈夫氣宇麼?頭陀微笑好不丈夫、斷臂安心好不丈夫、蹋殺天下人好不丈夫、上堂捲席好不丈夫、脅下還拳好不丈夫、焚卻疏鈔好不丈夫。但從上婆婆尚多如許,丈夫氣宇者不過數人而[A2]已。我看現前諸人,箇箇佛祖、箇箇德山臨濟,如何甘心巾幗自守?何不效法古人作丈夫子?然雖如是,男兒各具衝霄志,不向古人行處行。山僧恁般說話也覺婆氣了,久立眾慈,伏惟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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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旦,上堂。問:「新年佛法,請師舉唱。」師云:「客至無禮儀,蒿湯便當茶。」進云:「如何是為人句?」師云:「子產以乘輿濟人於溱渭。」進云:「如是則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且喜沒交涉。」
問:「辭舊迎新即不問,斬新條令事如何?」師云:「梅心柳眼同時發。」進云:「有言有句蒙師指,無言無句請師宣。」師云:「燈籠露柱齊點首。」
問:「擂鼓陞堂即不問,向上一句事如何?」師云:「層層蹋步上階梯。」進云:「如何是西來大意?」師云:「東邊日炤萬方明。」
問:「達磨西來一字無,全憑心地用工夫。既然心地用工夫,如何又說覓心不可得?」師云:「熟讀上大人,方識可知禮。」進云:「既不可得,教學人參箇甚麼?」師云:「參箇不可得。」乃云:「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一年四季,無難無災,河清海晏,萬泰階來。林下衲僧又作麼生?箇箇頂門眼豁開。」
師誕日,上堂。「我與釋迦同條生,不與釋迦同條死。大眾要識老釋迦,今日山僧身正是。拄杖子道:『三十二相、八十種好聻?』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春朝,上堂。「前日妝春,昨日迎春,今日打春,更有人遊春、思春、惜春、尋春。」卓拄杖,云:「盡道春歸無覓處,不知流入此中來。」
晚參。「昔一士子在京作宦,有投眷弟帖者,士子喜眷字甚新,後上父書,遂用眷男某人百拜。其父大怒,繳回原帖,士子復自疑云:『難道做官的人,親眷也不許認了?』大似近時說禪者,開口便說心、說性,說禪、說道、說佛、說法,求親愈疏、說近愈遠,何異用眷男帖子上其父親哉?然則畢竟如何也無、畢竟也無如何,養子不及父,家門奈若何?」
燈夜,晚參。「風埽雲天,雪鋪大地,打疊玉宇銀臺,湧出冰輪海底,更兼燈光遞相贊助,可謂有意氣時添意氣。添意氣也,則神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若不然者,則見月是月、見燈是燈、風是風、雪是雪,成箇擔版闍黎而[A3]已。大眾!放下肩頭一片版,長安風月任遨遊,今年節較去年勝,更嫌何處不風流?」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解冬,小參。「去歲十月二十日,將山河大地、艸木叢林、若僧若俗、若聖若凡納入芥子,而芥子不見其窄。今歲正月二十日,將山河大地、艸木叢林放出芥子,而芥子不見其寬。無邊身菩薩欲覓芥子頂,上至非非想天而終不見其頂;欲窮其底,下至金剛輪際而不見其底;欲識邊表,走盡十方而終不見其邊表,乃憤地不平向山僧道:『請長老為我道破。』山僧道:『要識上下邊表,無如識取芥子;要識芥子,但識取拄杖子。要識拄杖麼?葛坡早[A4]已成龍去,獃郎猶自澗邊蹲。』」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上堂。問:「埜鶴原無跡,白雲到處家。如何是到家消息?」師云:「出門一路艸漫漫。」進云:「攃手到家人不識,更無一物獻尊堂。」師云:「夢裏說惺惺。」乃云:「天不言而高,地不言而厚,日月不言而明,達磨不言而斷臂安心,法慶不言而諸人終日瞌睡,睡至百日總不見有醒時。拄杖子道:『長老!現前那箇不醒?』山僧道:『既是醒時,便請說出一冬以來所作何夢?說得分明,許你真箇是醒;說不分明,可謂夢裏說惺惺,庭前艸復青,百華開爛熳,風雨又黃昏。』」
晚參。「清明寒食,風多雨多,近時曬㫰,華事蹉跎。老鶯瑣碎,嫩綠扶疏,靈雲尚立殘紅裏,敢保玄沙不奈何。」
晚參。「諸方與人說禪,法慶與人算日,小盡二十九、大盡三十日,今晚正是三月三十日,二三如六、三三見九、九九八十一,敢問一歸何處?滿地榆錢難買春,光陰流水皆虛度。」
說戒,上堂。「如赫日之破重陰,如青蓮之出泥污,如清涼月、如澄水珠、如薝蔔華、如吹毛劍,果若當斷即斷,可謂鵬入南溟。若復紙裏麻纏,依然蘆棲鈍鳥,善自持護,[A5]毋怠[A6]毋荒。」
ᅟᅟ==[A5] 毋【CB】,[母-(、/、)+〡]【嘉興】==
ᅟᅟ==[A6] 毋【CB】,[母-(、/、)+〡]【嘉興】==
佛誕,上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小兒子戲;周行七步,目顧四方,小兒子戲;天上天下,惟我獨尊,小兒子戲;一棒打殺,天下太平,小兒子戲。法慶恁麼簡點,還得也無?小兒子戲。」
晚參。舉:「那吒太子析肉還母、析骨還父,然後現本身,運大神力,為父母說法。佛眼遠云:『肉既還母、骨既還父,用甚麼為身?學人到者裏若見得去,廓清五蘊,吞盡十方。』」師云:「佛眼老人半吞半吐,若據山僧見處,盡大地無有芥子許不是那吒現身說法處,只是要問學人:那吒說的是甚麼法?具眼者試道看。」
晚參。舉:「迦葉因阿難問世尊:『傳金襴外,別傳何物?』迦葉召阿難,難應諾,迦葉曰:『倒卻門前剎竿著。』」師云:「阿難問得恰好,迦葉答得不玅。何也?人平不語,水平不流。」
祈雨,上堂。「今朝六月三十,旱得地皮焦裂,法官換手搥胸,龍神全無消息,不免奉請諸大菩薩同時為之助力。」乃合掌,云:「南無佛陀,南無達磨,南無僧伽,南無孔子、孟子,南無李老子、關尹子。設有道:『長老!但請諸佛菩薩罷休,何以并請儒門道教?』咄!咄!不見道?有水皆含月,無山不帶雲。」
晚參。「道士登壇,為旱祈雨,雨若不來,斬首謝爾。失節愆期,全然不雨,官府怒發如雷,萬民指摘裂訾,急得道士誠恐誠惶,雙眸淚下如雨,連叫:『救苦天尊!臣該萬死萬死。』忽有一人登壇道:『我代爾禱,以免爾死。』遂爾持咒書符,應聲而雨。道士不特起死回生,便爾壇前歡忻鼓舞。爾輩禪和子參禪學道時亦須如道士,大著一回,死急始得。」
晚參。「苗枯豆亦枯,農心死未穌,黑風吹海立,大地盡歡呼。歡呼歡呼,卻笑空疏,翻手覆手,依舊嗟吁。嗟吁箇甚麼?雷聲浩大,雨點全無。」
晚參。「有利無利,不離行市,麻三斤、乾矢橛、金剛鑽、𨍏轢鑽,貴買賤賣,無人下顧。細細思量,也怪不得。何故?家家門向清江住,擔水河頭賣與誰?」
晚參。舉:「鳥窠因白居易侍郎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白曰:『三歲孩兒也解恁麼道。』師曰:『三歲孩兒雖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師云:「鳥窠不合將俗人待侍郎,侍郎不合以禪師看鳥窠,是以格格不相入。若有人能和合者,許他到法慶門下領喫痛棒。」
晚參。「似地擎山,不知山之孤峻;如石含玉,不知玉之無瑕。審如是,則少林面壁、大會拈華總是順風撒沙。法慶此間,有飯喫飯、有茶喫茶,『佛法』二字終不散挂之齒牙。何故?但使心頭平怗怗,何須眼裏更栽華?」
上堂。「菊老秋殘,雲黃山白,文殊普賢,埋身搕𢶍。咄!」
上堂。「連日閱《宗鏡錄》,永明禪師捧出奇珍異寶,滿案雜陳,欲以給散諸人。傍有尼山孔仲尼呵呵大笑,道:『長老太貧窶生,不見赤之適齊也,乘肥馬、衣輕裘。吾聞之也,君子周急不繼富。』然雖如是,大有東家點燈西家暗坐的,各各歸堂簡點看。」
晚參。「喫橄欖者嫌棗子之甜,喫棗子者嫌橄欖之苦,若到法慶門下,苦者與他三十、甜者與他三十。何故?這裏是甚麼所在,說甜?說苦?」
晚參。「我不散輕于汝等,汝等皆當作佛。釋迦老子貢高我慢,小覷夫人。山僧直謂汝等現前箇箇是佛,僧也是佛、俗也是佛、鬍張三也是佛、黑李四也是佛、男也是佛、女也是佛。拄杖子道:『長老聻?』」乃呵呵笑云:「你只管作佛罷休,又問長老作麼?」
晚參。「雲門山有雲窟,淵深不可測。昔有李山人垂繩千百尺,遂乃窮其源。玉殿曾親躡,一念忽思鄉,依舊墮山側。是知僊凡路,本來元不隔,李清真俗子,共笑無僊骨。法慶寺是禪窟,大開方便門,一一從君入,不用撩鉤撘索,不許回頭卜度,全身與麼來,秤錘元是鐵。能如是,真奇特;不如是,則昔之笑李清者,李清之後而復有李清也。」
開爐,儒者請上堂。問:「心佛物兮俱不是,聖凡絕卻兩頭看,法慶開爐即不問,其中解結事如何?」師云:「霹靂過頭猶瞌睡。」進云:「學人平步青霄去也。」師云:「腳跟紅線未曾斷。」
問:「廣度有情即不問,不展鋒鋩事若何?」師云:「風[A7]刺髑髏寒。」進云:「雖然如是,土曠人稀,知音者少。」師云:「卻是闍黎道得親。」乃云:「雲從龍,風從虎,法慶開爐,風生齊魯,無論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如參之魯、師之辟、由之喭、回之窶空、賜之貨殖,一齊打入紅爐,盡成金聲玉振。到者裏,則申申如也、夭夭如也,仰不媿於天、俯不怍於人,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若夫宰予之晝寢、陳亢之疑有異聞、公孫丑之艷稱、管晏曹交之假館,且教暫居門外,或曰善人也、信人也,祖師門下無哺啜之士,蓋有一絲豪,便有一絲豪。不見君子之於道也,造次必於是、顛沛必於是,死生以之、榮辱以之,發憤忘食,專心致志,方能求仁得仁,庶乎其可。儻或藉口於力之不足,中道而廢,得少為足,或畫地自居,則亦見義不為,何勇之有?君子去仁,惡乎成名?幸各勉旃,毋貽訕笑。」
ᅟᅟ==[A7] 刺【CB】,剌【嘉興】==
晚參。「山僧昨夜作得一夢,夢行青天白日之下,忽遇卒風暴雨,急急向桃李陰下躲避,仰見結實垂垂,忽憶『桃李無言,下自成蹊』,但是半青半黃,未可生摘。木上座道:『長老!今日是十月三十日也,那得桃李成實來?』」乃呵呵笑,云:「木頭面前不得說夢。」
上堂。問:「擊鼓陞堂即不問,因齋慶讚事如何?」師云:「家家門裏觀世音。」進云:「天龍恭敬不為喜。」師云:「你出頭來作麼?」進云:「知音須向知音舉,不是知音不與彈。」師云:「接竹點青天。」
問:「欲了生死大事,無過參禪。禪在甚麼處?」師云:「槐榆影裏喿秋風。」進云:「了大事的人將何為業?」師云:「朝打三千,暮打八百。」進云:「大事蒙師指,齊霑法乳恩。」師云:「莫謗山僧。」乃云:「今此一會知識,施者、受者各各同具金剛正眼。施者若不具金剛正眼,如何來此選佛場中廣修供養?受者若不具金剛正眼,如何來此選佛場中端坐受供?所以道:端坐受供養,施主常安樂。卻笑淨名小家子,生心受施,種種呵責。法慶門庭寬廣,爾以歡喜心來施,我以歡喜心攝受,生心也得、不生心也得,終不窮廝煎、餓廝炒。不見龐居士道:『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現前一眾,箇箇心空、箇箇及第,法筵龍象眾,此是第一義。」
至節,小參。「蘆管飛灰,一陽來復,君子道長,自求多福。衲僧家晝參夜參,若得冷灰豆爆,方知天地合其德、四時同其序、日月合其明、鬼神同其用。爆得也,千足萬足;未爆也,譬如眾人逐鹿,輸與高材疾足。」
晚參。「今朝十一月十四,雪厭竹枝到地,門庭冷落空疏,且喜會中總是真心辦道之士。但是禪堂寬廠,凍時凍得壁立;執事失於料理,餓時餓得肚直。然雖如是,猶勝煖室商量者,空自足衣而足食。」
上堂。「釣竿斫盡重栽竹,不計功程得便休。休,休,黃河冰[A8]已合,四野凍雲流。嘉魚何處?雪覆孤舟,手冷漁磯難下鉤。」
ᅟᅟ==[A8] 已【CB】,己【嘉興】==
上堂。「斷跟艸鞋,尖簷席帽,買賣不當行,無人肯下炤。風蕭蕭,雪飄飄,試看何人度石橋?」
說戒,上堂。「法慶今日布漫天之網,將蝦蟹魚龍一齊打入,尚恐魚龍不知性命,更將折箸攪滄溟,洪波萬疊、白浪千尋,要且梵音和雅,令人樂聞。祇是諸人當以眼聽,莫以耳聞。聞箇甚麼?」擊尺,云:「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箇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顧左右,云:「洎合打破蔡州城。」復云:「欲受戒,圖了生死,沙彌壯志如天;不受戒,亦無生死,藥山齒牙墮地。諸佛制戒為箇甚麼?伶俐沙彌,咄!這沙彌猶挂脣齒在,屙轆轆地有甚了期?此四轉語,一轉語是殺人刀、一轉語是活人劍、一轉語殺活同時、一轉語殺活不同時。有人簡點得出,可謂龍生金鳳子,衝破碧琉璃;簡點不出,山僧為汝念上大人,再說可知禮也。」
成道,上堂。「未到雪山,也只是者雙眼睛;端坐六載,也只是者雙眼睛;睹星悟道,也只是者雙眼睛。現前諸人各各同具一雙眼睛,且道與釋迦眼睛還有差別也無?若無差別,因甚釋迦睹星悟道,諸人不悟?若有差別,釋迦[番*支]土揚塵,法慶順風攃沙去也。」卓拄杖,下座。
晚參。「月明夜炤青齊路,幾許行人自往還?無限雲山足底過,何人解識祖師關?作麼生是祖師關?洋河凍似雲門石,一滑滑倒扒不迭。」
除夕,小參。「向來除夕與諸人打鼓弄笛,今歲人事匆匆,無暇與諸人鼓粥飯氣,適聞鼓聲抑逼上殿,全然打點不迭。待與諸人說露地白牛、獨角泥牛,又墮古人蹊逕;待與諸人說禪說道說事、說理,又墮今時途轍;待與諸人說麻三斤、乾屎橛,要且不應時節。直得恁麼不得、不恁麼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因而想起諸仁一向悠悠忽忽,『生死』二字全不關切,儻遇臘月三十到來,將何[A9]抵敵?此非小緣,毋自放逸,各各歸堂,不煩久立。」
ᅟᅟ==[A9] 抵【CB】,扺【嘉興】==
元旦,啟建萬佛藥師道場,上堂。「據虎頭,收虎尾,第一句下明宗旨,河沙諸佛齊立下風,百萬人天座前稽首。諸佛有四弘誓願、彌陀有四十八願、藥師有十二大願,法慶也有四願: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佛日增輝,法輪常轉。轉後如何?道泰不傳天子令,時清休唱太平歌。」
師誕日,上堂。「今年四十有五,自笑全無規矩,打人打斷脊梁、罵人罵入骨髓,惡名遍滿江湖,禿丁真箇莽鹵。有人打算飯錢,未審將何[A10]抵補?卻有箇[A11]抵補處,春山疊亂青,春水漾虛碧,寥寥天地間,獨立望何極?設有道:『者箇說話有甚麼交涉?』沒交涉,有來歷,等閒打破祖師關,逆行順行天莫測。」
ᅟᅟ==[A10] 抵【CB】,扺【嘉興】==
ᅟᅟ==[A11] 抵【CB】,扺【嘉興】==
燈夜,小參。「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不須撈、不須摝,今年燈勝去年燈,去年月是今年月,嫂嫂的的大哥妻,上元定是元宵節。古人道我疑,千年蒼玉精,一片化為秋水骨,海神欲護護不得,一旦鼇頭忽擎出,時節因緣,端的端的。」
上堂。悅眾問:「『佛法』二字即不問,如何是法慶景?」師云:「悅眾好瞌睡。」進云:「如何是景中人?」師云:「更問阿誰?」進云:「睡中作得主,其心安如海。」師云:「正鬧在。」進云:「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依舊歸堂打瞌睡。」乃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曠大劫來未曾變易,諸佛世尊是吾弟子。恁麼會,明月清風;不恁麼會,清風明月。不見昔日廣額屠兒颺下屠刀,向世尊云:『我是千佛一數。』世尊云:『如是,如是。』何似現前眾善信,遵佛教、持佛戒、發佛心、作佛事,各各遠持香華,來此萬佛道場供養百千諸佛?其為萬佛一數,決定無疑。設有問:『如何是諸佛師?』作麼生扺對?」驀拈拄杖,云:「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擿拄杖,下座。
上堂。問:「不問有言、不問無言,請師指示第一義。」師云:「庭前柏樹子圊頭。」
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師云:「圊房要打埽得乾淨。」進云:「生死大路還不曉得。」師云:「早晚尿臭氣也不知。」
居士問:「一界之中尚有方語不對,盡世界細若微塵,如何是世界不異底的的句?」師云:「諸惡莫作,眾善奉行。」乃云:「柳眼舒眉,杏腮吐舌,杜宇枝頭立,聲聲喚道歸去來,自是不歸歸便得。賤賣麻三斤、貴買乾屎橛,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從上古錐只得半橛,廬陵米價賤如泥,達磨西來無妙訣。君不見?塞北春寒,江南秋熱。」
復舉:「長沙因張拙秀才看《千佛名經》,問長沙曰:『百千諸佛但見其名,未審居何國土?還化物也無?』長沙曰:『黃鶴樓崔顥題後,秀才還曾題也未?』張拙曰:『未曾。』長沙曰:『得閒題取一篇。』」師云:「老長沙雖赴來機,要且只說得秀才家話。若是法慶門下有問:『百千諸佛但見其名,未審居何國土?』向它道:『青州有四座關廂,東關、西關、南關、北關,挨肩擦背長汀子,布袋橫拖風月還。』」下座。
上堂。問:「四眾臨筵即不問,如何是西來的的大義?」師云:「東方來者東方立。」
問:「擊鼓陞堂即不問,生死大事請師宣。」師云:「眾目皆見。」進云:「大事未明時如何?」師云:「不得妄語。」進云:「大事[A12]已明時如何?」師云:「不得妄語。」進云:「[A13]已明未明時如何?」師云:「不得妄語。」進云:「大事[A14]已蒙師指示,向上還有佛法也無?」師云:「不得妄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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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古人掬沙供佛,果感輪王。今辰眾檀設齋,感何果報?」師云:「盡蹋毗盧頂上行。」進云:「三春果滿菩提樹,一夜華開滿苑香。」師云:「俗氣也不除。」乃云:「三登投子,九上洞山,世殊代遠,斯道日難。若座下之觀微上座,庶幾有古人之風。其始也,相晤於越城之大能仁寺,後再相從於苕上之虎嵒,三千里外宿水餐風,芒鞋隻杖,跨穆陵關,追隨予於青州之大覺。別去六載,茲復領密州、膠州、莒州諸大德眾善信設齋請法大眾。但知隨例餐䭔子,而不知䭔子之所由來,今對現前一一說破。古人道:『打麵還它州土麥,唱歌須是帝鄉人。今遇故鄉人,須說故鄉話。』作麼生是故鄉話?楊子江頭楊柳春,楊花愁殺渡頭人,一聲羌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下座。
晚參。「你若居平地,與你把手上高山;你若上高山,與你生按下平地,自是諸方尋常手腳。法慶即不然,你若居平地,卻教荊棘橫生;你若上高山,卻教壁立萬仞。你若向壁立萬仞處見法慶,法慶且不在壁立萬仞處;你若向荊棘橫生處見法慶,法慶且不在荊棘橫生處。畢竟向甚麼處與法慶相見?見、不見,霹靂聲中光閃電。」
上堂。「對面不寒楊柳風,樹頭吹落杜鵑紅,分明好箇無生曲,堪笑白雲西復東。」
上堂。「鶯梭一聲兩聲,桃萼三朵四朵,唯有杏華滿苑紅,放出枝頭千萬朵。諸方打鎖敲枷,法慶無可、不可。因甚如此?狼藉枝頭多少春,寒山尚在石梁左。」
上堂。「桃華紅,李華白,時人只解尋南陌。陌路尋,受苦辛,不識庭前柏樹子,家園空自鎖松筠。」
上堂。「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大眾!空得也未?空得也,一色杏華紅十里,狀元歸去馬如飛;空不得也,解名盡處是孫山,行人更在孫山外。」
滿散解冬,上堂。問:「古德云:『有放不收,同凡夫;有收不放,名聲聞;有放有收,名秘密境界;收放總不用,名無戲論。』請問和尚:如何是有放不收?」師云:「十字街頭石散當。」進云:「如何是有收不放?」師云:「此中有眼不曾見。」進云:「如何是有收有放?」師云:「都寺連日事繁。」進云:「如何是收放總不用?」師云:「非公境界。」進云:「某甲則不然。」師云:「你又作麼生?」進云:「法身遍滿三千界,化佛權為十二光。」師云:「我不如你。」乃云:「一百五十日內,坐禪也在裏許、禮懺也在裏許,禮懺也,人人合掌翹勤;坐禪也,箇箇壁立萬仞。壁立萬仞處,不礙合掌翹勤;合掌翹勤時,不礙壁立萬仞。可謂:鐘中無鼓響,鼓裏無鐘鳴,鐘鼓互相參,句句無前後。而今打開布袋,一任肩橫拂子、手挈藤條,南嶽天台遊行自在。途中設遇把關使者問:『上座從法慶來,佛祖鼻孔輕重幾何?短長多少?』作麼生扺對?若扺對得,可謂水向石邊流出冷,風從華裏過來香;扺對不得,但知隨例餐䭔子也,得三文買艸鞋。」
上堂。「在彼在此,如月臨川;或去或來,如風鳴谷。古者道:『佛身充滿于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隨緣赴感靡不周,而恆處此菩提座。』只如山僧南行,慶祝老和尚大誕。是去?不去?久參碩德,一舉便知;後學初機,切須仔細。」
天岸禪師語錄卷第十一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侍者元玉記錄
大覺首座寮秉拂
秉拂。師云:「出匣青蛇氣吐虹,平移海嶽萬千重。會中誰是沉冤客?直請當陽訴異同。」無問話者,乃云:「諸公既是斂衽而退,昇上座不免鼓行而前。何故?遇柔即剛。諸公若使鼓行而前,昇上座不免奉身而退。何故?逢彊即弱。所以道:知彼知己,百戰百勝;知己不知彼,勝負相半;不知己、不知彼,百戰百敗。諸公!還知得自己也未?知得自己,便知得釋迦老子;知得釋迦老子,便知得堂上老人;知得堂上老人,便知得昇上座;知得昇上座,便能轉南為北、轉北為南。轉北為南也,到齊魯境,登大覺堂,向齊魯人說江南話,鷓鴣啼處百華香,三月四月[A1]已過了;轉南為北也,攜江南客,入青州里,酌范公泉,飲江南客,沉痾積痞都消盡,罄快平生好自知。小米飯、麵饃饃,一飽便休。前日割麥,今日臨場,無非妙用;如或未然,君處東海,我處北海,風馬牛不相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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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拂。問:「振領提綱,大呂[A2]已聞。翻白雪推班出色,三臺又聽接新聲。承和尚有言:文殊一莖艸,能殺人亦能活人。離卻語、默二途,請師旁通一線。」師云:「截斷葛藤。」進云:「空劫以前,艸在甚麼處?」師云:「三皇墳上。」進云:「劫火洞然又作麼生?」師云:「爍破髑髏」進云:「既有如是奇特,為甚在文殊手裏?」師云:「即今亦不較多。」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問:「叢林表率,開鑿人天。表率叢林則且置,如何是座元師為人句?」師云:「一鏃遼空擒俊鶻。」進云:「如是為人,瞎卻青州一城人眼去在。」師云:「且得同參共證明。」進云:「祇如臨濟有四賓主句,如何是賓中賓?」師云:「門前浩浩車馬聲。」「如何是主中賓?」師云:「我是堂中第一座。」「如何是賓中主?」「本空知客,沖虛典座。」「如何是主中主?」師云:「問取堂頭和尚去。」進云:「祇如趙州有無賓主句又作麼生?」師云:「庭前一樹石榴紅。」進云:「如斯舉唱,還當得宗乘事也無?」師云:「橫看成嶺側成峰。」進云:「作家宗師天然猶在。」師云:「我與你有甚冤讎?」乃云:「九旬禁足,三月安居,諸方常例,有甚希奇?然到大覺門下,躋躋蹌蹌,盡是銅頭鐵額之士;雍雍肅肅,無非正因行腳之人。堂頭和尚為眾竭力,剖腹剜心;頭首知事提綱挈領,畢志匡襄。現前清眾,打坐的打坐、接待的接待、搬柴的搬柴、運水的運水、燒香的燒香、埽地的埽地,二時版鳴,[打-丁+畣]衣整肅,赴應供堂,齋後洗缽,晨昏課誦,鐘磬兮明法,鼓鳴時簇簇,登堂鴛行鶴立,可謂叢林氣象,重整大智,規模末法、津梁于斯為盛。普告現前兄弟:得人身難、出家難、遇真善知識難、聞正法難,今人身得矣、出家就矣、真善知識遇矣、正法聞矣,況復逢斯盛會?若不刻刻提撕究明己躬下事,豈不辜負父母養育之恩、師長玉成之誼?此身一失,何時可復?改頭換面,相見無期,累他諸佛出世、祖師西來、天下老和尚波波挈挈,縱使石人聞得,也應斷腸。
「諸兄弟!你也覺心酸也未?何不稱此色力康健時、無病無痛時,挺起鐵脊,咬定牙根,寢削萬緣,單提正念,孤迥迥,峭巍巍。如大火聚,一鎔一切鎔;如金剛杵,一碎一切碎。尚有無明煩惱可得入麼?尚有昏沉散亂可得起麼?尚有生死涅盤可得到麼?正所謂:了了常知,目前無法。既目前無法,則內空、外空,人空、我空,魔空、佛空。空亦不立,覺所俱忘,忽然噴地一聲,虛空迸裂,山河大地普現全身,豈非縣崖攃手,自肯承當,絕後再穌,欺君不得。到此也只入得大覺門,未許入大覺室在。且道:如何入得大覺室?不見適來和尚舉文殊命善財采藥因緣,令諸兄弟向昇上座討箇源委。諸兄弟識得源委也未?若未識得,昇上座為你華劈一上。文殊命善財采藥,熱發作麼?云:『是藥者采將來。』也須忌口。善財遍觀大地,無有不是藥者,[A3]刺破眼睛。歸報云:『無有不是藥者。』妄通消息。文殊云:『是藥者采將來。』抑逼殺人。善財拈起一莖艸,相隨來也。文殊接得,示眾云:『此藥亦能殺人,亦能活人。』草本不勞拈出。
ᅟᅟ==[A3] 刺【CB】,剌【嘉興】==
「本師和尚云『有效藥非靈』,人參、附子一時減價。『無病方乃聖』,盡大地覓不得。文殊熱瞞善財、善財熱瞞文殊即且置,放過即不可,且道:者一莖艸亦能殺人、亦能活人,利害在什麼處?文殊、善財分疏不下。若向者裏明得,便能通權達變,應用無方,寒者與之以衣、饑者與之以食、渴者與之以飲、熱者與之以清涼、貧者與之以財寶、病者與之以湯藥,有時變黃金作大地、有時變大地作黃金,有時以醍醐作鴆毒、有時以鴆毒作醍醐,有時全殺即活、有時全活即殺,有時殺活同時、有時殺活不同時。多處增些子,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少處減些子,你無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全賓全主,全主全賓。如師子兒,哮吼自在;如太阿劍,誰敢當鋒?且道:因甚得與麼奇特?與麼受用?與麼縱橫?」震威喝一喝,云:「莫怪從前多意氣,他家曾蹋上頭關。」
秉拂。問:「奮迅全威出窟時,金毛潑喇鼓風蹄,是誰緊捎艸鞋去,抱得雲中師子兒?如何是師子兒?」師云:「蹋殺無邊裴大蟲。」進云:「雖具爪牙,未聞哮吼在。」師云:「霹靂過頭猶瞌睡。」進云:「既具爪牙,又善哮吼,因甚被文殊騎卻?」師云:「斧斫不開。」乃云:「炎夏[A4]已去,金風徐來。白露微微,浦口之歸帆似箭;新煙匝匝,林梢之曉月如眉。砌蛩引出萬家砧,羌笛吹來千里怨。雲出趙州關,一任東穿西穴。秋入雲門普現前,七縱八橫。無力打禾山之鼓,何心拋象骨之毬?德山棒拈過海東,臨濟喝吞聲河北,直得釋迦、彌勒無處出頭,文殊、普賢退身有分。于斯時也,喚作佛,眼中著屑;喚作法,千錯萬錯;喚作禪,[A5]獼猴弄𥻿膠;喚作道,癩馬繫枯樁。不見道: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箇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若也明得,便見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炙豬左膊上;于此未明,昇上座灰塗土抹去也。虛而靈,寂而妙,聲色堆頭常了了;淨臝臝,赤灑灑,十方世界明杲杲。既常了了,又明杲杲,則盡十方世界是沙門隻眼、盡十方世界是沙門全身、盡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盡十方世界在自己光明裏、盡十方世界是自己,祇如威音王佛與不動如來今早在梧桐樹下商量佛法,說些什麼?」▆▆良久,云:「早立秋,涼颼颼,金風體露,落葉枝頭,你若無心我便休。」下座。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ᅟᅟ==[A5] 獼【CB】,獮【嘉興】==
秉拂。僧纔出,師舉拂云:「不因紫陌華開早,爭見黃鶯下柳條?」進云:「著忙作麼?」師云:「大好一員戰將。」進云:「與麼則退身有分去也。」師云:「著忙作麼?」進云:「話頭也不識。」師云:「今日事煩。」進云:「且莫詐明頭。」師云:「話頭也不識。」進云:「古人道:『第一句中薦得,堪與佛祖為師。』如何是第一句?」師云:「看看已過中天節。」進云:「『第二句中薦得,堪與人天為師』,如何是第二句?」師云:「六月炎炎一片雪。」進云:「『第三句中薦得,自救不了』,如何是第三句?」師云:「一葉落知天下秋。」進云:「未審座元師那一句薦得?」師云:「你道盤古皇帝幾時登基?」進云:「更有一句,速道速道。」師云:「青州出得好蘋果。」進云:「不因今日舉,錯過目前機。」師云:「如何是目前機?」進云:「青州出得好蘋果。」師云:「得與麼伶俐。」進云:「又恁麼去也。」師云:「卻被闍黎帶累。」乃云:「世尊拈華,雪裏賣冬瓜;迦葉微笑,鬼門空禱告。若作佛法商量,錯過海門鐵鷂。何故?若道世尊華上有佛法,則春有桃華、夏有榴華、秋有桂華、冬有梅華,一一拈出,佛法在什麼處?若道迦葉笑裏有佛法,則開口人笑、風生虎笑、雨來華笑、春深鳥笑,面面相呈,佛法在什麼處?有般漢聞恁麼舉,便道:『聞聲悟道,見色明心。靈雲見桃華而悟道,香嚴聞擊竹以明心。水潦被馬駒一蹋,笑倒平生。白雲被楊岐一笑,打破漆桶。豈不是從上佛祖由此契證?』」乃呵呵笑云:「如此見解,正是錯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何處有佛祖來?不見道:聲前有句,坐斷乾坤;句後無私,永超聲色。直須向世尊未拈華[A6]已前、迦葉未笑破[A7]已前,一覷覷透,方見世尊拈的不是華、迦葉笑的不是華,靈雲見的不是桃、香嚴聞的不是竹。點火炤看馬祖面皮,捋拳打折楊岐驢腳,然後向一切壁卓卓處平坦坦、平坦坦處壁卓卓。壁卓卓處平坦坦,不坐百尺竿頭;平坦坦處壁卓卓,移步月明簾外。藏身處沒蹤跡,金針繡出玉麒麟;沒蹤跡處莫藏身,鐵掌挪成銀彈子。拈頭作尾、拈尾作頭,舉一機,機機頓赴;示一法,法法全彰。然雖如是,若要提持佛祖、號令人天,更有向上事在。如何是向上事?」良久,云:「我行荒艸裏,君又入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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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7] 已【CB】,己【嘉興】==
復舉:「崔郎中問趙州和尚云:『大善知識還入地獄也無?』州云:『老僧末上入。』崔云:『既是大善知識,為甚卻入地獄?』州云:『老僧若不入,爭救得郎中?』應菴和尚云:『善知識!者是大因緣,臨垂手時,著著有出身之路。何故如此?不入虎穴,爭得虎子?』」師云:「趙州潦倒,應菴隨邪,祇堪入魔,不堪入佛。那箇男兒不丈夫?何須更借它人力?今日設有人問昇上座:『大善知識還入地獄也無?』但向它道:『怕入。』『既是大善知識,為甚怕入地獄?』向它道:『從井救人我不能也。』設有人道:『上座祇堪入佛,不堪入魔。』許它不謬,為大覺禪客。」
秉拂。「舉一明三,目機銖兩,正是困魚止濼;隔牆見牛,隔山見火,灼然鈍鳥棲蘆。承言者喪,滯句者迷,直饒不承言、不滯句,[A8]已墮現成途轍。所以道:言前薦得,[A9]已落今時;句後承當,埋沒自己。蓋緣諸人腳跟下有一通天大路,彌綸三界、橫亙十方,歷劫絕盈虧、當陽無向背,日月未喻其明、冰雪難方其潔,佛不能侵、魔不能害,諸聖蹋不到、眾眼覷不及。覷不及處,瞞諸人一點不得;蹋不到處,在諸人寸步不離。增不得一絲豪,減不得一絲豪。向者裏摽指見月,得麼?說迷、說悟,得麼?說凡、說聖,得麼?說心、說佛,得麼?說向上、向下,得麼?說別行一路,得麼。不見三世諸佛祇言自知,歷代祖師全提不起。一大藏教,詮註不及,明眼漢沒窠臼,牙如劍樹,口似血盆,眼觀東北,意在西南,端居寰海定龍蛇,卷舒自在,電光影裏分緇素,殺活臨時。殺活臨時,于增不得處卻增些子;卷舒自在,于減不得處卻減些子。橫看成嶺側成峰,直須親到廬山,方識渠儂面目。打著南邊動北邊,誰道東家點燈,西家卻乃暗坐?只苦睦州道底,眼裏無筋;堪笑投子鋒前,桼桶不快。祇如三乘十二分教是破故紙,千七百則公案是爛葛藤,昇上座終日口吧吧地,是故紙邪?是葛藤邪?」震威喝一喝,云:「三尺浪高魚化龍,癡人猶戽夜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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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9] 已【CB】,己【嘉興】==
復舉:「昔日外道問世尊:『不問有言,不問無言。』世尊良久,外道讚歎云:『世尊大慈大悲,開我迷雲,令我得入。』外道去後,阿難問佛:『外道有何所證而言得入?』佛云:『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師云:「我有六十拄杖,分作三分:一分、打外道,不合平白受人欺瞞;一分、打世尊,不合容易與人冬瓜印子;一分、昇上座自喫,不合簡點佛祖。若是阿難,且教向世尊右手立地著。」
秉拂。問:「昨日今朝事不同,炎炎朱夏又金風,不傷物義如何道?便請當陽把信通。」師云:「千年田地八百主。」進云:「祇如透網金鱗以何為食?」師云:「雲門胡餅趙州茶。」進云:「美食不中飽人餐。」師云:「未必心頭似口頭。」進云:「金風吹玉管,那箇是知音?」師云:「知音一句作麼生道?」進云:「伯牙須是鍾期聽,流水高山調轉新。」師云:「且信你一半。」
問:「直截當陽即不問,濟宗炤用請師宣。」師云:「逐句問將來。」「如何是先炤後用?」師便喝。「如何是先用後炤?」師云:「鐵彈打空城。」「如何是炤用同時?」師一喝,隨聲便打。「如何是炤用不同時?」師云:「沒氣力答你。」進云:「炤用蒙師指,言前意若何?」師云:「錯過也不知。」
問:「前日示眾,今日小參,飽領多矣,請更別為拈提。」師云:「山前禾黍熟。」進云:「今日問答,前日唱酬,發揚多矣,更請別轉生機。」師云:「後園茄子大。」進云:「恁麼答話,猶是現成途轍,本分家風又作麼生?」師云:「莫向現成途轍著倒。」僧便喝,師云:「好一喝。」僧連喝兩喝,師云:「真師子兒,善師子吼。」進云:「也知慣用此機。」師云:「明知山有虎,偏向此中行。」進云:「蒼天,蒼天。」師云:「何須更叫冤中苦?」進云:「因甚隨人起倒?」師云:「從來有些子。」乃云:「轉山河歸自己,一塵起,大地收;轉自己歸山河,一葉落,天下秋。撞鐘撞著老僧心,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鐘聲為甚麼披七條衣?潦水淨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總不恁麼道時,如何白雲仍在青山裏?此五種見不無滲漏,昇上座為你一一點出:一人祇明自己,不明目前。」以拄杖向左邊卓,云:「且立者邊著。一人祇明目前,不明自己。」以拄杖向右邊卓,云:「且立者邊著。一人活埋聲色。」以拄杖約後,云:「退後著。一人通身理障。」以拄杖指前,云:「且向前立地。一人把攬放船。」橫按拄杖,云:「中心樹子猶屬昇上座在。如今不論搆得、搆不得,各各領取三十拄杖。何故?」擿拄杖,云:「須知遠煙浪,別有好商量。」
秉拂。問:「結制也,平地生波;解制也,從空起窌。直饒不結、不解,猶落時人窠窟,畢竟如何得相應去?」師云:「腦門著地。」進云:「洞山道:『夏末秋初,直須向萬里無寸艸處去始得。』意旨如何?」師云:「早[A10]已和身艸裏輥。」進云:「古人又道:『出門便是艸。』又作麼生?」師云:「無它出頭分。」進云:「祇如盡大地艸漫漫地時如何?」師云:「甕裏石人賣棗團。」僧喝,師云:「伶俐衲僧,一撥便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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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解制、結制,乃是堂頭老漢為人邊事。祇如作家相見,不展戈矛,如何得勝?」師云:「退身三步。」進云:「雲門拄杖𨁝跳上三十三天,觸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又作麼生?」師云:「你是沒鼻孔底。」進云:「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更復如何?」師云:「涅槃山側香煙靄。」進云:「因甚如此?」師云:「觀音、勢至引到西方。」進云:「今日且放座元師過。」師云:「者不知死活漢。」
問:「九旬之制今[A11]已滿,自恣之儀事若何?」師云:「今日為眾小參。」進云:「文殊是七佛之師,因甚三處度夏?」師云:「渠儂得自由。」進云:「迦葉是十大弟子,因甚欲擯文殊?」師云:「不因漁父引,爭得見波濤?」進云:「我真文殊,無二文殊,若有是者,即二文殊。因甚有百千萬億文殊?」師云:「如天普蓋,似地普擎。」進云:「世尊云:『汝擬擯那箇文殊?』迦葉無對,則笑倒傍觀去也。」師云:「莫謗迦葉好。」進云:「祇如錯答一轉語,墮五百世埜狐身。大有人空開大口,妄譚般若,又作麼生?」師云:「從來有眼不曾見。」進云:「大眾聽取陽春白雪,不同下里巴歌。」師云:「是何言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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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連日西堂師小參,書記師秉拂,孰優?孰劣?」師云:「兩曜同行。」進云:「八龍齊奮迅,誰是透關者?」師云:「珊瑚枝枝撐著月。」進云:「座元師又作麼生?」師云:「喜而不寐。」進云:「大人境界普賢知。」師云:「也許你伶俐。」進云:「祇如臨濟有四料揀,還許請益也無?」師云:「許。」進云:「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范公[A12]已去姑蘇遠,千古留泉炤碧空。」「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宋主待錢王。」「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楚人滅譚,以譚子歸。」「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小白入于齊。」進云:「料揀[A13]已承師指示,中元解制事如何?」師云:「緊捎艸鞋。」進云:「恁麼則一缽千家飯,孤身萬里遊。」師云:「得與麼瀟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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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3] 已【CB】,己【嘉興】==
問:「一夏傾腸吐膽,蓋為何事?」師云:「只要人人知有。」進云:「長連床上,還曾覓得一箇半箇也未?」師云:「你道那箇不得?」進云:「既然恁麼,喚阿誰還飯錢?」師云:「卻是闍黎還得。」進云:「艸鞋獰似虎,拄杖活如龍。」師云:「一任𨁝跳。」
問:「父母非我親,誰是最親者?」師云:「不可有二闍黎。」進云:「諸佛非我道,誰是最道者?」師云:「腳下薦取。」進云:「畢竟如何即是?」師云:「拈卻門前大案山。」進云:「恁麼則雲散家家月,春來處處華。」師云:「那裏學來的?」乃豎拂子,云:「大眾見麼?文殊師利菩薩親承佛敕,于昇上座拂子頭上為諸菩薩簡選圓通,于是諸菩薩各各呈其所證,有從音聲色相而入者、有從香嚴味因而證者、有以觸因法因為無上者、有旋見循元反息循空者、有還味循知純覺遺身者、有解空者、有圓覺者、有降伏魔怨消諸有漏者、有身心通利者、有神通發明者、有塵銷智圓者、有悟水因者、有觀察風力及虛空無邊際者、有無選擇都攝舌根淨念相繼者、有從聞思修入三摩地者……。文殊云:『一等得世尊眉、一等得世尊皮、一等得世尊肉、一等得世尊語言音聲、一等得世尊骨、一等得世尊髓。』簡選已竟,還報世尊,世尊各各為之摩頂記莂:『汝當來世皆得作佛,同號正法明如來,善自護持大眾。』文殊簡選,世尊記莂即且置,祇如圓同太虛,無欠無餘;性智平等,無二無別,因甚所見各異、所證不同?還會麼?人居大國方知貴,水到瀟湘一樣清。」
復云:「趙州和尚道:『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錯舉。』」師云:「是甚琉璃瓶子?歸宗和尚道:『諸方有五味禪,我者裏只有一味。』」師云:「鐵打面皮。洞山和尚道:『秋初夏末,諸兄弟東去西去,直須向萬里無寸艸處去。』」師云:「先自和身艸裏輥。石霜云:『出門便是艸。』明安云:『直得不出門,亦是艸漫漫地。』」師云:「甕裏石人賣棗團。雲門云:『還我九十日飯錢來。』」師云:「何曾咬著一粒米?一班漢屙轆轆地,總被昇上座拈卻了也。而今四海清如鏡,要住底,桶裏有水、缽裏有飯;要去底,艸鞋獰似虎、拄杖活如龍。然雖如是,前途設有人問:『今夏大覺門下有什麼因緣?』如何扺對?」良久,云:「逢人但恁麼舉。」
秉拂。「心同虛空界,示等虛空法,證得虛空時,無是無非法。且虛空作麼生證?秋風清,秋月明,秋聲瑟瑟,秋色盈盈,秋蟬歷歷,秋鳥嚶嚶,秋陽杲杲,秋漏沉沉,秋鐘遲入夢,秋水炤空清,秋華香陌隴,秋露溼雲陰。現前一眾光輝溢目,寂爾無垠,盡凡聖情、脫知見縛,赤體擔荷得去,如龍得水、似虎靠山,倚天長劍逼人寒,神威凜凜。杲日當空,無不炤光彩澄澄,便見移法界于豪端,擿大千于方外,小兒伎倆;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野老家私;無邊剎境,自它不隔於豪端,話作兩橛;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添足畫蛇。所以道:靈光不昧,萬古徽猷,入此門來,莫存知解。直下如鴈過長空、影沉寒水,鴈無遺蹤之意、水無留影之心。到者裏,釋迦讚嘆不及、達磨有口難宣;二祖承虛,道箇覓不可得;龐公接響,自誇及第心空;百丈峰頭,野鴨子點胸點肋;鼇山店裏,鱉鼻蛇擺尾搖頭;黃檗一條拄杖化作獰龍,龍潭半橛紙條炤出猛虎。從上若佛、若祖、若善知識、若老和尚,無不從此一印印開,一證永證。故經云:『若人欲識佛境界,當淨其意如虛空,遠離妄想及諸趣,令心所向皆無礙。』非虛語也。祇如竿木隨身,逢場作戲,又作麼生?逢著上大人,便說可知禮。」
復舉:「雲門大師道:『聞聲悟道,見色明心,觀音菩薩將錢買餬餅,放下手卻是饅頭。』」師云:「雲門牙如劍樹,口似血盆,然而只解變通,不解通變。昇上座即不然,聞聲悟道,見色明心。」卓拄杖,云:「拄杖子穿卻溈山水牯牛鼻孔,觸發子胡狗子嗥嗥不止。作麼生解交得好?」擿下拄杖,云:「家家門裏觀世音。」
秉拂。「若論者一著子,如中秋月輪相似,在古不增、在今不減,聖見非明、凡見非暗。然或此夕遇雨風驟至、霹靂交加,則雲黯黯以飛揚,霧漫漫而匝地,山林慘澹、星斗潛輝,然于月本無減也。或此夕值青霄碧落,一亙晴空,萬里無纖芥之塵,千門有當戶之炤,庭樹白以棲鴉,露無聲而溼桂,然于月亦不增也。其或躬逢勝餞,高集良朋,酌卮酒以問天,櫂輕舟而泛碧,則有歡呼暢飲,集句聯吟之興,然月體不生歡說之相。更或羈人旅客戀土重遷,懷鬱鬱以多傷,情寥寥而莫訴,則有舉頭明月,低頭故鄉之感,然月體不生愁憫之情。既無愁憫之情,又無歡說之相,則欣猒不生;欣猒不生,則取舍不得。取舍不得,是以光吞萬象,孤輪朗曜于碧天;氣絕諸塵,常光直貫乎今古。不見道:古之日月即是今之日月,今之山河不改舊日山河;古之人物即是今之人物,今之見聞何異古之見聞?審如是,則延一日為億劫,促億劫為一日亦可。何故?輪體空寂,故攝萬年為一念。廓一念為萬年亦可。何故?清光常滿。故到者裏,靈山不話而溢目晴暉,曹谿不指而妙用全彰。天上無雙月,吾毋隱乎爾;人間只一僧,脫體更風流。敢問大眾:既是一切成現、一切無私,因甚又道:『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還會麼?本無偏炤處,剛有不明時。」
復舉:「僧問投子和尚道:『月未圓時如何?』云:『吞卻三箇四箇。』『圓後如何?』云:『吐卻七箇八箇。』」師云:「投子美則美矣,善則未善。今日設有問秉拂上座:『月未圓時如何?』但向它道:『蝦蟆吞月。』『圓後如何?』『月吞蝦蟆。』且道與古人相去多少?」
秉拂。問:「除卻身心佛法,請座元師答話。」師云:「除卻身心佛法,致一問來。」進云:「杜撰長老。」師云:「你是第幾箇?」進云:「蒼天,蒼天。」拂袖便行。師云:「三十年弄馬騎,今日卻被驢兒撲。」乃云:「我有一句子舉似大眾,諦聽諦聽。」良久,云:「事因叮囑起,展轉見淆訛。」
復云:「有一句到你,你也不增;無一句到你,你也不減。且道是那一句?莫是『即心即佛』麼?『佛』之一字吾不喜聞。莫是『非心非佛』麼?當門不用栽荊棘。莫是『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麼?何須眼下更栽眉?莫是『三玄戈甲,五位君臣』麼?頭上平添三尺土。莫是『理存函蓋,事合乾坤』麼?杻上何須更著枷?莫是『三界惟心,萬法惟識』麼?眼前依舊漫漫地。莫是德山棒麼?隔靴抓癢。莫是臨濟喝麼?鷂過新羅。若論者一句子,諸人未出母胎,早[A14]已輝天鑑地了也;未出家時,早[A15]已通身受用了也;未參學時,早已透頂透底了也;未行腳時,早[A16]已步步蹋著了也;未見知識時,早[A17]已覿面指示了也。所以道: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未跨船舷,好與三十拄杖。望州亭與汝相見了也,烏石嶺與汝相見了也,山門頭與汝相見了也,僧堂前與汝相見了也。相見且置,祇如古人道:『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樹倒藤枯,畢竟句歸何處?』天無私蓋,地無私載,只許老胡知,不許老胡會。」喝一喝,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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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拂。問:「天涯書絕雁淒涼,秋滿梧桐夜正長,歸夢不成人在遠,寒衣未授[A18]已飛霜。正恁麼時,還有佛法也無?」師云:「所供是實。」進云:「秋風吹不斷,總是玉關情。」師云:「龍蛇易辨,衲子難瞞。」進云:「時節因緣則且置,十智同真事若何?」師云:「勸君莫拾霧煙跡。」進云:「如何是一同一質?」師云:「泥多佛大。」「如何是二同大事?」師云:「水長船高。」「如何是三總同參?」師云:「山河大地。」「如何是四同真智?」師云:「如日普臨。」「如何是五同遍普?」師云:「填溝塞壑。」「如何是六同具足?」師云:「巢知風,穴知雨。」「如何是七同得失?」師云:「金彈打下撩天鶻。」「如何是八同生殺?」師云:「殺子糾、相管仲。」「如何是九同音吼?」師云:「虎嘯風生。」「如何是十同得入?」師云:「家家門裏觀世音。」「與甚麼人同得入?」師云:「十字街頭廖鬍子。」「與誰同音吼?」師云:「木人把拍,石女吹笙。」「作麼生同生殺?」師云:「蕭何制律。」「何物同得失?」師云:「塞翁得馬。」「那箇同具足?」師云:「千江有水千江月。」「何物同遍普?」師云:「萬里無雲萬里天。」「何人同真智?」師云:「泰山石敢當。」「孰能總同參?」師云:「何止大覺院裏?」「那箇同大事?」師云:「運水搬柴無別。」「共何物同一質?」師云:「釵釧缾盤總一金。」「向上還有事也無?」師云:「猶嫌少在。」進云:「與麼則臨濟一宗埽土而盡。」師云:「秉拂上座,今日敗闕。」進云:「此話三十年後,擿地金聲去在。」師云:「自起自倒。」乃云:「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乃喝一喝,云:「此是鐵牛之機。」復喝一喝,云:「如天普蓋,似地普擎。」復連喝兩喝,云:「百雜碎。于此明得,何止汾陽十智?便可華劈臨濟玄要,按下曹洞君臣,拈卻雲門三句,捉敗溈山父子,抹卻法眼惟心,直得皇風蕩蕩,觸處閒閒,飲啄隨緣,浮沈任性,高揖釋迦,不拜彌勒,普賢缾瀉杜口無門,觀音神通傍觀束手,更說甚麼龍樹、馬鳴、提婆、鶖子,辨似縣河,智如流水,只可喚來洗腳。其餘說心、說性,說頓、說漸,說妙、說玄,說理、說事,拾人涕唾,增長無明,便與槌殺萬千。直下如王秉劍,誰敢當鋒;如塗毒鼓,聞者皆喪;如師子弦,撫之則眾音絕響;如大火聚,攖之則燎卻面門。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深深海底行,高高山頂立。握乾坤樞要,換斗移星;用佛祖鉗錘,羅龍打鳳。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師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艸、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且道:適纔這四喝,是奪人邪?奪境邪?人境俱奪邪?人境俱不奪邪?金剛寶劍邪?踞地師子邪?探竿影艸邪?不作喝用邪?明辨得出,便識鐵牛之機;其或未然,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鍼度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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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岸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三
侍者元玉記錄
大覺首座寮秉拂
開爐,秉拂。「駕千鈞弩,發萬仞機,敵勝驚群,須憑作者。」左右顧視,云:「有麼?有麼?」
問:「有結有解,[A1]已是病鳥棲蘆;無解無結,猶為困魚止濼。祇如出格一句作麼生道?」師云:「倚天長劍逼人寒。」進云:「醍醐酥酪元同味,釵釧缾盤總一金。」師云:「且得領話。」進云:「三千劍客今何在?獨許莊周致太平。」師云:「澄潭不許蒼龍蟠。」進云:「忽遇傾湫倒嶽時如何?」師云:「金翅鳥王當宇宙。」進云:「劈開華嶽連天色,放出黃河到海聲。」師云:「今日無你出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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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揮倚天之寶劍,萬里光寒;著定亂之戎衣,廓清宇宙。正當爐鞴弘開,如何是座元師為人句?」師云:「秤錘厭出黃金汁。」進云:「恁麼則艸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師云:「看殺傍觀。」進云:「祇如人人是佛,為甚麼卻用選佛?」師云:「不遇中郎鑒,還同埜舍薪。」進云:「忽有箇不願作佛的人來,未審座元師又作麼生?」師云:「腳跟下痛與一頓。」進云:「如是則恩深無語,懷抱分明。」師云:「只恐不是玉。」乃云:「八字打開把手牽,君行不入,十分成現,攢眉歸去不多爭。恁麼來者,秤錘厭出黃金汁;恁麼去者,相留共喫趙州茶。寶劍倚天光雪雪,佛來也斬、魔來也斬;漫天網子布重重,龍跳不出、蝦跳不出。火燄轉法輪,如山如嶽;諸佛立地聽,落塹落阬。無賓主句阿誰酬?打鼓普請,烈燄光中飛彩鳳,橫亙十方,直得溈山水牯無處躲跟,無位真人轉身不迭,金佛、木佛盡教度爐,鐵額銅頭喚來重煉。到者裏,說甚祇有悟,別無迷?迷悟都來第二頭,正是龍蟠死水、鶴入銀籠。理無礙、事無礙,理事圓融真法界,未免依稀,越國彷彿揚州,直饒滴水滴凍,敢保老兄未徹在。總爾脫籠卸馱,更須打破蔡州城,四埜分明也。中心樹子到你也未點著知有也,紫羅帳裏未攃珍珠。乾爆爆、硬糾糾,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牙如劍、口如盆,更與換骨洗腸,重新整頓。何況雪裝師子,琉璃禪、藥汞禪,灰燼無餘;紙畫大蟲,傳來的、學來的,煙飛淨盡。佛見、法見,片雪點紅爐;聖解凡情,千絲揮利刃。不到縣崖攃手,那知平地登仙?直須絕後再穌,方乃欺君不得。所以道:平地上死人無數,過得荊棘林方是好手。祇如過得荊棘林的又作麼生?大冶精金,應無變色。」
復舉:「昔日天童先師翁云:『今日禹門院裏結制,須與眾兄弟一議:不用眾兄弟參禪、不用眾兄弟會理,單單不容瞌睡。若也瞌睡,一棒打出骨髓,莫言不道。』」師云:「大小師翁單只怕人瞌睡,秉拂上座即不然,今日大覺院裏結制也與眾兄弟一議:參須真參、悟須實悟,直饒絕點純清,全無瞌睡,一棒打你髑髏粉碎。何故?棒頭有眼明如日,要識真金火裏看。」卓拄杖,下座。
秉拂。「昨日有一因緣舉似大眾:一人坐河邊叫渴不止,昇上座向它道:『河裏是水。』其人搖手不信,遂至抱渴而死。一人坐飯籮邊叫饑不止,昇上座向它道:『籮裏是飯。』其人亦搖首不信,遂至忍餓而終。諸兄弟!河裏是水,渴死不信;籮裏是飯,餓死不信。當斷不斷,祇為太近,雖有智者,不能打正。行路難,行路難,萬仞峰頭君自看。」
開山達法禪師忌日,弟子行俊等請秉拂。問:「山山[A2]已抹金風令,樹樹經霜盡落輝,此境此時即不問,歸真一句請師題。」師云:「杲日正當午。」進云:「恁麼則一片白雲橫海上,幾多歸鳥盡迷巢。」師云:「自領出去。」進云:「大師也不得無過。」師云:「你喫不得棒在。」進云:「韻出青霄天外響。」師云:「且緩緩承當。」乃云:「傑出青州老象龍,飄然一衲下江東,[A3]已窺太白源頭活,直引曹谿河北通。淵默雷聲酬百問,風行艸偃下王公,至今雨露人心在,靈塔年年淚染紅。此蓋開山達法禪師有如是氣概,故有如是節操;有如是節操,故有如是向往;有如是向往,故有如是識見;有如是識見,故有如是運籌;有如是運籌,故有如是機用。生居無佛之鄉,提挈伶俜之子,荒田植以嘉穀,頑石鑿其混濛,插莖茅而變現瓊樓,出一語而敬欽神鬼,儼若龍王行雨,高低普潤;亦猶長者施財,貧乏悉均。其有功於齊魯之邦,蓋如日之炤、月之臨矣,則其感發人心,又豈有生存死沒之殊哉?既無生存死沒之殊,則諸公揮金辦供難盡孝思。秉拂闍黎高登法座,又向甚麼處下口?不免借華獻佛,轉伸供養去也。」豎拂子,云:「鄭州梨,青州棗,萬物無過出處好。」擿拂子,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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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3] 已【CB】,己【嘉興】==
冬至,秉拂。問:「黃鐘纔動一陽來,萬象森羅眼豁開,日出千峰消積雪,一枝春信寄寒梅。偃月長蛇謾勞排出,因緣時節便請激揚。」師云:「黃河連底凍。」進云:「華開枯木三冬秀,石筍抽條劫外春。」師云:「那裏得者消息來?」進云:「昔日僧問疏山仁和尚:『如何是冬來意?』仁云:『京師出大黃。』意旨如何?」師云:「瀉盡諸方五味禪。」進云:「今朝若有人問:『如何是冬來意?』向它道甚麼即得?」師云:「衲被蒙頭萬事休。」進云:「得即得,得即不得。」師云:「你又作麼生?」進云:「山近朔風吹積雪,天寒落日澹孤村。」師云:「我不如你。」
問:「西來大意即不問,陽長陰消事若何?」師云:「驗在目前。」進云:「陰消陽長承師指,陰陽未判又如何?」師舉拂子,云:「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進云:「與麼則形名雖未兆,文彩[A4]已全彰。」師云:「若將耳聽終難會。」進云:「昔日臨濟大師道:『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如何是一句中具三玄?」師云:「無鬚鎖子兩頭搖。」「如何是第一玄?」師豎拳,云:「捏則成拳。」「如何是第二玄?」師云:「開則成掌。」「如何是第三玄?」師云:「五箇指頭四箇叉。」「如何是一玄門具三要?」師云:「鐵輪天子寰中敕。」「如何是第一要?」師云:「軒轅寶鏡當堂炤。」「如何是第二要?」師云:「神劍一揮千里血。」「如何是第三要?」師云:「收。」「如是,則臨濟大師面目現在?」師云:「高著眼。」僧喝,師云:「者一喝,是喝臨濟?喝秉拂?喝自己?」進云:「何處不為霖?」師便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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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回天關之妙,用萬里陽生,轉地軸之寒,芳千山蘊秀。即今八表披光,如何是接物利生句?」師云:「麗天杲日炤寰區。」進云:「聽盡諸方下里曲,始識陽春調不同。」師云:「你曾見過幾人來?」進云:「利生句子蒙師指,五家堂奧乞重宜。」師云:「葛藤又葛藤。」進云:「劈面來時飛電急,迷雲破處太陽孤。如何是臨濟宗?」師云:「我不可作大覺弟子,不得三十三天騰扇子,千波影裏卓紅旗。」「如何是雲門宗?」師云:「石裂崖崩不是險,無影樹頭縣日月,不萌枝上辨春秋。」「如何是曹洞宗?」師云:「它家自有兒孫在,一輪明月澄清影,萬朵煙雲作繡衣。」「如何是溈仰宗?」師云:「明暗雙雙箇時節,散髮夷猶誰管繫?太平無事酒顛人。」「如何是法眼宗?」師云:「不聞三界總惟心。」進云:「一種沒絃琴,惟師彈得玅。」師云:「千聞不如一見。」乃云:「群陰剝盡,一陽來復,君子道長,小人道消。此天地否泰之候,亦衲僧轉身吐氣之一候也。何為天地否泰之候?自立冬至長至日,朔風極其凜烈之威,霜露結其沍寒之體,漠漠彤雲,四塞飄飄,六出飛華,鳥獸竄伏,山林慘悴,可謂物物俱喪、事事皆窮者矣。逮至今日,則陽氣始回,便見天宮磬動,緹室灰飛,艸綠枯枝,雲開凍野。何為衲僧轉身吐氣之候?自結制以至今日,雙眉卓朔,鐵脊橫撐,內不放出,牙根咬定;外不放入,拶定腳頭。取不得、舍不得,在在銀山;進無路、退無門,處處鐵壁,可謂前不遘村,後不迭店者矣。設若今日冷灰豆爆,便見條抽石筍,燄吐冰河,鐵樹開華,木人撫掌。所以道:窮則變,變則通。然方其正窮時,通住何所?方其通時,來自何方?及其既通,窮歸何地?若於此直下見得,便見今亦如是、古亦如是,窮亦如是、通亦如是,變亦如是,祇如今日還喚作不是一陽來復得麼?待汝等各各有轉身吐氣處,不妨入室通箇消息。」
立春,秉拂。「殘臘昨宵去,新春今早來。野色乍開,尚有三冬積雪;溪聲[A5]已滑,衝開此日堅冰。柳眼細而舒金,鶯舌寒而解語。蒼山換骨,渾如睡裏楊妃;湖水漾青,宛若鏡中西子。綠無聲而到地,風隨令而回東。一任把斷趙州關,雲霞出海曙;果然匝地雲門普,梅柳度江春。彌勒、釋迦,前村後巷;狸奴、白牯,送舊迎新。東海鯉箇箇翻身,後園驢頭頭喫艸,不由天造,豈屬人為?所以此事不可以有心求、不可以無心得,不於菩薩覓神通、不向諸聖求解脫,祇貴當人腳跟下雪老冰枯,自見春光溢目。不見覓心不得,腰齊雪也;華生碓觜,本無物也;滹沱浪涌,蒿枝拂也;竹聲乾處,立無錐也;桃放千林,疑團破也;梅子[A6]已熟,心即佛也。諸兄弟!冰厚三尺非一日之寒,水漲千溪非一日之雨,朝聞夕死非一日之功,立地成佛非一日之行。物久困而自穌,人積疑而頓悟,因緣會遇時,豪髮無差誤。正當今日,如何是應時納祐一句?」以拂子畫此○![[J26p0715_01.gif|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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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6] 已【CB】,己【嘉興】==
相,云:「新春把筆,百事大吉。」
除夕,秉拂。「一年三百六十日,昨日今朝元不別,家家戶戶貼桃符,桂酒蒸豚敘臘節。韓子便作送窮文,明皇夢裏虛耗出,秦中儺作鬼神形,楚地亦云去故日。誰知依舊日東昇?那見月從西畔出?人人鼻孔下頭垂,箇箇眼睛烏歷歷,師姑畢竟女人為,森羅純作珊瑚色,諸方長老盡譚玄,共把烏龜證作鱉。昇公本自不同條,打鼓依然循舊律,雖然舊律自相循,究竟無可為君說,不如唱箇漁父詞,卻勝北賢一筵席。」乃唱云:「爆竹未除今歲曆,鶯聲[A7]已報杏華節,春歸一樹風,初綠本不隔,釋迦、彌勒元無別,我本木蘭舟上客,眼底波光一萬疊,釣竿未肯輕拋擿。忘歲月,待得長鯨心始歇。設有禪客出來道:『昇上座!今日是什麼時節?不說些緊要佛法,卻自唱歌行樂。』」乃喝一喝,云:「愚人笑我,智乃知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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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秉拂。「春王正月,魯史謹筆,大書特書,要人鑒別,民無二王,天無二日。孔子一片赤心,在尊周室,人王既尊,心王誰識?我觀法界眾生滅裂心王,歷代佛祖因之僭竊,指天指地,乃問鼎之沿流也;微笑拈華,實亡周之漸次也。嵩山面壁,人而不仁如禮何?得髓安心,人而不仁如樂何?即心即佛、非心非佛、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三家者以雍徹。道吾舞笏、秘魔擎叉、禾山打鼓、雪峰輥毬,八佾舞于庭。殊不知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故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然則如何是禮之本?心王不妄動,六國一時通,罷拈三尺劍,休弄一張弓。但見皇風成一片,不知何處有隅封?」喝一喝。
解制,秉拂。「雪色初晴,春山澹蕩,桃腮未滴胭脂雨,梅萼先招玉蝶風。憶歸期,數歸期,別時容易見時稀,杜鵑枝上啼。長相思,短相思,從前客夢[A8]已如癡,喚回知幾時?諸兄弟!同堂共住以來又是一期了也,昇上座自愧不才,終日絮絮叨叨,不是為你破除妄見,便是為你剷削情根。你欲住卻不許你住,用錐錐你,用錐錐你也,移華兼蝶至;你欲去又不許你去,用鉤鉤你,用鉤鉤你也,買石得雲饒。正當恁麼時,欲住未住、欲去未去,鉤錐齊歇,兩手分付。兩手分付也,分明月在梅華上,看到梅華早[A9]已遲。所以此事不在久參、不在初學,直須立地搆去。果然立地搆去,則何妨跨楊岐三腳之驢,朝遊天台、暮遊南嶽;解彌勒布袋之口,橫臥華街,倒穿柳巷?何故?此人通途合轍,事同一家,對面不相識,千里卻同風。其或未然,相思相見知何日?淚落珊瑚正未休。」
ᅟᅟ==[A8] 已【CB】,己【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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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拂。問:「風搖雪萼家家月,雲漾華魂色色光,珍重陽春回足下,特呈舊面發清香。為復是師資契合?為復是啐啄同時?」師云:「隨人卜度。」進云:「恁麼則龍向洞中銜雨出,鳥從華裏帶香飛。」師云:「不動如來在什麼處?」進云:「祇如正當解制之節,臨行一句又且如何?」師云:「日中有烏,月中有兔。」進云:「學人又不然。」師云:「你試呈朦袋看。」進云:「鵬飛天外千重影,鯤向南溟萬派波。」師云:「瓊華觀裏鐵師子。」乃云:「五里一箇亭,十里一箇舖,雲水去趨蹌,盡蹋來時路。翠嵒啜齒粘牙、趙州捏鼻呷醋,一箇落盡眉毛、一箇老無住處,那知灑脫衲僧,腳下絕無迴互?雖無迴互,莫忘名顧,一句臨行平等分付,日中有烏,月中有兔。」擊拂子,下座。
萬善殿,秉拂。「萬仞崖前冰雪封,嬾僧高臥覓無蹤,何緣歸省玲瓏畔?一櫂風吹到帝宮。皇風蕩蕩,南北宗通,同堂相聚,略展家風。不見道:雲月是同,谿山各異。還有解得無舌人語者,不妨出眾相見。」良久,眾不出,乃云:「此事不在多言,言多去道轉遠。諸公既知時節,昇上座亦說箇應時及節底說話,與諸公醒醒瞌睡。得一萬事畢,衲僧難辦別竿木。既隨身潦倒,為君說一元和、二達磨、三碗脫丘,千峰勢到嶽邊止,知止而後有定,那伽常在定,無有不定時。罔明出得,不離者裏;文殊出不得,不離者裏。者裏是甚麼所在?萬善堂中,鸞飛鳳舞,結制安禪,拷鐘伐鼓,十方法界一時聞,聞者一一歎希有。▆按八卦開爐,朱雀、玄武把門守戶,第一、不許常州人打爺,第二、福州荔枝須親到口,然後喚臨濟拈錘、德山吹火、楊岐添煤、普化佐助,紅爐爆出鐵烏龜,山河盡作師子吼。阿呵呵!還會否?知恩者道是一人有慶,不知恩者聖人作而萬物睹。」
秉拂。居士問:「群陰剝盡即不問,一陽來復事如何?」師云:「君子道長。」進云:「箇中端的無人識,盡在頭陀一笑中。」師云:「無人知此意。」士便喝,師云:「祇解喝,不解笑。」士云:「識取鉤頭意,莫認定盤星。」師云:「過在阿誰?」乃云:「連日朔風緊急,吹得崖崩石裂,雞寒上樹難棲,鴨寒下水不得,凍折崖前古柏枝,拈起卻是波斯鼻。堪笑堪憐,衲僧落節,兩兩三三,商量煖室。笑倒黃河水神,涌起高聲告白:『河內冰堅且深,衲子面皮不別。何以故?厚一尺。』」復云:「善言言者,言所不能言;善說說者,說所不能說。說所不能說,是為真說;言所不能言,是為真言。者道真言,釋迦老子四十九年橫說豎說,未曾說著一字;東土二三,未曾說著一字;達磨西來面壁九年,未曾說著一字;天下老和尚,未曾說著一字。今日昇上座對眾說箇甚麼即得?縱饒說盡河沙數,爭似譚玄口不開?」卓拄杖,下座。
秉拂。「昨晚昇上座夢見世尊升兜率天宮,趺坐[A10]已畢,敕諸大菩薩各說法要。文殊師利菩薩說偈曰:『舉手攀南斗,回身倚北辰,出頭天外看,誰是我般人?』彌勒菩薩說偈曰:『彌勒真彌勒,化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普賢菩薩說偈曰:『身口意清淨,是名佛出世;身口意不淨,是名佛涅槃。』惟有觀世音菩薩將錢買下數千箇燒餅,發付金剛力士,屬令一百日內現前諸天每人與它兩箇,佛法一字不說。彌勒菩薩問云:『仁者!此是何義?』大士曰:『胡餅討甚麼汁?』昇上座在傍失笑而醒,今日小參舉似大眾,敢問諸仁:昇上座說的是法邪?說的是夢邪?若說是夢,現今說法;若說是法,昨晚做夢。於此明得,便可親證無生法忍;其或未然,觀世音菩薩將錢買燒餅,放下手卻是饅頭。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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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拂。「四大無我心如風,現今風聲浩浩,風作何狀?有者說風是圓底,若不是圓底,如何轉轆轆地?有者說風是方底,若不是方底,如何四維上下一吹遍滿?有者說風是匾底,若不是匾底,如何窗櫺縫罅橫吹直入?有者說風是長底,若不是長底,如何吹得千里萬里?恁般說話總是謗風,風不受謗,謗即是風。昇上座如是而說,是有說邪?無說邪?無說而說,說亦是風。諸仁立地而聽,是有聽邪?無聽邪?無聽而聽,聽亦是風。尋常離心意識參、絕凡聖路學,向無可參處而參、無可學處而學,參底、學底也是風。既然如是,謗底是風?說底是風?聽底是風?參底是風?學底是風?真可謂一堂風冷澹,千古意分明。」
金粟首座寮,秉拂。「東土之山以泰山為首,移置須彌山下,一丘一壑而已。東震之水以滄溟為大,移置香水海邊,一杯一勺而已。然善用者,一杯一勺便成巨浪千尋,一壑一丘直下縣崖峭壁。拈頭作尾,在法不在人;拈尾作頭,在人不在法。若有頭尾相稱者,不妨出眾相見。」
問:「轉身就父即不問,遊子歸家意若何?」師云:「九十九峰齊點首。」進云:「如何是入門一句?」師云:「倚天長劍逼人寒。」進云:「如何是門內句?」師云:「清風拂日月。」進云:「歸家消息蒙師指,滿堂大眾盡知音。」師云:「還有未出門一句,如何不問?」僧喝,師云:「胡喝亂喝。」僧禮拜,師便打。乃云:「本昇因大和尚壽誕前來慶祝,從青州未發足以前早已打迭,欲覓一語以為慶讚了不可得。及乎發足青州,越水度山三千餘里,欲覓一語了不可得。迨至來金粟寺,人事之餘已經半月,欲覓一語了不可得。何故如此?蓋為威音王以前無生尚不可得,何況有生?從此盡未來際無量壽尚不可名,何況歲月日時?然則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不可以說說、不可以歲月而求、不可以算數而得,畢竟如何?虛空可量風可繫,無能盡說壽功德。此是昇上座慶祝之微忱也,再將途中所歷與諸昆季宣揚一上,但不可作佛法商量,亦不可作世諦流布。昇上座于四月初二日從青州發足,車轔轔,馬蕭蕭,度穆陵關,但見鳥道入雲,嶮巇欲絕,惜不得縣崖攃手,絕後再穌者與之共轡。由宿遷渡河,但見黃河之水天上來,鯨波萬里,百折不回,因念曹谿正脈源遠流長亦復如是。從淮水入邗溝,正當競渡之辰,龍舟奪錦,因憶學道先須有悟由,猶如曾鬥快龍舟,誠哉是言也。從瓜埠入楊子江,見金、焦二山昂藏屹立,有砥柱中流之勢,浩然擊楫,平地上死人無數,弄潮須是弄潮人,安得弄潮人與之同載?到京口,萬舸爭先橫截去路,詎知君登舟、我行陸,君行陸、我登舟,彼彼不相妨。過延陵,思季子之高風而問轍焉。到姑蘇,仰隆祖之芳躅而瞻禮焉。不意守關使者杜撰,巡官把斷要津,不通凡聖,庸詎知它家自有通霄路,君輩其如予何?從此快舸輕舠直至雙林,竹籬茆舍,雞犬桑麻,松竹猶存,林泉無恙,何樂如之?然猶是途路之樂。及乎詣金粟寺,登金粟堂,入金粟室,見大和尚,瞻禮慈容,拜問起居萬福,真是遠客還家、貧兒見父,歡喜踊躍,生平快樂孰大於是?至於現前昆季,大者如兄、小者如弟,同是家裏人,共說家裏話。作麼生是家裏話?不見臨濟大師道:『有一人論劫在途中不離家舍,有一人離家舍不在途中,那箇合受人天供養?』者豈不是家裏話?於此見得,方知昇上座住青州一十二載,不曾一日離卻昆季;今日與現前昆季相見,要且不曾動步離卻青州。所以道:不動步,周遍十方;未入門,常在屋裏。對家裏人說家裏話又添一番快樂,祇恐現前昆季說是道遠途長,暑日炎天不勞重舉,則昇上座自放自收去也。」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啟建華嚴寶懺,秉拂。居士問:「臨濟問黃檗佛法大意,喫三頓痛棒。弟子不為佛法而來,又且如何?」師云:「滿堂僧不猒,一箇俗人多。」士云:「不得厭良為賤。」師云:「壁上畫棋盤。」
問:「古佛垂慈坐道場,隨流逆順駕慈航。當機誰識娘生面?一朵曇華撲鼻香。曇華撲鼻即不問,如何是娘生面?」師云:「你是福建子。」進云:「恁麼則當陽踢瞎摩醯眼,始見前三與後三。」師云:「三山半落青天外。」乃云:「無邊剎境,自它不隔於豪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茲者康熙乙[A11]巳年八月初一日,海鹽金粟寺華藏莊嚴菩提道場成阿蘭若,毗盧遮那於中始成正覺,坐寶蓮座,遍布身雲放光動地,十方微塵佛剎諸大菩薩海會雲集,一剎那頃從初會以至十會圓融行布、行布圓融,帝網交羅,重重影現,說無量世界微塵數偈、說不可說不可說微塵數品,善才童子遍禮諸大知識,證無量修多羅法門,奇特中奇特、殊勝中殊勝,諒諸仁者眼無不見、耳無不聞。既同眼見耳聞,則皆諸佛誕生之子;既皆諸佛誕生之子,則若遠、若近,若此土、若它方,禮拜行道、燒香散華、擎拳合掌、歡喜讚歎、修齋設供皆是華藏莊嚴。但於其中不得作佛想、不得作非佛想,不得作法想、不得作非法想,不得作諸相想、不得作非諸相想。能如是見,是名正見;如是知,是名正知;如是禮,是名能禮。所禮審如是,則[A12]已親見毗盧、親登寶閣、[A13]已證普賢妙行、[A14]已得文殊大智。何以故?蓋為從前所作種種佛事,不假它術,皆吾心之常分耳。若或稍涉遲疑,則請同瞻壇上諸師七七日內隨機展、隨機演,日日是好日、時時是好時,一切聲是佛聲、一切色是佛色,色見聲求也不妨,機輪轉處絕囊藏。信得及,無差別;信不及,則雖智同鶖子、通若犍連,同居道場,耳無所聞、目無所見,終日瞌瞌睡睡,如燈影裏相似。」喝一喝,云:「要且亦出不得華藏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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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主請秉拂,今辰乃破堂,禪師齎持嶺南檀越奇珍異品、香華燈燭珍羞供養,恭祝老和尚大誕,請轉法輪,饒益四眾。
秉拂,道:「即此一念早[A15]已饒益四眾了也,所陳供養早[A16]已轉大法輪了也。不見華嚴會上具足優婆夷安置一器,涌無量寶,萬方來者悉皆滿足。今此會中,一、元和,二、達磨,三、十方羅漢僧,盡皆隨例餐䭔子,各得三文買艸鞋。艸鞋上腳,且莫東行西行。䭔子滿盤,豈止口肥腹飽?須要一一識渠來處。來處若識,黃金合消;來處不識,滴水難受。且道:現前供養從甚麼處得來?從東粵督府劉夫人一念淨信中來。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根。然則劉夫人不止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A17]已於無量百千萬億佛所種種善法、種種善根悉皆成就。何以故?舉一法而法法全彰,明一機而機機頓赴,理如是故、事如是故、法性如是故。祇如因齋慶祝一句又如何?一念普觀無量劫,無去無來亦無住,如是了知三世事,超諸方便成十力。阿呵呵!說甚塵沙甲子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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秉拂。「更以異方便,顯揚第一義,而今宗師家不是搖拂子、定是舉如意,不是行棒便是行喝,以為方便極則,殊不知嵒前丹桂,香透毗盧頂𩕳;久雨不晴,浸爛達磨鼻孔。雲起南山,嶺峻不礙分飛;水漲低灘,竹密何妨直過?常住少米無柴,諸兄焦心竭慮,有一等冬瓜茄子,只管缽盂兩度溼。又,誰問你東家杓柄長、西家杓柄短?康僧橋畔露華濃,庭前秋滿娑羅樹,無邊消息幾人知?分明月向梅梢度。白鷗灘,重指注,芰荷香散白蘋風,箬笠綠簑儘可住。君不住,涉江又採芙蓉去。」
中秋,請秉拂。居士問:「如何是金粟景?」師云:「白鷗灘上露華濃。」「如何是景中人?」師云:「俗人頭戴僧冠帽。」「如何是人中意?」師云:「少刻有齋,居士隨例喫飯。」進云:「景意悉蒙詳指示,因齋慶讚句如何?」師云:「佛壽無量。」乃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今與古、一多與少、一真與妄、一聖與凡、一佛與眾生,一譬如雲中秋月,影現千江,唯一月所攝;光生萬戶,總一光所燭。華嚴會上師子頻呻比丘尼拄玅勝光王日光園中八德流泉、百華寶木,頭頭映現,一一示身成就一切智。現前普光菴主年登七十,有感必應,無德不修,以平等心作種種平等佛事,不矜其功、不伐其能。今辰設道吾饡飯、點趙州茶,來此華嚴會上恭祝大和尚壽誕。且道:與師子頻呻是一?是二?然則古之日月即是今之日月,今之人物不異古之人物。」乃喚云:「普光菴主!汝願無盡、功德無盡、法界無盡、佛光明無盡、壽量無盡,勸大眾普惺惺,人人各有一光明,明明百艸頭邊意,著著拈來用最親。用未親,彌勒真彌勒,化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
胡思黯居士為母誕日請秉拂。「種穀得穀、種豆得豆,谷應山呼,點滴不漏。近日雨水較多,農夫嬾惰,將祖翁田地荒艸盈坵。參禪如種穀,學道如種豆。趙州祖師道:『我于二時粥飯外,無雜用心處。』心地不生閒艸木,管取隨家豐儉足。君不見?元清胡道人,入塵不染心如玉,參尋知識海門東,親見文殊得禮足,雙眼頭頭是佛乘,心心所種皆佛業、念念發生歡喜門,念念頓超無量劫,無量劫超生死空,生死空時無延促,延促既空佛不殊,福也、壽也何窮極?無窮極,孝子賢孫同慶祝。」
請秉拂。問:「高提祖印,說法利生。高提祖印即不問,說法利生事如何?」師舉拂子,云:「拂子點開千聖眼。」進云:「會者,當處受用;不會,世諦流布。世諦流布即且置,如何是當處受用的事?」師云:「饃饃䭔子,滿盤托出。」僧喝,師云:「飢逢王膳不能餐。」
問:「華藏莊嚴遍法界,老人壽量祝無疆。如何是不思議的句?」師云:「華藏莊嚴遍法界。」進云:「恁麼則壽若須彌,福同泰岱。」師云:「你那裏見來?」僧喝,師云:「你也學它喝。」乃云:「今辰乃自牧禪師領雲環王檀越設齋修供,端為恭祝老和尚壽誕,以此勝因回向王公自己,壽山高聳,福海綿延。據秉拂看來: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我師大誕是九月初八,王公壽誕是九月初九;我師大誕是七十;王公壽誕是四十。王公四十即是我師過去的四十,我師七十即是王公將來的七十。七也、四也,有何殊?八也、九也,實平等。過去平等、未來平等、現在平等,我師平等、王公平等,百千諸佛平等、現前四眾平等、盡大地眾生平等,秉拂以平等心說平等法,福壽莊嚴,千周百匝。」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三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四
侍者溢元記錄
示眾
萬善殿示眾。「捉象亦全其力,捉兔亦全其力。昨晚山僧落堂,見一狡兔突興於前,展手捉來卻是一枚死鼠。拾得、寒山在傍,撫掌呵呵大笑。且道笑箇甚麼?知恥近乎勇。」
示眾。「山僧不解說法,祇會發笑。者一笑,也有權、也有實,也有炤、也有用,也能殺人、也能活人,有時一笑如金剛寶劍、有時一笑如踞地師子、有時一笑如探竿影艸、有時一笑不作一笑用。敢問諸人作麼生會?若也會得,功不浪施;其或未然,山僧失利。」
冬夜,示眾。「洞山掇退果桌,直而無禮;慈明揭牓僧堂,迂而成誕。昇上座不似古人,今夜大書一千箇『雲』字,現前諸公每人與你一箇。何故?會中總是乘雲客,不比尋常下劣人。然卻有箇說話,既是雲中客,定知雲裏事。敢問:天有幾許高?日月有幾許大?星辰有幾許位?大梵天王今日說甚麼法?一一洞徹,真可謂雲中僊子;稍涉遲疑,皇天無親。」
大覺首座寮示眾
示眾。「昔日僧問楊岐:『如何是佛?』岐云:『三腳驢子弄蹄行。』諸兄弟!世間止有瞎驢、黔驢、癡驢、強驢,從不曾見有三腳之驢,只可聞,不可見,最玲瓏,通八面,能追風驅掣電。」乃呵呵大笑,云:「且道笑箇什麼?笑汝等騎驢覓驢。」
示眾。「佛法不是冬瓜茄子,與你一頭兩擔;不是羊羹臘酒,與你細嚼麤餐。昇上座平常見人飢時,將口邊所有之食盡情奪卻;見人寒時,將身上所有之衣盡情卸卻。且道:是為人邪?不為人邪?」一僧纔出,乃震威喝一喝,云:「若不藍田射石虎,何人識得李將軍?」
示眾。「久默斯要,不務速說。釋迦老子弄巧成拙,覓心不得,安心[A1]已竟。達磨臊胡,己眼未正,本來無物,傳得衣缽,堪笑盧公一生落節,肋下還拳父子成冤,滹沱小兒千古眉攢。昇上座大似不肖兒孫,將祖宗敗缺一一點出,還有傍不甘者麼?甜瓜徹蔕甜,苦瓠連根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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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三日不相見,莫作等閒看。從前且置,即今事作麼生?」眾無語,乃云:「人平不語,水平不流,潔淨地上豈可攃沙?然還知枯木崖前多錯路麼?百尺竿頭須進步麼?澄潭月影,靜夜鐘聲,正是生死岸頭事麼?莫謂無心便是道,無心正隔一重關麼?昨日有人從清涼來,卻得南嶽信道:『石頭大的大、小的小,翠竹幾莖長、幾莖短,不得作奇特會、不得作平實商量、不得拋在無事甲裏。』于此明得,以大圓覺為我伽藍,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有意氣時添意氣,青絹扇子足風涼;于此未明,今日熱如昨日,更把眉毛廝結,堂前露柱燈籠,好笑同時汗出。咄!是什麼消息?」
示眾。「無法可說,是名說法。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說不說?虛空有路虛空大,可惜時人不解行。」
示眾。問:「大覺院中三大士,利人接物事如何?」師云:「眾眼難瞞。」「如何是大智無私句?」師云:「日輪正午。」「如何是萬行莊嚴句?」師云:「屏風黑桼。」「如何是尋聲救苦句?」師云:「東施效顰。」「三句[A2]已蒙師指示,聲前未舉事如何?」師云:「遠觀山有色。」「如何是舉後絕言詮?」師云:「近聽水無聲。」「舉後絕言既[A3]已曉,言答語對又如何?」師打云:「截斷葛藤。」乃云:「昨夜普賢大士與觀音大士爭長佛法,一人道見色明心、一人道聞聲悟道,一人道頂門具眼、一人道肘後縣符,一人道我以萬行莊嚴成就修多羅法門、一人道我從聞思修得證入三摩地,一人道頭上寶瓔無價、一人道籃中錦鯉有神,一人道峨眉高聳白雲端、一人道洛伽雷震千波涌,一人道象王回顧落華紅、一人道鸚鵡啼時芳艸綠。文殊聽得忍俊不禁,提起手中劍,云:『任你見色明心、聞聲悟道,頂門具眼、肘後縣符,萬行莊嚴、聞思修入,寶瓔無價、錦鯉有神,峨眉高聳、洛伽雷音,象王回顧、鸚鵡啼春,若到文殊劍下,盡教一擊粉碎。』因而更說一偈:『小根小智謾疑猜,利劍曾將逼佛來,富有奇珍俱不貴,貧無儋石未嫌虧。獨行天外尋知己,坐斷千峰動地雷,百十一城煙水涸,善財何事不來歸?』來歸且置,還識文殊劍麼?」擿拄杖,云:「冰盤捧出大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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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鷦鷯巢林,自謂得所;鼴鼠飲河,不過滿腹。安知天之高、地之厚、山之峻、海之深?是以猛虎不食伏肉,俊鷹不打死兔。你若將臨濟喝來,我與你塞斷咽喉;你若將德山棒來,我與你折作兩橛。你有敵國之富,我與你破家蕩產;你若貧無立錐,我與你八寶七珍。不見道?你纔恁麼,我便不恁麼;你不恁麼,我卻又恁麼。平平坦坦處入,須向突突兀兀處放下;突突兀兀處入,須向平平坦坦處放下。你若見我恁麼道,便云:『我會也,我會也。』噫唏噓!曹谿波浪如相似,無限平人被陸沈。」
示眾。「天寒人寒,凍斷釋迦鼻孔;冰團雪塊,刺瞎達磨眼睛。眼睛既瞎,無可描摸;鼻孔既斷,全失打算。阿呵呵!轆轆轉,不是趙州東壁葫蘆,便是秦時𨍏轢鑽。」
示眾。呵呵大笑,云:「且道笑什麼?適纔有一山東人問昇上座曰:『貴處?』昇上座答曰:『山東。』山東人曰:『貴府?』答曰:『萊州府。』山東人曰:『萊州府城有多少大?其中有幾許人丁戶口?』昇上座不知也,其人大笑。有頃,昇上座問山東人:『貴處?』山東人曰:『江南。』昇上座曰:『貴府?』山東人曰:『鎮江府。』昇上座曰:『鎮江府城有多少大?其中有幾許人丁戶口?』其人不知也,昇上座亦大笑。諸兄弟!昇上座不是山東人,要作山東人,即被山東人取笑;山東人不是江南人,要作江南人,即被昇上座取笑。何況學無上妙道,不曾實證實悟、親到地頭,如何曉得地頭事?即欲勉強支吾,何異羅公炤鏡取笑傍觀?不見古德見一學者入室請益,便云:『不是,不是。』如此數番。一日學者忽然自省,入室呈白,古德纔見,便云:『是,是。』所以,過量人方曉過量事,地頭人方曉地頭事。即今還有到地頭者麼?試出來道看。如無,昇上座自道去也。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即知君不可見。」
示眾。「臘月二十五,收起雲門普,把住趙州關,不放大雄虎。四海[A4]已宴清,歸家路無阻,謹報參玄人,覓甚佛與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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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古者道:『天地與我同根,萬物與我一體。』昨晚昇上座腳痛,移步不得,諸公也覺腳痛也未?前日昇上座牙痛,開口不得,諸公也覺牙痛也未?若道痛,諸公何曾牙痛、腳痛來?若道不痛,如何說得同根一體的道理?」眾無語,乃云:「諸公盡患麻木症,帶累昇公把不定。此症從來難治醫,盧醫扁鵲拱手回。然卻有箇醫處。作麼生醫?艾瘡瘢上重著蘸。」以拄杖旋風打散。
示眾。「丙丁童子來求火,壬癸忙忙卻與水,水火從來不同源,童子攢眉訴戊己。戊己笑謂童子言:『須信壺中別有天,水底有火卻須發,火裏能開萬頃蓮。』童子轉身仍作禮,歸家穩坐心歡喜,赤眼撞著火柴頭,焦磚打著自家底。作麼生是自家的?大洋海底紅塵起。」
示眾。「『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光非炤境,境亦非存』,盤山恁麼提持,祇得一半。歷劫無名,說甚麼『心』?月從不欠缺,說甚麼『孤圓』?本來無有世界、眾生,說甚麼『光吞萬象』?盡大地覓一絲豪了不可得,說甚麼『光非炤境,境亦非存』?昇上座恁麼批判,也祇得一半。不見臨濟大師道:『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拈拄杖,云:「者是境,作麼生是人?」卓一下,云:「者是人,作麼生是境?」橫按拄杖,云:「人境俱奪也,作麼生轉身吐氣?」擿下拄杖,云:「人境俱不奪也,作麼生領略得去?于此領略得去,大盡三十日,小盡二十九,飽食與高眠,不必問卯酉;于此領略不去,纔看立冬日,又是臘月一,光陰不待人,錯過好時節。」喝一喝。
示眾。「『惟有一門,而復狹小,可以出得』,且道:釋迦老子是門內語?門外語?『從門入者,不是家珍』,且道:從上古錐是入門句?出門句?一人入得出不得,一人出得入不得。出得入不得,轉身便作遼天鶻;入得出不得,萬里重雲只一突。也不入也不出,珊瑚枝枝撐著月。既然如是,喚什麼作門?」喝一喝。
示眾。「探神珠於蒼龍窟內,豈足爭奇?解金鈴於猛虎頷邊,未稱好手。何也?儻遇躍翻大地,此時性命何存?忽然倒嶽傾湫,直得退身無路。若只黑水自沉,螻蟻欺其失智;或爾阱阬自陷,狐狸笑其無威。苦痛之言,希垂鑒聽。」
示眾。「鐵鋸𨮂秤錘,秤錘痛不禁,走入溈山水牯隊,觸發雲門拄杖子,將山河大地一摑粉碎,驚起杜順和尚慌慌忙忙高聲唱言:『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灸豬左膞上。』」乃呵呵大笑,云:「錯下名言。」
示眾。「讒言纔入,屈子沉骨于湘潭;雲夢偽遊,淮陰被縛于漢室。可惜二子乃小丈夫,當時只解步步登高,不解從空放下。吾見其愚,未見其智也。功高者必危,名重者必忌。若使當時知腳跟下有一段奇特因緣,富可敵國而敵國不能侵、尊逾侯王而侯王不能奪、智同佛祖而佛祖莫能窺、明如日月而日月不並炤、功折怨魔而怨魔莫能害,居天下之廣居、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得志與民由之、不得志獨行其道,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豈不毅然大丈夫哉?然雖如是,未是衲僧分上事在。作麼生是衲僧分上事?將此身心奉塵剎,逆風吹了順風吹。」
示眾。「第一句薦得,堪與佛祖為師;第二句薦得,堪與人天為師;第三句薦得,自救不了。未離兜率,[A5]已降王宮,未出母胎,度人[A6]已畢,者是第一句。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者是第二句。睹星悟道,慨愾眾生,拈華示眾,說法利生,者是第三句。若第三句薦得,風行艸偃,虎驟龍驤;若第二句薦得,如龍得水,似虎靠山;若第一句薦得,龍蟠死水,鶴入銀籠。敢問現前知識:昇上座恁麼告報,還是見過佛祖邪?拈尾作頭邪?倒置諸人邪?淆訛在什麼處?若簡點得出,我當身為床座而供養之。」
ᅟᅟ==[A5] 已【CB】,己【嘉興】==
ᅟᅟ==[A6] 已【CB】,己【嘉興】==
示眾。「求長生者,行至沙丘而亡;誇勝武者,老上輪臺而悔。富有天下、貴為天子,而不足以解憂。超凡入聖看來總是階梯,妙唱玄譚到底不離窠臼,直饒掀翻世界,推倒佛祖毒氣,全然未散。且道:當時秦王覓得長生術、漢武生擒古單于,還足以解憂也未?假使現前殺活自由、縱橫莫測,還當得宗乘也未?」良久,云:「為客縱然生計好,何如家坐樂清貧?」
示眾。「禪可參乎?無可參也;道可學乎?不可學也。不可學處卻須學,白玉琢成西子骨;無可參處正須參,黃金鑄就伍員心。然雖如是,它時後日莫道昇上座教壞人家男女好。」
示眾。「古釋迦不先,今彌勒不後,我本無所希求,法王大寶自然而至。且道:寶在什麼處?風鳴簷下鐸,梅綻雪中枝,龐犬初鐘吠,寒雞夜半啼。然雖如是,觀音菩薩將錢買胡餅,放下手卻是饅頭,又作麼生?幾擬以黃金,鑄作鍾子期。」
示眾。「禪,禪,秋風吹落樹頭蟬;道,道,霜天皓月無私炤;佛,佛,胡僧手裏一枝拂;法,法,十字街頭鬧聒聒。疏也疏了、註也註了,還搆得也未?直饒搆得,也是臘月扇子。」
示眾。「識得拄杖子,一生參學事畢。且拄杖子作麼生識?若識得拄杖子,則南天台、北五臺,扶過斷橋水,伴歸明月村。磊磊落落,天上人間;逍逍遙遙,魔宮虎穴。放下也,河清海晏;拈起也,七縱八橫。若不識得拄杖子,則引入天堂,天堂不足;牽入地獄,地獄難安;驅入人間,人間罔措。由是逼你出家也是它、逼你行腳也是它、逼你參禪也是它、逼你左右不得也是它。諸兄弟!總是一條拄杖,因甚麼識得便恁麼自由自在,不識則與你為害為殃?且道:利害在什麼處?不見古人道: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赤心片片莫辜負也,祇如拄杖子畢竟作麼生識?」乃高聲召眾,云:「諸兄弟!」眾舉首,擿下拄杖,云:「將謂別有。」
示眾。「釋迦老子是小脫空,達磨大師是小脫空,西天四七是小脫空,東土二三是小脫空,昇上座是大脫空。何故?」豎起拄杖,云:「慣將常住物,官路當人情。」
示眾。「白雪陽春調不同,通方作者始能通。若然不遇知音耳,徒有枝頭血染紅。所以道:大唐國裏無禪師。噇酒糟者不知其幾,醉後添盃者不知其幾,萬仞峰頭難措足,望崖而退者不知其幾,嵒邊打落者不知其幾。祇如者一隊漢一總趁去又作麼生?」顧左右,云:「此眾無枝葉,惟有一貞實。」
臘八,示眾。「霜風吹綻碧雲層,山寺初鐘映雪清,樹杪垂垂星裏綠,普天突出釋迦晴。若道是釋迦晴,又是天上星;若道是天上星,又是釋迦晴。況何日無夜?何夜無星?何人無眼?何眼不明?因甚不知落處,好事全屬它人?」乃拈拄杖,云:「釋迦老子來也,在昇上座拄杖頭上高聲唱言:『奇哉,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乃喝一喝,云:「喚那箇作如來?喚那箇作眾生?喚什麼作智慧德相?喚什麼作妄想執著?釋迦老子恁麼告報,還免得妄想執著也未?然則畢竟如何即得?」乃豎起拄杖,高聲喚云:「大眾!」眾舉首。「星出也。」擿下拄杖,云:「見之不取,思之千里。」
臘月十六夜,示眾。「節屆星迴,時逢鶴語,洞庭之門未掩,風鴈急寒天;金壺玉漏[A7]已催,雪峰明晚景。柳條零落,桂幹凋殘,禽翻竹葉霜初下,寒影落無聲;人立梅華月正高,孤城鳴畫角。七穿八穴,觸處達磨眼睛;三搭四兜,突露觀音巴鼻。卻怪楊岐忍餓氣,縮項嗟噓,堪笑靈雲不識時,春風坐待。獨有孚上座識機宜、鑒休咎,口喃喃道:『知有。』知有箇什麼?悠悠寒角發孤城,十里山頭漸杳冥,一種是聲無限意,有堪聽、有不堪聽。然雖如是,也是聽事不真,喚鐘作甕。不見道:若立一塵,家國興盛,埜老顰蹙;不立一塵,家國喪亡,埜老謳歌。」復拈拄杖卓一下,云:「大眾!風穴大師來也,急著眼覷。」
ᅟᅟ==[A7] 已【CB】,己【嘉興】==
示眾。「歸去來兮,田園荒蕪胡不歸。」顧左右云:「出門便作還鄉計,直至而今歸未成。然則白雲嵒下多沈出格之英,芳艸渡頭久滯它鄉之客,還有人唱得還鄉曲調者麼?」良久,云:「陶潛不肯休杯去,今昔蓮宗枉挂名。」
示眾。「擬欲為君說,卻被舌頭礙;欲不為君說,卻又難忍耐。既難忍耐,不免將從上佛祖所有之法盡情發付。得麼?錯!不免將從上佛祖未有之法盡情發付,得麼?錯!且道:是從上錯?昇公錯?錯,錯。」
示眾。「千聖頂門一句子,絕依絕倚;無盡藏中一妙機,非色非心。非色非心也,則亙古亙今了無變異;絕依絕倚也,則乾坤大地迥絕羅籠。于迥絕羅籠處入泥入水,陋巷不騎金色馬;于無變異處八臂三頭,回途卻著破襤衫。所以三百餘會,如蟲禦木,後代兒孫紙上摸;面壁九年,舍己從權,後代兒孫壁上看。壁上看,好心酸;紙上摸,無著落。不見道:說法利生絕妙,外甥終是不肖,它家自有兒孫,將來應用恰好。作麼生得應用恰好去?直歲今朝普請。」
拈起瓶梅,示眾云:「江南此日梅如雪,江北寒梅華未成,肌骨天然元不別,只緣時節後先爭。昇上座今日用催華鼓,要使寒梅盡發,只是諸公莫以耳聽,當以眼聞。」乃作鼓聲,復拈起華,云:「華發盡也,諸公還見馨香撲鼻也未?」良久,云:「春風一曲杜韋娘,司空見慣渾閒事。」
掩關立雪菴,檀越請示眾。師云:「多說不如少說,巧說不如直說。釋迦掩室於摩竭,直說了也;淨名杜口於毗邪,直說了也;達磨面壁於少林,直說了也。迨至四十九年東說西說,曲了也;拈華示眾,曲了也;打地、擎扠、輥毬、舞笏、豎拂、拈搥、行棒、行喝,曲了也。立人、立境,分主、分賓,三玄戈甲、五位君臣,倚它門戶傍它牆,剛被時人喚作郎。攢華簇錦,四六爭奇,搖脣鼓吻,搆是爭非,養子不及父,家門一世衰。更有一種販賣佛祖之徒,縣羊頭賣狗肉,到處說禪說道,逢人搖尾乞憐,是謂師子蟲、滅胡種族,又何齒焉?昇上座頻年方外恥涉見聞,每懷西山高遯之風,景仰華亭泛舟之役。茲者道出松陵,逢故友漢公君儀李叟,就水結廬,當軒下榻,欲使泯聞見、絕往還,於斯時也,把斷一切,橫截去流,直得日月無光、星辰黑暗,佛祖齊立下風,魔外潛窺無路。然而蘆汀宿鳥不▆共口譚玄,雲影江聲盡是分身化佛。要知:把住有放行處,把住放行也,一室大千;放行有把住處,放行把住也,大千一室。審如是,則昇上座雖端居閟戶,本與微塵諸佛菩薩、現前大士同得、同失,同立、同坐,同食息、同起居。所謂:雖在孤峰頂上,十字街頭相逢;十字街頭相逢,仍在孤峰頂上。非是神通妙用,從前法爾如然。苟或遲疑見網、著相尋名,則君向瀟湘我向秦,從來共住不知名,消受洞中閒日月,那知人世幾冬春?」
復舉:「誌公問思大禪師曰:『何不下山教化眾生?目視雲霄作麼?』思曰:『三世諸佛被我一口吞盡,何處更有眾生可度?』」師云:「大小思,大口闊,被人拶著便盡情吐出。設有問昇上座:『何不下山教化眾生?目視雲霄作麼?』但向它道:『燕雀豈知鴻鵠之志?井蛙那識滄海之淵?』且教疑去三十年。」
輪沙彌剃髮,請小參。「禪無可參,道不須學,剃頭不為出家,撘衣未是持戒。釋迦老子腳跟自不點地,教人念佛、持戒、精進、禪定、布施、解脫,大似虛空穵窟籠、好肉剜瘡。何故?只為人人常光獨露,箇箇運用無私,然而愚昧者多、伶俐者少。譬如窮子舍父逃逝,出于千里之外,若欲歸家,須從一里、二里、三里、四里,乃至五里、十里、五十里、百里、五百里、千里登堂入室,途中或乘舟楫、或御象馬、或用車乘駱駝等物,所遇之景或洞庭春色、或西湖歌舞、或帝里風光、或閒房古寺,所遇之人或有喜面相迎者、或有埽席以待者、或用語言安慰者、或將飲食相延者,凡此總是途路之樂,未為到家。若得到家,總無是事。然欲到家,須覓箇地頭人問路始得。若不問過,往往十箇九雙南轅而北轍。且道那箇是地頭人?」良久,云:「以吾一日長乎爾,[A8]毋吾以也。」
ᅟᅟ==[A8] 毋【CB】,[母-(、/、)+〡]【嘉興】==
檀越因病薦嚴,請小參。「覺性真空,真空覺性,既真空覺性,則古往今來於中覓一生死去來之相了不可得;既覓生死去來之相了不可得,於中覓一冤親相了不可得;既覓冤親相了不可得,則誰與你為緣、為對?既無與你為緣、為對,則不妨灑灑落落,逍遙乎天堂佛國,又何必包藏瑕疵沈滯乎鬼趣之鄉,自纏而自縛。所以道: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執人執我是妄想、計有計無是妄想、貪生怖死是妄想、挾讎懷恨是妄想,舍此妄想則一心清淨,一心清淨則一身清淨,一身清淨則多身清淨,多身清淨則世界清淨,一世界清淨則十方世界一齊清淨,十方世界清淨則千釋迦、萬彌勒一時現前。昇上座如是告報,盡大地有冤對者,舍其冤對;有辛酸者,釋其辛酸;有恚恨者,消其恚恨;陷羅網者,解其羅網,各各手舞足蹈,得大自在神通三昧去也。祇如亡者饒覺嵒又作麼生?錯認五更風雨亂,曉來華笑一庭春。」
復舉:「一居士問二祖可大師曰:『弟子身纏夙恙,乞和尚懺罪。』祖曰:『將罪來,與汝懺。』士良久,曰:『覓罪不可得。』祖曰:『與汝懺罪竟。』」師云:「祖師祇解彈死雀兒,卻無回生手段。今日李君儀因病追嚴,以釋冤愆。設問:『弟子身纏宿業,乞師懺罪。』但向它道:『過則勿[A9]憚改。』改後如何?四海浪平龍睡穩、九天雲淨鶴飛高。」
ᅟᅟ==[A9] 憚【CB】,彈【嘉興】(cf. T50n2061_p0868b11)==
對靈,小參。「直蹋毗盧頂上,坐斷報化佛頭,迥絕囊藏被蓋,不須者也周由。金風體露,法法頭頭直下承當得去,生死去來猶如夢幻,薦嚴佛事[A10]已周。其或未然,不免下箇切腳:盡大地是華藏莊嚴海、盡大地是蓮華國土、盡大地是清淨法身、盡大地是毗盧正體,生也不離者裏、死也不離者裏,者裏是甚麼所在?」卓拄杖,云:「千峰勢到嶽邊止,萬派聲歸海上消。今日乃孝子潘允義因其母曹氏孺人五七之辰,自念罔極之恩百無補報,遍請諸山碩德轉經持咒,廣作佛事,猶未足以盡其孝思也,特設淨壇,嚴備香華,遠請山僧陞于此座,舉揚向上宗乘,指點唯心淨土。山僧道:『孝子未發心時,孺人早生淨土了也;當發心時,孺人[A11]已生淨土了也;從發心後,孺人決定往生淨土了也。』不見教中道:『一念普觀無量劫,無去、無來、亦無住,如是了知三世事,超諸方便成十力。』又道:『身、口、意清淨,是名佛出世;身、口、意不淨,是名佛涅槃。』孝子生平雖在塵勞,而不被塵勞之所繫縛,心心信向大乘,念念勤學般若,乃至今日欲盡孝思所作種種佛事,可謂身心、口、意無不清淨者矣。母齧指,子心痛;子破足,父生天。然則子心清淨,母心清淨;母心清淨,世界清淨;一世界清淨,則十方世界一時清淨;十方世界清淨,則千釋迦、萬彌勒一時現前;釋迦、彌勒現前,則無量壽佛不可不現前。既然如是,便請無量壽佛為導師,更請文殊張帆、普賢把舵、觀音搖艣、勢至撐篙,共駕千葉蓮舟,現大神通,放大寶光,作妙寶音樂,散妙寶香華,樹妙寶幢旛,接引曹氏孺人,不離當處直入功德池中了也。作麼生是到岸一句?百寶莊嚴無相身,一超直入如來地。」
ᅟᅟ==[A10] 已【CB】,己【嘉興】==
ᅟᅟ==[A11] 已【CB】,己【嘉興】==
天岸禪師語錄卷第十四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五
侍者一誠記錄
大覺首座寮機緣
僧問:「如何是西來的的大意?」師云:「我者裏無甚西來大意。」進云:「既無西來大意,因甚居一院之首?」師云:「只因無大意,故居一院首。」
僧問:「阿誰拖者死屍來?」師云:「我也疑著。」進云:「死了、燒了,又向甚麼處相見?」師云:「拖者死屍出去。」
僧問:「如何是父母未生[A1]已前的事?」師云:「明如鏡,黑似桼。」
ᅟᅟ==[A1] 已【CB】,己【嘉興】==
僧問:「前日亡僧向甚麼處去也?」師便打,僧云:「元來在者裏。」師云:「棺材裏瞠眼。」
僧問:「學人夜行,撞破虛空、蹋翻明月時如何?」師云:「賊來須打。」
瞌睡次,僧問:「如何是西來的的大意?」師云:「恰值瞌睡。」進云:「如何是西來大意?」師云:「我不患聾。」
浴次,知浴問:「古者道:『浴此無垢人。』既是無垢人,用浴作麼?」師云:「浴此無垢。」
僧問:「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甚麼?」師云:「從前肝膽向人傾。」
問僧:「到家消息即且置,途中得力事如何?」僧云:「芒鞋繩斷。」師云:「適遇荊棘林時如何?」僧無語,師云:「腳跟刺得血淋淋。」
問僧:「昨日有一問在你處,試答看。」僧云:「答過了也。」師云:「你喫飯因甚不漱口?」僧無語,師直打退。
問僧:「盡大地是一口吹毛利劍,你向什麼處存扎?」僧云:「動念即乖。」師云:「鈍鳥莫棲蘆。」僧無語,師喝退。
問僧:「露柱喫多少飯?」僧云:「隨分納些些。」師云:「常住那有許多閒飯與你喫?」僧無語,師云:「食到口邊,被人奪卻。」
問僧:「趙州和尚道:『我在南方火爐邊有箇無賓主句。』如何是無賓主句?」僧云:「不落言詮。」師云:「你因甚五戒也不持?」僧擬議,師便打。
問僧:「併卻咽喉脣吻,道將一句來。」僧佇立,師云:「立地死漢。」僧頓足,師云:「棺材裏瞠眼。」
問僧:「一口吸盡西江水即且置,你將禪堂吞卻看。」僧云:「一粒粟中藏世界。」師云:「你得與麼老大,尿氣也不除。」僧擬議,師喝退。
問僧:「心如牆壁,方堪入道。如何是你牆壁的心?」僧云:「鍼劄不入。」師云:「你背縫綻也。」僧擬議,師打云:「大好鍼劄不入。」
問僧:「昨日有一問在你處,試答看。」僧云:「只要無風起浪。」師云:「你擬向無風浪處躲跟那?」僧擬議,師直打退。
問僧:「眾中有一人坐香不到,速速舉來。」僧云:「渠本無名姓。」師高聲云:「為我喚遍知來。」僧作禮,師云:「元來,元來。」
問僧:「路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將什麼對?」僧云:「相邀來喫趙州茶。」師云:「此人不采時如何?」僧無語,師云:「了。」
問:「你者一隊瞌睡漢,終日瞌睡,試拈出瞌睡呈似我看。若拈不出,各罰跪香一炷。」眾無語,乃顧尚志云:「你是瞌睡頭,試呈似看。」志云:「直得無下手處。」師喝云:「千鈞之努不為鼷鼠而發機,喫茶去。」
問殿主:「你殿裏的佛為甚麼被人盜去?」僧云:「不曾。」師云:「佛聻?」僧擬議,師便喝。
問眾:「樹凋葉落時如何?」一僧云:「皮膚脫落盡,惟有一真實。」師叱之。一僧云:「華發不萌枝。」師云:「那裏學來的?」一僧云:「脫體風光。」師云:「隨語生解。」
問僧:「我手何似佛手?」僧云:「隨分拈華摘柳。」「我腳何似驢腳?」僧云:「行來步步蹋著。」「人人有箇生緣,你的生緣在什麼處?」僧云:「喫官酒,臥官街。」「設遇巡城御史時如何?」僧無語,師云:「七棒對十三。」
問僧:「你我燒作一堆灰,向什麼處相見?」僧云:「青山綠水還依舊。」師云:「山盡水窮時如何?」進云:「唯此一事實。」師云:「如何是此事?」僧喝,師便打。進云:「將謂別有。」師連棒打退,云:「者裏無你住足處。」
問僧:「拄杖子吞卻山河大地了也,你向什麼處轉身吐氣?」僧云:「學人吞卻拄杖子了也。」師云:「你喚什麼作拄杖?」僧喝,師便打。
師經行次,喚云:「徹眉!」眉應諾,師云:「我叫徹眉,你應作麼?」眉云:「那有兩箇?」師云:「認著依前還不是。」
問僧:「你作麼生用心?」僧云:「了無依倚。」師云:「那裏學來的?」僧云:「覿面相呈。」師笑云:「呈你箇桼桶。」
師居金粟首座寮。問新到:「甚處來?」僧云:「福建,見座元師語錄,特來禮拜。」師云:「甚處得見?」僧云:「兩眼對兩眼。」師云:「我瞎你也瞎,又見箇甚麼?」僧云:「瞎瞎。」師便喝,僧亦喝。師云:「我喝你也喝。」隨聲便掌,僧云:「禮拜首座師去也。」師云:「情知你也是沒奈何。」
菴居機緣
士問:「《法華經》云:『三界無安,猶如火宅,唯有一門,而復狹小,可以出淂。』未審水心菴門有多少高?」師云:「居士直須親到水心。」士云:「即今[A2]已到了也。」師云:「投子道的。」茶次,士問:「如何是毗盧印?」師拈盤中蕅示之,士點頭,云:「拈來便用。」師云:「認著依前還不是。」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僧扇茶次,師問:「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如何是此事?」僧云:「學人扇茶。」師云:「不扇茶時如何?」僧云:「隨處得安閒。」師便喝。
問僧:「一向如何用心?」僧云:「看無字不得力。」師云:「老老大大,終日隨人腳跟轉。」
問僧:「穵卻汝眼,將什麼見?塞卻汝耳,將什麼聽?割卻汝鼻,將什麼嗅?截卻汝舌,將什麼語言?拔卻汝心肝五臟,將什麼忖量卜度?」僧忽大笑,師云:「你見什麼道理?」僧云:「早知燈是火,飯熟[A3]已多時。」師云:「未信你在。」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問僧:「是法平等,無有高下,因甚麼南岸高、北岸低?」僧云:「一任和尚分別。」師云:「如何是你不分別的句?」僧便喝,師云:「喝後如何?」僧無語、師云:「蝦蟆只得一跳。」
報恩化士至,師問:「我向與和尚有一因緣,汝還舉得麼?」僧云:「某甲那時不在。」師云:「大小終日,業識茫茫。」
一僧斬藤次、師問云:「生死根作麼生斬?」僧云:「一刀兩段。」師云:「你向何處下手?」僧擬議,師便掌,云:「何不向者裏下手?」
師問新到:「從那裏來?」僧云:「天童。」師云:「天童和尚末後句子分付阿誰?」僧云:「大家有分。」師云:「你試舉似山僧看。」僧云:「獨某無分。」師云:「還是和尚鈍置你?你自鈍置?」僧云:「直得分疏不下。」師云:「儱侗禪和,如麻似粟。」(時林野和尚示寂天童)
僧問:「城東老母與佛同時,因甚麼不見佛?」師云:「渠儂卻有丈夫氣。」僧云:「後來十指見佛又作麼生?」師云:「龍頭蛇尾。」
與僧閒行至石橋畔,僧問:「趙州略彴度驢、度馬,和尚此橋曾度什麼人來?」師云:「不度驢、度馬。」僧云:「何故?」師云:「驢馬不散度。」
士問:「提婆達多既謗佛,後來因甚卻成佛?」師云:「不是冤家不聚頭。」
僧問:「如何是和尚本來面目?」師云:「夜叉頭,羅剎面。」僧云:「因甚如此?」師云:「只可聞,不可見。」僧云:「如何是學人本來面目?」師云:「三十二相,八十種好。」僧云:「學人怎敢?」師云:「卻怪山僧不得。」僧云:「畢竟如何是學人本來面目?」師云:「豬鼻狗耳。」僧云:「何以如此?」師云:「喚不回頭怎奈何?」
玩月次,居士問:「虛空有體須親證,虛空體作麼生證?」師云:「此夜一輪滿,清光何處無?」復有一士亦如前問,師云:「孟春猶寒,伏惟珍重。」
居士問:「久向水心,特來參謁。」師云:「卻值菴主不在。」士便喝,師乃顧行者,云:「與它一杯茶。」士云:「艸賊大敗。」拂袖便出,師云:「滿堂僧不猒,一箇俗人多。」士乃回身,作禮,云:「適來觸忤和尚。」師云:「三十拄杖且待別時。」
七十三翁見,自敘曾親近雲門湛大師來。師問云:「即今[A4]湛大師在甚麼處?」翁云:「何得當面諱卻?」師乃出位,問訊云:「大師!」作禮,翁面赤,乃與一掌。
ᅟᅟ==[A4] 湛【CB】,湈【嘉興】==
閒坐次,喚一僧云:「近前來與汝商量箇事。」僧掩耳而出,師云:「伶俐衲僧,一撥便轉。」復喚一僧,僧近前,師云:「不是知音者,徒勞話歲寒。」
一僧至,自敘曾在能仁住過,與師是同參。師云:「如何是同參的事?」僧云:「何得忘卻?」師云:「我忘卻也,你試舉看。」僧面赤無語,師云:「好箇赤面狐狸。」
一僧至,自敘曾親近天童老和尚、永覺和尚過來。師云:「即今永覺和尚在什麼處?」僧云:「福建。」師云:「老老大大,五戒也不持。」
僧問:「如何是過去佛?」師云:「昨夜三更月正圓。」「如何是現在佛?」師云:「橫按莫邪全正令。」「如何是未來佛?」師云:「莫妄想。」進云:「如是,則人人本具,箇箇不無去也。」師云:「獨你是眾生。」僧便喝,師云:「再喝喝看。」僧連喝兩喝,師云:「放過一著。」
大覺勘辨
落堂。問眾:「適纔有一人坐香不到,喚它出來。」眾屏息,師云:「一總外邊打之遶。」曳拄杖,一時打散。
問僧:「今日做甚麼來?」僧云:「洗飯桶來。」師云:「有一無底桶,還曾洗得也未?」僧云:「既是無底桶,用洗作麼?」師云:「若不洗過,便見不乾不淨。」僧擬進語,師云:「果然不乾不淨。」復云:「你試將無底桶子呈似山僧看。」僧拂袖便行,師云:「恁麼去只是桼桶。」
問僧:「今日做甚麼來?」僧云:「修藏經來。」師云:「有大經卷在一微塵,此經作麼生修?」僧無語,師云:「汝不會修經。」
僧參,師問:「河水暴漲,如何到得者裏?」僧云:「不曾。」師云:「沒頭浸殺也不知。」
僧參,師問:「汝名甚麼?」僧云:「藏石。」師云:「老老大大,藏塊石頭行腳作麼?」僧無語,師云:「不是打殺人,定被人打殺。」
問僧:「汝曾親近大雄麼?」僧云:「曾親近來。」師云:「大雄近日消息何如?」僧舉坐具,師云:「脫空妄語漢。」僧無語,師云:「果然。」
僧問:「見聞不脫時如何?」師指香爐,云:「見麼?」僧云:「見。」復指淨瓶,云:「見麼?」僧云:「見。」師云:「有甚麼不脫?」又擊香几,云:「聞麼?」僧云:「聞。」復擊云:「聞麼?」僧云:「聞。」師云:「有甚麼不脫?」僧云:「某甲恐錯認識心。」師云:「識心且置,如何是你的心?」僧無語,師叱出。
僧參,師問:「黃河水深,穆陵關嶮,如何得到者裏?」一僧拂坐具作圓相,師喝,僧亦喝。師云:「我喝你亦喝。」便打。復云:「第二位過來。」僧佇立,師云:「不勞再勘。」
僧參,師問:「那裏來?」僧云:「京師來。」師云:「曾見聖上也未?」僧云:「不曾親見。」師云:「你不從京師來。」
南方僧求挂單,師云:「我者裏要喫小米飯,如何住得?」僧云:「栗棘蓬尚且吞得。」師云:「道甚麼?」僧擬議,師云:「看你吞吐不下。」
把鍼次,僧問:「如何是西來大意?」師云:「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鍼度與人。」
僧參,師問:「從什麼處來?」僧云:「報恩。」師云:「曾到金車山頂也未?」僧云:「終日在上。」師云:「石頭大小即不問,峰巒高下是如何?」僧無語,師云:「對面熱瞞我。」
一晚,進堂。云:「常住驢子盡走出欄外了也,眾人快去趕回來。」眾愕然,師云:「者班騎驢覓驢漢,不打更待何時?」拽拄杖,一時打趁。
僧問:「學人不曉得做功夫。」師云:「最親切。」僧云:「乞和尚開示。」師云:「遠之遠矣。」
一晚,落堂。眾下單作禮,師喝一喝,便出。
問眾:「先行不到,末後太過,如何得恰好去?」一僧云:「含元殿裏更覓長安。」師便喝。
李邑侯問:「如何是宗門下機鋒?」師云:「如居士決訟一般。」
經行次,奪僧手中香版,急喚云:「廣慈!廣慈!」僧連應,師云:「你因甚在我手裏?」僧擬議,師便打。
僧參,師問:「諸方何似者裏?」僧云:「不隔一絲豪。」師云:「一句合頭語,萬劫繫驢橛。」拈拄杖趁出。
園頭問:「如何是妙用?」師云:「糞阬裏挑。」
禮五臺,僧拜辭,師云:「你到五臺,為我寄一信與文殊。」僧佇立,師云:「你信作麼生寄?」僧喝,師云:「你者一喝,是喝文殊?喝山僧?喝自己?」僧無語,師便打,復云:「若見文殊,但恁麼舉似。」
僧問:「如何是不怕生死的人?」師云:「即怕生死者是。」
湛維那禮拜,師云:「昨晚公案作麼生?若說是西來消息,卻是山僧一隻履;若說是山僧一隻履,又是西來消息。你試道看。」湛云:「有水皆含月。」師云:「月落水乾時如何?」湛擬議,師叱之。一日,問:「如何是一毛頭?」師云:「刺瞎汝眼。」「如何是方便路?」師云:「截斷腳跟到者裏。」「計窮力盡時如何?」師云:「賊不打貧兒家。」一日,路傍見踢行有省,歸呈偈云:「大用從來在己躬,無足人偏解踢行,手眼通身元不昧,一回打著便為贏。」師云:「如何是己躬大用?」湛作踢行勢,師云:「恁麼又爭得?」湛云:「師意如何?」師作踢行勢,湛云:「者是二轉了也。」師云:「你只解一轉,不解二轉。」湛云:「千轉萬轉,只是一轉。」師微笑。
東眼早入臥室,云:「某甲證得虛空體了也。」師云:「虛空體作麼生證?」眼打一掌,云:「天明不起,更待何時?」師云:「未在,更道。」眼云:「紅日上三竿。」師云:「你喫不得棒在。」歸堂去。又一日,呈偈,師云:「我者裏不許作偈。」眼云:「者箇不是偈。」師云:「是什麼?」眼云:「天晴日頭出。」師云:「東扯西拽,有甚了期?」復云:「向後再送偈來,痛與三十拄杖。」進云:「總不送來時如何?」師云:「痛與三十拄杖。」進云:「來與不來時如何?」師云:「痛與三十拄杖。」進云:「過在甚麼處?」師云:「祇要你識痛癢。」師一日喚云:「汝參禪若徹,山僧與汝易名玄徹。」眼作禮,云:「徹也是玄徹,不徹也是玄徹。」師笑與易名。一日,禮拜次,師云:「你不及印緣了也。」眼云:「它有甚麼長處?」師云:「它會踢行。」眼云:「我會打鼓。」師云:「它踢行有省,你打鼓作麼?」眼云:「不見道:打鼓弄琵琶,相逢兩會家。」師云:「它會你不會。」
落堂。問眾:「併卻咽喉脣吻,道將一句來。」湛維那從東過西立,師云:「將頭不猛,帶累三軍。」便出。
僧參,問:「一口氣不來。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云:「你是京東人。」那僧云:「是。」師云:「你因甚對面熱瞞我?」僧擬議,師顧知客云:「拖者死屍出去。」
師問:「僧從何處來?」僧云:「報恩。」師云:「你到金車山頂也未?」僧云:「山頂蓋了箇關房。」師云:「有多少大?」僧云:「一間兩配。」師云:「你不繆為山東人,出去。」
五臺僧參,師云:「聞五臺狼虎縱橫,是否?」僧云:「而今[A5]已太平了也。」師云:「你因甚平地喫交?」僧云:「不曾。」師云:「不識痛癢漢,出去。」
ᅟᅟ==[A5] 已【CB】,己【嘉興】==
問眾:「腳踢腳應,拳來拳應,設若無手人遇著箇無面目漢,如何廝打?」眾無語,師云:「若無,看無手人行拳去也。」遂打旁僧一掌。
問見空:「汝見既空。」垂下一足,云:「見麼?」僧云:「見。」師云:「蹋瞎你眼睛。」僧無語,師便打。
茶次,問眾云:「雲門餅、趙州茶,滿盤拓出供養諸仁了也,因甚諸仁到者裏下口不得?」一僧云:「信手拈來任意餐。」師云:「但知喫果子,不識樹曲彔。」
問:「透過一切時如何?」師云:「未在。」進云:「既是透過一切,因甚猶說未在?」師云:「前言不應後語。」
問僧:「設有一魔王化作釋迦老子來至僧堂,若道是釋迦老子,卻是魔王;道是魔王,又是釋迦老子。你如何發付它?」僧云:「魔佛一時埽。」師云:「埽後如何?」僧云:「天下太平。」師云:「設遇寇來時如何?」僧云:「干戈不動。」師連棒打退,云:「太平祇許將軍定,不許將軍坐太平。」
居士問:「如何是本來面目?」師云:「俗人頭戴僧官帽。」又一日,如前問,師云:「滿堂僧不猒,一箇俗人多。」
暗中遇一僧,搊住云:「莫是達磨祖師麼?」僧擬議,師拓開,云:「此去流沙十萬程。」
靈轡、印緣侍,語及勞山那羅延窟乃古佛道場,五百肉身菩薩居住。師問云:「既是菩薩道場,因甚被道士所居?」靈轡云:「家無小使,不成君子。」印緣云:「龍蛇混雜,凡聖同參。」師云:「也則道得一半。山僧卻又不然,大海若不納,百川應倒流。」又問印緣:「汝所住石門坊,聞昔有野狐蟠據,既是師子兒,因甚向野狐窟中居住?」印緣云:「象王行處絕狐蹤。」師笑之。
僧請益,師閉目不顧,僧懡㦬而退。
僧問:「推不向前,約不退後時如何?」師云:「立地死漢。」進云:「如何得活?」師云:「你去叫行者拿飯來與我喫。」僧應聲而出,師云:「活也,活也。」
垂代
問尚志:「不事王侯,高尚其志。你志作麼生?」尚志無語。代云:「超佛越祖。」
問聖能:「聖則吾不能,你因甚如此妄自尊大?」聖無語。代云:「卻怪某甲不得。」
問僧:「你鼻孔因甚打失半邊?」僧云:「通天徹地。」師云:「通天徹地則且置,還我打失的鼻孔來。」進云:「者一半也是多的。」師云:「亂統作麼?何不道:『即今亦不失。』」
問眾:「此罪性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在甚麼處?」眾下語不契。代云:「逼塞虛空。」
問眾:「鬼窟商量,不堪共語,離卻鬼窟,道一句看。」一僧云:「甜瓜徹蔕甜。」師不肯,代云:「青天白日。」
有時云:「印板上打將來,模子裏脫將出,我者裏總用不著,生機處道一句看。」眾無語。代云:「和尚放過,學人即道。」
貼單,問眾:「人人本有,箇箇不無,因甚用此一場特地?」一僧云:「龍吟霧起,虎嘯風生。」一僧云:「錦上鋪華又一重。」師云:「山僧卻又不然,不是一番寒徹骨,怎見梅華噴鼻香?」
問眾人:「打七七打人。」眾無語。代云:「被和尚重重鈍置。」又云:「學人今日不著便。」
問眾:「如何是不動尊?」眾下語不契,乃自代云:「朝遊西天,暮歸東土。」
問眾:「衲僧家羅籠不肯住、呼喚不回頭,因甚一堂古佛隨山僧驅使?」一僧云:「任大也須從地起,更高其奈有天何?」師云:「你前日寄下三十拄杖,不曾打得。」僧云:「過在什麼處?」師云:「再加三十不為多。」乃自代云:「將此身心奉塵剎。」
問眾:「參禪如水中撈月,還有人撈得者麼?」一僧云:「無有著力處。」師叱之,乃云:「不到烏江畔,知君未肯休。」又云:「賺殺一船人。」
天岸禪師語錄卷第十五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六
侍者一誠記錄
頌古
那吒太子析肉還母、析骨還父,然後現本身,運大神力,為父母說法。佛眼遠云:「肉既還母、骨既還父,用甚麼為身?學人到者裏若見得去,廓清五蘊,吞盡十方。」
雷雨轟轟過曉峰,千山洗出碧重重,桃源洞口華如霰,無數漁郎炤眼紅。
迦葉因阿難問:「世尊傳金襴外,別傳何物?」迦葉召阿難,難應諾,迦葉曰:「倒卻門前剎竿著。」
滿川風雨渡頭船,相喚相呼豈偶然?誰道金襴無別物?剎竿倒卻是真傳。
刻薄難弟,猜疑難兄,好語不說,問西答東。君不見?一斗粟尚可舂,一尺布尚可縫,兄弟二人不相容。
鶴林玄素禪師有僧敲門,師云:「誰?」僧云:「是僧。」師云:「莫道是僧,佛來也不著。」僧云:「為甚麼不著?」師云:「無棲泊處。」
鶴林風雨晚瀟瀟,竹戶雲深鎖寂寥,縱使佛來也不著,雪霜橫按有吹毛。
為人莫學魯男子,一往孤行自見長,不見當年柳下惠,滿懷風月有何妨?
鳥窠因白居易侍郎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諸惡莫作,眾善奉行。」白曰:「三歲孩兒也解恁麼道。」師曰:「三歲孩兒雖道得,八十老人行不得。」
俗人酤酒與三升,共話桑麻雞犬情,若問中書堂裏事,侍郎親向鳳池行。
馬祖示眾云:「凡有言句是提婆宗,以此箇為主。」
滿天風雪出門遊,疋馬橫身百艸頭,聞道平原狐兔狡,頻將鷹眼看吳鉤。
全憑三寸舌縱橫,六國相將賀太平,斗大黃金縣肘後,蘇秦原是舊蘇秦。
松直棘曲,鵲喿鴉鳴,本非有意,不道無情。為欲魚龍知性命,頻將折箸攪滄溟。
鄧州丹霞天然禪師參石頭,執役三載。忽一日,頭告眾曰:「來日鏟佛殿前艸。」至來日,大眾諸童行各備鍬钁鏟艸,獨師以盆盛水沐頭,於頭前胡跪。頭見而笑之,便與剃髮,又為說戒,師乃掩耳而出。
石頭只說鏟艸,丹霞錯會不少,謾言頭角崢嶸,未免行童笑倒。
偷心千古是丹霞,堪笑石頭被艸遮,若使鉗錘真玅密,當時逐出較些些。
丹霞於慧林寺,遇天寒,取木佛燒火向,院主訶曰:「何得燒我木佛?」師以杖子撥灰,曰:「吾燒取舍利。」曰:「木佛何有舍利?」師曰:「既無舍利,更取兩尊燒。」主自後眉須墮落。
木佛何曾有舍利?惺惺妝作假糊塗,盡言院主招殃禍,試看丹霞眉在無?
大鵬慣展摩天翅,劈海橫將龍子吞,蝦蟹一時齊乞命,至今千載暗消魂。
明月之珠,夜光之壁,暗投道路,按劍嘖嘖。清風吹出玉嬋娟,炤看面皮是艸賊。咄咄咄!一箭雙鵰齊打失。
丹霞一日訪龐公,見女子取菜次,師曰:「居士在否?」女放下菜籃,斂手立。師又問:「居士在否?」女便提籃去。師回,須臾公歸,女舉前話,公曰:「丹霞在麼?」曰:「去也。」公曰:「赤土塗牛妳。」
美如西子離金闕,嬌似楊妃下玉樓,大義滅親非小小,肯教婢子逞風流。
大娘劍器太從容,矯若遊雲健若龍,舞罷華枝輕覆面,免人[A1]抵喚小桃紅。
ᅟᅟ==[A1] 抵【CB】,扺【嘉興】==
潮州靈山大顛寶通禪師,韓文公一日相訪,問師:「春秋多少?」師提起數珠,曰:「會麼?」曰:「不會。」師曰:「晝夜一百八。」公不曉,遂回。次日再來,至門前,見首座,舉前話問意旨如何,座扣齒三下。及見師,理前問,師亦扣齒三下。公曰:「元來佛法無兩般。」師曰:「是何道理?」曰:「適來問首座亦如是。」師乃召首座:「是汝如此對否?」曰:「是。」師便打趁出院。
潦倒疏慵,客來生受,不奈瓢何,打破熨斗。
文公讀盡五車書,博識多聞號大儒,那識神龍能變化?風雲騰蹋絕方隅。
大顛因文公問:「如何是佛?」師曰:「看。」
沿家覓佛是文公,直指全教雙眼空,若道抬頭便見佛,文殊笑倒海門東。
鳳翔府法門寺佛陀禪師尋常持一串數珠,念三種名號,曰:一、釋迦,二、元和,三、佛陀,自餘是甚麼碗躂丘?乃過一珠,終而復始,事跡異常,時人莫測。
劣相殊名共一家,紅塵鬧市口吧吧,犀因玩月紋生角,象被雷驚華入牙。
深更小玉喚頻頻,卻笑檀郎不識聲,啼淂血流無用處,不如鉗口過殘春。
長沙因僧問:「本來人還成佛也無?」師曰:「汝見大唐天子還自割茅刈艸麼?」曰:「未審是何人成佛?」師曰:「是汝成佛。」僧無語,師曰:「會麼?」曰:「不會。」師曰:「如人因地而倒、因地而起,地道甚麼?」
人世未逢九五尊,春明御杖曉崢嶸,時人只識朱衣貴,錯認侯門作帝閽。
天子刈茅也不奇,脫珍著弊想同之,只因不遇金牙作,放過當年老尉遲。
長沙因僧問:「如何轉得山河大地歸自己去?」師曰:「如何轉得自己成山河國土去?」曰:「不會。」師曰:「湖南城下好養民,米賤柴多足四鄰。」僧無語,師示偈曰:「誰向山河轉?山河轉向誰?圓通無兩畔,法性本無歸。」
者一轉、那一轉,尺非長、寸非短,幾多錯認自家身,目前異路難排遣,珊瑚瀲灩十洲春,覿面無人識深淺。君不見?陶朱一葉駕扁舟,五湖風月無人管。
《圓覺經》云:「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辨真實。」
玉沙瑤艸連谿碧,流水桃華滿澗香,曉露風燈零落盡,此生無處覓劉郎。
睦州見講僧乃召曰:「座主!」主應諾,師曰:「擔版漢。」
水流元不競,華落亦無心,若肯機先會,春風別有神。
陸亙大夫謂南泉曰:「弟子亦薄會佛法。」泉便問:「大夫十二時中作麼生?」陸曰:「寸絲不挂。」泉曰:「猶是階下漢。」復云:「不見道?有道君王不納有智之臣。」
髑髏喜立,枯木龍吟,漫言春到,水尚成冰。襟懷磊落兮不倚疏籬,眼目[目*麻]瞇兮勿自成羈。階下漢,知不知?雲舒海嶽高低雨,鵑愛春華遠近啼。
百丈野狐。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顛倒逆順與君看,莫證烏龜便是鱉。不是鱉,撩天鼻,轉轉不錯好商量,恁麼亦是眼中屑。
僧問風穴:「如何是一稱南無佛?」穴云:「燈連鳳翅當堂炤,月影娥眉䫌面看。」
頭痛便將手摸,口渴舌[A2]抵上齶,觀音救苦尋聲,處處風前露膊。
ᅟᅟ==[A2] 抵【CB】,扺【嘉興】==
寶通禪師初參石頭,頭問:「那箇是汝心?」師曰:「見言語者是。」頭便喝出。經旬日,師卻問:「前者既不是,除此外何者是心?」頭云:「除卻揚眉瞚目將心來。」師曰:「無心可將來。」頭云:「元來有心,便言無心,無心盡同謗。」師于言下大悟。
龜毛兔角拈不及,未涉玄微機最鮮,狡兔戀窩籬下死,蒼龍出窟上青天。
驅耕奪食絕安排,飢極還它飽腹回,從此梅華清徹骨,香風原在舊瑤臺。
白水本仁禪師因鏡清行腳到,師曰:「時寒道者。」清曰:「不敢。」師曰:「還有臥單得蓋否?」清曰:「設有,亦無展的工夫。」曰:「直饒道者滴水、滴凍,亦不干它事。」清曰:「滴水冰生,事不相涉。」師云:「是。」清曰:「此人意作麼生?」師曰:「此人不落意。」清曰:「不落意是此人那?」師曰:「高山頂上,無可與道者啗啄。」
最親切處非親切,極分明處未分明,飢餐渴飲憑誰力?絕學無為一道人。
西天有聲明三藏至閩,帥請玄沙辨驗,玄沙以鐵火箸敲銅爐,問:「是甚麼聲?」沙曰:「銅鐵聲。」沙曰:「大王莫受外國人謾。」藏無對。
聲前獨露本無名,楚館秦樓買卻身,可惜玩華人立老,不知春[A3]已渡前村。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雲居膺禪師因僧問:「羚羊挂角時如何?」師曰:「六六三十六。」又曰:「會麼?」曰:「不會。」師云:「不見道?無蹤跡。」
宇宙清,日月明,萬里風光絕四鄰,青鳥不傳雲外信,落華空憶夢中人。魔覷不入,佛智難尋,欲識從前消息盡,髑髏前驗始知親。
清泉禪師因僧問:「古人面壁意旨如何?」師云:「屈。」僧云:「恁麼則不費心力。」師云:「何處有恁麼人?」
海底蝦蟆吞月鉤,刻舟尋劍幾時休?屈雨初收,風卷長空雲未淨,髑髏一箭更添愁。
黃龍機禪師因僧問:「不問佛祖邊事,如何是平常之事?」師曰:「我住山得十五年也。」
無心于事事無心,一種平懷山水清。華自落,鳥不驚,秋月春風難贈人。
問在答處,答在問處,呈出家風,迥無別路。只恐白雲菴上來,我住久兮君不住。
玄泉第二世和尚因僧問:「辭窮理盡時如何?」師云:「不入理,豈同盡?」
冰壺▆鑒原無影,寶鏡雖空秋尚存,一片虛凝絕情謂,人天從此見空生。
韶國師初見龍牙,便問:「雄雄之尊,因甚麼近之不得?」師曰:「如火與火。」韶曰:「適遇水來又作麼生?」師曰:「去,汝不會我意。」
霜華時遇蓼華天,一片明明俱是白,從來善戰不如謀,飛騎將軍陷塞北。火與火,面門徹,以水剋之非時節,捲甲但歸來,玉關自生入。
溈山三種生:想生、相生、流注生。
閒閒更不涉離微,長對流鶯五柳磯,神女本無行雨夢,襄王空逐彩雲飛。紙鳶幻影終歸滅,木偶多機徒自疲,一念知歸無處著,冰消萬劫有何岐?
靈鷲閒禪師因仰山問:「寂寂無言,如何視聽?」師云:「無縫塔前多雨水。」
無滲漏,絕間歇,任運騰騰於八極,有何出入可追尋?物物示現人難測,閒閒不語坐春風,鳥啼華落傳消息。
南院慧顒禪師上堂:「赤肉團上,壁立萬仞。」僧問:「赤肉團上,壁立萬仞,豈不是和尚道?」師曰:「是。」僧便掀倒禪床,師曰:「這瞎驢亂作。」僧擬議,師便打。
一抽金鏃暗稱奇,轉換更逢霹靂機,楚項用奇走赤帝,漢軍乘勢襲全齊。出其不意攻無備,失在東隅得在西,兩兩普州人伎倆,從教對面影相欺。
臨濟因僧問:「祇如石室行者,蹋碓忘卻移腳,向甚麼處去?」濟云:「沒溺深泉。」
絕慮忘緣去路貧,孤危猶是眼中塵,直須更捲千尋浪,好趁春風入渭濱。
洞山因僧不安,欲見山,山遂往看。僧云:「和尚何不救取人家男女?」山良久,僧云:「四山相逼時如何?」師云:「老僧日前曾在人家屋簷下過。」僧云:「還有回互也無?」山云:「不回互。」僧云:「畢竟向什麼處去?」山云:「粟畬裏去。」僧噓一聲珍重,便脫去。
平步登高易,從空放下難,果爾聖凡如電埽,何緣去住得相關?天際雲舒卷,滄波月往還,眼底家私都蕩盡,清風八極步閒閒。
萬里秋風鴈一行,落華流水太茫茫,雖然帶月擔泉去,未識歸途總是霜。
僧問曹山:「抱璞投師,請師雕琢。」師云:「不雕琢。」僧云:「因甚不雕琢?」師云:「始知曹山好手。」
清光一片絕情謂,亙古無瑕爍太虛,更與良工求雕琢,豈知衣裏失明珠?曹山老大,舖舒不動,豪端而文,煥乎星漢,調高雪曲,和寡音孤,箇裏若逢穿耳客,方知脫體在回途。
仰山因赤千行者聞鐘聲問:「有耳打鐘?無耳打鐘?」仰云:「汝但問,莫愁我答不得。」行者云:「早箇問了也。」仰喝云:「去。」
行者即事知機,仰山慣得其便,萬里滄洲下玉蟾,行人尚在垂楊院。咄!流水落華春去也,聲前錯過觀音面。
曹山因僧問:「不萌之艸,因甚能藏香象?」山云:「闍黎幸是作家,又問曹山作麼?」
一簑煙雨綠春眸,是處垂楊繫釣舟,木人睡重不知曉,石女燈挑雲外秋。雲外秋,諳機酬,風前[A4]已失南來鴈,雨後還同月一鉤。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僧問雲門:「和尚年多少?」門云:「七九六十八。」僧云:「為甚七九六十八?」門云:「我為你減卻五年。」
不涉陰陽造化中,生緣甲子自無窮,秋林黃葉隨風埽,春路飛華帶雨紅。幾見枯株守舊壘,誰知蕉鹿夢遙空?點金化石僊常遇,除卻是非客未逢。
雲門在雪峰時,有僧問峰:「如何是觸目不會道,運足焉知路?」峰云:「蒼天蒼天。」僧不明,遂問師:「蒼天意旨如何?」師云:「三斤麻,一疋布。」僧云:「不會。」師云:「更奉三尺竹。」後峰聞,喜云:「我常疑箇布衲。」
秋江白露和煙島,終古行人坐荒艸,莫邪橫按霜風埽,空懊惱,些聲未[A5]已哭聲號,月皎風清歸去好,人情薄似秋雲曉,電牙劍舌傳家早,對君禱,出門盡是長安道。
ᅟᅟ==[A5] 已【CB】,己【嘉興】==
一曲離騷腸[A6]已斷,北邙衰艸更愁時,猿聲叫落三更月,鵑唳啼紅萬木枝。高塚麒麟喚不起,路傍華表恨歸遲,楚魂斷送湘江上,寒食榆煙空所思。
ᅟᅟ==[A6] 已【CB】,己【嘉興】==
白蘋衰艸色,客路不知秋,若識猿啼處,瀟湘水逆流。
僧問風穴:「如何是清涼山中主?」師云:「一句不遑無著問,迄今猶作野盤僧。」
深深水底行,高高山頂立,逢人禮數未曾週,抬眸[A7]已過新羅國。野盤僧,野盤僧,千里烏騅不用追,青山綠水何曾失?
ᅟᅟ==[A7] 已【CB】,己【嘉興】==
鶻眼龍睛覷不及,茫茫宇宙知何極?雖誇好手不張名,直至而今歸不得。歸即得,鴈聲陣陣來沙塞。
僧問風穴禪師:「魚隱深潭時如何?」師云:「湯盪火燒。」
寒江秋夜碧沉沉,映水蘆華兩岸明,何處塞鴻來海上?一聲啼斷萬家砧。
又,僧問:「摘葉尋枝則不問,直截根源事若何?」師云:「赴供凌辰去,開塘帶雨歸。」
錦刀不簇鴛鴦骨,利劍難分水上顏,閒卻五湖煙景月,黃金何處買家山?
長沙因僧問:「諸佛師是誰?」師曰:「從無始劫來承誰覆蔭?」曰:「未有諸佛[A8]已前作麼生?」師曰:「魯祖開堂,亦與師僧東道西說。」
ᅟᅟ==[A8] 已【CB】,己【嘉興】==
生佛無名,古今不落,曲為今時,應病與藥。無影堂前正令提,不萌枝上清風廓,莫言面壁口何宜?萬里天邊飛一鶚。
南陽忠國師,麻谷來參,繞禪床三匝,振錫而立。師云:「汝既如是,我亦如是。」谷又振錫,師叱云:「者野狐精。」
手握青鋒建大功,紅旗面面總玲瓏,武侯足智能擒縱,司馬多謀暫瞽聾,割據固由高捷足,知機那在並稱雄?一天星斗和雲亂,送入洞庭煙雨中。
三聖問僧:「近離甚處?」僧便喝,師亦喝。僧又喝,師又喝。僧云:「用棒即瞎。」便喝,師拈棒,僧乃轉身作受棒勢,師曰:「下坡不走,快便難逢。」便棒僧曰:「者賊。」便出去,師遂拋下棒。
是精識精、是賊識賊,惡人自有惡人魔,新羅人遇普州客。攙旗奪角饒機先,打劫就窠歸勁敵,[A9]珠走盤,活潑潑,吹毛橫按雪霜寒,收下遼天之俊鶻。
ᅟᅟ==[A9] 珠【CB】,▆【嘉興】==
兩兩對面白拈,各各就窩打劫。紅旗閃爍兮,先發制人;玉轉珠回兮,乘虛便襲。賊賊打麵,還它州土麥。
承天嵩禪師因女弟子問:「《金剛經》中六波羅蜜,那箇第一?」師云「長城齊崩倒,方見本來人。」云:「學人不會,請師直指。」師云:「白骨如山嶽,滴血見真容。」
石女抽簪不易為,承天言下示全歸,情窮淚可銷金石,恩重緣能起死灰。祇見蒼梧雲慘澹,未逢塞北鴈南回,王孫攜手無歸路,城上空聞杜宇哀。
月裏嫦娥難畫眉,東君巧借逆風吹,胭脂洗盡桃華面,欲嫁漁郎不用媒。
僧問雲門:「父母不聽,不得出家。如何得出家?」師云:「淺。」僧云:「學人不會。」師云:「深。」
迥無依倚絕躋攀,猶隔韶陽一字關,若識風前別調者,自應天外渡雲間。
百丈惟政禪師因老宿問:「日就窗?窗就日?」師云:「長老房中有客,歸去好。」
客來掘地討天,主人續鳧斷鶴,夕陽西下,悲風四顧,山窗寂寞。
湖南祇林和尚每叱文殊、普賢皆為精魅,手持木劍自謂降魔,纔見僧來參,便曰:「魔來也,魔來也。」以劍亂揮,歸方丈。如是十二年後,置劍無語。僧問:「十二年前為甚麼降魔?」師曰:「賊不打貧兒家。」曰:「十二年後為甚麼不降魔?」師曰:「賊不打貧兒家。」
一劍霜寒八百州,沙場苦戰志難酬,家園自有琴書在,月白風清歸去休。
孚上座聞畫角聲有省。
歌管弦中歲月荒,玉樓人醉杏華鄉,分明喚起來時路,只道東風有短長。
角聲吹落天邊月,揚子江頭浪逆行,茫茫大地人無數,虛憶樓頭別有聲。
僧問青林禪師:「徑往時如何?」師曰:「死蛇當大路,勸子莫當。」頭曰:「當頭者如何?」師曰:「喪子命根。」曰:「不當頭者如何?」師曰:「亦無回避處。」曰:「正當恁麼時如何?」師曰:「失卻也。」曰:「向甚麼處去?」師曰:「艸深無覓處。」曰:「和尚也須隄防始得。」師拊掌曰:「一等是箇毒氣。」
張顛顛後絕人顛,艸聖呼傳醉裏僊,斷戟短槍渾不顧,至今紙上起雲煙。
僧問趙州:「凝然便會時如何?」州云:「老鼠尾上帶研槌。」
死水有龍藏不得,玄中無路阿誰知?棄卻百千沉大海,一浮漚裏漫狐疑。擬會取,帶研槌,風吹碧落浮雲盡,鴈影秋空不繫思。
僧問修己禪師:「如何是祖師西來意?」答云:「舶船過海,赤腳回鄉。」
順水張帆潑浪高,多年滯貨脫兒曹,擔頭贏得輕如葉,隻履西歸月半瓢。
僧問景清居素禪師:「如何是末上一句?」師曰:「金剛樹下。」「如何是末後一句?」師曰:「拘尸城邊。」「向上更有事也無?」師曰:「有。」「如何是向上事?」師曰:「波旬拊掌呵呵笑,迦葉抬頭不識人。」
末上一句子,生佛難提挈,無端死釋迦,帶累生迦葉。別別,珊瑚枝枝撐著月。
姜山方禪師因僧問:「如何是不動尊?」師曰:「單著布衫穿市過。」曰:「學人未曉。」師曰:「騎驢蹋破洞庭波。」曰:「透過三級浪,專聽一聲雷。」師曰:「伸手不見掌。」曰:「還許學人進向也無?」師曰:「蹋地告虛空。」曰:「雷門之下,布鼓難鳴。」師曰:「八華毬子上,不用繡紅旗。」曰:「三十年後,此話大行。」師便打。
賓則始終賓,主則始終主,如何不動尊?觸著無停處。明明鬧市頭,深深海底渡,鐵鷂無毛掠月昏,俊鶻穿雲天正曙。機蹋機箭,鋒拄何如?天外展雙眸,莫把是非來入耳。
僧問長慶暹禪師:「離上生之寶剎,登延聖之道場,如何是不動尊?」師曰:「孤舟載明月。」曰:「忽遇櫓棹俱停時如何?」師曰:「漁人偏愛宿蘆華。」
不留不礙行空月,虛舟觸浪無痕跡,白蘋紅蓼秋如織,無家客絲綸千尺。煙波擿羅雲釣月,家風別搖搖萬頃,蒼波碧夢鎖空江。秋瑟瑟,忘施設,風來荻葦華如雪。
淨因成禪師,一喝分五教。
師絃纔舉眾絃絕,一喝雷轟并電掣,從教八面總玲瓏,頓漸偏圓無不入。譬如萬派盡朝宗,畢竟千峰嶽邊歇。小淨因,真巨擘,鴻門項羽活埋得,普天匝地漢家春,千古萬古誰人識?
九峰虔禪師因僧問:「古人云:『直得不恁麼來者猶是兒孫。』意旨如何?」師云:「古人不謾語。」曰:「如何是來底兒孫?」師曰:「尤守珍御在。」曰:「如何是父?」師曰:「無家可坐,無世可興。」
尊貴天然原不共,轉身有路涉途中,苔封古殿難尋跡,體混諸塵不露蹤。旋轉華夷皆至化,浩然物我總同風,舜謨禹績渾閒事,那見家尊更計功?
僧問投子大同禪師:「如何是出門不見佛?」師曰:「無所睹。」「如何是入室別爺娘?」師曰:「無所生。」
不慕諸聖,不重己靈,釋迦彌勒,幻影虛聲,全超功位,迥絕疏親。金屑雖貴眼中塵,須信乾坤奉一人。
僧問夾山善會禪師:「十二分教及祖意,和尚為什麼不許人問?」山曰:「是老僧坐具。」曰:「和尚以何法示人?」山曰:「虛空無挂鍼之路,子虛徒撚線之功。」又曰:「會麼?」曰:「不會。」山曰:「金粟之苗裔,舍利之真身,罔象之玄譚,是埜狐之窟宅。」
瘡疣故紙太顢頇,彩畫虛空總不堪,烈燄那容蚊蚋泊?狂猿徒自影空貪。靈鋒劍拂珊瑚月,胡餅機超佛祖譚,點石化金仙遇易,教人除卻是非難。
夾山在溈山作典座,溈問云:「今日喫甚麼菜?」山曰:「二年同一春。」溈云:「好好修事著。」山曰:「龍宿鳳巢。」
擬索家常一碗羹,平將王膳大鋪陳,兩輪互炤千華頂,雙桂同飄五葉春。丹鳳和鳴歸嶽麓,玉龍旋舞出潭津,滿盤拓出珍羞供,五味均調獻至尊。
廬山永安悟禪師因僧問:「脫籠頭卸角馱來時如何?」師云:「換骨洗腸投紫塞,雁門切忌更銜蘆。」
平步登高易,從空放下難。君不見?萬里侯封俱不羨,只圖生入玉門關。
玄沙侍雪峰山行次,峰指面前地云:「者一片田地,好造箇無縫塔。」沙曰:「高多少?」峰乃上下顧視。沙曰:「人天福報,即不無和尚;靈山授記,未許夢見在。」峰云:「你作麼生?」沙曰:「七尺八尺。」
師子盤旋,象王蹴蹋,指出當陽無縫塔,好手不沾泥,規模真寥廓,卓出人前,輝煌歷落。
長沙岑和尚與仰山翫月次,山云:「人人有者箇,只是用不得。」岑云:「我倩汝用。」山云:「你作麼生用?」岑劈胸,與一蹋,山云:「㘞,直下似箇大蟲。」
一拳打落天邊月,就手輕拋陷虎機,有意氣時添意氣,得便宜處落便宜。
大隋和尚因燒山次,忽見一蛇,以杖挑向火中,咄云:「者箇形骸,猶自不放舍。你向者裏死,如暗得燈。」遂有僧問云:「正恁麼時,還有罪也無?」師曰:「石虎叫時山谷響,木人吼處鐵牛驚。」
無明實性即佛性,幻化空身即法身,烈燄堆中翻巨浪,萬山猿叫斷腸聲。
情忘逆順月行空,大用從教不立宗,落盡眉毛渾不顧,為憐松竹引清風。
僧問三平忠禪師:「宗門中還有學路也無?」師云:「有一路,滑如苔。」曰:「學人還躡得否?」師曰:「不擬心,汝自看。」
前不搆村、後不迭店,智不能窺、眼不及見,心行路絕,玲瓏八面,本自全身在帝鄉,休將閒學擬思量。
超方有路人同到,不用追攀本現成,有意躡時難措足,無心任運絕疏親。日中逃影就陰歇,止沸揚湯減灶薪,歇卻馳求心行路,腳跟不動御街行。
僧問洛浦:「諸聖恁麼來,將何供養?」浦曰:「土宿雖持錫,不是婆羅門。」
閒神枉顧謾嗷嗷,壁立門庭萬仞高,細切清風陳俎豆,薄㓟明月當春醪。空施三奠酬來意,那討分文買紙燒?一物渾無將底供,雪霜橫按有吹毛。
僧問烏牙彥賓禪師:「未作人身[A10]已前作什麼來?」師曰:「三腳石牛坡上走,一枝瑞艸目前分。」
ᅟᅟ==[A10] 已【CB】,己【嘉興】==
空劫[A11]已前不較多,三春艸自秀平坡,石牛繩索無拘束,坐臥春風百艸頭。
ᅟᅟ==[A11] 已【CB】,己【嘉興】==
僧問烏牙:「蝭蝀飲雲根時如何?」牙曰:「金輪天子下閻浮,鐵饅頭上金華異。」曰:「正當恁麼時如何?」牙曰:「當今不坐靈明殿,畫鼓休停八佾音。」
赫日蕩妖氛,光輝艸木均,雷轟天外運,大地悉承恩。
僧問笑嵒和尚:「一言道盡,更不容其言時如何?」師曰:「武陵谿畔杜鵑語,十里桃華血染紅。」
有語非干舌,無言華雨嵒,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長。
又
辭窮理盡舌頭乾,海底珊瑚撐著月,杜鵑聲裏落華紅,多口阿師全漏洩。
僧問笑嵒和尚:「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如何是珠?」師云:「大千影現中。」僧云:「不會。」師云:「閻浮樹下業龍多。」
圓陀陀,光爍爍,鶻眼龍睛覷不著,拈來活潑走盤中,帝網交羅光互發,塵勞羈鎖暫時暗,無明業覆蒼龍窟,密移一步看如何?頷下驪珠神約約。
山翁忞和尚一日牽驢巡堂一匝,命眾下語。眾下語[A12]已,仍以艸一束拋向眾前,眾不能答。乃代前語云:「寶御珍裝尤尚棄,誰能歷劫傍它門?」代後語:「但作驢鳴。」
ᅟᅟ==[A12] 已【CB】,己【嘉興】==
千般泣露艸漫漫,須識吟風總一般,臨濟白拈非好手,抬眸不共汝同盤。
耀古騰今長自由,披毛端的為時流,水艸現前渾不顧,一聲嘯出萬峰頭。
臨濟四料揀
奪人不奪境
手挈鐵輪天子敕,大千何地不歸降?射虎斬蛟三害滅,山清水肅一林霜。
奪境不奪人
剷盡從前腳下私,立錐無地可維思,相知不在千杯酒,恩大難酬赤骨時。
人境兩俱奪
追符奪魄斬妖邪,總有奇勳不立家,寶惜從前俱蕩盡,不萌枝上現曇華。
人境俱不奪
綠楊芳艸披毛角,攜手金階贈玉鞭,龍虎風雲光帝德,詞臣詩賦獻三千。
總頌
一拳打倒化城關,一腳趯翻玄妙塞,南北東西信步行,休覓大悲觀自在。
汾陽十智同真
是何物兮同一質
一法全無萬法真,莫將明暗別疏親,敲空寂寂還成響,擊木丁丁不見聲。華鳥無情能怨客,陰陽有令善移人,就中欲識根源處,釵釧缾盤總一金。
那箇與君同大事
水裏鹽兮色裏青,箇中何假復何真?火中覓火偏遺火,金裏尋金轉失金。運斧不開綿密地,逃形難卻面前人,不勞指注塵塵現,擬欲尋源轉隔津。
孰能與我總同參
帶水拖泥不潑塵,一條拄杖任縱橫,門開大施無從入,路出臺山不計程。回首家山雲約約,歸途海國月沈沈,年來罕見仙陀客,所遇頻遭刻木人。
何人同此一真智
佛眼從來覷莫親,阿誰於此認分明?佛情未斷須彌隔,法見難忘頭角生。猛火直教燒令盡,大明須與炤無形,倘能此際忘周折,始謂逢緣不借人。
是什麼物同普遍
海印全彰絕正偏,須知法法[A13]已能圓,黃鶯共叫春山曉,白鷺齊飛秋水天。聲色堆頭渾不現,剎塵影裏智同玄,填溝塞壑無人會,流落豐城不計年。
ᅟᅟ==[A13] 已【CB】,己【嘉興】==
阿那箇是同具足
從來生佛本無名,爍爍圓輝今古明,芥子還能納巨海,須彌本不立纖塵。形山深閟誰能辨?逆旅追隨總莫親,難免堂前石柱子,呵呵拍手笑貪程。
甚麼物兮同得失
到處相逢卻不識,有時不識卻相逢,青山雨過峰巒出,大海波沈天水迷。落魄暫時非有減,簪纓列代不多奇,長鯨一吸滄溟竭,現出珊瑚月滿枝。
作麼生兮同生殺
半挈全提善轉移,紀綱生殺有多岐,逢強即弱非為怯,遇水登山不是奇。袖裏金鍼穿鳳穴,眉間寶劍卸龍衣,倘明格外機先令,月轉東兮日轉西。
與誰說法同音吼
荒艸橫吹白露深,觀音于此現全身,世尊不說通身說,迦葉無聞遍界聞。不二維摩且止止,雨華鶖子謾紛紛,綠楊石馬鳴春渚,總屬聾人也解聽。
與甚麼人同得入
故鄉不住海門國,挈挈波波意若何?驢本自騎休覓遠,頭寧有失漫疑多。旅中白髮添霜入,夢裏雲山向曉過,幾度臨風招隱士,淵明何事只長途?
總頌
極目長安大道賒,縱橫十字莫週遮,汾陽據令旨條直,病鳥棲蘆眼撒沙。大火豈容蚊聚撲?真金直與[A14]鍛無瑕,要知十智歸源處,空劫春還處處華。
ᅟᅟ==[A14] 鍛【CB】,鍜【嘉興】==
浮山九帶
佛正法眼藏帶
量周法界了無私,劫歷恆沙總不移,智識測時縣海嶽,攀緣斷處絕盈虧。杲如千日光難並,眼若摩醯見[A15]已遲,剛道拈華曾屬付,泥沙遍界逆風吹。
ᅟᅟ==[A15] 已【CB】,己【嘉興】==
佛法藏帶
苦口喃喃說向人,只因方便有多門,止啼施設聖凡號,掩耳裝成頓漸名。葉上尋金金豈現?指中認月月還沈,大千經卷微塵坐,勘破金烏夜半明。
理貫帶
不涉古今無異同,誰能於此論窮通?語言道斷還成位,朕兆無分[A16]已共功。立字立名呼鹿馬,覓玄覓智走西東,須知石上栽華發,自見冰生烈燄中。
ᅟᅟ==[A16] 已【CB】,己【嘉興】==
事貫帶
鶯啼燕語事分明,桃李華開一樣春,乍見青山帶雨去,又逢海月拂潮生。塵塵鏡體元無昧,剎剎光音透本真,法界承恩知己力,大千何處不稱尊?
理事縱橫帶
一波纔動萬波隨,得意忘言道不違,舉目便令三界靜,拋綸那見一絲垂?縱橫妙唱非干舌,舒卷隨流不借師,施設春風無限意,珊瑚月現十千枝。
屈曲垂帶
象龍蹴蹋豈驢堪?巇嶮灘頭把釣竿,虛設化城來海外,空言寶所與身安。醍醐毒藥和盤送,芳艸綠楊繫馬看,多見奴兒逢婢喜,罕逢陶令把眉攢。
妙協兼帶
律呂無分金石奇,動絃別曲有推移,高低普應忘心手,緩急隨時善設施。殿陛空多獸率舞,梧桐那見鳳來儀?師襄一去誰能辨?秋月秋風寄所思。
金鍼雙鎖帶
迥然一句印無私,百匝千重透不違,三際通該只此旨,十虛頓現豈多奇?依宗覓語非真子,傍戶尋真屬魅癡,彼彼英豪豈有外?一回舉起大家知。
平懷常實帶
罷釣歸來不繫舟,江風漁笛兩悠悠,生緣[A17]已付華間蝶,埜興先饒海上鷗。一枕橫塘飛白水,兩眸碧落看清秋,閒情須是閒人得,不是閒人閒也愁。
ᅟᅟ==[A17] 已【CB】,己【嘉興】==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六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七
侍者溢元記錄
華嚴五十三參頌
引
予於庚寅度夏棲雲禪院,料理先業師塔事,土石之餘,日閱《華嚴經》一卷。有童子進曰:「深得華嚴之旨乎?」予曰:「否。」童子曰:「然則手不釋卷者何與?」予曰:「不見藥山道乎?止圖遮眼。」童子退而持善財之五十三參索頌於予,予曰:「盡大地一毗盧法身也,至道無難,惟嫌揀擇,有情共證,擬向即乖。須知事不礙理、理不礙事,全事即理、全理即事,理事無礙,事事無礙。法界量滅,而後可以言頌。子不見夫雲林煙島乎?鳴風擊鐸乎?樵歌牧唱乎?山光疏峙水石鏗鏗之雅奏乎?屠聲市語之迭出乎?晝明夜暗星辰燦爛之布置乎?舉夫世間之僧俗、男女、外道、工師,以及天僊、人王、刀兵、火宅,若出世間法、非出世間法,凡目所見者,[A1]已證普賢妙用;耳所聞者,深入觀音智力。發一疑,致一問,文殊指示親承,然則門門彌勒、處處善財,不離六根雲興三昧,皆真實華嚴頌也。何待予之葛藤邪?」童子曰:「上根[A2]已領,中下未明,不妨更出一手指示愚蒙。」予曰:「如是則被子帶累。」
ᅟᅟ==[A1] 已【CB】,己【嘉興】==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頌
善財童子初詣娑羅林,如來師子嚬呻,文殊象王回顧,六千比丘入大願海,五眾益友頓啟初心,得根本智指南法門,證十信心。
歷劫何曾寸步離?娑羅城下始相師,悲心早[A3]已周沙界,智力還須入水泥。魔佛絲絲情未透,境風浩浩面相欺,應無惆悵滄波遠,十三玉樓非所宜。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第二、詣玅高峰,參德雲比丘,尋覓七日方見在別峰上徐步經行,頂禮問法,得憶念諸佛普見法門,證發心住。
只顧登高望月圓,誰知夾路鼓風煙?山華冉冉飛紅雨,澗水潺潺漲碧天。步步毗盧頂上蹋,頭頭化佛眼中穿,別峰七日方相見,百艸頭邊得一玄。
第三、詣海門國,參海雲比丘,十二年中觀海,現佛千二百歲說經,憶念受持,聚筆難寫,得普眼法門,證治地住。
性海無波蕩蕩平,絕思惟處見崢嶸,華開世界莊嚴起,念舉塵勞佛事成。真即幻中仍住幻,明無明處本還明,普門迸出撩天眼,淼淼千波溢目清。
第四、詣楞伽道場,參善住比丘,現十八變,一切智通,得普速疾供養諸佛法門,證修行住。
行如廣漠度孤鴻,往返悠悠絕跡蹤,佛國魔宮拘不住,銀山鐵壁步還通。蕩摩日月祇餘事,旋轉乾坤豈費功?用處不隨風力轉,心融方見萬緣空。
第五、詣達里茶國,參彌伽長者,散華讚歎,放光普炤,解釋輪字,得玅音陀羅尼法門,證生貴住。
一切音聲是佛聲,佛聲演出數微塵,天人眾口含多舌,高下華枝總是春。謾說句章猶未發,須知文彩已先陳,會中欲識彌伽士,萬類紛張彙一輪。
第六、詣住林城,參解脫長者,身中顯現十方佛剎,不來不往,隨意即見,得無礙莊嚴法門,證具足住。
剎塵佛事豈多奇?曠劫還同頃刻時,一月騰輝光遍燭,萬川到海水無私。長空過鴈不留影,寶鏡含華豈有知?莫怪雲門乾矢橛,莊嚴遍界不相欺。
第七、詣摩利伽羅國,參海幢比丘,出入三昧,其中變現希有奇特,得普眼拾得法門,證正心住。
法法頭頭備己躬,眾生、魔、佛悉皆同,本來清淨成無漏,自性莊嚴豈有窮?周歷恆沙不動步,越超三際絕羅籠,堅牢住地能相證,任意縱橫遍界中。
第八、詣海潮處普莊嚴園,參休舍優婆夷,演一解門,啟千菩提心,得離憂安隱幢法門,證不退住。
大海澄波赴百川,浮漚切忌認生緣,髑髏乾盡方親見,識眼未枯正隔淵。月渚風柯俱是口,雲林煙島盡譚玄,生名佛字俱無著,一箇閒人天地間。
第九、詣那羅素國,參毗目僊人,摩頂執手,自見其身往十佛剎還歸本處,得無勝幢法門,證童真住。
金輪御極王中州,四海文明至治休,社舞村歌非靖獻,鳳毛麟角不珍求。指揮日月縣諸掌,分割河山貫兩眸,遊戲不拘真解脫,憑渠自在放還收。
第十、詣伊沙聚落,參勝熱婆羅門,五熱炙身,心生疑惑,諸天共讚,頓悔過愆,直上刀山,投身火聚,得無盡輪法門,證王子住。
止堪入佛不堪魔,逆境生前奈若何?利到嶮難心始歇,情因貧困智方多。太平本是干戈定,攃手還須荊棘過,意氣果然增意氣,境緣如幻任嵯峨。
第十一、詣師子奮迅城,參慈行童女,師子宮殿龍勝天衣,一一器中佛佛影現,得般若波羅蜜多法門,證灌頂住。
一塵一剎一如來,大施門中無壅財,寶座行中呈寶座,樓臺影裏現樓臺。輪輪互炤輝光等,智智同圓微細該,豈有甚深不可思?心華芬馥一枝開。
第十二、詣三眼國,參善見比丘,諸相具足,天龍圍繞,淨修梵行,歷劫難思,得隨順燈法門,證歡喜行。
學無前後不相蒙,閟戶裝車轍自同,寂寂森羅隨步轉,昭昭萬境與神融。放開雲月潭無影,捏聚湖山風轉蓬,箇裏超方也絕勝,是誰能解達心空?
第十三、詣名聞河渚中,參自在童子,八部龍天空中告語,十千童子共戲聚沙,工巧方術、商農算印,得工巧大神通智法門,證饒益行。
二月春風快剪刀,條條垂下綠絲絛,酒樓歌妓鶯同舌,柳巷神僊醉解袍。詩若會吟無剩語,水能善沒豈辭濤?果知世諦無違相,沙聚金毛掌上拋。
第十四、詣海住城中,參具足優婆夷,敷十億座,延無量人,安一小器涌無量寶,萬方來者悉得滿足,得無盡福德藏法門,證無違逆行。
洞裏桃華日日春,臨風仙子畫眉新,善能刺繡成諸服,不吝烹調薦比鄰。百味一盂皆具足,同門就食盡嘉賓,莫言仰給承它力,須信人人不自貧。
第十五、詣大興城,參明智居士,處七寶臺,仰視虛空,如其所須悉從空下,一切眾會普皆滿足,復為說法,得隨意出生藏法門,證無屈撓行。
無私雨露布陽春,品類欣欣各自新,明月何心通萬戶?清風觸處動良辰。含哺鼓腹知深化,蠢動蜎飛戴至仁,盡使百華叢裏過,更教一葉不沾身。
第十六、詣師子宮,參寶髻長者,執手觀宅,層垣寶閣、佛境齊彰,因過去修因回向三處,得無盡法門,證離癡亂行。
層層殿閣列如麻,凡聖由來共一家,出入同門無二致,尊卑住位莫參差。月移柳巷千枝水,馬過潼關一片霞,倒卻剎竿無別事,長安市上醉風華。
第十七、詣藤根國,參普眼長者,調香、調藥,理身、理事,運平等智,利益無量,得普見諸佛法門,證善現行。
曉嶂瓊樓脣所吐,喧喧車馬蹋王侯,不禁病眼空華結,卻戀深淵抱石投。總有盧醫施妙手,何如小白釋閒愁?須知仙島終無藥,空賺秦王海上遊。
第十八、詣多羅幢,參無猒足王,詔入宮殿,細觀善惡,示現調伏,令發道意,得如幻法門,證無著行。
施設門庭別露玄,為人徹骨有由然,刮皮取髓尋常事,摘目刳心慣得便。劍樹枝頭呈寶座,刀山林裏布青蓮,古今一片丹霞水,莫認成川血濺天。
第十九、詣妙光城,參大光王,淨修菩薩大慈幢行,是行滿足,以此法為王,教化世間,得隨順世間三昧門,證難得行。
淳風匝匝遍娑婆,蠱毒全消絕魅魔,雷雨以時農[番*支]穀,江山定位海無波。牆垣城塹金為壘,阬坎溝渠玉作坡,八百諸侯咸嚮化,是誰不唱戴堯歌?
第二十、詣安住城,參不動優婆夷,往劫觀星,從空見佛經乎塵劫不生,欲念一切法門皆無忘失,得求法無猒法門,證善法行。
天普蓋兮地普擎,清珠四映碧波生,塵飛大地光無垢,風撼須彌神不驚。本未立同那得異?絕無虧處豈能盈?生情佛智俱摧伏,論劫迢迢永自貞。
第二十一、詣都薩羅城,參周行外道,徐行山頂,色相圓明,十千天人,九十六種觀器觀機方便利益,得一切處菩薩行法門,證真實行。
異類潛行密行周,方圓任器悉能投,三千界內無蹤跡,九十六人不自由。出海分流穿曲岸,麗天杲日炤寰區,可憐諸趣隨身墮,手執還丹送白頭。
第二十二、詣廣大國,參優缽羅華長者,善知眾香供養諸佛,得調和香法門,證離眾生相回向。
非玉非金可和調,如雲如蓋普周遊,門門互入形無礙,處處圓融跡不留。眉下何人非鼻直?聞中普證向誰求?不然火歇煙消後,一段香光更自幽。
第二十三、詣樓閣城中,參船師婆施羅,與一切商人共論寶聚,酌海深淺,於其遠近望月觀星,知來識往,得大悲幢法門,證不壞回向。
千尋淮海夕漫漫,日布煙霜遊子寒,既善移舟諳水脈,自能舉櫂別波瀾。鐵航高駕將誰渡?寶所非遙縱步寬,大地直須涓滴盡,珊瑚簇簇現風湍。
第二十四、詣可樂城,參無上勝長者,在無憂林中理斷世務,八部天龍、一切人畜,無貪、無瞋,無鬥、無諍,得一切處無作神通法門,證等一切佛回向。
脫珍著弊坐全潮,歌管筵中弄玉簫,每自移華兼蜨至,卻因汲水帶雲挑。衣珠不昧呼重惺,火宅添薪示見燒,因病依然將病藥,把竿隨處得逍遙。
第二十五、詣輸那國中,參師子嚬呻比丘尼,妙勝光王日光園中,八德流泉、百華寶木,頭頭映現,一一示身,得成就一切智法門,證一切處回向。
隨緣赴感攝群蒙,心月孤圓法界融,大智普施無礙力,法雲遍布不留蹤。一音纔演機群應,萬德非將境本空,聞見永離分別相,師姑不與女人同。
第二十六、詣嶮難國,參婆須密女,全身出廣大光明,或見、或觸,貪欲頓空,皆獲道果,得離貪欲際法門,證功德藏回向。
就塵即指證塵心,天上人間總不禁,寶髻雲環風可即,冰壺縣鏡影何尋?金沙灘上移舟渡,藍水橋頭擿玉沈,賺得世間心力盡,琵琶又調別鄉音。
第二十七、詣善度城,參鞞瑟𦙆羅居士,開栴檀座如來堛門,次第見佛入菩薩地,得不般涅槃際法門,證隨順善根回向。
涅槃解脫總深阬,見到依然落二門,鏡吐菱華觀有色,月依流水渺無痕。為憐稚竹清風引,愛伴孤村晚炤存,腦後廓開千聖眼,啞人夢破向誰言?
第二十八、詣補怛洛伽山,參觀自在菩薩,無量菩薩恭敬圍繞,宣說大慈悲法,令諸眾生遠離怖畏,得大悲行法門,證隨順眾生回向。
清風明月坐盤陀,普應無方遍剎那,怖刺重重拔不盡,聞塵浩浩日增波。謾言慈眼周天視,說甚悲心如雨多?紫竹敲風君不見,醯雞蠓蠛誦伽陀
第二十九、即於東方有正趣菩薩從空中來,身光炤徹無量,時觀自在菩薩令善財參問,得普門速疾行,證真如相回向。
一箭西行十萬程,騰波劈嶽許誰爭?鵬摩霄漢難追送,象截橫流不及迎。司馬題橋取漢爵,曹沬按劍得齊平,若無舉鼎拔山力,千里烏騅豈易攖?
第三十、詣墮羅缽底城,參大天神,長舒四手取四海水自洗其[A4]面,示現珍寶供養如來,調伏眾生,離諸貪欲,得雲網法門,證無縛解脫回向。
ᅟᅟ==[A4] 面【CB】,而【嘉興】==
等平寶聚別無虞,天雨紛紛恣所須,網布隨情取不禁,雲舒稱意用仍腴。寸絲有戀醍成毒,脫體無依德不孤,試看王都得意者,當年原是舊貧儒。
第三十一、詣菩提場,參安住地神,以足按地,寶藏湧出,昔善根力佛記無忘,得智慧藏法門,證法界無量回向。
塞壑填溝從地湧,七珍八寶一時拿,多年衣錦曾行夜,一鼓催春觸處華。水力難漂常積嶽,風吹不散布成霞,從前富貴非人得,晏坐嵒中興亦奢。
第三十二、詣迦毗羅城,參婆刪婆演底主夜神,諸天星辰炳然在體,雲霧黑暗,現日月明,巇嶮惡道,作橋梁路,得破癡暗光明法門,證歡喜地。
無幽不入細全該,萬象森羅蘊一胎,天曉藏峰絕影像,日沈遍界鼓風雷。暗中有體同人證,夢裏興悲化佛來,諸相破除日卓午,月窗無路喚君回。
第三十三、詣菩提場,參普德淨光主夜神,成就十法,修四禪定,開出家門,示正道路,得普遊步法門,證離垢地。
淨極光通法法生,法生生處本無生,普遊足住那伽定,燕寂身周三有城。諸相解空俱不取,十門何證又圓成?謾於日午三更會,好看南辰北斗行。
第三十四、不離菩提場,參喜目觀察眾生主夜神,一一毛孔涌出身雲,現相隨機,演它心智,入解脫海,成希有事,得大勢力普喜幢法門,證發光地。
同音異口語殷勤,遍布多方普立勳,莖縷蘸乾煩惱海,一毛示現剎塵雲。普天同慶知嘉樂,萬國觀光絕霧氛,秉燭不妨遊達旦,風流今古特超群。
第三十五、即眾會中,參普救眾生妙德主夜神,眉間放光,灌善財頂,現大人境界,知普焰出世,妙眼發心,得調伏眾生法門,證焰慧地。
皎如無量月空行,世翳全消海宴清,諸趣悉離長夜怖,有情普向智光生。眉毛罅裏堆山嶽,清淨幢中建剎塵,若箇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
第三十六、即道場中參寂靜音海主夜神,念念出生無邊大喜,心心發起無量大悲,法藏法義,如雲如海,得出生廣大喜莊嚴法門,證難勝地。
滄江霜落水生顏,倒影千重絕往還,煙月迢迢波路闊,魚龍躍躍浪聲閒。風恬喜送滕王閣,雞曉愁開函谷關,本自無枝堪遶泊,南來烏鵲莫躋攀。
揚聲止響有多般,羽扇綸巾定百蠻,莫謂修文盡偃武,總因假道破重關。光風霽月閒移步,短篴滄洲暫解顏,究竟何曾得究竟?擬心早[A5]已鐵圍山。
ᅟᅟ==[A5] 已【CB】,己【嘉興】==
第三十七、詣如來會中,參守護一切城主夜神,普現色身,演佛法藏,聞思修慧,令諸含識守護心城,得甚深自在妙音法門,證現前地。
狼煙盡破指南中,善護金甌效至忠,無象無形春入律,不留不礙月行空。智愚所見多分別,高下相應絕異同,十五絃中彈不盡,自南自北自西東。
無欠無餘盈法界,重重門戶任縱橫,因依幻海成諸色,為有眾生立化城。不舍攀緣一切境,永離分別本無生,此中欲勘渠儂智,好向虛空背上行。
第三十八、詣佛會中,參開敷百華主夜神,成熟眾生,嚴淨佛剎,顯因驗果,明示前身,得出生廣大喜光明法門,證遠行地。
離合悲歡也大奇,華胥國裏謾遲疑,夜明符執忘歸路,天曉風來為別吹。華粉盡收驅蝶戀,槐陰不樹絕蟻癡,欲除諸夢先無寐,自識寒山仍在茲。
第三十九、詣道場中,參大願精進力救護眾生主夜神,隨機隨緣,一身多身,救護罪人,獲心眼淨,得教化眾生令生善根法門,證不動地。
居諸日月炤良辰,萬類溶溶各自陳,大地撮來無寸土,萌芽遍發有多春。蟠桃果熟風霜舊,石筍條抽雨露新,一印印開無別共,莫教離幻外尋真。
第四十、詣毗嵐園中,參妙德圓滿主夜神,普觀十方一切佛降,住劫乳母今作園主,悟受生藏生如來家,得受生自在法門,證善慧地。
一家有事百家忙,翳不生空眼自狂,何物受生曾示現?卻將十法喻郎當。靈根未種華先發,道樹不栽果[A6]已霜,直待毗嵐方得見,瞿曇取次鬢蒼蒼。
ᅟᅟ==[A6] 已【CB】,己【嘉興】==
第四十一、詣法界講堂,參釋種瞿波女,一萬宮神俱來迎,讚現前法爾,過去因緣於香牙園種菩提智,得觀察三昧海法門,證法雲地。
了了常知何所見?謾將延促計方圓,雲霞落水紅生浪,艸樹依岡綠到天。槌跡釘空話[A7]已墮,棒痕打水覓何玄?皇封自古無高下,不必吹笙玉女傳。
ᅟᅟ==[A7] 已【CB】,己【嘉興】==
第四十二、詣此世界中,參佛母摩邪聖后,在寶蓮華臺樓觀之上,廣納法界,普現色身,為諸佛母,得大願智幻生法門。
神女高唐夢未回,曉峰漂渺蹋青來,紙鳶對對拋湖面,木偶雙雙繫楚臺。畫裏山形呼厭客,杯中弓影禍成胎,賺渠夸父追陽燄,千里鄧林化可哀。
第四十三、詣三十三天,參天主光天女,歷劫事佛,受持修行恆不忘失,得無礙念清淨莊嚴法門。
種穀何曾得豆芽?山呼谷應理無差,莫言雲散家同月,不必春來樹亦華。埋璧沖輝尚射斗,寶珠四映有誰遮?憶持曠劫終無變,舉念親承佛似麻。
第四十四、詣迦毗羅城,參童子師遍友,即時指去,參眾藝童子,不示一言。
須信壺中別有天,桃華如錦柳如煙,風雷遍[番*支]威音始,爻象分明未兆前。指指尋聲終失旨,言言見諦[A8]已成筌,樞機玄辯河沙數,何似毗耶一默便?
ᅟᅟ==[A8] 已【CB】,己【嘉興】==
第四十五、不離當處,參眾藝童子,以無礙智窮世間藝,唱諸字母,入諸法門、鳥獸音聲、雲霞氣候,得善知眾藝菩薩字智法門。
不必楊朱泣路岐,歌童市巷有吾師,曲成盡是高山調,善聽還須鍾子期。一字驚心枯木囀,數聲遶屋靜猿悲,雍門若箇從中過,為覓韓娥一弔之。
第四十六、詣婆呾那城,參賢聖優婆夷,心自開解,利樂眾生,六根智性出生功德、神通無盡,得無依處道場法門。
本無位次絕遮欄,盤走珠兮珠走盤,漢地不收秦不管,觸渠難近背難瞞。相看歷歷形山面,壁立時時赤肉團,莫謂道場同解脫,幾人愁處幾人歡?
第四十七、詣沃田城,參堅固解脫長者,十方佛所勤求正法,未曾休息,得無著念清淨莊嚴法門。
雷行雨施不居功,遍界橫行絕跡蹤,竹密豈妨流水過?山高無礙白雲通。手攀南斗魔宮遠,身倚北辰佛國空,處處風流渾不染,任它啼鳥喚春紅。
第四十八、即此城中,參妙月長者,不譚法義,略示名字,得淨智光明法門。
河沙寂炤渺無痕,大地虛空一口吞,巨細悉投體不昧,暗明普合智無昏。清波不透撈無路,有指難標炤覆盆,千日舒光非並立,一輪朗耀獨為尊。
第四十九、詣出生城,參無勝長者,見無量佛,得無盡相法門。
恒沙妙喻不能該,大用雲興顯化才,疥狗、泥豬同一體,披枷帶鎖舞三臺。鑊湯錯喚清涼界,莖艸誰呈丈六來?調御十身不可見,魚腮鳥嘴鼓風雷。
第五十、即此城南聚落,參最寂靜婆羅門,發菩提心無有退轉,得誠願語法門。
梵語唐言事若麻,從苗辨地有參差,華而未實終多咎,聽若無文味甚奢。忠悃披陳鎔鐵石,讜言不諱定龍蛇,傾心說與何人聽?長憶將軍季布家。
第五十一、詣玅意華城,參德生童子、有德童女,幻境自性不可思議,得菩薩幻住法門。
同門出入不相妨,月影華陰宿小窗,公案兩重收不得,風光一路絕囊藏。瑤琴思寄還鄉引,玉管聲吹別怨長,舉步欲窮千里目,登樓更有好商量。
第五十二、詣毗盧藏樓閣,參彌勒菩薩,合掌讚歎,佇立門前,菩薩從別處來,彈指門開,入觀妙境,重重映現,佛佛全彰,出[A9]已還閟,思議不及,得一生佛果三世境界法門。
ᅟᅟ==[A9] 已【CB】,己【嘉興】==
占斷風光作主人,馬蹄步步蹋香塵,偶因雷送千峰雨,究竟華無三月春。日月豈真秦世界?山河暫假漢君臣,茫茫一櫂風吹去,煙曉桃源何處津?
第五十三、詣佛會中,參文殊、普賢二大菩薩,各為摩頂說法,具足無量大智光明,得一切佛剎微塵數三昧法門。
一事一經長一智,相隨得得賺人來,重過不見桃華面,玅舞空將好手回。破鏡豈堪重對炤?落華不可更催開,昔人非是人尤昔,一片丹心[A10]已著灰。
ᅟᅟ==[A10] 已【CB】,己【嘉興】==
一豪頭上定乾坤,寔際和融顯至尊,佛大泥多何足異?船高水長有來源。碧嵒翻落銜華鳥,青嶂啼歸抱子猿,法界承恩知己力,縱橫蓋代莫重論。
善財參遍。
千般泣露艸茫茫,葉落根歸十月霜,海岸[A11]已知無果覓,樹頭那得有心嘗?破沙盆足家常用,朱紫貴從熱眼忙,遍歷南詢誰可意?釣魚船上謝三郎。
ᅟᅟ==[A11] 已【CB】,己【嘉興】==
頌畢,以示童子。童子歡喜踊躍,復進而請曰:「此於宗門中事,同邪?別邪?」予曰:「金屑雖貴,落眼成翳。若到祖師門下,當甚熱碗鳴聲?且更有一頌未完,爾當續末後句。」童子曰:「要道便道,有甚麼難?」予曰:「不然。智者莫於言下覓,英雄肯向佛邊求,直饒跨過黃金限,[A12]旛綽依然笑不休。既是跨過黃金限,因甚又笑不休?」童子無語,作禮而退。
ᅟᅟ==[A12] 旛【CB】,旙【嘉興】==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七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八
侍者一誠記錄
佛祖尊宿禪師贊
西方三聖
直欲手援天下溺,悲同一體願無涯,盲龜隊隊波心入,只戀漂流不念家。
六字橫開甘露門,祇緣雜毒滿家園,三人耐久為朋侶,從井何其不憚煩?
水鳥樹林皆念佛,知恩應是感恩深,此方狹劣眾生甚,舍父橫趨荊棘林。
無目眾生不識父,父來就子也徒然,勞勞空炤天邊月,處處春山泣杜鵑。
觀音大士
聞無所聞,見無所見,楊柳在缾,春風拂面。如月在而非指,不開卷而自現,稽首人天大導師,慈悲善應諸方便。
盈盈兩眼靜涵秋,收拾絲綸不下鉤,缾柳回春鶯未曉,天華無語座難酬。金沙夜渡人何在?海國魚沉願未休,水肅山清如可接,又移明月過滄洲。
萬竹風搖滿地金,秋光籠翠溼無痕,勸君莫拾霧煙跡,白月橫穿過海門。
魚籃觀音
影現無端特地來,魚腮鳥嘴鼓風雷,欲鉤折斷隨波去,猶有沙頭人望回。
大悲菩薩
不坐白華嵒畔,終朝鬧市紅塵,直得皮穿骨露,夜行轉轉多人。勞太甚,願彌新,夫是之謂大悲救苦菩薩現身。
三十二應(有引)
予臥疾,西山有一士子攜文三橋三十二應畫卷索讚,且曰:「乞師倣古辭令以作指南。」憶予少時閱詩餘,見其辭令俊美,才情贍富,每惜其不作有義語,徒付之情詞艷曲間也。然今古不乏才人,能以深情雅思讚歎大乘,則習日淺、慧日深,亦幾幾乎近道矣。何浪費翰墨為哉?不然,伯時之譏、魯直之誚,不獨前人已也。丙申菊月朔日,書于凝碧山房。
第一、童子殷勤禮竹院(浣沙溪)
敲金戛玉翠琅玕,妙演伽陀舌不乾,有求心欲見還難。
因我須知得禮汝,返聞聞處智應寬,全身久[A1]已白華灘。
ᅟᅟ==[A1] 已【CB】,己【嘉興】==
第二、偃臥峰頭視毒龍(蜨戀華)
騰波劈嶽勢無[A2]已,毒燄通身逆橫真無比,峰頭偃臥遙相視,雄心力盡還寧止。
如斯調伏最為美,智巧能降其心,未必死惡來慈,攝真嘉旨,誰言龍性難馴耳?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第三、蓮華遶座(臨江仙)
朝夕橫身險惡道,腳頭步步生蓮華,臺原不在西天,香風吹面面,穢土出金仙。
雨過雲收山嶽露,坦然兀坐峰顛。慈眸下視海方圓,魚龍混擾擾,何日解憂煎?
第四、老母頂禮雲端佛(如夢令)
彩雲影裏佛露,便爾殷勤向慕,一天雲散時,試看佛依何住?莫誤莫誤,鶯報杏華深處,
第五、魔子負兒隨後行(憶王孫)
迢迢客路苦爭多,指點家山腳底過,不須求佛遠諸魔。抱雲和,夜深喚月出藤蘿。
第六、遙舒一手引童子(魚遊春水)
大地渾遭跌,手援能得幾許力?霎時倒地,童兒望救,心急應念,隨舒一臂來去天,何止百千尺?不猒勤勞,婆心太切。
丈夫應當自立,起倒隨人沒顏色,蕩然一物無依,透過荊棘,又何須借手行拳?橫行闊步皆炟赫,慶快生平,菩薩願息。
第七、韋天按杵立臺前(生查子)
端坐蓮華臺,風行艸自偃,寶鍔不露鋒,怨魔皆[A3]已遠。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汩汩與滔滔,行路胡多蹇,當斷不斷時,威光乃自損。
第八、攜籃賣錦鯉(魚家傲)
六幅裙拖湘水碧,環佩風飄香紫陌,可欽可仰不可迫。笑落節,種情千種空狼藉。
多少英雄埋巾幗,滿面春風驅霹靂,愛河截斷波千尺。愁方釋,錦鱗便插摩霄翮。
第九、鸚鵡宿楊枝(醜奴兒令)
百鳥倦飛無處息,楊柳輕盈,缾水澄清,時哉飲啄絕人攖。
寂寂春歸無處覓,閒聽流鶯,巧奏如箏,喚回午夢只三聲。
第十、端坐師子座(風流子)
雄雄王百獸,無人近騰,踔舞雲中,天生質不凡,威獰磊落,皮毛骨相,安肯雷同?大方獨步,不受黃金索,奮迅任西東。追隨絕後,雙眸迥迥,殺裴家虎、滅姓胡宗。
身心奉塵剎,懦頑無立志,師德瞻風,也應黽勉自勵,莫被癡蒙。君不見?菩薩端坐師子,心安如海,指顧從容,方信金毛在足,失御途窮。
第十一、手捧蓮華佛(菩薩蠻)
翻手成雲覆手雨,幻化紛紛不可數,玉劍貯冰盤,捧出大家看。
外求有相佛,與汝不相得。月不在別枝,見梅早[A4]已遲。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第十二、坐石觀水月(木蘭華令)
兀坐臨流興不小,石紋如繡綠煙窅,江風吹綻碧雲時,一抹嵐光天欲曉。
飛華片片座中遶,流水潺湲清落沼,月在波心說向誰?雙眸直視千波淼。
第十三、倚坐綠荷看水禽(搗練子)
青蓮座,碧荷擎,輕柔影裏不勝情,鷓鴣啼出深華裏,白水橫塘空淺清。
第十四、圓光內立盛纓絡(雨中華)
陋巷不騎金色馬,盛纓絡寶冠都雅,還掩掩遮遮,圓光晃目,無處辨真假。
嗟汝窮兒出大廈,心不住情存取舍,縱遍體清輝,不知不覺,明珠成礫瓦。
第十五、渡海立蓮瓣(唐多令)
苦海闊無邊,魚龍皆逐羶,看波瀾洶涌洄漩,業風鼓蕩,舟無泊兩岸,絕入深淵。
飄然一瓣蓮,穩步水中天,一險夷任運推遷,弄潮果是弄潮手,隨逆順解方圓。
第十六、應身長者夢(醉落魄)
大槐樹底,無數癡螘為夢使,悲歡離合何時[A5]已?應夢現身,喚汝夢中起。
瑤臺蹋月人如水,相逢舉手生歡喜,只道風光真帝里,漏盡鐘殘,菩薩亦夢耳。
ᅟᅟ==[A5] 已【CB】,己【嘉興】==
第十七、獨立龍項(蘇幙遮)
猛虎項、毒龍口,誰則敢攖?就地誇好手。奮迅來時山嶽震,不動不搖菩薩立其首。
海底鰍,宜藏醜,勇猛千般,蝦跳不出斗,吐霧興雲何足貴?項下驪珠光燦曾知否?
第十八、行提寶塔小童隨(長相思)
綠簑衣,蹋春隄,百萬浮圖赤手攜,東西任轉移。 憶追隨,莫追隨,指顧乾坤掌握時,不說君自知。
第十九、背坐綠楊聽鸚鵡(江城梅華引)
偶來石上聽流泉,艸芊芊,月娟娟,綠柳千條,嫋嫋拂輕煙,黃鳥啼春。春去了,人在爾,好因緣,不著便。
幾多人覓綠楊邊?宛在前,又隔天,輕雲觸處,飛舞散如鳶。春風不在樹枝縣,楊柳渡頭誰是主?風露冷,谿流碧,炤啼鵑。
第二十、石上寶蓮華襯足(蹋沙行)
石上栽蓮,塵中罕見,須知石即菩薩面,一拳如幻碧嵯峨,腳頭腳底華如霰。
芳艸夕陽,峰頭鶯囀,顧盻有懷心眷眷,別峰相見竟無人,空教獨倚雙眸倦。
第二十一、老人坐石顧兒童(江城子)
春歸消息幾多長?大難量,石衣香,獨坐跏趺,有語與誰商?為顧兒童莫玩志,年華去,鬢如霜。
芳郊一路艸茫茫,遊蜂狂,心日忙,回首喚君,底事太郎當。華藥闌珊君覓路,人[A6]已隱,在高岡。
ᅟᅟ==[A6] 已【CB】,己【嘉興】==
第二十二、步行露灑童子頂(梅華引)
露盈卮,折柳枝,春風拂拂向人披。不多奇、不爭奇,子念如饑,菩薩心[A7]已知。
遍界空馳陽燄鹿,盡底甌頃不滿腹,最堪悲,最堪悲,赤腳蓬頭,朝朝落盡眉。
ᅟᅟ==[A7] 已【CB】,己【嘉興】==
第二十三、少女坐前對老子(青玉案)
玉容倏賦天然貌,問誰家女郎年少?窈窕多情傾燕趙,全身荒艸,雲腮月臉,賭華羞不了。
風流那得日嘗好?轉眼扶黎人[A8]已老,桃萼杏紅都不保,朱顏無據,曉星殘月,一霎何時討?
ᅟᅟ==[A8] 已【CB】,己【嘉興】==
第二十四、海面坐蓮舟(虞美人)
淮海漫漫夕不曉,人在波心杳,飄然一葉坐中流,示四無畏,自在運虛舟。
菩薩為我樹赤幟,重重拔怖刺,可憐戚戚小兒童,悄悄沈溺,不自解西東。
第二十五、提筐賣竹籬(千秋歲)
華街紫陌,一路鶯聲窄,賣竹籬,與木杓,堪憐無著價,蠢愚皆吝惜。愁日暮,家家閟戶空蕭索。
蝦蜆皆撈摸,貴賤都無責,走市巷,真落魄,我欲問菩薩,誰家無幾隻?又何必?南北聚頭多狼藉。
第二十六、手持貝葉坐磐陀(魚遊春水)
葉葉貝文紫義天,朗耀春風裏,我觀以字不成、八字不是,喃喃說甚陀羅尼?見者、聞者都不委,如是我聞,波波皆水。
因甚離波覓水?十七史何處說起?可憐一箇普門,翻作蔓蔓葛藟,須知指月月非指,三藏皆拭瘡疣紙。作如是觀,其直如矢。
第二十七、寶冠纓絡坐沙灘(天仙子)
白沙淺澗流青玉,看不盡灘頭紅蓼,寶冠纓絡座如雲,人穆穆,風肅肅,貧兒羨不足。
北地竹兮南天木,起倒隨人空碌碌,華閒有約語分明,人如梏,忠難告,清流炤我辱。
第二十八、兒童隨後求甘露(鷓鴣天)
雨露恩垂不可思,普天華柳更無私,誰家灶底無煙火?錯認黃粱別甑炊。
重指點,謾相隨,醍醐不在碧琉璃,琴心挑得文君至,及至相逢調別吹。
第二十九、竹林鸚喚兒童睡(風中柳)
短短長長,翠舞琅玕金鳳,遇佳人,好風相送。雲在青天,甘露滿金甕,君不知,為君拈弄。
玉華倒傾,狼藉幾多心恫?最堪憐,惺惺作夢,屬鸚哥,宛轉將情諷,怎奈何?依然醉懵。
第三十、回身海底看金烏(南鄉子)
大地黑漫漫,金烏海底赤團團,前途大有風波險,回看面門,爍破絕遮闌。
生死海難乾,威光無限侵狂瀾,何人解拂珊瑚樹?奔湍腳頭,踢出日如盤。
第三十一、端坐磐陀石(南柯子)
儼坐磐陀石,凝然有遠思,微塵佛剎睹斯時,門啟圓通,此心誰得知?
海國魚音斷,鶯聲報亦遲,一默風雷遍界馳,若箇無聞,聞聞是我師。
第三十二、琅函置石侍女持缾(驀谿山)
雙荷葉卷,不展天華亂,識字義,炳然覺,頑石也應出汗。翠屏斜倚,悵望碧雲天,珠滿案,與誰看?孤鴻目送斷。
缾有甘露,為君頂門灌,時時寄羽翰。君不來,君來當斷復不斷,空令相憶,相見不相逢,重剖析,大井索,小錢索,斷麻總一貫。
初祖折蘆渡江
降旗高豎石頭城,獨自凄凄江上行,無數魚龍腳底過,可憐不敢更高聲。
對朕尚言不識,擬欲偷天換日,不是靈利梁蕭,幾被眼中著屑。滿肚無明,何處出脫?行到大江路又絕,情知無可奈何,羞向蘆華分說,休休歇歇,早[A9]已泥水通身,謾言行不腳溼。
ᅟᅟ==[A9] 已【CB】,己【嘉興】==
鳳闕龍樓難繫留,閒華埜艸更添愁,君王異日休相憶,江上蘆汀不耐秋。
楞伽在握
直直曲曲,半遮半掩,雲霧為衣,飛龍敕點。既一默以辭喪。復何憑而竺典?楞伽四卷古佛心,字字血灑嵩之陰,鐔津龍飛怒挾石,戽水何人立夜深?
傳佛心要,愛打閒之繞,行到大江波渺渺。滿腹高,心不了,嵩山脫賺,神光[A10]已復,啞口郎,當何物?楞伽四卷,囚手供出真贓?
ᅟᅟ==[A10] 已【CB】,己【嘉興】==
即文字說,隔宿黃鶯啼綠樹;離文字說,十更打盡天難曙。即文字說非文字,渴鹿空馳陽燄路;非文字說即文字,皓月依然藏宿霧。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說說,奈何臣逢其君、子證其父,直使魚目明珠混之,莫顧老胡。老胡唾之不得而辭,罪之莫得而恕,何況復有扶籬摸壁之夫為之詮、為之註?為登座而論量,為擊尺而分布?謂佛心印將在是,是真齊東埜人之鄙見,訾堯詈舜,肆口于不識不知,則又卑卑何足數?
揭缽圖
眾生慧目癡愛所昏,死魔心結為害為冤,牙如劍樹、口似血盆,破爾積習,壞爾樊垣。魔本善誘,眷屬雲屯,愛不能舍,又被佛吞,愛子墮缽,缽斬愛根,愛歇缽揭,佛亦不存。佛因魔有,魔以佛援,盡凡聖量,徹底掀翻,出頭天外,極目軒軒。
渡海羅漢圖
爾何為者,腰包杖笠,出沒波濤,昂昂若有所適?天台乎?南嶽乎?峨嵋乎?洛伽乎?顯爾神通玅用乎?將往山中入定乎?但有一問:盡大地是一香水海,爾欲渡則通身泥水,不渡又沒頭浸殺。若下得一轉語,渡亦可、不渡亦可;若下不得,麤行沙門定當斫折爾足。
羅漢圖
逐隊隨行,山南海北,自在安閒,動靜語默,盡謂各證神通,彼彼不知不識。我卻識,終朝捏定死蛇頭,看破分文也不值。
羅漢
落葉門扃風自清,裁雲書梵任天真,蒼崖遠見鄰菴叟,曳杖相尋未起迎。
金碧峰禪師
奮師子威,拔猶豫箭,怪力亂神,隨機影現。九重知遇,渺焉一葉之輕;魔外規圖,鎔如赫日之霰。寵辱既不驚,雙眸爍如電,即俗明真,通權達變。咦!大人境界普賢知,千古萬古無人薦。
道峰山翁忞和尚(河南僧法航請)
貌若寒嵒古寺松,情同皓月臨芳沼,大悲院裏老頭陀,到處與人鉏荒艸。不管河北河南,說甚十洲三島?駕一隻小航,入洪波杳渺,幾度黑風吹不沈,啾啾笑倒籬邊鳥。直饒行,不溼腳,入室登堂,難當暗裏旗鎗,而況望崖便退之夫,只堪門外打之遶。噫!下與末法埽秕糠,夜行幾箇知天曉?
棲雲高原普和尚(東剡岳禪師請)
未出荊谿門,早識曹谿路,霜風剛撲鼻,虛空脊骨露。打失眼睛總不知,坐斷通玄舌不顧,從茲賤賣栗棘蓬,到處慣拋泥裏刺。佛祖結生冤,象龍遭肘掣,邁跡棲雲十五秋,聲名日與泰華峙,而況雲從龍、風從虎?越王城畔如湯沸,則又安得波旬不瞋、魔子不妒?祈其速死之為幸,而終無損于豪毛。遺風餘烈,又非人力之所能掩者矣。何以知之?月出剡谿,雲開岳浦。
周櫟園司農時觀察青州
大河洋洋,雲門天作,偉人南來,丰度磊落,胸藏錦谷,神鬼錯愕,清同寒梅,皎若秋壑,蘇黃文章,韓范才略,隋珠邪?卞璧邪?身居廟堂之上,而懷同乎山林埜逸,將作赤松子遊乎?其為濂谿夫子、香山居士、洛中司馬乎?其問之,幅巾布袍,攜笻者獨立。
聞聞老師
此予故友聞聞老師也,予與師遊時,齒最少,而師不以少而少予,相見徹以己事相鍼劄,每挀著其癢處,即心解神怡。生平無怒容,不揭短、不市美、不施勞,惟樂與人為善。其襟度汪洋,所謂澄之不清、攪之不濁者也。予生也晚,猶得與師交,每瞻其德容,蓋欲景仰從事而未能也。不幸北上,業墮青州,而師竟舍我而西矣。丙申秋,冰心禪師至自吳門,攜師頂相,索贊于予,蓋亦以予言未必足以重師,而知師莫予若也,乃敬為之贊曰:
瞻彼麻源,其水洋洋,既澄且泚,德音湯湯。有隱君子昭美一方。君子云何?聞師實臧。師少而儒,為鳳為凰,遭時不偶,儀羽潛藏。既不奮翼,歸詠滄浪,以耕以讀,種麻植桑。眼無忤視,胸肅冰霜,乾坤陡變,易我衣裳。師義仲連,速我行裝,捐除鬚髮,歸投覺王。勤懇求道,寧處不遑,不恥下問,共榻艸堂。風燈雨夕,肝膈是將,我閱人眾,雙鬢漸蒼。雖睹其美,與道實荒,誰似我師,行解相當?惜乎老矣,不克舟航,雖不舟航,我法津梁。昔天隨子,亦隱是鄉,至今千載,風高且長。惟師潛德,其名不彰,以方前哲,實大而光。萬頃澄碧,數畝修篁,師儀宛在,永矣難忘。
智觀禪師
鐵骨橫撐青嶂裏,一生行解果無違,千古萬古人誰識?鹿峰產出玉麟兒。
勝果上座
金玉其人,鐵石其面,無黨無偏,熱腸一片,將身心兮奉剎塵,述先志兮能仁院。人無僧俗見春風,事無巨細躬親選。舒卷兮無痕,窮達兮不變。雪操冰心,力彊神健。咦!說甚麼普化搖鈴?恐不及勝公無倦。
題東粵楊鶴田捫蝨圖
形臞骨峭,神健眉舒,吟追梁父,客避子魚,舌在不譚。當世務神交,惟讀古人書。襟澹蕩,韻蕭疏,鹿門一榻高千古,深淺何人識得渠?
題陸母像
王陵之母賢,王珪之母聖,古來賢聖不徒生,聲光動地何其盛?近代眉鬚罕丈夫,盡如嫠婦背公姑,安得冰霜同陸母?皎皎令德日月扶,敬以事夫婦道順,義以教子子道正,今以氣節扶化風。阿母當時曾有命,不獨陵母、珪母賢,義方真不愧三遷。有母種德既不朽,肯使英雄之子常抱璧而問天。
自讚
嫌憎滿江湖,指罵遍天下,少年惡禿丁,毒害人人訝。面皮四覆三翻,舌頭七纏八差,[A11]已痛愈加錐,遇貧越著價,平欺佛祖而指為蝦蟆。破壞先宗而生機自詫,如斯忤逆辱楊岐,五月雷聲也不怕。
ᅟᅟ==[A11] 已【CB】,己【嘉興】==
孤芳卓卓,烈燄轟轟,點胸自肯,荷滅先宗。有妙喜之機用,無演祖之含容。父不以之為子,弟焉識其為兄?無怪乎吠虛逐塊,遍滿江東。不是天童家業大,大千何處著渠儂?
雙眸迥迥,破衲髼髼,齷齪當代賢聖,涕吐琉璃寶宮,一字不輕假借,半豪那肯包容?蓋由其太阿在握,莫敢當鋒。直饒有普賢行願遍滿虛空,彈指埽蹤滅跡而何有?夫蠅聲蚊觜、埜犴神通,敢不吞聲飲氣而疾走夫南北西東?
崔崩石裂,猶說雲門調不高;撒風撒顛,卻笑曹山未飲酒。藐視乎東土釋迦三昧之非玄,抹殺夫三界惟心之惡口,靠倒大雄峰,按楊岐驢首,破門滅戶敗家兒,無怪與時而莫偶,況復脣皮不緊,指槐罵柳,毒棒獰拳,趁豬逐狗?侍者報說:「法堂艸深一丈了也。」長老道:「不妨,不妨。雪曲從前和者稀,社舞村歌隨處有。」
佩覺王正印,挈列祖綱宗,驅負山之猛虎,駕入海之獰龍,生緣多澹蕩,度量少沖融,眉如劍戟,面帶稜峰,痛狂瀾之既倒,障百川而歸東。人祇見其風雷閃爍、烈燄騰空,便欲望崖倒退,入作無從,而不知慈悲當罵詈,霜雪載春風。噫!知音人既罕,舉世好雷同,卻許湛然窺半面,從教收拾而置之深山大壑之中。(印緣湛維那請)
口滿雌黃,胸無黑白,叩其所以,緣性是率。甚惡夫胡廣之中庸,深快夫汲黯之戇直。嗚呼噫嘻!斯何時也?居是邦而不肯友其賢士大夫之仁,處一身而絕無溫良恭儉讓之德,宜乎秦令加以逐客之威,齊人嚇以誇詐之力,安得妙手之盧醫,施良藥以消其梗骨。
天岸禪師語錄卷第十八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十九
侍者一誠記錄
偈
次韻酬二願居士
不昧當人理,君有智無師,明如日普炤,疾如風普吹,不從疑悟得,何處立根基?緣子不自返,故為說悟疑。悟疑程限說,慧刃實君持,當斷直須斷,起倒莫人隨。說食終不飽,畫餅亦安宜,服藥不瞑眩,病乃在心脾。古人汲汲志,辦道如渴饑,此事貴猛烈,智識不及推。能了一切了,處處逢大悲。
恭祝本師老和尚六旬壽旦
聖賢不徒生,生則必為命世英;佛祖不徒出,出則度生心汲汲。尼山木鐸萬古新,曹溪一滴化巨渤,千派萬派悉朝宗,滔天洶涌源不竭。世殊代異窒其源,一線支分太白前,禹門三汲浪重涌,嶺南古佛得真傳。嶺南自古無佛性,選官、選佛俱嫌病,萬指叢叢奪錦標,大地宗風歸一柄。道場七坐法筵開,不轉法輪動地雷,雨露均沾艸木潤,無私春色大方該。師之說法法不說,赤心片片皆成血,是以其言金石貞,雨洗風磨光不滅。師之機用用非機,掣電徒勞人佇思,是以其機逸群格,龍睛鶻眼莫能窺。師之肺腑江漢濯,澄之不清攪不濁,是以魔外莫能侵,逆順境緣長安樂。師之文章得天真,風雷走舌如有神,是以雲煙生紙上,筆下全無半點塵。我欲誦師之德兮,天之覆、地之載,終無以望其門閾。我欲誦師之道兮,嶽之高、海之闊,終無以喻其閫奧。而況誦其生緣甲子節令佳辰,黃華翠竹、松柏鶴齡,則又何異病目生華,望空而禱告?豈不聞?佛真法身水中月,光炤人間無欠闕,一念無私空合空,佛與眾生無間髮。我願眾生刮卻眼中塵,共證無生生不生。眾生同慶師亦慶,共玩良辰百億春。
次韻答韓媧石進士
蟬影薰風動夕陽,維摩對榻譚不二,何從天外賞心人?扇頭幻出如珠字。玄言高致水成文,松風拂月韻堪比,我本柴林枕石翁,挹君丰度能驅睡。儀形想像[A1]已多時,玉骨擬來謫僊類,寥寥海內幾人知?枯椿死守成何義?斯道昭昭亙古今,共由人莫知其意。十方廓落本無拘,麻纏紙褁自成累。攃手那邊無一物,豈容描模窺其位?迷中無悟悟成迷,異中有同同有異,悟迷同異透重關,把手共行不思議。因思黃帝失玄珠,無心罔象安能致?因思朕兆未分時,承誰恩力生天地?此言人口[A2]已多年,究竟無能識其自,肯究根源眼豁開,何人不是曹谿嗣?須信居塵不染塵,何礙市廛作山寺?此事從來貴決烈,英靈曠代真難遇。此事從來貴信根,醍醐承接須佳器。鳳凰飛鳥不同倫,我待其人從出類,三軍帥可奪其威,匹夫不可奪其志。志堅入道我獨醒,我獨醒兮人共醉,真如握劍敵萬人,此中豪釐不容偽。覓玄覓法岐路多,生公顯異宗風墜,皮髓瓜分亦浪傳,此中幽遠無人至,心印從來不覆藏,覓之無處理難遂。珊瑚撐月影團團,直指己曲子深愧,蘇黃逸格未風流。知君自有無師智,葛[A3]藤舊案不須拈,劍出鐔津憑一試,此事奇搆并奇逢。萬載優曇一現瑞,茫茫匝地火生蓮。如君氣骨真不易,荊山抱玉人未歸,簪纓歷代荒郊寄。朱夏炎炎日正長,珍重予言無可記。
ᅟᅟ==[A1] 已【CB】,己【嘉興】==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ᅟᅟ==[A3] 藤【CB】,滕【嘉興】(cf. J26nB187_p0741b23)==
達法禪師道行碑銘詩
大國洋洋山海錯,雲蒸霞蔚英靈拓,道尊竺法王公孚,德重支曇神鬼愕。象法垂秋賢聖厄,好音響絕南陽席,疏星曉漢奪晨光,炎岡何地求崑璧?誇詐功利染日深,交咻眾楚默齊音,祇見青蓮沉火宅,誰知焦尾富佳琴?應是異人乘願來,五濁波中一挽回。鐵骨橫撐東海月,證心冷地爆寒灰,卓卓氣宇逸群翮,艸鞋費盡渾不惜。三千里外絕淆訛,黃金再煆重生色,歸揚法化意非輕,重得法王勉有成。心絕貪求艸可茹,情忘愛憎虎同行。天人協贊寶坊就,傑礎畫梁空自繡,規模宏麗狀天童,如斯功業六年奏。人情仰羨己如飢,相國張公更過之,兩寺住持不說法,意中欲待南禪師。追模大智有深衷,叢林巨細可為風,如雲行舉生平一,收養遺孤喪亂中。至人導物在一誠,幽冥相去不多爭,一紙能安伯有鬼,祇園夢感國王情。不怒而威魔膽慄,神訶鬼運候不失,唐鐸何人一死生,豈固鬻香普化匹?是知不奮士不發,何地無才多淪沒?龍門萬仞壁嵯峨,透過自然化巨渤。因其所法益崚嶒,胸襟浩蕩自清澄,毗嵐風起難搖動,榮辱情如火裏冰。哲人其逝梁木摧,遠近皆聞動地雷,慈心一片無存沒,為喚愚蒙夢眼開。光昭日月共爭明,雨洗風磨光益清,我語非石石非語,師之行業金石貞。
贈葦燈禪師
葦兄質稟若子路,兼人氣奪西江怒,身才椰大吞廬峰,壯志如雲天不住。臨濟未喝喝先來,德山大棒棒不懼,掀倒禪床何足云?堂前筋斗不知數。幾回鬥劣趙州前,幾回決勝龍舟渡,人言斗大膽姜維,我言此子膽莫喻,膽大庸人心易麤,此子胸中若武庫。有時賦出帝京篇,有時詩吐春山句,浩浩瀚瀚望無涯,纖纖簇簇覓無路。吁嗟乎,少年人奇不足奇,奇如我公真異度。陵伽在鷇[A4]已先聲,何須向後看儀羽?莫怪胸中磊落多,英雄安肯隨人步?
ᅟᅟ==[A4] 已【CB】,己【嘉興】==
即韻酬沈秀才
展轉讀君辭不寘,知君胸臆非文字,誦堯法舜為醇儒,畢志孔孟一生事。立身行己貴大端,入世綱常無可避,但思電拂百年身,向後茫茫何所據?生死海中沒了期,一息不來誰再至?去路分明[A5]已不知,禮樂文章皆幻寄。手握黃金指是鋀,孰窺鞭影同良驥?斯道昭昭亙古今,不必多方求巧譬。樹有本根泉有源,人孰無心口空肆?識得心時寸土無,目前由我生天地,多怪漁翁不放舟,一漚便作全潮視。君是儒門傑出人,埜夫饒舌深增媿。
ᅟᅟ==[A5] 已【CB】,己【嘉興】==
村居
一菴卓此地,穩僻勝山居,水泛經年綠,窗仍四面虛。忘機情自闊,安嬾習成疏,誰解浮生理?同茲學荷鉏。埽徑非緣客,編籬雲自穿,鳩鳴疏雨後,磬響夕陽邊。物物皆真趣,頭頭合性圓,自非同道者,那得坐忘筌?[A6]已謝榮枯事,軒窗納柳風,無舟塵客遠,有徑白雲通。岐路休悲路,忘弓人得弓,須知無別理,達本識還空。一方開別墅,種竹[A7]已成龍,小摘尋園圃,香粳倩水春。辰昏勞宿雁,陰雨課新農,純樸存吾道,羲皇不願逢。聞說菴前路,人言嶮與夷,到門知不遠,迴望卻多岐。漁篴風吹斷,版橋人度危,頻將華葉露,聊償蜨蜂饑。一戶竹光綠,千村煙火微,孤雲無侶伴,白鳥與同歸。樹密日忘午,波平月更輝,且于盂缽裏,古佛示全機。形骸我[A8]已外,禮貌莫吾拘,得意常知足,忘言自不誣。淺深隨揭厲,名字任賢愚,試看區區者,何年達帝都?當戶田華遠,空階綠影齊,風前聊縱目,煙外又聞雞。聲色無它共,威光[A9]已顯提,祇緣人自委,不覺滯封迷。春前三尺雪,臘後一聲雷,石筍初生子,寒梅[A10]已脫胎。破苔惟鶴跡,茂艸少人來,剃髮經冬嬾,胡鬚[A11]已滿腮。東鄰有隱者,高簡不言文,智養桑麻性,仁同鳥獸群。力耕知稼穡,訪道語殷勤,自得東村住,往還只此君。曳杖經行處,幽華開滿園,人情無瑣細,鶯語解寒溫。炤戶雲光靜,吹池風色喧,遲遲聊縱目,松火一村村。入夏火雲近,柳谿當戶寒,川流情不竭,新燕翼初乾。岸靜立漁子,交貧絕羽翰,身閒無所事,日日看風湍。良辰黃鳥至,喬木鳴喈喈,一枕羲皇夢,半窗華雨懷。不彈雪嶺曲,卻笑祕魔叉,公案人人現,勞生可活埋。
ᅟᅟ==[A6] 已【CB】,己【嘉興】==
ᅟᅟ==[A7] 已【CB】,己【嘉興】==
ᅟᅟ==[A8] 已【CB】,己【嘉興】==
ᅟᅟ==[A9] 已【CB】,己【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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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1] 已【CB】,己【嘉興】==
答侯秀才
駿骨驚千里,寒灰埜衲心,登途非一轍,異響乃同音。懷客月常好,呼秋雁獨深,相如勤作賦,何事病泉林?中秋昨歲訪,昨歲復中秋,月宛當時月,遊同昔日遊。往還情了了,今古人悠悠,莫悵經年別,徒憐江上鷗。
壽止水禪師得桃字
和風感百物,雨露發新條,瑞應元宵節,願乘華柳朝。無瑕人是玉,有美佛能超,不羨三春月,靈雲悟碧桃。
送善長禪師之淮上
焚卻青龍鈔,遂輕良遂知,虛空信有口,萬象答無時。[A12]已奪群龍席,能恢舊祖基,應知三楚地,久矣望君儀。
ᅟᅟ==[A12] 已【CB】,己【嘉興】==
遊海廟次,壁韻贈邊涯上人。
乘驢初出郭,綠樹有禽鳴,引我入山寺,寒華炤眼明。魚龍沈海黑,鐘磬出林清,應是歸依處,朝朝佛念生。僧閒愛習靜,潮似雨聲鳴,即悟聲非色,何愁空不明?波搖疑日動,龍躍見天清,更有怡情處,無聞理亂生。
恭祝本師老和尚壽旦
杲杲秋暘曝桂辰,相傳古佛示全身,擎來太白峰頭月,撥轉曹谿浪裏春。何止法門謝太傅?直為濟北漢真人,風高華嶽難稱頌,石筍抽條歷劫新。
次韻答遠菴禪師
履雪衣霜走越城,相逢喜見步猶輕,懷中風雨歸何處?客裏谿山賦[A13]已成。楓落滿江空瘦影,月臨斷壑別生情,愛君磊落負奇骨,目對秋空處處明。
ᅟᅟ==[A13] 已【CB】,己【嘉興】==
蒙莊物類大難齊,兄處城南弟復西,月午怕看潮後白,鴉寒愁聽曉初啼。縱知垂手塵無滯,終歎行廛面有泥,何日壤居真定卜?君前曳耙我牽犁。
千里常懷寄素書,萍蹤咫尺轉無如,媿同作客仍憐客,笑以貧軀惜病軀。嘉植候君成大蔭,活埋念我應無餘,狂瀾末年如何挽?日坐寒潮有望舒。
門開不見故人車,目縱霞紅海色餘,蜃市幻看非世界,茆廬縛就且安居。風霜[A14]已飽人情後,面目存真利害初,且喜歲寒呈晚節,同條時寄有鴻魚。
ᅟᅟ==[A14] 已【CB】,己【嘉興】==
於今安望鑒雄雌,𩿪鷃依巢便鵠欺,[A15]已卜丘山雲可種,任呼牛馬世安疑。金雖沙聚終存價,梅不春須別露姿,[A16]已識虛舟天地共,不妨逆順有風吹。
ᅟᅟ==[A15] 已【CB】,己【嘉興】==
ᅟᅟ==[A16] 已【CB】,己【嘉興】==
即原韻酬故崇明侯杜文煥
深慚埜叟媿非才,此日逢君在釣臺,江海無家情自遠,風雷有舌句全該。論心早[A17]已消塵夢,學道應須盡法財,肯到縣崖方攃手,梅華不在別枝開。
ᅟᅟ==[A17] 已【CB】,己【嘉興】==
止檀越修菴之舉
風葉蟲音滿四鄰,苔封蘚碧稱閒身,只憐多病容藏拙,莫猒清貧易告人。竹戶艸連雲日靜,版橋路斷水恆新,況聞征稅民苛甚,勿為山僧種苦因。
送森鑒禪師歸江西
相去依然不隔天,春風秋雨又經年,祇堪越巘吾埋骨,何事江西子種田?掘強克賓難折項,攃顛普化善揮拳,南能庾嶺如相見,直使獦獠舌路乾。
葛藤相續[A18]已如毛,那得乘風有利刀?為愛逃名先我去,誰憐泣玉是人豪?月行峴首千山寂,秋到潯陽一雁高,莫怪送君惜寸步,[A19]已曾卻埽杜煩囂。
ᅟᅟ==[A18] 已【CB】,己【嘉興】==
ᅟᅟ==[A19] 已【CB】,己【嘉興】==
送友人還歸宗
家本潯陽五老西,歸時重看白雲低,采薇路熟灣灣谷,種樹春藏曲曲谿。遠水明帆開夕炤,青藜撥霧聽天雞,入門問訊歸宗老,蛇死而今產狻猊。
除夕示諸禪
歲月茫茫安可期?飄零此際共棲遲。一年聚首成何事?漸覺蹉跎過好時。幾撥寒爐騰赤燄,誰遭毒棒拂蒿枝?青春不惜如流水,白首當知[A20]已在茲。
ᅟᅟ==[A20] 已【CB】,己【嘉興】==
辭老人大覺之命
缾缽追隨十五年,恩深何止戴如天?切磋有志追先哲,荷擔無能起後賢。三十名聞非我福,四方風動散云緣,逢人不出吾家事,豈羨逃名著祖鞭?
次韻答萬開來副使
胸藏春谷渙凝冰,應是玉樓謫未升,天或妒才何可問?人其憐我不如憎。醒中聞見真難識,醉裏乾坤較易能,翫世即今同阮子,襟懷瀟灑豈輸僧?
此身煉就火中冰,一任熱輪頂上升,白璧何妨塵眼摘?青蓮不礙淤泥憎。榮枯意外看雲幻,險惡波中驗己能,我自無心物自擾,古來蛇虎伴山僧。
壽聞聞老師
擿去閒名等一毛,胸中所證絕絲豪,琴留雅道門常掩,鶴放秋空天愈高。齒德推尊君子社,威儀約束小兒曹,清風瑟瑟標千古,不似東方學竊桃。
千崖冰雪凍無痕,春長桃谿綠遶門,得意滄浪高自詠,會心飲水默無言。靈禽語細幽堪譜,菡萏華開香可餐,如幻身心觀物化,何須庭下更栽萱?
赤貧所到[A21]已無錐,險處抽身不立危,鶯喚上林春有舌,月移空界樹無枝。逶迤能作斯人主,泥水何妨以類隨?潦倒生緣師了了,插竿高揭信風吹。
ᅟᅟ==[A21] 已【CB】,己【嘉興】==
菴居
支公何必買山居?著處無喧即我廬,放眼直看天接水,欹窗時聽烏呼閭。望中古木雲從起,靜裏孤村峰儼如,卻笑住來誰主伴?半床明月半床書。
菴居,聞亂,有憂予無垣扉者,戲為賦此。
孤村行盡更孤村,村盡橋南小築存,自笑冰霜籬有燄,不慚風雨舍無門。一燈耿耿搖寒影,數犬嘮嘮吠夜昏,斗室從來餘壁立,諸君知我可無喧。
菴居,有僧懼亂辭行,因歎之。
蘊魔未破目沈沈,在處生陰孰可禁?人我聚頭胸有膽,風雷起處舌無音。數年林下逞予智,半載菴居見道心,謾說亂離離此地,前途戈戟更森森。
絕糧募緣。
曾聞受厄有先賢,我亦何人共此緣?自笑生平真儉德,可知恰好遇飢年。一人易守固窮志,眾口難成辟穀仙,周急從前君子事,況令福海更綿綿。
水心菴化修造
屋角雨催聲欲折,幾番撐拄力難勝,通身泥水堂前佛,滿目風煙爨下僧。屢空自知還自遣,出門人告恐人憎,豈無樹德求滋者?似此空疏見未曾。
武林金剛菴募修佛殿磚瓦
精藍久[A22]已擅錢塘,鸞鳳鏘鏘此地翔,坐視佛頭招雨打,忍看殿腳砌雲涼。楊岐有智徒吁壁,雲蓋無謀獨遶廊,為報賢于大長者,嘉聲好與共流芳。
ᅟᅟ==[A22] 已【CB】,己【嘉興】==
席三道者同室人堅修淨業,乞偈。賦此,志美亦志勉也。
東土西方不隔天,一心清淨便超然,孟光乘願勤求法,甘贄忘緣愛學禪。德必有鄰今[A23]已見,華開並蔕古難全,盡空諸相如來見,此是當年佛口宣。
ᅟᅟ==[A23] 已【CB】,己【嘉興】==
衝虛上座七旬初度,乞偈
甲子人間論大椿,我云古佛坐微塵,鶯華鬧市年年換,風月長安歲歲新。除境只因心未遣,忘緣方與道為鄰,居廛行解能相應,歷劫何曾有二人?
梅道者六旬初度,乞偈
卻愛青蓮火裏開,信知賦性自天來,氣同玄度雅相許,人似孤山又姓梅。道價每傳非一口,德容乍見識多才,儻能世諦全空相,甲子難將劫數推。
夢中對菊閒吟,有「世味盡於濃處薄,詩情也覺澹中長」之句,朝起足成。
金螢遶屋曬寒香,獨與幽期夢不忘,世味盡於濃處薄,詩情也覺澹中長。雲容漸老蒼山骨,鴈字分題丹葉霜,瓢笠只今神自健,名華招隱正相當。
再題雲門
次第雄分泰岱邊,蘿垣薜戶日高縣,青霄有路登金闕,下界何人學睡僊?鼓角一城春艸綠,風雷萬壑洞龍眠,我來天外尋知己,直欲藏身北斗前。
將赴匡廬,留贈僧裔
錦谷冰華六月麤,石龕僧老聽高梧,年來未買匡廬舍,何事殘宵雨雪俱?
寥寥祖道不堪秋,年少如君豈等儔?冰雪肯埋青嶂骨,濺人梅子出常流。
別友
雞聲帶雨雜江煙,分袂依依春水漣,本自與君同意氣,千山迢遞豈殊天?
復唐夢賚太史(次韻)
飄飄僊客骨如梅,鶴立風前玉一堆,欲問生前真面目,須將心眼著寒灰。
盡知泉水出高原,大施橫開不二門,但識入塵原不染,名場利鎖總家園。
箇事如同入戰場,一人戰退萬兒郎,若能勇敢如斯去,不致楊朱岐路傷。
[A24]已去光陰少水魚,百年彈指剩無餘,腳跟活計能知足,諸葛何曾出艸廬?
ᅟᅟ==[A24] 已【CB】,己【嘉興】==
不須禮誦覓安禪,靜坐閒看爐上煙,香盡煙消空了了,眼前何物更循還?
贈海南寺繼光法師
何年得兔盡忘筌?日對閒雲埜寺眠,弟子執經來問義,老來無法與人傳。
有時不借虛空口,譚盡河沙數[A25]已周,今作海山無事客,天華猶自雨床頭。
ᅟᅟ==[A25] 已【CB】,己【嘉興】==
贈毗盧閣印潭禪人
毗盧閣架三乂口,為眾勤劬[A26]已數秋,若欲更窮千里目,百城回望在高樓。
ᅟᅟ==[A26] 已【CB】,己【嘉興】==
珠米桂薪行路難,蹌蹌雲水競頭攢,慈心一片海東月,夜夜清光炤百灘。
別唐人韋蟾,贈商山隱者詩(附原韻)。
商嶺東西路欲分,半間茆屋一谿雲,師言耳重知師意,人是人非不欲聞。
渭清涇濁不須分,空際何曾有礙雲?若怕是非來入耳,胸中[A27]已涉是非聞。
ᅟᅟ==[A27] 已【CB】,己【嘉興】==
木雞煉就境何分?蛇虎同眠石上雲,縱使風雷鳴大地,眼中逆順總無聞。
山色蒼蒼午不分,紫羅帳裏半堆雲,不知身在千峰上,只覺天低罕見聞。
月色平鋪白不分,菴前萬竹埽晴雲,興來高唱無生曲,崖石點頭箇箇聞。
身前身後一無分,折腳鐺中煮白雲,佛法尚然言不會,那來餘事得堪聞?
百川到海水無分,萬族魚龍欲攫雲,待得春雷鳴大地,為霖為雨普天聞。
綠樹春迷曉不分,一枝桃發悟靈雲,嵒華吹落紅無數,消息知師[A28]已熟聞。
ᅟᅟ==[A28] 已【CB】,己【嘉興】==
飄飄桂子落秋分,香透嵒前石上雲,山谷虛空曾著耳,好音不斷與君聞。
天入鸛群高不分,青霄目視看流雲,挂瓢豈欲爭清節?佛字猶來不喜聞。
蜀魄連宵叫不分,鵽𩾗終夜又啼雲,圓通門啟全無礙,若箇醒醒不共聞。
空階月色晝無分,雪積千峰石上雲,煙島雲林俱是口,莫將耳聽自能聞。
佛音遍界擬何分?華柳叢生菩薩雲,記得酒樓歌妓曲,至今千載悅人聞。
鞭影纔窺緇素分,崖崩石裂破迷雲,可憐滯㲉迷封者,淵默雷聲總不聞。
熾然無間說無分,隔葉黃鸝喚白雲,迷子未歸春又老,斷猿聲在隔谿聞。
艸深一丈路難分,相識惟餘谷口雲,百鳥不來華自落,此時此景與誰聞?
青苔鹿過徑初分,細補袈裟剪碎雲,時語沖霄鶴止止,莫教煙外有人聞。
舉頭天外目無分,何止青霄絕翳雲?萬象森羅俱是口,聾人無耳也應聞。
谷口煙迷樹不分,一重山盡一重雲,千峰獨立舒長嘯,只許松梢鶴共聞。
火燒黃獨意何分?榮辱無干只臥雲,莫把閒名撩齒頰,又成佳話廣傳聞。
示天池禪人
一笻煙雨度淄河,山舍無塵有薜蘿,且喜住菴人再見,滿庭花藥影扶娑。
昨歲到菴秋瑟瑟,今來郊埜夏雲屯,天池識得源頭活,始見曹谿出一門。
知浴慧光募建甘露菩薩像,乞偈。
僧繇昔日描難得,浴主而今欲立身,借得龍王些少便,朝朝甘露洗紅塵。
進水心菴午齋次,缶華有新蛛百餘,結縷如珠貫。申甫徐文學以二偈見寄,因口占四偈酬之。
主賓相見絕疏親,媿我無能指一真,不謂蜘蛛太饒舌,空中拋下玉絲綸。
說有說無渾是夢,知之一字禍之門,須向聲前明的旨,方知大地悉承恩。
有無不涉作何觀?迸出虛空玉一團,猶憶龐公見馬祖,西江一吸至今乾。
空中樓閣紛紛布,何似天華雨滿庭?識此幻成如幻理,石頭說法老僧聽。
示王思山居士
箇中原不假思惟,直下承當第二機,推倒面前案山子,雙眸炯炯絕離微。
贈東剡禪師(為昇受業高原和尚法嗣也)
秋風秋雨謁同門,形影相看爾我存,數日共君燈下語,可憐無處著寒溫。
且喜門庭仍肅肅,舊時泉石洗新秋,先師靈骨依然在,傳語諸方莫浪求。
祖燈寥落久支離,拾得巴歌作雪辭,提唱見君多古調,令人有路憶楊岐。
送萬緣知客住菴
常憶先賢撥死灰,騰空烈燄走風雷,嘉聲應爾追先哲,不負吾門有俊才。
送曇燄煖禪人
秋風索索去何之?桂子飄香正此時,要見聯芳曇燄發,好看華煖最高枝。
梵慧禪人為三際闍黎造壽塔,既成,乞偈,以志不朽,因為賦此。
齒德俱尊有幾人?戒珠更爾淨無塵,逍遙重整來時路,一塔長縣劫外春。
人間何物最堅牢?德潤身時第一高,行解應同石不朽,千霜永永壽兒曹。
贈馬織造
誰信居塵不染塵?金剛歷劫種多因,而今上國稱良弼,允作佛心補袞人。
楚公
親捧丹書下玉京,勤勞全不憚艱辛,若非慧業多生種,安得白雲深處行?
馮公
摩尼手握布千珍,梵行聞君不可倫,尤憶西江都吸盡,莫教輸與姓龐人。
張居士
華柳叢中有佛身,笙歌宛轉喚歸人,何緣門第君偏好?雙鳳爭銜鹿苑春。
示楊鍾秀居士
微塵內有空王佛,幾箇男兒見得親?欲識家山千古秀,嶺梅玉破一枝新。
示李完初居士
生死崖頭浪潑天,隨波古佛有千千,但能識得元初面,烈燄堆中開白蓮。
贈大慱禪師
高騎玉象下峨嵋,步步凌空絕後隨,拾得蒼龍頭上角,長安價重幾人知?
送徹眉知客歸江南
千里來歸信有由,江南江北沒同儔,從今當作龍門客,淺水澄波莫浪遊。
門庭六月肅如霜,愛子相從[A29]已備嘗,此去滔滔皆熱浪,恐于冷眼不相當。
ᅟᅟ==[A29] 已【CB】,己【嘉興】==
募建普同塔
珊瑚林裏福身入,意躁天中淨信生,充國黃金隨意取,湘南潭北路分明。
贈丘子羽守備
異地相逢亦偶然,芝蘭之契是前緣,丈夫夙具英雄骨,選佛當為第一員。
贈丘蓬萊居士
生成俊骨邁常流,急水抽迴破浪舟,驀入青蓮國裏坐,萬人爭仰五君丘。
次擬將韻答房沆菴方伯
擬將蘿薜挂鶉衣,萬仞崖前坐石磯,目視流雲足底過,那知越瘠與秦肥?
擬將香芷結蓑衣,柔櫓輕舠明月磯,直釣釣鼇稱意得,歸來江柳綠陰肥。
擬將雪鬢臥峰頭,茅屋如拳傍斗牛,六月雪封山徑斷,天荒地老任悠悠。
擬將清嘯付重阿,孤木寒雲一鳥窩,誰識香山心夙契?紅嵐翠雨入新歌。
天岸禪師語錄卷第十九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二十
侍者海嶼記錄
佛事
埽受業棲雲和尚塔。「松門一徑艸蕭蕭,碧嶂猿啼霜月高,誰識先師真面目?祇堪聞見不堪描。祇如不肖到此,又如何話會?恩逾泰華難稱頌,水出瀟湘一樣清。」
尊月山、霞屋二禪師。「雙劍平分鏡水中,霜鋒雪刃氣磨礱,太平未斬癡頑賊,何事鐔津風雨空?情不滯,語藏鋒,鶺鴒淚灑杜鵑紅,遙遙空望南天盡,霞散千峰海月東。」
尊智觀禪師。「一回相見一回老,永訣誰知竟各天?難弟難兄今[A1]已矣,茶筵空設覺留連。莫留連,嶺外霜鴻啼不斷,與君把手月明前。」
ᅟᅟ==[A1] 已【CB】,己【嘉興】==
開山忌。「待文王而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且道:誰是其人?前年九月二十一,聞君直下蒼龍窟,闔國人追不再來,狸奴白牯常相憶。休相憶,佛殿對山門,倉庫傍香積。」
開山忌。「沙裏有黃金,石中出白璧,卓卓天人師,叢林為標格。嗟爾齊東人,景仰胡弗及,豈力不足哉?人人蓋自畫。不自畫。」指真云:「面目儼然,宜師宜式。」
開山忌。「有紀有綱,有條有律,小大無不周,後先何其悉?直為一代之偉人,豈曰齊國之巨擘?一度燒香一度思,一回飲水一回噎。」
挂鐘版。「赫赫威靈氣似王,爪牙遍布絕囊藏,千秋號令人天首,萬古權衡佛祖場。木女吹笙丹鳳集,金童把拍蟄龍翔,一槌兩當無回互,直看雷音震大荒。」
移鐘版。「觸著便知有,通身俱是口,既得之於心,自應之於手。大眾!要見得之於心、應之於手麼?」舉槌,云:「大啟圓通門,遍界傳師吼。」
移鐘版。「權衡佛祖,表率人天,趨蹡鸞鳳,孰散後先?若向未舉槌[A2]已前薦得,則玅用全彰,佛祖罔窺其涯涘;其或尚留觀聽,則觀世音菩薩展拓全機去也。」遂擊鐘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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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新鐘發聲。「無翼而聲鳴九天,無足而雷行大地。近者悅、遠者來,敕制寰中。神鬼敬、天龍欽,威行塞外。風規八面,何止氣象壯叢林?演暢一音,直使希聲輝佛日。且道:承誰恩力?紅爐直下翻身轉,拍拍皆成玅舞回。」
為▆藍安位。「有主有賓,有禮有樂,魔外潛消,叢林安樂。叢林既安樂矣,如何報答?將此身心奉塵剎。」
為輪沙彌剃落。「圓陀陀,光爍爍,亙古亙今,巍巍卓卓。自是你自劣狹,拋家散宅無拘鑰,汝今從我歸去來,放下笊籬,提起木杓,將此身心奉塵剎。」 付衣。「此是堅誓鎧,一名無上衣。著斯衣,顧斯義,我今有語須牢記:服堯之服,誦堯之言,行堯之行,是堯而[A3]已矣。」
ᅟᅟ==[A3] 已【CB】,己【嘉興】==
為志沙彌剃落。「若欲脫體光鮮,須是纖塵不立;既到纖塵不立,未是脫體光鮮。大丈夫須向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老當益壯,窮且益堅。且道:承誰恩力?」舉刀,云:「自是不歸歸便得,五湖煙景有誰爭?」
為宗、粲二沙彌剃落。「打刀須是邠州鐵,舉起通身光雪雪,男兒當斷立斷時,皮毛脫落露真實。作麼生是真實處?心華粲兮吾宗滅。」
沙彌剃落。「截愛河,出塵網,將相莫能為,丈夫誠倜儻。既倜儻,直向毗盧頂上行,天然不是閒鹵莽。」 付衣。「條條錦縫直,簇簇彩霞奇,大庾嶺頭奪不去,雞足峰前等亦癡。何似現前兩手付?纖豪不費恰相宜。然雖如是,頂戴須知謹護持。」
老少二沙彌剃落。「七十不嫌老,二十不嫌少,攃手共歸家,無老亦無少。老少且置,如何是歸家的事?我猶昔人非昔人,得大清涼除熱惱。」 付衣。「披忍辱鎧,坐法空座,只得其名,瀰天罪過。作麼生得名實相稱?不用再四叮嚀,免見人前話墮。」
沙彌剃落。「有一豪兮是一豪,直須斬盡顯英豪,朝生俊鶻穿雲去,始信人間有鳳毛。」
沙彌剃落。「既為大丈夫,須發丈夫志;既發丈夫志,須行丈夫事。如何是丈夫事?斬釘截鐵不容情,吹毛橫按雪霜利。」
鼎、真二沙彌剃落。「一柄金刀,人天榜樣,刮去皮毛,露真實相。真實相既露矣,向後如何?應須熟念上大人,方識佛身無有量。」 付衣。「龍披一縷,遂免金翅之難。因甚袈裟下失卻人身最苦?毒藥醍醐一道行,當陽不是小兒戲。」
沙彌剃落。「火裏發青蓮,炎岡出白璧,佛祖盡歡忻,怨魔不敢逼。且道:承誰恩力?」舉刀,云:「金刀燦燦寒光烈。」 付衣。「操智慧弓,著堅固鎧,射透百匝千重,萬人叢裏賽采,慎厥終,勤自揩,古佛形儀常不壞。」
為羽衣剃落。「祇恐為僧心不了,為僧心了總輸僧。作麼生是為僧所了的心?」舉刀,云:「吹毛橫按雪霜利,無限天魔喪膽魂。」 付衣。「放下朝天笏,卸卻版頭巾,汞金俱不煉,風吹入我門。一領袈裟纔挂體,人天從此盡稱尊。」
沙彌剃落。「一往東卜西卜,起倒隨人碌碌,而今咬定牙根,慧刃如霜在握,斬釘截鐵好男兒,不止鬚眉出塵俗。」
沙彌剃落。「金刀舉處天魔喪,愛網穿時佛國親,毋慢易,念深恩,從今不是等閒人。」
沙彌剃落。「一二三四,四三二一,善哉丈夫,偉然自立。好記取,莫忘失,從今不是舊時人,天上人間稱第一。」 付衣。「著衣喫飯尋常事,若說尋常卻又難,粒米寸絲檀信施,作何消受作何償?勤打算,細商量,前三三與後三三。」
沙彌剃落。「只恐為僧心不了,為僧心了總輸僧。祇如心作麼生了?萬仞崖頭親攃手,何妨遍界任縱橫。」 付衣。「平步登高易,從空放下難,出難易,不多般,清淨身披堅固鎧,從教一鏃破三關。」
智玄學、聞修聰、智光慧三禪師入塔。「玄路無門[A4]已絕學,聞思修入證圓通,何如慧刃光生處?不歷僧祇建大功。恭惟三位禪師,叢林樹秀,矯矯鳳翥而鸞翔;塤箎同時,卓卓三分而鼎峙,特地瞻風以撥艸,斬新方外立乾坤,幾度櫛風沐雨,半生帶月披霜,殫心協贊宗猷,宗猷克振,畢志匡扶法社。法社重光,正期玉立栴檀,何遽後先繼逝?既已歸根得旨,豈宜常宿艸菴?今則於無影山前成就一舖功德,如天普蓋、似地普擎,一人一世界,一人一日月,輪輪互炤不相妨,把手同行無隔礙。然則現成公案不必重拈,掉臂因行,應時相送。」乃指塔戶,云:「八萬四千非鳳毛,兄弟三人入虎穴,腦後神光亙古圓,雲封嶽面知何極?」復喝一喝,云:「佛也覷它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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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菴上座示寂鄰菴,移至寺前,起龕。「生平有志相親傍,老病牽纏不自由,今日住菴人再見,笛聲換步下滄洲。重指點,漫周繇,但信目前無異路,它方此土任遨遊。」 下火。「諸仁還識者上座麼?形如嶺上孤松,心似谿頭片月,暑寒一衲披身,禪誦六時不缺。僧無愚智頌其賢,俗無貴賤欽其德,蓋緣其行己也恭,而與人也無莫無適。豈非來學之典型?實為齊國之巨擘。祇如末後一句如何點出?春風不待到枝頭,火裏白蓮開似雪。」(立春尚隔八日)
為三際闍黎入塔。「生緣八十有七,一衲暑寒不易,霜月遜其清標,卓卓孤風自立。雖然,立著坐不得的也是一病、坐著立不得的也是一病,我今為闍黎指箇安樂法門,從教坐立自由,石老雲封不計秋。」
知殿法音起龕。「盡大地是音法聻,盡大地是法音聻,金雞飛出玉欄杆,一聲喚起珊瑚月。」 下火。「日日香華夜夜燈,辛勤佛果也圓成,祇緣習氣多生染,末後從教不識真。要識真,紅爐燄裏翻身轉,突出元初雙眼睛。」
司牧滿願火。「親見溈山老作家,涅槃生死等空華,而今風雨抽身去,滿目家山興轉賒。願司牧前途,恐你尚周遮,為你更資一把火,鐵牛索斷好橫行,青蓮蹋出千千朵。」
振空禪人起龕。「滿肚無明方脫卻,涅槃堂裏便翻身,星馳電激宜前進,勝熱門頭有好音。」 舉火,振衣。「千仞之岡不用回頭轉腦攃手,威音那畔自然七縱八橫。恁麼便去,不須借手行拳;其或未然,烈燄光中急薦取,轉身抹過太虛空。」
爾尚禪人起龕。「三冬病苦一朝脫,快活可稱平地僊,去國一身輕似葉,行程芳艸碧如煙。」 下火。「不遠千里相從,爾志誠然可尚,誰知擔帶得重,入門肚䏺腹脹?不是汝孤負吾,也非前緣業障。不見道?未跨船舷,早[A5]已喫吾三十拄杖。便恁麼去,可謂生平快暢;其或未然。」擿火炬,云:「燒卻從前骨董禪,通身煆就黃金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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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塵莊主起龕。「種麻得麻,種豆得豆,雨過雲收,青天白晝。還識轉身句麼?芒鞋蹤步出郊原,田地更無塵與垢。」 下火。「空手把鉏頭,赤心瀝膽;步行騎水牛,拽耙牽犁。為常住如護眼珠,拼自己不惜身命,既孳孳而業業,終懇懇以勤勤。五十六十而扶樹叢林,冬月春月而抱病難醒,今朝攃手歸休也,火裏優曇一朵新。」
禮監。「收起龕腳頭,腳底事茫然,須信壺中別有天,蹋得自家田地穩,何妨蹤步禮青蓮?」 下火。「志亦高,量何隘?力最勤,眼太窄。因茲染病深,醫藥救不得,攃手太殺孤危,助汝末後一著,有禮、無禮一併燒,火中突出遼天鶻。」
古杭睿弘侍者起龕。「將謂吾孤負汝,誰知汝孤負吾?雖是婆心太切,分明猶在半途。作麼生是歸家一句?下坡逢快便不用更躊躇。」 下火。「看盡六橋風月,猶嫌未稱遊情;蹋遍臺山路頭,到此忽然歇擔。信矣人能弘道,灼然非道弘人。道則且置,人聻?劫火洞然豪末盡,青山依舊白雲中。」
曉如叡侍者起龕。「連霄風雨亂枝頭,曉來月出千峰白,萬里無雲一色新,更須換步蒼龍窟。叡侍者還知換步也未?十方一路涅槃門,線斷腳跟活潑潑。」 下火。「百骸俱潰散,一物鎮長靈,巍巍卓卓,任運騰騰,紅爐燄裏清風起,六月炎炎冷似冰。」
淨慧禪人起龕。「門裏出身易,門外轉身難,要識轉身句,步步絕追攀。」 下火。「必死之症在膏[A6]肓,走盡南天求玅藥,誰知兩腳[A7]已梢空?到底何曾得半杓?沒半杓,費驢腳。」舉起火苣,云:「要識真金火裏看,十方世界遏辣辣。」
ᅟᅟ==[A6] 肓【CB】,盲【嘉興】==
ᅟᅟ==[A7] 已【CB】,己【嘉興】==
禪人起龕。「來也赤條條,去也赤條條,一物無依倚,信步得逍遙。」 下火。「我不知汝名,汝熟識我面,一病乃經年,回首急如箭,火裏快翻身,歸根句急薦。要識歸根句麼?秋風一陣來,落葉兩三片。」
玅義營辦起龕。「有利、無利,不離行市,抹過定盤星,腳下盡平等。」 下火。「一向攃風攃顛,知你是凡?是聖?今日買賣當行,放下大斗小秤,真金須向火中看,無私玅義權衡定。」
徹天火。「果得徹頭,地天不隔;未得徹頭,天地縣隔。徹不徹?飛入紅爐一片雪。」
慶元行者火。「汝擎茶,我接盞;汝禮拜,我合掌。得人一牛,還人一馬。今日慶,無不宜,拈尾作頭亦可,無手人點燈、有足人把杖。」
禁苑閩僧忍僊起龕。「一隊死人送活人,活人須識活人句。要識活人句麼?手握金鞭問歸客,夜深誰共御街行?」 下火。「玄沙不出嶺,腳頭遭𡎺破,東土與西方,觀天井底坐。何如忍辱僊,親為法王佐,曾謁聖明君,回途不少挫。既不少挫,作麼生是回途的事?黃金煆就赤珊瑚,春風影現乾坤大。」
非乘老僧起龕。「享年八十八,薑桂晚益辣,風火乍相煎,四路皆通達。風火相煎,因甚四路通達?一生擔帶俱拋卻。」 下火。「事師如事佛,可謂孝矣;遠徒如遠敵,可謂慈矣。六十出塵,孝慈備至;九十辭世,福壽駢臻。攃手為通末後句,大千沙界燄騰騰。」
慧寬禪人起龕。「本圖你送我,誰知我送你?逆行而倒施,得路休停止。莫停止,眼前秋色明於水。」 下火。「寬廓非外,寂寥非內,內外一如,隨行自在。行到水窮山盡時如何?慧苣炤破形山界。」
遍知起龕。「往時雖活如死,今朝雖死卻活,擿下拄杖腰包,不用扶籬摸壁。不摸壁,腳頭步步得輕鬆,門外三車為汝設。」
除夕,值生戴佛子起龕。「一生老實頭,餧驢并餧馬,水艸應及時,不多亦不寡。更有一希奇,臨行識真假,事事豫安排,纖豪絕牽挂。既絕牽挂,臘月三十日到來,直下紅爐也不怕。」
成火頭起龕。「一不成,二不是,絕遮欄,沒門戶。堂堂八字打開,運足便知是路。」 下火。「冷灶著把,熱灶著把,借婆衫子拜婆年,烈燄堆中堪走馬。」
野夫起龕。「咄哉!是夫性野心麤,貪得一口,喪卻全軀。作麼生是汝出身的路?堂堂大道如周砥,莫更懨懨苦向隅。」 下火。「安穩寺中居,苦要出門去,化得千文錢,乞得一疋布。布不及遮身、錢不及用度,兩腳[A8]已梢空,到今猶未悟。悟不悟?點起死柴頭,炤出大雄虎。」
ᅟᅟ==[A8] 已【CB】,己【嘉興】==
湛然上座起龕。「去歲東行,志彊力健;今歲西來,神疲身敗。自識歸元無二路,須信往還祇一人。既然如是,一任東西南北,逍遙自在遊行。」 下火。「老成忠厚,正直端方,為眾如為己,老大氣愈剛。蓋由心無委曲,故能末後彌光。百里特來呈舊面,果然行解兩相當。即今臨行又作麼生?一朵優曇開烈燄,春風在處送天香。」(病危呂樂必欲還寺見予,然後瞑目)
仰菴副寺起龕。「離我七八年,光陰疾如箭,挈挈與波波,住菴人再見。忙忙別路又重行,冬葉如華滿郊甸。」 下火。「一生為眾勤勞,行若霜天皎月,好箇仰菴庫司,老來當著不著。壽光止宿艸菴,患毒經年勿藥,直得紅爛通身,末後尚欠一著,是那一著?錦鱗插翅紅爐躍。」
劫外起龕。「病到十分只云無病,死到頭上尚云無恙,似者頑鈍無知,今日合喫拄杖。何故?嬾牛鞭起入雲中,免於岐路增惆悵。」 下火。「小事糊塗,大事糊塗,生既糊塗,死亦糊塗。而今送你入紅爐,還見眉毛在也無?」
無漏起龕。「一生號無漏,老來成有漏,漏到皮穿骨綻時,臘月始登涅槃路。路頭在甚麼處?上下四維,任爾縱步。」 下火。「生緣臨胊而不住,受業松菴而不師,以叢林為家舍,迨時至而豫知。也大奇,也大奇,末後光明急薦之。」
野雲法師火。「『古貌崚𡾓肖鶴形,一庭松柏兩函經,門關不許紅塵入,只有雲山當戶青。』此予七年前贈野雲法師偈也。法師少遊燕市,一缾一缽,遍歷講壇,號為義虎,頗有似於周金剛之未出蜀時也。及其受知都憲,遁跡南陽,卻客閉門,人罕窺識,則有似于亮座主之入西山。垂老數謁予於大覺,叩問己躬,峭壁縣崖,迥絕攀躋,則有似於良遂之參麻谷。及予南旋北返,而法師告寂,於茲五年矣,雲橫谷口,雪滿郊圻,且得與法師重圓舊話。」乃豎起火苣,云:「春風吹活死柴頭,一朵優曇火裏現。」
為寺眾入普同塔。「者一隊骨董,江西、湖南、天台、南嶽,撥艸瞻風,披霜戴月,也有樹績叢林的、也有亡身為法的、也有畢志參請的、也有苦行頭陀的、也有道眼初明的、也有雙瞳如瞽的、也有半明半暗的、也有全明全暗的,一往南北奔馳,到今東西拋攃。有㳷然上座,發最勝心、卜最勝地、建最勝法幢、成最勝功德,如天普蓋、似地普擎,說甚煙霞無背面,任渠星月遶簷楹,風雨不能侵、霜露不能墜,天眼莫能窺、魔外不能害,一人半人非寬、千人萬人不隘,奇特中奇特、殊勝中殊勝。茲乃吉日良辰,遠近少長畢集,但恐未得其門,山僧為汝提挈。」指塔戶,云:「八字打開,縱橫直入,華屋匪牢,艸菴難宿。茲吉祥地堅逾金石,天龍擁護,神鬼欽悅,千古萬古,珊瑚撐月。」
滿堂下火。「一一豫安排,事事前打算,歷久病而愈安,到臨危而不亂,好箇滿堂,始終一貫。雖一貫,須倒斷,三冬暖氣沒些些,即今更入紅爐煆。」 入塔。「生居叢林,死入普同,汝願[A9]已畢,汝事[A10]已終。終後如何?枯木龍吟方見道,莫教兀坐聽春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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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輝上座起龕。「生緣河南,住居瓦棺,石頭一片未歸心,金粟峰頭日打算。莫打算,浙水吳山總一貫。」 下火。「骨剛如鐵,面輝似月,金粟、天童,全無欠缺。我愛我敬,遽言永別,末後光明,為君點出。」舉火苣,云:「飛入紅爐一點雪。」 入塔。「青霄絕雲翳,碧落浸寒輝,未是道人活計。如何是道人活計?打開一路涅槃門,南北東西觀自在。」
法語
楊本宣祈嗣乞語
若論此事,如人求嗣相似。家中有無數珍寶、無數房舍、無數田地、無數林園,看看桑榆[A11]已晚,未逢弄瓦之忻;白髮垂垂,庭鮮斑衣之戲。回顧所有財寶、所有房舍、所有田地、所有園林,一一未有屬拓,況祖宗血食綿延,惟恐由我而斬。所係甚大,自然廢寢忘餐,孳孳業業。念之所起,無第二念;心之所思,無第二心。乃至祈禳告祝,無非此事,初心學道應當如是。迨至一日忽逢蘭桂生芳、鳳麟至趾,蟲斯羽斯,少女懷洞上之春;竹子槐孫,石筍迸階前之綠,則是家中財寶、房舍、田地、園林一一有所屬拓,祖宗血食賴以奕世綿延,如將千二百斤擔子一時卸卻,一生慶快無過於此,入道因緣亦復如是。然此向後又須知保任始得。所謂:積德以遺其身,撫育以成其長,家教以約束之、師傅以訓導之,然後成棟成梁、為霖為雨。悟後因緣亦復如是,所以古人喻此事如石女懷胎、如初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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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僧因居士祈嗣,盡情向居士吐露了也,更借古人一頌與你結案:庭前露柱久懷胎,生下孩兒頗俊哉,未解語言先作賦,一操直取狀元回。居士還識露柱懷胎麼?歸家努力,珍重。
雜著
三玄三要說
玄要之於宗門,猶鳥之有翼、人之有目。人無目則不能見,鳥無翼則不能飛,宗門無玄要則無以利生接物、驗邪正、辨偽真。或見識之滯一隅者、或承虛接響于中道者,或活而不能死者、死而不能活者,惟玄要可以解粘去縛、拔楔抽釘,搗虛襲抗,攝伏偷心。則凡主持宗教者,舍此又奚為焉?乃臨濟以上用之而不列其名,至臨濟始申而明之。奈何字經三寫,烏焉成馬,而後世之言玄要者節上生枝,旁引曲喻,認為奇特,愈求愈遠,殊不顧名思義。不見?臨濟大師云:「大凡演唱宗乘,一句中須具三玄,一玄中須具三要。」有權、有實,有炤、有用,可謂彰明昭著者矣。乃于句外尋玄、玄外尋要,不特玄要之旨不明,殊失從上為人之意。更或有識三玄之旨而不知三要之歸,遂謂玄要不可分。
祖汾陽之事難分,得意忘言為極,則竟不看下文云一句明明該萬象,是何形段?重陽九日菊華新,是何落脈?乃知古人言句斷不可艸艸。昇上座今日路見不平,不免重為拈出。要識三玄麼?鐵蛇橫古路,蹋著便驚人。要識三要麼?秋陽驅霹靂,逆探驪龍瞋,選佛無斯眼,宗門那到今?
跋休上人血書《華嚴經》
昔越王勾踐困于會稽,用臣種蠡計脫,歸國臥薪嘗膽,不數年而沼吳。嗚呼!法道至今日,正臥薪嘗膽之秋也。而士懷逸豫,人習便安,將有吝惜其身外所不足貴者,又安望其視頭、目、髓、腦,舍如涕吐,而剝皮為紙、刺血為墨,書寫數千萬言以炤耀夫人間世哉?某上人之志佳矣,然吾更有進焉。夫華嚴一真法界,塵塵剎剎為盧舍那身,則上人此身即盧舍那身也。經云:「出佛身血是七遮罪。」上人於此試下一轉語看。
跋與游居士墨書《華嚴經》
事事無礙資生業,等現慈氏之全身;法法圓融治世語,言露善財之巴鼻。四五百條華柳巷,頭頭華藏莊嚴;二三千處管絃樓,在在毗盧寶閣。咳唾掉臂,無非文殊指示親承;坐臥起居,盡是普賢神通妙用。則夫毛錐未動,早[A12]已文彩全彰,何待濃潑墨華,始見琅函遍布?故知華藏法界與游居士全體備之,居士全體華嚴佛真法界攝之。然則人存經隱、經在人亡,又作麼生理論?只見波濤涌,不見海龍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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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佛開光榜
蓋聞天眼洞明,包括恆沙而絕瞖;佛身普現,不離諸相以全彰,乃後先本無二致,即今古共一剎那。緣眾生目有空華,勞諸佛手垂寶印髻珠隨示。誰到寶山空手回?紺目澄清,憐汝貧兒窮乞狀,由是剎塵舒妙相,拯群迷而共證真常法界。現全身,攜萬彙而同超苦海。皎如寶月凌空,入一波而波波皆現;浩如春風御野,形一物而物物生輝。然則一不成、兩不是,卻因有你得禮我。南斗六,北斗七,何妨借手以行拳?是以功德未成,僧繇拱手,道場既備,大智同瞻。要知:佛眼在汝面,未經點出早[A13]已爍破太虛;聖量即凡情,直指當頭,依舊雙眉卓豎。但願殿裏底、鬧市頭,莫被一莖覆卻;紫磨體,金色身,正須觸處逢源。慎勿坐待當來,錯過現前好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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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銘
現無邊身,示廣長舌,不譚而譚,非說而說,宣大法音,雷轟電掣,啟蟄戶昏,號長夜月。剎海非遙,大千靡隔,以破幽途,以覺冥域,息苦停酸,萬年昭式。
賑濟疏
伏以皓月騰輝,萬暗悉消于無影;師絃乍展,眾音絕響于太虛。業不自生,從惑而起;法非本有,因病而施。佛無方而不現,情有感而必通;嗟幻妄之難消,指一真之有在。千門各向,家家路透長安;合轍分途,處處風生樓閣。切念八方億氣未脫生死之輪,萬族分門終歸摩竭之口。或天道、或人道,總屬無常;若畜生、若餓鬼,當何究竟?修羅惡戰[A14]已苦,地獄無日停酸。壘壘荒郊,流水斷橋魂不渡;蔓蔓葛路,凄風苦雨魄無依。聞落葉以傷情,聽鳴猿而下涕。嗚呼!鶴歸華表,子規枝上月三更;泉炤松門,蝴蜨夢中家萬里。境風浩浩,歸路無期,饑火炎炎,主人安在?是用門開八字,快看指月當天;飯設七珍,莫錯口邊王膳。伏願一波涌,萬波隨,異派聲消于海上;南山雨,北山雲,千峰勢盡于嶽邊。一飽息百饑,沈淪迥脫;久忘忽自憶,迷滯全消。人[A15]已非人,孟浪是誰?覓食鬼、何曾鬼,直須當下知歸。萎華盡而蓮華生,業風息而清風起,一時吹入我門,莫更別生頭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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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某茶菴募修殿,兼造毗盧佛疏。
體用兼攝,寶王剎現一豪端;理事圓融,毗盧師出三叉口。是知華藏界處處圓成,灼然丈六身人人本具。不蓄一粒米,通衢接待,十方水赴雲奔。打開布袋頭,路口等人,一任肩摩踵接。甑滿金牛飯,那問南往北來?甌注趙州茶,不管冬行夏令。樹本既茂,何愁華果不繁?植福有基,不患大功無主。會見瓊樓玉殿,幻成十字街頭,不昧正體毗盧,捧出當陽面目,拳開別者,眼具同人。
天岸昇禪師語錄卷第二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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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資訊】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 第 26 冊 No. B187 天岸昇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2-10-15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 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CBETA)依「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所編輯
#【原始資料】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一),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二),毛佩君、廖予安、廖予慈大德提供新式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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