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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雨大師法檀敘
自五鐙分焰,洞上一宗精詳綿密,辨魔揀異,真如寶鏡高縣,狐妖落膽,救顢頇大病之良藥也。一橛頭亂統禪望崖而退矣,乃反從而譏之,曰是義解也、是教理也,猶越人安於斷髮文身,見章甫玉帛而譏其為繁文縟節耳。
夫一棓一喝出自德山、臨濟覿面提持,自是迅雷掣電、利劍慧刃,奈法末人漓,稍具一知半見者能倣而行之矣,久之而狂狐野干之屬竟冒而行之矣。惟洞上宗旨,慧刃利劍即是玉線金鍼,掣電迅雷具有正偏回牙,以儱侗承當之不得,以意識湊泊之不得,苟非徹法源底、脫盡窠堀,烏能達五位之玅用、出三漏之網羅哉?從上諸大老潛機密用至今日,而猶有升其堂、入其室者,寶鏡之光煇,其佛法之命脈乎?
中興洞宗而為法王之周宣漢光者,江西則有壽昌、兩淛則有雲門焉。石雨大師,雲門之法嗣也,知見超越,機用敏捷,導大行於閩淛之間,真雲門克家之子。憶癸亥歲,雲門大開鑪韝,集龍為萬指,而蒙印可受付囑者乃為兩少年沙彌——石雨、三宜二大師是也。當時一軍皆驚,而後皆服雲門擇法之精盍分豪不爽,益信雲門深得曹洞不傳之秘,而辨驗之下自能棄汞取金,進璠璵而退碔砆也。
大師初披緇於武林,法相即有[A1]俯視一世之概,一缽飄然,寸絲不蓄,遂為新安諸名士所重而納交,焉非所謂「虎生三日,氣[A2]已食牛」者乎?大師門人集師語成錄,予讀而快心焉,直截與精密盍兩得之矣,亟請梓之,以救末法顢頇之病,而因弁數言於首。予之師事大師,猶先大參之師事雲門也,不復以不文為辭矣。
ᅟᅟ==[A1] 俯【CB】,[俯-寸+又]【嘉興】==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山陰祁彪[A3]佳拜譔。
ᅟᅟ==[A3] 佳【CB】,隹【嘉興】==
石雨禪師法檀敘
雲門宿古廟中,拾得洞山寶鏡,圓明清淨,鑒照十方,佛來、魔來,面目全露,末後以光明藏囑付石雨禪師。余舟過鏡湖,寶光露現,鏡中相見,眉目宛然,乃知雲門猶在也。鏡裏機緣無容久薀,特為拈出,以示諸方。
海▆道人黃端伯題。
石雨禪師法檀總目
原敘(祁彪隹 黃端伯)
卷第一住紹興府天華禪寺語錄
卷第二住紹興府雲門顯聖禪寺語錄
住杭州府寶壽山光孝禪寺語錄
住福州府怡山西禪禪寺語錄
卷第三住福州府雪峰禪寺語錄
住汀州府靈山禪寺語錄
住建寧府普明禪寺語錄
卷第四住建寧府考亭靈峰禪寺語錄
再住紹興府天華禪寺語錄
再住杭州府寶壽山光孝禪寺語錄
卷第五住杭州府龍門山悟空禪寺語錄
住嘉興府東塔廣福禪寺語錄
卷第六住杭州府皋亭山佛日禪寺語錄上
卷第七住杭州府皋亭山佛日禪寺語錄下
卷第八紹興府象田禪寺語錄
紹興府蘭芎山禪寺語錄
普說
示眾一
卷第九示眾二
卷第十機緣
卷第十一頌古
卷第十二贊
卷第十三法語
詩偈一
卷第十四詩偈二
卷第十五詩偈三
卷第十六序
記
銘
跋
卷第十七疏
書問一
卷第十八書問二
卷第十九佛事
卷第二十祭文
雜著
行狀
塔銘(嗣刻)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一
嗣法小師淨柱編
住紹興府天華禪寺語錄
崇禎五年,十二月十二日,入寺。
三門。「者裏是甚麼所在?」旁僧曰:「是三門。」師曰:「[A4]已後向人切忌道著。」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大殿。「於一毫端現寶王剎,用許多氣力作麼?坐微塵裏轉大法輪,占許多世界作麼?總不如山僧將錯就錯去也。」遂展具。
伽藍。「山僧一向喫飯穿衣、屙屎放尿不著個所在,今日借重了也。」
祖師。「一向你拖累我,今日我拖累你。」拈起香曰:「會麼?不會,看取下梢頭。」
方丈。「若道此是毘耶離,又不是個維摩詰;若道此是摩竭提,又不是個黃面賊。且道:畢竟是個甚麼?」良久,曰:「莫教疑殺天涯客。」
即日上堂,拈疏,曰:「自從若耶溪上得者個消息,從來不曾舉示於人,今日仰勞維那對眾宣出。」宣疏竟,指法座,曰:「此不是寶華嚴飾,又非嫩草鋪舒。咦!且看方上座坐斷天下老和尚舌頭去也。」遂陞座拈香,曰:「此一瓣香,竺乾付囑、震旦流芳,君臣得之而有義、父子得之而有親、夫婦得之而有別、長幼得之而有序、朋友得之而有信。且道:衲僧得之又堪作個甚麼?」良久,曰:「今日熱向爐中,端為祝延 今上皇帝聖壽萬安,皇后齊年,太子千秋,文武官僚咸增祿位,更願本府各廳、兩縣諸衙泊、及本寺護法檀那,不負靈山之付囑,永為我道之金湯。此一瓣香,下種於南高峰錫杖泉邊,生芽於南嶽山毘佛洞裏,發榦於天目圓通巷口,開花結果於雲門石傘峰頭,果熟香舒於黃安小天台鷂兒山下,狼藉一個、兩個於南天台香柏峰前,飄落三個、四個於寶泉象田及蘭芎山畔,今日天華堂上和盤拈出,供養顯聖堂中傳曹洞正宗第三十二代湛然大和尚,用酬法乳之恩,伏願處處園栽無影樹,家家花發不萌枝。」遂[A5]斂衣就座。白槌畢,師曰:「若論此事,如優曇華時一現耳,眾中還有不惜身命向懸崖絕頂攀折得者麼?」良久,曰:「如無,山僧且牽枝引蔓去也。山僧也不知佛、也不知法,只曉得遊山翫水、嘯月眠雲,與猿猴為伍、麋鹿為群,誓不出山,活埋為計。所以自志偈有『翻轉杜園還杜田,那管十年、廿年、三十年』之句,今日為甚麼又作者個彀當?噫!要且不為別事,昔日大慧禪師於行腳時,因見宗風寥落、混濫者多,所以誓不作者般蟲豸。[A6]已後出世,有人問云:『和尚向道誓不作者般蟲豸,今又爭得如是?』慧云:『盡大地是個杲上座又作麼生?』雖則事無一向,未免相累解嘲。今日山僧倘有人問及,又當作個甚麼解嘲方法?」以拂指前曰:「你看天華落也。」大眾回顧,師便下座。
ᅟᅟ==[A5] 斂【CB】,歛【嘉興】==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結制,上堂。拈疏,曰:「釋迦拈的、迦葉笑的、達磨坐的、神光立的、一切護法國王宰官護不盡的,悉在裏許,有煩維那對眾宣出看。」宣畢,指法座曰:「舉足、下足,動念即乖;瞬目、揚眉,擬心即錯。且道:畢竟如何?咦!不見道:若有路可上,更高人也行。」遂登座。白椎畢,師曰:「者個第一義,達磨西來[A7]已被梁武帝當頭一問,直得口如扁擔、眼似流星,滿口舌頭道個廓然無聖,不知[A8]已落二落三了也。爭奈武帝有殺人見血的手段,又拶一問云:『對朕者誰?』達磨答個:『不識,不識。』雖好,也只救得一半。及乎淒淒渡江,九年面壁,要救那一半不得。後得神光立雪斷臂,不惜身命也要扶持那一半,乃至六代五家沿流至今也要扶持那一半。殊不知,那一半人人本具、個個不無,為甚麼不知?不道你不知,只是你不會。即今天華會上,若聖、若凡,若男、若女,若貴、若賤,若長、若幼。」遂舉拂曰:「還知麼?既知,為甚麼問著那一半便忙然不會?莫道你不會,即三世諸佛也料理不下。故古德也只好旁通一線,道:『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其理自彰。』大眾且道:如何是自彰的理?眾中有倜儻者出來商量看。」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僧問:「如何是不識的意旨?」師曰:「恐汝不能皆隨我道。」進曰:「不識意旨蒙師指,滿口道廓然無聖意如何?」師曰:「九月莫道春風多。」進曰:「恁麼則人天皆仰,四眾咸尊去也。」師曰:「鈍漢。」
問:「十方雲聚,克志無為,無為的句,乞師垂示。」師曰:「霜葉紅於二月花。」進曰:「人人鼻孔撩天,個個腳跟點地。」師曰:「知恩方解報恩。」進曰:「恁麼則萬方歸化日,九土仰清光。」師曰:「且到堂中穩坐去。」進曰:「眉毛爍破四天下去也。」師曰:「閒言語。」
上堂。「噫!莫妄想,山僧者裏無恁麼餿茶臭飯穢污大眾,只解春耕、夏耨、秋收、冬藏,積幾擔米、堆幾擔柴,集幾個沒伎倆禪和整備著銅琵琶、鐵拍板,相聚喫莖虀,放個太平曲,只是莫唱無生歌。者無生歌,黃[A9]面老子語言,如山堆海積,四十九年不曾唱著一字,即歷代祖師說個師師相授,也秪是遞相熱瞞,直得先師於慈舟師公處竊得個拂子,不值二三十文以為奇貨,出入隨身,逢場作戲,拖泥帶水,造妖捏怪,惹得四眾攢頭。又道『三根普利』,將者拂子用得柄斷毛枯,付與山僧,曰:『向後人天眾前舉揚個事去。』山僧彼時幾乎被他連累,幸得眼清手快,接來拋向糞掃堆頭十有餘載,今日見他伎倆俱消、光怪俱絕,特地拈來,忽得一夢,夢見一個無面目的童子,唱個歌兒,著實有些奇怪。歌曰:『日出堂堂,照見皇皇,皇皇騎馬上傖塘。』山僧聞得直得通身毛豎、夾背汗流,只得掩耳而歸,幸不聞他末後一句。若聞得,如何有今日事?眾中還有忍俊不禁者,出來試道看。」
ᅟᅟ==[A9] 面【CB】,而【嘉興】==
僧問:「凡聖不通,人天莫測,深深密密的句請師道看。」師曰:「巧言不如直道。」進曰:「大小天華被某一問,直得指東話西去也。」師曰:「闍黎伎倆只如此耶?」進曰:「任從扯來蓋覆,秪得一半。」師曰:「者一半還讓闍黎得麼?」僧一喝,師曰:「野狐精。」
小參。「『金粟打,黃檗罵,纔到雲門便放下,若還以此作禪宗,後代兒孫成話靶。』此博山大師偈也,流布諸方,盡作是非話會。天華今日拈來,雖不能起博山一笑,也要諸方簡別。他道『金粟打』,大似自無手,怪人打。『黃檗罵』,大似自無口,怪人罵。『纔到雲門便放下』,大似自無落處,卻怪人說放下。『若還以此作禪宗』,大似靈龜曳尾。『後代兒孫成話靶』,卻被他道著。且道:道著個甚麼?放下著,大眾!此是先師潑不了的惡水,今日事不獲[A10]已,不免又污大眾。期[A11]已過半了、米[A12]已喫完了、柴[A13]已燒盡了、行人筋骨[A14]已磨穿了,山僧在方丈裏引領而望,巴不得個還飯錢、柴錢,酬勞行人的來,直望到如今杳無消息,所以今日只得教你放下。」良久,又曰:「放下。」又良久,曰:「更放下。諸兄弟!還放得下麼?昔日大死翁參寶峰,入室,峰云:『直須斷起滅念,向空劫[A15]已前掃除玄路,不涉正偏,盡卻今時,全身放下,放盡還放,方有自繇分。』翁即頓領厥旨,峰乃擊鼓告眾曰:『深得闡提大死之道,後學宜依之。』諸兄弟!還似你纔做到無撈摸處便怕落空亡去麼?還似你纔得一知半解便胡做去麼?還放得下麼?放不下且置,畢竟如何是闡提大死之道?」眾無語,久之,師大怒,罵不止。一僧纔出,師以杖打罵,歸方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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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嗣,上堂。「第一義,第一義,打破虛空補不及。第二義、第三義,以楔出楔終不濟。第四義、第五義,如何說個西來意?」乃屈指曰:「第六、第七、第八、第九……,乃至千義、萬義、無量無邊不思議義,總不如個觀音菩薩買餬餅,放下卻是個饅頭。」良久,曰:「饅頭且置,畢竟如何是觀音?若識得,便曉得住處;曉得住處,便曉得他去處、來處;曉得去、來、住處,便曉得他不去、不來、不住處,便曉得他三十二應、十四無畏、四不思議,便好求男得男、求女得女。」舉拂,曰:「莫者便是麼?若不是,畢竟向甚麼處求?大眾!今日齋主求嗣,請山僧陞座,於中儒宗賢聖聞得山僧如此舉揚,大有相違。既是三教一家,孔子道:『富而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何故釋門只是教人求?殊不知孔子語句四方受敵、八面玲瓏,只因自古聖賢將孔子鼻頭一把捏住,吐氣不得,直得釋迦老子為通一線,尚未相信,今日山僧與他大通一下。我也說道:『富而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你道:『今日齋主所好,好個甚麼?』他好生男,好生福德智慧之男;他好生女,好生端正有相之女。大眾!此是孔子自家說的,與山僧無干。」
觀音誕日,小參。「你道觀音今日生,我道觀音今日死;你道觀音今日不曾死,我道觀音今日不曾生。不是拗直為曲,實乃順理成章。今日山僧落堂,幸而不隨大眾腳跟。若隨,還教我慶即是?弔即是?」良久,曰:「昨日有人來顯聖,明朝更有下天台。」
上堂。參頭白椎,曰:「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亦高唱曰:「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乃召大眾,曰:「恁麼,還是山僧辜負參頭?參頭辜負山僧?若山僧孤負參頭,卻是銀碗盛雪;若參頭辜負山僧,卻是明月藏鷺。若山僧即是參頭、參頭即是山僧,卻又類之不齊。若道:『有甚麼山僧?有甚麼參頭?』卻又混則知處。諸兄弟!須知人人有如是奇特、有如是神通、有如是遊戲、有如是三昧,為甚麼自[A16]己埋沒了,向人家腳根下求佛、求法?祗因你向人求,所以自[A17]己許多妙用都在山僧光明裏許。汝能一念回光去,山僧卻在汝光明裏許,二六時中一舉一動有甚麼過?所以道:拈來無不是,用去莫生疑。豈不見《法華經》云:『治世語言、資生業等皆順正法。』不要聽得恁麼說,便將殺盜婬妄、貪瞋癡慢一味鹵莽承當將去,必須試看:境界現前,不似落湯螃蟹一般麼?一言半句,自然合宗合教麼?所以山僧尋常見此等人有個驗處,只如上大人丘乙[A18]己化三千七十士,你道合那一家宗?合那一句教?若合不得,切須仔細。若不仔細,祗是個鹵莽無慚愧漢。」
ᅟᅟ==[A16] 己【CB】,巳【嘉興】==
ᅟᅟ==[A17] 己【CB】,巳【嘉興】==
ᅟᅟ==[A18] 己【CB】,巳【嘉興】==
舉:「夾山道:『老僧二十年住此山,未曾舉著宗門中事。』有僧問:『承和尚有言:「二十年住此山,未曾舉著宗門中事。」是否?』山曰:『是。』僧便掀倒法座,山休去。至明日,普請掘一坑,教昨日問話僧來:『老僧二十年說無義語,今日請上座打殺老僧,埋向坑裏。若不打殺老僧,上座自著打殺,埋在坑中始得。』其僧束裝潛去。」師曰:「你看,此等便是鹵莽承當漢。若是真個有氣息的,待他要你須自著打殺,便如前掀倒法座,豈不俊哉?雖然,夾山有法座許你掀,假饒無法座,又掀個甚麼?」師忽作掀勢,曰:「哱𠾐。大眾!此在夾山處即可,若是天華者裏,須別著個語話始得。」眾下語都不契,師曰:「山僧與你代轉去也。待他問道:『無法座又作麼生?』」師又作掀勢,曰:「哱𠾐。」
寶泉寺,請上堂。「男子身中入正定,女子身中從定起;女子身中入正定,男子身中從定起。人人認作南山雲,依稀變作北山雨,分明月色在梅花,看到梅花遲了矣。又何須挂飛帆、攜短棹,驚風破浪憐同調?阿呵呵,笑欲倒,出門步步皆青草。出門青草且置,直饒不出門亦是草,眾中有入理深談者出來道看。」
僧問:「鶴出銀籠即不問,寒雀啄冰珠曾得飽也無?」師曰:「你道今日唱的是天華曲?寶泉曲?」進曰:「入口無蹤,因甚不知凍餒?」師曰:「曾到寶泉也未?」進曰:「分明踏在天華上,看到天華早[A19]已遲。」師曰:「爭怪得?」進曰:「恁麼則故園侵麗色,林外換春聲去也。」師曰:「有甚麼交涉?」乃舉拂子,曰:「大眾還見麼?盡大地人無明煩惱、貪嗔癡等命根,如斬一握絲,一斬一切斷。還信得及麼?若信得及,從此歸家,士農工商、挑花紡織,堯之天、舜之日,同唱太平歌,共樂無為化。若信不及,便於拂子頭上分彼、分此,分親、分疏,此是著了拂子的漢。若更離了,卻是徐六擔板,各見一邊。且道:畢竟如何?」擲拂子,曰:「增錢不如再看。」
ᅟᅟ==[A19] 已【CB】,巳【嘉興】==
佛誕,小參。召大眾,曰:「各各于此日降王宮,出母胎,四天王捧足,九龍吐水沐浴[A20]已竟,還信麼?若不信,各與三十拄杖;若信,也與三十拄杖。且道:既信,為甚麼也與三十拄杖?」良久,曰:「無風荷葉動,必定有魚行。」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上堂。良久,曰:「還見麼?釋迦老子初降生時,應持菩薩親手捧持,諦審諦觀,不見如來頂相。你看他用了許多殷勤,不消山僧一覷。又有不唧溜的無邊身菩薩要見佛頂,將根竹杖子量了丈六又丈六,直量到梵天,畢竟不見,乃擲下竹杖,說偈讚曰:『虛空無有邊,佛功德亦然,若有能量者,窮劫不可盡。』你看他用了許多氣力,不消山僧一拓。大眾!若依天華,則辜負二位菩薩;若依二位菩薩,則辜負天華。到者裏,須吐得口氣,方有自繇分。若不得自繇,便於佛頂頭上推度,道:『佛是有神通的,所以人不能見。』殊不知,不獨佛頂,即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草芥人畜等,你還見麼?若見,即今面前香爐你還作青見?黃見?赤見?白見?長見?短見?方見?圓見?若作方、圓……等見,即是個方、圓……等相,要且未見香爐在。若畢竟不能見,為甚麼有香爐、佛頂……,及山河大地一切等名?到者裏更須轉身始得。若轉不得,秪是個百尺竿頭坐的人,亦名金剛圈、栗棘蓬。金剛圈,須要透過始得;栗棘蓬,須要赤身坐臥始得。還透得麼?還坐臥得麼?」
僧問:「如何是賓中賓?」師曰:「路逢劍客須呈劍。」進曰:「如何是主中賓?」師曰:「端坐焚香拜鬼神。」進曰:「如何是賓中主?」師曰:「梅須遜雪三分白。」進曰:「如何是主中主?」師曰:「不是詩人不獻詩。」進曰:「賓主[A21]已蒙師指示,向上玄關事若何?」師曰:「你還見大眾麼?」僧禮拜,師曰:「一場懡㦬。」
ᅟᅟ==[A21] 已【CB】,巳【嘉興】==
彌陀誕日,上堂。師召大眾,曰:「即此便是西方,還信得及麼?若信不及,要過十萬億佛土;若信得及,也要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名曰極樂,其土有佛號阿彌陀,今現在說法。大眾還聞麼?若聞,汝等尚以緣心聽法,此法亦緣,非得法性;若不聞,尚以不緣心聽法,此法不緣,亦非得法性。總不如不離禪者,年年此日燒幾對燭、點幾炷香,為阿彌陀佛慶賀母難之辰,欲得自利利他,特請山僧陞座為他闡揚。他欲年年與佛同生、生生與佛同住,更欲人人知有個西方,個個西方有個極樂國土,個個極樂國土有個彌陀,個個彌陀有個佛母,個個佛母於此日生阿彌陀佛,個個彌陀於今現在說法。大眾還聞麼?」良久,曰:「彌陀說法且置,山僧恁麼告報,大眾還聞麼?」又良久,曰:「莫因竹密妨流水,盡謂山高礙白雲。」
過顯聖,掃塔,上堂。召大眾,曰:「石傘峰倒卓了也,還見麼?若見,切忌揚眉瞬目。若耶水逆流了也,還聞麼?若聞,切忌伸頭側耳。直饒不見不聞,卻是知恩者多,報恩者少。山僧於天啟癸亥年間從此打失先師鼻孔,流落天涯,奔南走北,直至天華,天華不現,及至顯聖,聖又未顯,不如少頃向無縫塔前撮土焚香,求過懺悔去也。」便下座。
端午,小參。「眾兄弟!汝等人人腳根下有一無名腫毒,生則癰腫,死則潰爛,只因無量劫來被諸佛祖說真方,賣假藥,所以至今不能平復。今日是五月五日午時,正當蟲毒潛藏、百艸芬馥之際,於中有依時及節者,折取一莖目療取去好。」
結制,上堂。「古道今開,切忌填泥塞土;新逢舊識,何須眼去眉來?躡足進前,未免顢頇佛性;簇鞭退步,猶是儱侗真如;直饒不進不退,亦不出孟冬初冷。眾中有不待東風花信發,先來通個小陽春?」
僧問:「進不得、退不得、中不得,請問和尚如何下腳?」師曰:「正好下腳。」進曰:「恁麼則一聲吼破澄潭月,萬古從教徹底清。」師曰:「又成進退去也。」僧一喝,師曰:「放過則不可。」乃曰:「古人問答,大似玉線金鍼,一來一往,總不徒然。今時不出常流,只解粘皮搭骨。所以,向他道:『山自高,水自深。』個個攢頭湊額,盡為知有。若向他道:『魚大于海,鳥大于山。』未免半疑半信,何況要他山上撈魚、海中覓鳥?則個個退身千里。所以天華今日開個舖子,只有山田脫粟米,野菜淡黃虀,芙蓉楷道:『喫則從君喫,不喫任東西。』天華則不然,喫即休云飽,不喫莫嫌饑。」
冬至,上堂。「群陰剝盡之後、一陽未發之前,普慧問若雲興,普賢答如瓶瀉,雖不露揚家醜,也是好肉挖瘡,惹得斷拂子惡發,輕輕一摑,打得雨散雲消,那個不知?那個不見?為甚麼又要陞座?莫更有別事商量麼?」
僧問:「群陰剝盡一陽生,大地乾坤笑滿襟,未審何人受用?」師曰:「退步莫落後。」進曰:「還有不落時節的麼?」師曰:「進步莫向前。」僧一喝,師曰:「者一喝卻有落處。」僧擬進語,師便打,乃曰:「今日雖則一陽初動,幸而萬象未新,若肯直下承當,山僧不妨與他飲玄酒,把臂論文;調太音,逢場作戲。若更要論佛性義又如何、時節因緣又如何,如何得時節自至、如何得其理自彰,總不如門外青山青又青、屋邊流水深又深,客到莫炊無米飯,月林連夜褁餛飩。」四顧大眾,喝一喝,下座。
付首座即念法,上堂。「雲興霧起,皆顯別傳之旨;龍吟虎嘯,齊承密受之宗。別傳何傳?盡謂釋迦不說說;密受何受?俱云迦葉不聞聞。賴有超師作略,捉取木毬安舊處;求人為法,剎竿倒卻出常流,蓋為人心不古、學處不玄。宗師家舉揚者多,大都以字不成;學人輩承當不少,依俙八字不就。所以道:入我門來,一機一境不用,當場拈出,拖泥帶水,直須異類中來。近有說正、說偏,往往烏焉不辯;論玄、論要,明明魚魯難分。縱有師資道合、賓主協通,只解袖子裏闇傳春色,誰能向樹凋處獨露金風?今日天華登座,不敢說扶揚宗祖,祇因他曹洞中衰,偶爾借雪峰毬子輕輕拋出,孰能假慶喜剎竿緩緩扶將?眾中若肯欣然,終不囊藏被蓋,還肯麼?」
首座出曰:「如是我聞。」師默然,座便禮拜,曰:「明言猶未的,密囑豈應真?」師索筆,曰:「眾兄弟!莫因他在香雪庵輔具足兄如師麼?在東山寺事爾密兄如長麼?為什麼到天華卻不肯住?且看山僧下個註腳。」遂疾書付法偈,書竟,乃舉問大眾曰:「還會麼?不見道:住即印破。雖然,三十年後,錯舉者少,舉錯者多。」
解制,說戒,上堂。舉如意,曰:「盡大地人都來總是者個,只因你要修行、出家、參禪、受戒。」復以如意打此○相,曰:「所以被者個礙卻。及至入禪堂,受具戒,說迷、說悟,說犯、說持。」又以如意打此㊀相,曰:「所以又被者個礙卻。及乎今日解制圓戒了。」又舉如意,曰:「依舊原是者個,有什麼礙與不礙?所以道:原來只是舊時人,不是舊時行履處。」
乃舉:「法眼問永明潛云:『隔壁聞釵釧聲,律中便名破戒,今日朱紫駢闐又作麼生?』潛云:『好個入處。』」師曰:「今時錯會者多,盡道觸目皆是,所以擎拳豎指、胡言亂喝,認作六根妙用,於事無心,無非入處。苦哉,若作是解,不唯不得名為解制,亦不得名為圓戒。且道:畢竟如何理會?」良久,曰:「久晴無驟雨。」
上堂。「滴水不滴凍,臘月春風動,緣心聽法人,切忌作春夢。大眾!世尊道:『汝等尚以緣心聽法,此法亦緣,非得法性。』眾中還有不以緣心聽法而得法性者麼?」
一勤宿出眾,打一圓相,問曰:「和尚!者個是緣心?不是緣心?」師默然,宿禮拜起,師曰:「者個是緣心,不是緣心。」進曰:「先師靈骨何在?」師曰:「老兄也須具眼。」進曰:「人天交接,兩得相見。」師曰:「隔靴抓癢。」乃舉:「龐居士參石頭,便問『不與萬法為侶』話。」師曰:「你看者兩個老漢,一個誘人犯法、一個停囚長智。天華則不然,待他問:『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即向他道:『六祖道的。』大眾!你若要了生脫死,須向石頭掩口處會取;你若要續佛慧命,須向一口吸盡西江處會取。雖然,若不會天華六祖道的,猶是依門傍戶漢。」
退院,小參。「庭際蕉,軒後竹,三年愛惜如珍蓄,大雪打不枯、大風吹不曲,一旦辭之過別峰,細雨蕭蕭初夜中。不學白雲端去瞥,只因無個圓通訥,所以遲遲一盞茶,攢頭共語笑相別。大眾!相別且置,如何是別後一句?」良久,曰:「不見道:難得不相見。」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一(終)
(嘉興府平湖縣東皋釋行旦施貲刻)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二
嗣法小師淨柱編
住紹興府雲門顯聖寺語錄
崇禎七年,甲[A1]戌臘月十二日,入寺。
ᅟᅟ==[A1] 戌【CB】,戍【嘉興】==
三門。「從門入者不是家珍,為什麼倚肩踏躡?大眾!且道:喚甚麼作門?」良久,曰:「莫待當來問彌勒。」
大殿。「洞山麻三觔,名不須虛;雲門乾屎橛,跡不須實。且隨我將錯就錯,切忌道:『如何是佛?』」
伽藍。「宰一寺之權衡,須要密不通風;作眾生之保障,仗你略通一線。」
祖師。「放去西天,為惜法堂深草;拈來東土,猶憐遍界葛藤。明年更有新條在,腦亂春風卒未休。」
方丈。背先和尚像,曰:「大眾!祖父從來不出門,為甚麼▆▆▆爺向裏頭?因惜隆冬春意動,漏洩寒梅香幾枝。」
拈疏。「山僧一向鼻孔撩天,因到天華,被者個礙卻;今到顯聖,又被者個礙卻。且道:者個是甚麼?試宣看。」維那宣疏竟,師曰:「還有向上事也無?」良久,曰:「且向下會取。」遂陞座,拈香祝聖竟,師曰:「隨緣赴感靡不周,何故寂然不動而常處此菩提座,卻又道感而遂通?切忌道『依稀相似』,誰敢云『彷彿不同』?不特儒扶釋教,亦乃釋合儒宗,喜得山僧閒卻,眾檀越又要向蜃樓上重施棟樑、冰花上刻畫青紅,有時向顯聖堂前屙屎、撒尿於淨白地上,有時向天華寺裏說妙談玄於鬧市場中,更有閑工夫於若耶溪汲水浣石傘峰。若欲撐天柱地,須仗眾兄弟各顯神通,有麼?」問答竟,師曰:「如此問答,還當得神通妙用麼?明日天晴再主張。」
剃度,上堂。「天華寺以九龍水沐浴[A2]已竟,顯聖堂將金剛刀剃度為僧,倘得不待雪山六年苦行而睹星成道,則不惟觀彼久遠猶若今日,則心、佛、眾生三無差別,情與無情共一體真。大眾!此個語話才入門來,阿那不知?且問:既共一真,何故一人食時難令眾飽?」問答俱不契,師曰:「恁麼則無量劫來頭髮把盡在山僧掌握中。」遂下座。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法相寺,上堂。「古定光,今法相,驀地相逢難度量。短十尺,長一丈,橫看成嶺側成峰,幾希惱殺丹青匠。無底缽盂一個,斷鼻草鞋一緉,海角天涯走一回,兩耳依然在肩上。錫杖卓開不是他,忽作江湖大波浪。誰能知有?莫能知,重將舊案新提唱。作麼唱?鴨吞螺螄兩眼脹。」
上堂。舉拂,曰:「未入雲門,人人盡有者個,及至到來,為甚麼卻在山僧手中?莫為兩眼所瞞麼?且道:者個喚作什麼?」眾無語,師曰:「盡道冰霜苦,誰知節後寒?」
付石浪首座法,上堂。「天華寺,華落也,果熟也。雲門寺,門開也未?若開[A3]已,重重樓閣、種種莊嚴,更須知開[A4]已復閉的道理,便見彌勒、善財同在山僧鼻孔裏,許得大安樂、得大自在、得大受用、得大解脫、得大無礙。」師忽打噴涕,曰:「正恁麼時,且道在甚麼處蹲踞?山僧今日初度陞座,為浪首座向在天華會中識得曹家女話,便擬唱還鄉曲調,入嶺受徒住寺。因山僧書去,腳根未穩,領眾來雲門,且喜稍通浙語,故在人天眾前有個斷拂子與他,只可趕蒼蠅子。若是傳法利生,更聽取一偈。」遂展卷,曰:「分明識得曹家女,便把閩言通浙語,石傘峰高浪潑天,誰信耶溪淨如洗?一枝斷拂春風生,謾道無頭亦無尾,相續情知也大難,持書莫到他家裏。大眾!既是持書,為甚麼莫到他家裏?」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首座出,提坐具,曰:「者一枝花,誰人拈得起?」師曰:「諒闍黎也不得。」進曰:「暗去明來又若何?」師曰:「昨日雷聲浩大。」進曰:「也是雨過雲門。」師曰:「雪雹分身又作麼生?」(時雪雹大作)座以坐真搭肩上,曰:「且喜今日唱個耍孩兒去也。」師遂拈印打卷上,曰:「耍孩兒且置,還識得者個麼?切忌道:寶印當空妙,重重錦縫開。」
司理元公黃居士請上堂。士禮拜,曰:「請大師舉揚雲門未了公案。」師曰:「竹拖鳳尾慵迎客。」士曰:「今日親見作家。」師曰:「松作龍吟懶送人。」乃曰:「說法不待人,待人乃可說,及至有人來,依舊無言說。無言說,佛殿山門強饒舌。大眾!今日元公居士特特入山,要山僧舉揚未了公案,祗如大慧禪師道:『二僧入門,一僧[A5]已悟,一僧未悟。』不待他開口便揀辦得出,方可為人。且問大眾:還辦得元公居士[A6]已悟、未悟的端的麼?鐵山推倒誰能信(此是居士省發因緣)?深入雲門孰可憑?」士遂問:「還扶得鐵山起麼?」師曰:「山門頭與居士道了也。」進曰:「明頭來時如何?」師曰:「耶溪不許扁舟宿。」進曰:「暗頭來時如何?」師曰:「此去錢塘尚隔程。」進曰:「不明不暗來時如何?」師曰:「杭州理公事,時向居士道。」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小參。舉:「中丞盧航居士與圓通旻禪師擁爐次,士問:『諸家因緣不勞拈出,直截一句請師指示。』通厲聲指曰:『看火。』士急撥衣,忽大悟,謝曰:『灼然佛法無多子。』通喝曰:『放下著。』士應:『諾,諾。』」師曰:「圓通只知自[A7]己殺活施為,不顧他墮坑落塹。山僧則不然,待他道:『諸家因緣不勞拈出,直截一句請師指示。』向他道:『隨緣宿一宵。』他若悟了,道:『灼然佛法無多子。』向他道:『明朝相送一盃茶。』」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住杭州府寶壽山光孝寺語錄
崇禎九年,丙子春,入寺。
唐祈遠孝廉請上堂。拈香,曰:「此一瓣香,頑鉏底下掀起堯風蕩蕩,鈯斧頭邊披開舜日巍巍,爇向爐中,端為祝延聖壽萬安。此一瓣香,荊棘所不能埋、瓦礫所不能沒,用報唐將山、宋石田、薰禪師建立之德以及宰護之誠。此一瓣香既[A8]已貴買於江南,終不賤賣於江北,端為供養顯聖堂上傳洞上正宗三十二代散木大和尚,用酬法乳之恩。」上首白椎,師舉拂子,曰:「此是第二義。」又舉,曰:「此是第三義,百義、千義、萬義,咄!有甚麼交涉?若是個漢子,拈起斧子,從教斧子謳歌;放下鉏頭,直得鉏頭作舞。那管江南、江北,瓦礫、荊棘?如或未然,也要披苔剝蘚,讀殘碑,續斷碣,免使碌磚瓦子七片、八片,泥金剛努目、木羅漢攢眉。」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僧問:「重揚古路,拈提今事門頭。今事門頭且置,重揚古路一句請師指示。」師曰:「鉏頭柄短斧頭長。」進曰:「今事門頭又作麼生?」師曰:「栽完芋子又栽瓜。」進曰:「恁麼則曹源一滴浪滔天,沒卻三千及大千。」師曰:「開田去。」
士問:「如何是參禪得力處?」師曰:「拂子頭邊無限春。」進曰:「如何是參禪險難處?」師曰:「溪山溪水莫留停。」進曰:「如何是參禪受用處?」師曰:「明日到瓶窯。」進曰:「逼塞虛空時如何?」師曰:「香煙堆裏看。」進曰:「學人正當進前無路、退後無門時,和尚如何相救?」師舉拂子,曰:「者個是甚麼?」士擬議,師曰:「又道進前無路,退後無門。」
師舉龐居士參石頭、馬祖因緣,乃曰:「諸方盡謂石頭處得名、馬祖處得地,石頭處得體、馬祖處得用。若作如此批判,入地獄如箭。且問:不作如此批判,又作麼生?會得,不妨重顯寶壽家風;若不會,則定打瓶窯上徑山。」
甘露寺,請上堂。「蕭蕭一夜雨,為人何太切?其奈負心何?杜鵑啼不歇。春去了,春去了,明明大棒當頭楔,髑髏痛癢有誰知?淋淋甘露啼成血,忽然識得主人心,石女揚歌笑不徹。」師回顧大眾,曰:「且道:如何是主人心?有識得者,不妨出來通個消息看。」良久,曰:「門前有古路,一直透長安。」
上樑,小參。拈拄杖,召大眾,曰:「還見麼?者個人人有分,為什麼卻在山僧手中?不見道:千年田,八百主。」又拈曰:「且道:者個是什麼?獨有青山人不取,古殿無香煙,▆壁多風雨,泥諸天撒手跌腳,木羅漢自言自語,惹得主山神忍俊不禁,撐的撐、拄的拄,盡謂革故鼎新,我道是將敗壞補敗壞而[A9]已。」舉賢於長者插標建剎因緣,師曰:「大眾!者一標子上,三世諸佛、泥諸天、木羅漢向何處蹲踞?」眾無語,師驀卓拄杖,曰:「不信天開黃道日,都言平地湧樓臺。」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為嗣南容公茶毘,小參。「孤孤迥迥,崚崚𡾓𡾓,青松為友,翠竹為朋,一生滴水滴凍,今朝雨似盆傾。大眾!此是龍門舊住容公本有家風也,爭奈現前一切眷屬拈提不出。若拈提得出,方見容公末後殷勤,不惜眉毛,徹底為汝;不然,未作龍門客,空教點額回。」卓拄杖,下座。
除夕,小參。「八除二成一十,九除一成一十,除到今宵無可除,休從杓柄聽凶吉。不見道:愚人除境不除心。喚什麼作心?智者除心不除境。喚什麼作境?不知心境本如如,戍犬黃昏趁野豬,觸目明明無障礙,明朝更有新條在。晦堂老人無大人相,說心、說境,說智、說愚,說如如、說無礙,寶壽今夜一一歸除,祗解依時及節,敲破鑼、打破鼓。若是本色住山人,畢竟了無刀斧痕。要識刀斧痕麼?說佛、說法是刀斧痕,說心、說性是刀斧痕,說迷、說悟是刀斧痕,說賢、說愚是刀斧痕,且聽爆竹聲中一歲除時如何?珍重,珍重。」
住福州府西禪長慶寺語錄
崇禎十一年,戊寅十一月念二日,入寺。
三門。「古人道:『入門須辨主。』即今入門也,還辨得主麼?」良久,曰:「只見潮生朝自暮,誰知山色古猶今?」
佛殿。「丹霞燒的、雲門打的、山僧即今禮的,還有差別也無?不是我來時候早,只因庭外荔枝無。」
伽藍。「邪可驅,正可輔,忽遇沒面目漢,你又作麼生?噫!大似當年忘付囑,而今勞我更噓嗟。」
祖師。「祖禰不了,殃及兒孫;兒孫不了,殃及祖禰。且道:為甚如此?不是不分先與後,大都冤愛要分明。」
方丈。「坐斷十方,山僧自肯,密移一步,分付諸人。還會麼?補出蒲團秋月現,列開五位照人難。」
山門。「疏酬佛恩報佛怨,世、出世間都在裏許。」
維那宣竟,師曰:「是則是,更有『不落言詮,坐致太平』一句作麼生會?」良久,曰:「恁麼則山僧拖累去也。」遂陞座,拈香祝聖竟,乃曰:「雨浙僧,八閩客,為君一一皆狼籍。會得者,退席五千;不會者,萬無一失。失不失?閃電光中尋古跡。且道:是什麼跡?長慶破蒲團、怡山發願文、懶菴裂縫掖,者一隊老古錐個個鼻孔遼天,今日總被山僧拂子頭穿卻了也,還有救得者麼?」眾無語,師曰:「今日光祿王京臺居士特地入山設供,請山僧陞座,未免便借教敷揚。教中道:『應以宰官身得度者,即現宰官身而為說法。』說法且置,宰官身作麼生現?」顧左右,曰:「鄉風處處別,日月一般明。」
上堂。「第一義無可說,無可說非第一義,盡道狹路相逢,個是法門兄弟,今日陳居士自皈依先師以來深念閩中祖庭寥落,特特入山,要山僧舉揚第一義,怎奈黃河水向源頭濁了也。釋迦掩室於摩竭,淨名杜口於毘耶,坑陷眾生個個不得轉身、不得吐氣,致使達摩西來,對武帝道個廓然無聖,大似披心挖膽,轉見利害。所以,歷代祖師事不得[A10]已,將第一義喚作長慶蒲團、雲門胡餅,今日又突出洞山寶鏡,無非要人枯木上生些子花、寒灰裏發些子焰,使汝一切動轉施為圓陀陀、活潑潑,盡大地都做個大解脫場,世、出世間永不被人瞞,豈不快哉?山僧每見人信不及,不惜口業,更向人道者第一義即是吾人的本命元辰,亦喚作主人翁、亦喚作未生前面目、亦名菩提、亦名涅槃、亦名真如、亦名佛性,可謂盡情註破,今日何須重宣?殊不知,錢塘江解纜時為大眾道了也、策杖仙霞嶺為大眾道了也、遊南浦詠綠波為大眾道了也、過潭陽歷劍津為大眾道了也,既而泊洪塘登岸應供入山作佛事,乃至王光祿請上堂,總為大眾道了也,何得今日更要在山僧口中取氣?不知此事全靠山僧不得,請各各自道取看。」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首座石浪問曰:「既是沿途賣弄,因甚麼弟全歸兄?」師曰:「人天首座也須珍重。」進曰:「嚼盡楊枝,誰人知味?」師曰:「問取堂中長老。」進曰:「大眾難瞞。」師曰:「大眾在甚麼處?」座曰:「一片青山,無痕不淨。」
有儒者持書呈曰:「弟子有幾則問頭,請和尚批判。」師立,舉書曰:「大眾看看,批判了也。」便下座。
陳玉尺居士請上堂。召大眾,曰:「還識玉尺居士不是好心麼?居士以儒業潛修佛道,入我雲門法眷,今日便將玉尺要量我斷拂子多少長短、多少闊狹,噫!直饒你豎量量得豎窮三際、橫量量得橫亙十方,也量他不著。殊不知,者斷拂子向在雲門顯聖堂中因打蠅子忽然斷卻,至今不能相續,有時在糞掃堆邊放光動地、有時在十字街頭帶水拖泥,有時在高高山頂、有時在深深海底,且問:你向何處尋覓他?」乃豎拂子,曰:「莫者便是麼?若是,則天無二日;不是,則家無二主。居士不如將玉尺自量一量好。若要自量,直須向未生更未生[A11]已前下手,量得定定當當、方方圓圓,然後向[A12]已生後及未來更未來俱量定當[A13]已,自堪安邦定國,維持世難。那時,斷拂子不妨出來與你同報國恩、同報佛恩。兩個眉毛撕結,玉尺與斷拂子打作一團,如何分別?」遂以手作鳩觜勢,曰:「谷呱呱,且道:為甚如此?只因昨夜梅花放,惹得行人報曉春。」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上堂。「天何言哉?地何言哉?人復何言哉?所以古人道:『我語顯無語的。』大眾!還識得無語的麼?若識得,便可添壽於山、納福於海、增祿位於無極。若是遊山須見頂、翫水要知源底,便要問如何是無語的?」卓拄杖,曰:「者是語,如何是無語的?若道離此是,即同魔說;若即此是,亦非聖解。不即不離又作麼生話會?會得,不妨山頭白浪、海底紅塵;如或不會,大家齊念薩婆訶。」
從天寧過南禪寺,上堂。「過去天寧寺不可得,汝作麼生觀?未來西禪寺不可得,汝作麼生觀?現在南禪寺不可得,汝作麼生觀?莫是象骨分枝,致使威光赫奕麼?是則是,奈被浪首座昔日拈一莖草插破面門,帶累一切人拖泥帶水,及至雲門顯聖堂上和盤踢倒,直得海底翻身。今日眾善信福有所歸,住持者功有所滿,且道:承誰恩力?還知麼?聽取半偈:終日承渠力,相逢不是渠。既是相逢,為甚麼不是渠?昨宵春雨足,枯木盡生機。」
結制日。宗曉張方伯為保釐請上堂。「天得一以清,雲興霧起時如何?地得一以寧,崩巒偃岳時如何?君王得一以安天下,虜寇縱橫時如何?莫是不曾得一麼?莫是得而不行麼?莫是行而不普麼?莫是雲興霧起不干天事麼?莫是崩巒偃岳不干地事麼?莫是虜寇縱橫不干君王事麼?不干且止,且道:者個一為甚與麼難會?還許會麼?泥牛吼月去。還不許會麼?木馬嘶風來。若是座主家,便以釋迦掩室於摩竭、淨名杜口於毘耶為極則事,謂是不二門,殊不知[A14]已落二、落三了也。所以,我曹洞宗有臣須輔君、子須順父,不順非孝、不奉非輔,要汝諸人於見、於情、於語言處絕滲絕漏,直須如擊石火、閃電光。還有向石火光中垂手、電光影裏翻身者麼?有,則便好與他商量道:『今日張方伯設齋結制,要祈陰翊王度,大家須時時奉重、念念輸忠,以圖報酬有地。』還委悉麼?雖然,此猶是因齋慶讚,畢竟如何是結制一句?」乃拋出拄杖,曰:「波濤靜處蛟龍隱,兵革銷時宇宙寧。」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上堂。「昨日法,今日說,明日聽時方解脫,世人盡欲報親恩,自家恩愛何時撇?昨夜觀音、文殊、普賢等一隊漢,被老僧各與二十拄杖趁出山門。且道何故?只因他自未度而度人,為菩薩發心故。果自未度而可度人,為甚大目犍連是神通第一的,度母不得,勞他世尊教供養十方賢聖,仗彼威神方可得度?老僧與汝判去:世尊權衡在手,目連捨重從輕,只知目連母生天,殊不知眾聖賢著賊。還知麼?老僧從西階上,向東階下,若有個漢出來道:『老和尚袈裟著地也。』與我同參有分。」
師誕日,上堂。「未離兜率,[A15]已降王宮,降王宮後,一場懡㦬。未出母胎,度人[A16]已畢,出母胎後,一場懡㦬。致使歷代釘[A17]樁搖櫓、把纜放船漢,個個盡道不動步而周遍十方,不開口而言滿天下。蒼天,蒼天,總不如東村西舍,胡張三、黑李四,朝隨流水去,暮踏白雲歸。前日有個衡廷道:『人道此是大解脫場,大無礙處。』被山僧捏住鼻孔,七日不得吐氣,今日卻來為山僧慶壽。壽則從汝慶,秪如僧問趙州:『和尚年多少?』州云:『蘇州有。』汝又作麼生?」良久,曰:「莫謂江南霜雪少,松枝不逐歲寒凋。」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ᅟᅟ==[A17] 樁【CB】,椿【嘉興】==
上堂。「極苦無苦,極樂無樂,拄杖一條,千巖萬壑,只為證龜成鱉,勞動箍籬木杓。昔日甘贄行者入南泉設齋時,黃檗為首座,行者請施財,檗曰:『財、法二施,等無差別。』者曰:『恁麼道,爭消得某甲嚫?』便將出去,須臾復入,曰:『請施財。』檗曰:『財、法二施,等無差別。』者乃行嚫。且道:差別在甚麼處?此是一段未了公案,今日為大眾了去:行者請施財,拈來無不是。檗曰:『財、法二施,等無差別。』用去莫生疑。者曰:『恁麼道,爭消得某甲嚫?』但有天在上。須臾復入請施財,更無山與齊。檗曰:『財、法二施,等無差別。』者遂行嚫。且道又如何判?一片白雲青山內,一片白雲青山外,青山內外俱白雲,白雲飛去青山。」師頌至此,良久,曰:「還有人續得後韻者麼?」僧曰:「在。」師打三棒。復問曰:「還有麼?」乃卓拄杖,曰:「三世諸佛只頌得到者裏,歷代祖師只頌得到者裏,山僧也只頌得到者裏。」復卓拄杖,曰:「者裏是什麼?於此會得,不妨省力;如或未然,祗為農夫愛春雨,從教鳩婦怨蒼天。」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二(終)
(嘉興府平湖縣東皋釋行旦施貲刻)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三
嗣法小師淨柱編
住福州府雪峰寺語錄
崇禎十二年,[A1]己卯四月二十二日,入院。
ᅟᅟ==[A1] 己【CB】,巳【嘉興】==
京臺王光祿請上堂。拈香祝聖竟,就座,召大眾,曰:「心外無我,我外無物,物外無人,人外無心。所以道:盡大地是個解脫場,一機一境盡從自[A2]己胸中流出,直得蓋天蓋地。大眾!既是自[A3]己胸中流出,自然孤迥迥、卓巍巍、活潑潑,阿誰無分?不見雪峰大師與巖頭同至鰲山,舉向來見人得力處,被巖喝曰:『不聞道:從門入者不是家珍。若要播揚大教,一一從自[A4]己胸襟流出來,與我蓋天蓋地去。』峰於言下大悟,連聲叫曰:『師兄!今日始是鰲山成道。』大眾!還見鰲山麼?只在雪峰裏許。還見雪峰麼?只在各人自心裏許。還見自心麼?」良久,曰:「快築堤塘水,風來文自生。」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ᅟᅟ==[A4] 己【CB】,巳【嘉興】==
上堂。「雪峰大師來也。還見麼?若見,則官不容針;若不見,則私通車馬。雪峰從先德山處傳得石頭祖師秘密法門,今日被不肖兒孫一時揭露,然一顯、一密,一抑、一揚,環轉無窮,也是諸人本有事,眾生於此輪迴、三賢於此安身、十地於此立命、諸佛於此設教,立數、立量,說大劫、說小劫,結筭到一十三萬四千四百萬年以謂始終之極,且喜未夢見在,縱饒於華嚴會上說到不可說不可說轉不可說的田地亦未夢見在。禪門以為格內事做盡伎倆、用盡手段,直得斬釘截銕,要將者輪環子撲破。」乃打一圓相,曰:「總不如雪峰用得恰好,一個、兩個、三個,數到盡未來際,其實也只是者個。今日本真請山僧上堂,自[A5]己卻叨叨呾呾說了許多,將謂攔我毬門路。」乃打拂一下,曰:「還攔得麼?不是自家無伎倆,令人特地憶玄沙。」
ᅟᅟ==[A5] 己【CB】,巳【嘉興】==
結制,上堂。擊拂子三下,曰:「會麼?此是石頭路滑不死的命根。德山棒打不回的消息,一句是甚麼?殺人不見血。三毬覿面提,節外生枝,到者裏,須是劍刃上行、冰淩上走。若一味道是古人分上事,大似千年田八百主,者一藏文書正好合藥,有病者出來問取。」良久,曰:「脈斷去也。」
求嗣,請上堂。「古今一道,生佛皆然,若論感應道交,便有門庭施設。得之者,臘月蓮花;失之者,炎天瑞雪。今日山僧陞座,盡大地人一時陞座;大眾立地聽,盡大地人一時立地聽。大眾聽時,山僧與盡大地人俱在大眾耳邊放光動地;山僧說時,盡大地人俱在山僧舌根上語四言三。所以,雪峰輥出木毬,養子之緣猶在;玄沙捉歸舊處,事父之道居然。祗如魏善人求子一句又如何舉?不見道:常念觀世音菩薩,便生福德智慧之男。且問:觀音菩薩作麼生念?若解念,不用默念、不用響念、不用口念、不用舌念、不用心意識念,應如是念。如是念者,佛亦如是、生亦如是,今亦如是、古亦如是,雪峰亦如是、玄沙亦如是,山僧亦如是、大眾亦如是,盡大地一切如是。眾中有如是念者麼?」
僧問:「門外風聲熾然念,未審和尚作麼生念?」師曰:「巢知風,穴知雨。」進曰:「恁麼則無剎不念去也。」師曰:「耳朵當眼睛。」僧禮拜,曰:「不勞讚歎。」師曰:「將謂讚歎。」
月印師五十初度,請上堂。「天不足為長,地不足為久,閃電影裏翻身,石火光中垂手。難垂手,撈得若耶溪月,大似腰懸金斗,到處印泥、印水、印空,若經、若論、若律,究竟如何下口吹布毛?曾學安心賣生薑,仍有辣手;吃著大顛拄杖,便去諸方亂走,逗到今,始知非,七七消歸四十九。」乃卓拄杖,曰:「若要慶我月印兄壽,須向者裏會取。不見釋迦老子成佛[A6]已來甚大久遠,壽命無量。」復卓拄杖,曰:「也出不得者裏。盡未來際行菩薩道所有壽命亦復無量。」又卓拄杖,曰:「也出不得者裏。且道:者裏是甚麼所在?」良久,曰:「炎風吹不到,且作雪峰看。」(月曾作雲門侍者及庫頭首眾)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遊鼓山,上堂。「敲空作響,擊木無聲,喚甚麼作聲?喚甚麼作響?還有道理商量麼?若有道理,安得有今日事?若無道理,安得有今日事?且道:如何是今日事?莫是拈槌豎拂要接續晏國師聖箭麼?屴崱峰高滄海近,片帆早[A7]已透錢塘。莫是語言三昧要起博山遺香麼?遊人不坐忘歸石,水盡山窮總是愁。莫是為張道人因齋助薦麼?昨夜面燃親口說,鬼王早[A8]已自知羞。恁麼則總不干今日事也。雖然,要會今日事也不難。大家汲鼓山水、烹鼓山茶、吹鼓山笛、唱鼓山歌、興鼓山叢林、作鼓山佛事,只不要打鼓山鼓。何故?只恐落在今日故。」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元旦,上堂。「陽春布德,何必囊藏被蓋;百物咸新,不須天外舉頭。大眾!今日是 聖天子體元居正之晨,我林下人合當酬恩報德。若一向目視霄漢,身坐白雲,且道:臣退位以朝君一句作麼生道?」良久,曰:「條風開獻節,灰律動初陽。」
古泉菴,請上堂。「日日日[A9]東出,月月月西沒,偶爾扶笻下,雪峰相逢盡。問承誰力?此處若有代山僧下得一語,不妨鈯斧頭邊鏟去參天荊棘;如或未然,晝見白、夜見黑,業識茫茫,如何委悉?好委悉,拈起雲門六不收,誰知臨濟打黃檗?一切聲是佛聲、一切色是佛色,鳥自空啼,花自狼籍,又道耳不聞聲、眼不見色。」乃擊拂子,曰:「者個是什麼?」良久,曰:「青山雨過真堪惜,澗水無情日夜忙。」
ᅟᅟ==[A9] 東【CB】,束【嘉興】==
解制,小參。大眾雲集,師曰:「今日解制,須要各人自家解始得,若要我解則不同。銀花砌就、玉樹粧成,識得春風面目,管取破顏有分;若識不得,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夜明簾外轉身難。門外也滑倒、門內也滑倒,荊棘林中下腳易。到者裏,解結從人,收放在我。若是虛空無背面,解即是?結即是?各各親切道一句看。」眾無語,師曰:「恐汝不能皆隨我道。」
住汀州府靈山禪寺語錄
崇禎十四年,辛巳三月,入寺。
上堂。拈香,曰:「此一瓣香,陰扶王化,陽翼宗風,端為祝延聖壽萬安,伏願不忘佛囑,攝護生靈,秉般若鋒而消兵甲,揮金剛焰以照群昏。此一瓣香,九龍灘上洗出根源,銕石磯邊掀翻瓦礫,專為供養開山耆碩重刱覺靈,伏願處處長菩提之樹,枝枝放優缽之花。此一瓣香,夜半明傳,當陽密付,端為供養會稽雲門顯聖堂上傳曹洞正宗三十二代湛然澄和尚法乳之恩,伏願人人懸照魔之寶鏡,個個佩驅外之莫邪。」白椎竟,師曰:「若道靈山未散,大似眼花。果是真龍,便解拿雲攫霧,遊戲性天之外;若是香象,不妨截斷眾流,超出心海之邊。大眾!取辨個事大須子細,祗如智者大師,見個甚麼道理便云:『靈山一會儼然未散。』須具眼始得,豈是者般死呆呆地、口巴巴地,有甚交涉?即今山僧豎拂,大眾揚眉,與昔日靈山拈花微笑是同?是別?到者裏,回互、不回互,二俱有過。何故?不見道:如是之法,佛祖密付。」
浴佛日,開戒,上堂。以拂子打圓相,曰:「會麼?會得,猶是戒相。若是戒體,須向父母未生前會取。父母未生前作麼生會?須向[A10]己生後會取。手清腳快者,待他㘞地一聲便捉敗將來,管取報恩有分。若眼睛動定,待他手指天地,周行目顧,九龍吐水浴將去、持地菩薩捧將去,便見薦取不及,更待成佛道,降外道,度眾生,說法四十九年入涅槃,遠之遠矣。今日山僧為汝將一個優波離、一個大迦葉扭作一處,你道圖個甚麼?不見?者裏喚作靈山,如人地起,還從地倒。若會得,四恩與汝一時報竟;如或未然,《梵網經》中道『汝是當成佛、我是[A11]已成佛』,常作如是信,戒品[A12]已具足。更要識相護持,聽取誦戒。」
ᅟᅟ==[A10] 己【CB】,巳【嘉興】==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五月初六日,結夏,上堂。「攪長河為酥酪,有背拈花之旨;變大地作黃金,全乖微笑之宗。若道靈山未靈,賴有谷神呼徹應,休云銕石非銕,縱使金刀剪不開。昨日採藥,蜈蚣、蚰蜒、蚖蛇、蝮蝎藏蹤有地;今日用藥,菩提、涅槃、真如、佛性[A13]斂跡無門。到者裏說個病瘥藥除,也是靈龜曳尾,總不如㙔埠眾信炊無米飯、調不濕羹,一齊供養將來禪眾。若無握菖蒲劍、驅艾葉虎的手腳,擬欲吞噉也大難。果是善知時節,不妨騎龍頭、踞虎尾,與大家廝鬥一場,略有些子氣息;如或未然,要說個結制法,教山僧向何處下口?倘謂結即是解、解即是結,結不是解、解不是結,於中便有一句子能殺、能活,能縱、能奪,未免遭人簡點。畢竟如何?」良久,曰:「人人盡謂西天有,那個男兒不丈夫?」
ᅟᅟ==[A13] 斂【CB】,歛【嘉興】==
解夏,上堂。「若論結也,不論凡聖賢愚、冤親高下,盡大地人一時結;若論解也,亦不論凡聖賢愚、冤親高下,盡大地人一時解。到者裏,正令當行,殺活在我。於中有一個不解不結的,山僧要他有個用處。你若草深一尺,拄杖子也深一尺;草深一丈,拄杖子也深一丈。縱饒白雲萬里,拄杖子也不得不隨他去。」乃卓拄杖,曰:「且道向什麼處去?」良久,曰:「相隨去也。」便下座。
橘山,上堂。「闢草開荒,我王庫內無如是刀,幸有銕爐在近;隨緣乞食,大庾嶺頭拈提不動,此去瓦窯不遠。雖然,泥土燒成的,山僧要與他打碎;金銕煉就的,山僧要與他摧折。饒有二虎把門、天神送供,也須退身三步。不見?四祖見牛頭山紫雲如蓋,親訪懶融,見二虎把門,祖作怕勢,融曰:『猶有者個在。』少選,祖卻於融宴坐石上書一『佛』字,融睹之竦然,祖曰:『猶有者個在。』便爾契合,自此三虎絕跡,天神不來。者個公案,拈提問答自來[A14]已久,山僧有一頌為大眾料理去:無端要顯祖師風,惹得旁流亂正宗,今日為君俱截斷,唯留一線話相逢。話相逢,鳥自啼香花自紅。」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延祥新林菴,上堂。「山上田,高處高平;田下山,低處低平。夏木陰陰,幽鳥唱新林之曲;涼風拂拂,野老集延祥之慶。雖無本據,煞有來由。人人放定光之光,舉一步如獅子遊行。凡夫日用而不知,凡夫若知,即是聖人,個個具法相之相,回一盻如象王旋轉。聖人亦日用而不知,聖人若知,即是凡夫。所以常不輕菩薩道:『我不敢輕於汝等,汝等皆當作佛。』」乃召大眾,曰:「你看他道:『我不敢輕於汝等。』多少直捷?及至說個:『汝等皆當作佛。』便被一切眾生各以杖木瓦礫而打擲之。今日山僧則不然,我不敢輕於汝等,汝等皆不作佛。眾中亦應以杖木瓦礫而打擲之,管取報恩有地。還有麼?如無,山僧自打去也。」卓柱杖,下座。
住建寧府普明寺語錄
崇禎十四年,十月二十九日,入寺。
上堂。拈香祝聖竟,乃曰:「文不加點,蛇不添足,為甚麼諸方尊宿盡道繼宗續祖,高登曲彔?不見臨濟向三聖道:『吾正法眼藏被者瞎驢邊滅卻。』不知即今繼的是何宗?續的是何祖?若道千年文書好合藥,你看盡大地那個是病的人?貪者是貪、嗔者是嗔、癡者是癡,喚甚麼作病?須知:貪、嗔、癡不是病,能知貪、瞋、癡的卻是病。知得病的定應知有,知有的定能打破玄關,闢開要路,山僧要與他相見。臨濟祖師道:『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若識得一玄一句,則五位、三玄、四賓主、四料揀是甚麼乾屎橛?大眾!今日普明寺接斷橋倫一脈,山僧只好作個證明。何故?不見道?他家自有兒孫在。」
薦母,請上堂。「佛法雖下秋,逢人莫蹉過,拗折拄杖頭,不為人超度。何以故?泥佛不度水,金佛不度爐,木佛不度火。」乃召大眾,曰:「得好休,不肯休,惹他說個真佛家裏坐。且喚什麼作真佛,致使趙州老不能無口過?還會麼?若不會,曹山所以立三墮:一者、類墮,溈山水牯牛是一個?是兩個?二者、隨墮,山色與溪聲,不知有何過?三者、尊貴墮,垂衣而治者,古今能幾個?若謂今日是李成濂薦母上堂……」乃呵呵曰:「設有個漢出來道:『也是龍頭蛇尾。』又爭怪得他?何以故?普明寺裏僧,不見有鬼故。」
朱聯岳、黃蘇門二孝廉請上堂。「報本、酬恩,一義?二義?選佛、選官,是同?是異?到者裏分疏得下,不唯就路還家,抑且心空及第;如或未然,縱饒是個昔日丹霞,忽被禪者一問,直得腳不點地。大眾!你道今日檀越入山,為是選官耶?選佛耶?薦父耶?保母耶?各各下取一轉語,方可為應供之張本。還有麼?」眾無語,師曰:「恁麼則山僧代轉去也。若是保母,須以智度為母;若是薦父,須以慈悲為父。若是選佛,百草頭上會取祖師;若是▆官,鬧市叢中識取天子。鬧市裏識得天子,則念念不違於北闕;百草頭會得祖師,則時時奉重於西天。以大慈悲為父,則先天地而不為精;以智度為菩薩母,則後天地而不為老。於此徹去,所求皆遂;於此未徹,且要祖道重興。試問:如何是重興一句?普明一向門朝北,懶得從人復向南。」
冬至,上堂。舉乾峰舉一不得舉二話,師曰:「諸人還知乾峰意麼?也是一面送客、一面留人,雲門也只得隨波逐浪。今日山僧要與大眾判去:舉一,過水腳不濕。不得舉二,爛泥裏有刺。放過一著,鵔鷂趕不著。落在第二,即今在甚麼處?昨日有人從天台來,山門未開時,如何卻往徑山去?」良久,曰:「相續也大難。大眾!拈也與你拈了、判也與你判了,若要應個時節,更須聽取一頌:君子道長,小人道消,陰陽交接,不隔纖毫,若隔纖毫,昨日明朝。會麼?」無語,師曰:「大家應取時節去。」
眾女信請上堂。「今日女信入山,與他說禪,他又不會;與他說淨土,又不是者拂子本懷。大眾!還有方便麼?」僧曰:「兩個五百卻是一貫。」師曰:「不是今日當機。」又,僧曰:「不男不女,請師別道。」師曰:「別道個甚麼?」僧無語。又,僧曰:「一稱南無佛,皆以成佛道。」師曰:「是你自[A15]己境界。」又,僧曰:「請觀音菩薩出現。」師曰:「出現也未?」僧一喝,師曰:「不是。」乃曰:「還有麼?若有,大眾喫齋,與山僧無分;若無,山僧喫齋,與大眾無分。畢竟如何完滿利益他去?」良久,曰:「山僧有個方便。」乃喚慧定尼,尼出,師曰:「應以女人身得度者,即現女人身而為說法。」遂下座。
ᅟᅟ==[A15] 己【CB】,巳【嘉興】==
上堂。「道無可道,孔子無知,達磨不識,一個陸地行舟、一個水中走馬、一個當道栽荊棘。普明者裏則不然,以一言三,石馬驟千山;會三歸一,泥牛奔大澤。到者裏,得之即失、失之即得,得失分明,天地懸隔。不懸隔,儒冠道履釋袈裟,一擔擔來當面擲。」乃顧眾,曰:「向甚麼處去也?」西堂曰:「好個消息。」師曰:「只是難委悉。」
上堂。「有物先天地,將甚麼作眼?無形本寂寥。」舉拂,曰:「者個是什麼?能為萬象主,天際日上月下作麼生?不逐四時凋,瞞歷代老古錐即得。今日普明者裏也有一偈:無物先天地,有形本寂寥,不為萬象主,嘗逐四時凋。于傅大士邊會得,百鳥銜花,二虎把門,天人送供;於普明者裏會得,腰纏八斗,肩挑十二,化米齋僧。雖然,若得江南風氣煖,梅花何必待春開?」
李居士為母初度,請上堂。「父母未生前是第一義麼?」良久,曰:「生也。眾中還有不報四恩三有的麼?不報四恩三有的人,還堪應供麼?若堪應,則終日喫飯不曾嚼著一粒米;若不堪應,則粒粒咬著。粒粒咬著的,如子憶母,子得母而常靜;不曾嚼著一粒的,如母憶子,母得子而常動。常動,則海底塵飛,山頭浪滾;常靜,則龍吟霧起,虎嘯風生。到者裏直得動靜雙消、子母俱遣,方與香巖獨腳頌子相應。頌中道:『同道唱和,玅云獨腳。』且問:既曰同道,為甚麼又曰獨腳?於此徹去,同報不報之恩,共助無為之化;如或不然,大家相聚喫莖虀,不喫任從伊。」
上堂。舉藥山供養主抄化因緣,師曰:「藥山雖辦來鋒,爭奈行者兵符在手,不唯化主著賊,藥山著賊猶深,直得帶累盡天下叢林凡受供者至今著賊,行者至今把住不放。若是山僧,待化主持歸舉話了,便命知事收入庫房上常住簿云:『某日收甘贄行者買藥銀二錠。』管取行者一場敗闕。今日普明者裏化主回來,收[A16]已收了、帳[A17]已上了,且道:山僧舉他作麼?只要一手扶起藥山,一手放倒行者。眾中還有救得行者的麼?」眾下語,師皆默然,良久,曰:「解制[A18]已在近,鼻孔漫撩天。」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臘八,解制,上堂。舉拂子,曰:「見麼?夜半明星,何似者個。瞌睡朦朧,說悟不悟,一喚即醒。天曉不露,逼塞虛空,向何處去?去不去?住不住?鶻眼龍睛,徒勞佇顧,滔天白浪紫雲峰,為君脫卻娘生褲。脫卻也未?」喝一喝,下座。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三(終)
(嘉興府平湖縣東皋釋行旦施貲刻)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四
嗣法小師淨柱編
住建寧府考亭靈峰寺語錄
崇禎十四年,臘月十五日,入寺。
元旦,上堂。「不經一事,不長一智。衲子無家,隨緣即住。住不住,法堂深草雨滋培,般若林凋孰撐拄?好撐拄,年新、月新、日新、時新、一切新,只是不勞顧佇,顧佇依然成舊去。獨有拄杖無舊新,只解朝遊山水、暮宿煙霞,依稀逗到靈峰寺,只見西鄰進椒酒、東舍飲桃湯,到者裏作何抵待?」乃卓拄杖,曰:「會麼?此去武夷應不遠,何須重舉趙州茶?」
朱居士請上堂。「山為壽,海為福,一毀一譽;齊彭殤,一生死,半醒半酣。易短壽為長年,轉禍患為福樂,以楔出楔。所以道:人人本有,個個不無。只是取之不得、捨之不得,說個不取、不捨恁麼得?我道:也不得,也不得。大眾!於此會得,省力異常。若待黃面老人說聖、說凡,說心、說性,說罪、說福,說生死、說涅槃,亦是當道栽荊棘,致使達磨特特西來,對梁武帝只道得個『不識』,乃至九年面壁得個神光,也只道:『覓心了不可得。』今日居士以慶山僧之壽,即懺自[A1]己之愆。你看:三祖以居士身來參二祖,曰:『某甲身纏夙疾,乞師懺罪。』祖曰:『將罪來,與汝懺。』士曰:『覓罪了不可得。』祖曰:『與汝懺罪竟。』有僧問趙州和尚:『尊姓?』州曰:『常州有。』又問:『和尚年多少?』州曰:『蘇州有。』你看:趙州、蘇州有為壽,三祖覓罪不得為懺罪。山僧雖不肯與趙老仝年,且要居士與三祖同懺。還懺得麼?雖則新年新令好,挨過明朝始是春。」
ᅟᅟ==[A1] 己【CB】,巳【嘉興】==
朱步紫使君祝師五旬,請上堂。「慧業文人、雲遊野客,覿面相逢,妙云不識。」乃召大眾,曰:「山僧恁麼舉揚,還有向上事也無?若道有,則山僧辜負大眾;若道無,則大眾辜負山僧。到者裏,山僧既[A2]已知非,大眾無煩復慶,何迺掬溪水以為觴、折松枝以為拂,會啟人天,場開選佛?且道:那個溪無月?何山不帶雲?若論祝 聖壽以無疆,保萬民而樂業,此是拄杖頭本分家風,烏紗下尋常活計,獨有同補靈峰缺陷句,搔著山僧癢處,亦搔著大地人癢處。且問:喚甚麼作靈峰?還會麼?只在你穿衣喫飯處、迎賓待客處,倘暫時迷昧,急須補葺故。山僧有重興偈曰:盡地是個靈峰,大家住在裏許,見得者邊頹落,便請者邊修起。還修得起麼?」良久,曰:「靈山一會果然在,你是何人他是誰?」卓拄杖,下座。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福州眾宰官居士同諸山禪宿慶壽,請上堂。僧問:「無量壽佛與那個同年?」師曰:「空山白日靜。」進曰:「山與那個同年?」師曰:「流水百花香。」進曰:「和尚與那個同年?」師曰:「腳跟下好與三十棒。」進曰:「世尊未出母胎度人[A3]已畢,今日說法更度阿誰?」師曰:「不度者一個。」進曰:「者個不願成佛。」師曰:「願成個甚麼?」僧曰:「禮拜去也。」師曰:「好個不願成佛的。」乃曰:「芥城劫,拂石劫,一坐十小劫,頭腦莫教錯接。虛空壽,壽山壽,福城宰官、居士、各山禪友耆舊也要依時及候。何時候?只因愛向武夷遊,被人喚作歸靈鷲。靈鷲南,考亭北,十里梨花香透骨。會得者,一葉不沾身;不會者,尋香還聽馥。若遇有智主人,一齊貶向無生國。咄!有人報道:『今日是清明。』直是古人墳也要放他三木摑。何故聻?不見道:以德報德。」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戒經》云:『光非青、黃、赤、白。』畢竟光作何色?」師曰:「汝信得及,向前來與汝道。」進曰:「師師相授,祖祖相傳,莫非是者個麼?」師劈頭一棒。僧一喝,師曰:「此是近日一橛頭禪,有人喫在。若是靈峰則不然,待他道:『師師相授,祖祖相傳,莫非是者個麼?』與他劈頭一棒。眾中且作麼生商量?」一僧曰:「也是一橛頭禪。」師曰:「情知你恁麼。」乃曰:「明朝是浴佛,周行目顧,手指天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之日。雲門道:『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禪和家只知打佛,要打雲門卻難;打雲門亦易,要打山僧卻難;打山僧亦易,要各各自打卻難。還自打得麼?請出眾來的的道看,待到明日以香水驀頭澆便見不堪。若道不得,你要扶律,扶律[A4]已憐猿捉月;你要談常,談常猶愧烏啼花。」喝一喝,下座。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積骨如毘富羅山,那個是最初父母?」師曰:「看腳下。」進曰:「恁麼則未出母胎早[A5]已相見。」師曰:「非汝境界。」進曰:「謝師答話。」師曰:「賞罰也不知。」乃卓拄杖,曰:「從佛口生、從法化生,養子之緣,老瞿曇婆心猶在。如來禪、祖師禪,未生面目,香嚴老未識玄微。要知未生面目麼?耕犁只解農夫意,行路誰知客子心?」復卓拄杖,下座。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結制,小參。僧問:「《法華經》云:『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聲未絕,師曰:「思量也,思量也。」進曰:「恁麼則圓明了知,不因心念。」師曰:「放汝三十棒。」乃曰:「外結其身、內結其心,龍王不怕海深;內不放出、外不放入,波斯那愁腳濕?若論參須實參、悟須實悟,簷前水點點,豈落別處?昔日梵志以左右手擎合歡梧桐花供佛,佛曰:『放下著。』志放下左手一株花。佛又曰:『放下著。』志又放右手一株華。佛又曰:『放下著。』梵志曰:『我今兩手皆空,更教放下甚麼?』佛曰:『我非教你放捨其花,教汝放下外六塵、內六根、中六識,一時捨卻,無可捨處是汝免生死處。』梵志於言下悟無生忍。大眾!你看上古人心質樸,教他放下便爾悟去。豈似今時人彫琢扯拽不上,不得[A6]已,歷代祖師說玄說妙。其實也無玄妙,也不過教你放下,只是改文易字,便被他換卻眼睛,至使參詢不歇。若問山僧:『兩手俱空,更教放下個甚麼?』向他道:『佳作仁,可知禮也。』」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再住紹興府天華寺語錄
崇禎十五年,壬午十一月,入寺。
上堂。拈香祝聖竟:「天之高,地之厚,啾啾亂鳴,人物鳥獸、黧奴白牯,撩起便行,三世諸佛多不唧溜,還有橫身宇宙坐鎮乾坤者麼?有,則山僧要與他商量。還見寒山云:『十年歸不得,亡卻來時道。』麼?此是千古垂慈法則。今時纔入門來,便學手指天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為據,豎我慢幢,爭強爭勝以為能事。殊不知,睹星悟後便說一切眾生與我平等無異,尚且四十九年不曾度得一個,及至末後拈花博得迦葉一笑。今日天華結制,且道圖個甚麼?」良久,曰:「自地登空易,從空放下難。」
上堂。師揮拂子,曰:「儒與釋合、仁與慈合、明與悟合、參性與求心合,獨有者斷拂子則不然,有時舉頭天外、有時入水求人、有時孤峰獨宿。若道『鐘中無鼓響,鼓中無鐘聲,鐘鼓不交參,句句無前後』,斷拂子則又不然,有時與朋友結伴同參、有時與大眾眉毛撕結、有時帶水拖泥。且道:於此兩間還有處斷也無?不見古人云:『士庶公卿一道看,貴賤賢愚明漸次。』若是久參耆宿,一點便行;後學初心,三回六顧。一點便行的,野老謳歌;三回六顧的,家國興盛。且問:家國興盛堪作什麼?莫要與今日齋家祈福麼?」
僧問:「斷拂子在甚麼處?」師曰:「山遠疑無樹。」僧禮拜,曰:「天空一任行。」師曰:「好個公案。」又,僧問:「離卻百非兼四句,請師盡力與提綱。」師曰:「提不出。」進曰:「為甚麼提不出?」師曰:「耳朵在甚麼處?」進曰:「日頭東出三分白,入暮投林一點紅。」師曰:「且緩緩。」
上堂。「智者一言,快馬一鞭,眼目動定,直待驢年。大眾!今日眾居士請山僧陞座,欲種無量壽因、結無量壽果,被斷拂子驀將鼻孔一齊穿卻了也,還吐得氣麼?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命、六十耳順,眾中設有一人呵呵大笑,將謂是曹洞宗師原來是個老學究,方許他具一隻眼。可有恁麼人麼?」良久,曰:「南山仍秀異,靈鶴不停機。」卓拄杖,下座。
上堂。舉舍利弗變天女因緣,師曰:「舍利弗探竿在手,將天女一探便招成個十二年無女人相。變舍利弗為天女,舍利弗不知;天女化身如舍利弗,舍利弗亦不知。可謂賓則始終賓、主則始終主。雖然,正當舍利弗與天女互換之際,若喚作舍利弗又是天女,喚作天女又是舍利弗,畢竟如何定奪?山僧有個頌子舉似大眾:一條拄杖兩人攜,你向東行我向西,四面八方行一遍,日頭依舊落前溪。」
上堂。「操一葉之扁舟是第一義、泛鑑湖之曉月是第一義、拈妙香而氤氳是第一義、散天華以怡悅是第一義,法筵龍象眾在甚麼處去也?移彤山向天華,天華不大;移天華向彤山,彤山不小。沒絃琴彈得者,頭頭合拍;籬邊菊賞得的,處處成歡。雖然,若是聞淵明,何須賦歸去?」
顯聖眾耆宿請上堂。「昨日病,今日不病。賓主相逢,天華顯聖,且道:木羅漢與泥天王覿面,那個是賓?那個是主?若道泥天王是主,木羅漢是賓,鐘中無鼓響又作麼生?若道木羅漢是主,泥天王是賓,鼓中無鐘聲又作麼生?若道賓主歷然,鐘鼓不交參,句句無前後又作麼生?到者裏,麻纏不住,刀剪不開,忽有個漢喝散大眾,掀倒禪床,扶起曹洞正宗,且教他緩緩,洞水逆流了也,還見麼?」良久,曰:「東關關吏雖無阻,公驗淆訛未可行。」
僧問:「馬大師來了,還有賓主也無?」師曰:「水寒魚入窟。」進曰:「興波不作浪,買石得雲饒。」師曰:「天凍鳥棲巢。」進曰:「寶鏡堂前群象正,若耶溪畔百川朝。」師曰:「再犯不容。」進曰:「爭奈新豊一曲千古如新?」師曰:「猶費唇齒在。」
上堂。「東盡頭,西極則,相逢原不識,唯有把橈人,來往通消息。消息通,絕異同,廬陵米價知多少?擬意相隔便不中。乾峰道:『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到者裏,才有賓主,便有遍正,便有君臣。所以道:諸佛皆垂方便門,禪宗亦通一線道。此在諸方即得,天華者裏,只要個不許夜行投明須到的人,與他在妙高峰頂把手同行;如或未然,盡是別峰客,誰當此日機?」
上堂。「一陽未動,物體全彰,描寫將來,猶虧一半。眾中有善施五彩的,為山僧出一手看。」
僧問:「鳳不棲荊棘,和尚又作麼生?」師曰:「不是僧繇手。」進曰:「龍仍歸大海。」師曰:「徒勞話正遍。」進曰:「格外彈絃處,知音能幾人?」師曰:「且去,別日來。」
問:「方才和尚垂示,祇得一半,那一半向甚麼處去也?」師曰:「明朝向汝道。」進曰:「為甚麼聻?」師曰:「猶欠一日在。」進曰:「學人禮拜圓得麼?」師呵呵大笑。
師曰:「大眾與麼問,山僧與麼答,還有利益麼?若無利益,又道人人具有如來智慧德相;若有利益,又道皆因妄想執著而不證得。釋迦老子既以龍頭蛇尾,今日折合將來,且道:成得個甚麼?」良久,曰:「織成古[A7]錦含春象,猶較當年十萬程。」
ᅟᅟ==[A7] 錦【CB】,▆【嘉興】==
上堂。舉:「『至道無難,唯嫌揀擇』,趙州拈云:『才有語言,是揀擇?是明白?老僧不在明白裏。』」師曰:「大小趙州大似抱贓叫屈,山僧則不然:『至道無難』,父母未生前道取一句看。『唯嫌揀擇』,不可如羊相似,亂拾物向口中。『但莫憎愛』,功德天、黑暗女,受則是?不受則是?『洞然明白』,月落後相見的具甚麼眼目?到者裏揀點得出,不妨扶起趙州,捉敗老漢。」
上堂。「若要舉揚個事,直須四方受敵,八面當機,鴈過長空,會得橫抽寶劍,雲歸遠岫,明他腦後鉗鎚。若是以言遣言、以理遣理,忽然撞著無手人行拳、無舌人解語,便道是格外之談、無義之語。若要與他施主福壽雙圓,水也消他不得。何故聻?不見道:飛騎將軍入虜庭,再得完全能幾個?」
解制,上堂。「如鏡照鏡,石人正令方行;似空合空,木女謳歌始歇。千喚不回的,看取出門是草;一捺便轉的,直須下腳無私。且道:既是夜半正明,為甚麼天曉不露?」乃拍拄杖,曰:「木上座為汝道去也。何須殘臘盡,方見曉春回?」卓拄杖,下座。
過寶泉,代具足法兄付德師侄法,上堂。「荒田不墾,百丈之風難搆;牢關不掩,高峰之案誰圓?終年喫飯,貴乎頷下無喉;鎮日無言,妙在口中有舌。今日舉揚具兄靈骨,香雪遺蹤,且道:以何為驗?」乃托起衣缽源流,曰:「看:飲牛溪畔月初曉,莫逐泉聲落剡江。」
過象田,上堂。師召大眾,曰:「者片田地人人都有,只是不會料理,致使荒卻。所以勞他上古象為之耕、鳥為之耘、梵卿禪師為之開掘,即念現關主不惜身命為之重興古靈,致禪者繼之勞筋苦骨,領諸善信請山僧陞座,為汝證據。眾中還有承當者麼?若有,也不在你閒、不在你忙,不在你靜、不在你鬧,但得一鋤翻轉便好自成自立,管取秋風浩浩、春水溶溶,那時節,一任他閒也得、忙也得,鬧也得、靜也得,山僧有個全紙契書兩手分付。還有恁麼人麼?」良久,曰:「牛生三個子,到老自拖犁。」下座。
象田,結制,上堂。「小陽春,十月節,雁聲高,墜紅葉,時人錯認桃花飛,依稀惹動啼鵑舌。大眾且道:山僧恁麼舉揚,還有為人處也無?有,則三世諸佛忍氣吞聲;無,則白牯黧奴揚威耀武。到者裏,心之與性,如月行空;妙之與玄,如雲布野。若更說修、說證、說悟、說迷,橫擔拄杖遊山去,一任開期復解期。」
再住杭州寶壽山光孝寺語錄
送爾密法兄圓寂,上堂。「風雨發惡,滔天浪作,師兄靈骨,何處摸索?休摸索,舉出東山水上行,從教大地入牛角,還有轉得身吐得氣者麼?」良久,曰:「問取化山和尚去。」
上堂。「十載天涯放浪遊,依稀忘卻來時道,軒窗仍向水中開,至今彌勒咍咍笑。且道:笑個甚麼?三世諸佛也在布袋裏許,歷代祖師也在布袋裏許,四生六道也在布袋裏許。今日忽然有一個漢要出頭來,出則任出,且問你:布袋外是個甚麼?向者裏道得一句,不妨十字縱橫,重興祖道。」
到弁山龍華寺,上堂。「闢土開荒,創始之功何住?栽松種竹,守成之德靡存。所以[A8]蜃樓海市巧呈幻有,蒼狗白[A9]雲獨顯真空。若有個漢便爾踢翻獅子窟、推倒象王峰,一任天魔外道、魑魅魍魎現多神變,身上出水、身下出火,播弄到三十三天,輕輕下來,要覷者龍華,覷則眼瞎;要聞者龍華,聞則耳聾,方可報我瑞白兄不報之恩。若以強爭強、勝爭勝、以是非出是非,敢保未在。何故聻?不見道:冰生於水寒於水,青出於藍色愈藍。」喝一喝,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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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誕日,上堂。「百不為多,一不為少,雖有彭殤,實無壽夭。」拈拄杖,曰:「大眾!還見麼?若見,則三世諸佛依教奉行;若不見,則歷代祖師一時靠倒。今日雲階居士以積功累德之心為山僧慶壽、為自[A10]己納壽、為子延壽,眾中有堪應供者,出來相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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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問:「紅日麗天,滿林增色,四眾齊迎,特為吾師祝壽。祝壽一句,請師舉揚。」師曰:「未離正月節,猶是孟春寒。」進曰:「七十二峰齊稽首,光孝年齊萬劫春。」師曰:「爭奈水流花落何?」進曰:「猶是眼糊塗。」師一喝。問答竟,師曰:「大凡一問一答須有來繇,祇如問在答處、答在問處,還能用處不換機麼?不爾,則信口道,不獨不能為應供張本,水也消他不得。何故聻?生逢新甲子,誰不愛春晴?」
結制,監院請上堂。「其大無外,其小無內,把住放行,超群入隊。石火光裏安得家,煞有來繇;閃電影中立得業,不妨尊貴。高掛瓢囊,橫眠拄杖,結制之意未必如斯;朝隨雲出,暮踏月歸,監院之心庶幾可遂。大眾!昔日楊岐監院有『三腳驢兒弄蹄行』話,還有會得者麼?」
院出,問:「高掛瓢囊則不問,橫眠拄杖事如何?」師曰:「三腳驢兒弄蹄行。」進曰:「向上事又作麼生?」師曰:「三腳驢兒弄蹄行。」進曰:「恁麼則相隨去也。」師曰:「三腳驢兒弄蹄行。」院喝,師曰:「好一喝。」院禮拜,師下座。
悉檀法孫請上堂。「今日踏春風,昨日踏春雨,有問西來意,何曾肯負汝?異姓骨肉,各自同居,沿流不止,何處逢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洞山老子一面頭上安頭,一面斬頭覓活。今日悉檀法孫入山謝孝,既知祖父不出門,又知推爺向裏頭。且道:曹山孝滿一句,大眾作麼生委悉?」僧纔出禮拜,師曰:「自家骨肉尚如此,何況區區覓路人?」
解制,上堂。「共住不相識,千里卻同風,出門不落草,何處不亨通?眾中若有一個從來不入保社的,也要還山僧草鞋錢始得。」良久,曰:「恁麼則途中善為。」
上堂。「三世諸佛言詮不及、歷代祖師形容不出,所以說個直指,早[A11]已迂曲了也,不如向佛未出世、祖未西來以前覷得破、立得定,不妨橫行宇內,獨蹈大方。若一入他釋迦門庭、達磨群隊,便見有賢愚良賤、迷悟升沉,還有向佛祖以前覷得破的麼?」僧纔出,師便打。僧曰:「看破了也。」師曰:「大眾!還見者僧不惜身命為他施主麼?」眾無語,師曰:「秉三羯磨作法懺悔看。」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上堂。「天地同根,萬物一體,喚甚麼作根?喚甚麼作體?」良久,曰:「露也。還見麼?見不見且置,既是同根,為什麼寶壽山七十二賢峰,有的舉頭天外、有的入水救人、有的在十字街頭七橫八豎、有的在孤峰絕頂呵佛罵祖?既然如是,山僧今日要一個與胡居士為子保延,還有麼?」
僧問:「未出母胎,度人[A12]已畢,且道:黃面老漢今日出來做甚麼?」師曰:「梅子熟時梔子香。」進曰:「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師曰:「種田去。」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上堂。「日日日,是好日,一番拈起一番新,祇要缽盂兩度濕。」喝一喝,曰:「當時若下得者一喝,不妨隨波逐浪,免得世尊降王宮,出母胎,手指天地,說個唯吾獨尊。」又喝一喝,曰:「當時若下得者一喝,不妨函蓋乾坤,免得入雪山,成正覺,降外道,轉法輪,度眾生。」又喝一喝,曰:「當時若下得者一喝,不妨截斷眾流,免得今日九蓮剃度,入僧倫,登戒品。」又喝一喝,曰:「且道:是截斷眾流?是函蓋乾坤?是隨波逐浪?有人簡點得出,許他具一隻眼。」問答不契,師復曰:「還分得麼?」良久,曰:「目前景物人皆見,取用誰知各不同?」
新監院請上堂。「拈一塵,大地起;舉一綱,眾目具。所以曹山道:『莫行心處路,不挂本來衣,何須正恁麼?切忌未生時。』大眾!人人要搆父母未生前一著,為什麼切忌未生時?人人要得恁麼時節,為什麼何須正恁麼?人人要見本來面目,為什麼不挂本來衣?人人要識得心,為什麼莫行心處路?若論失人則廢、得人則興,管取十個有五雙躲避不去。雖然,且道:大家入者個保社,畢竟圖個什麼?」良久,曰:「莫將閒學解,埋沒祖師心。」
唐祈遠請對靈,陞座。「春榮秋落,蓋是尋常;日往月來,無非妙用。若為生死所牽、恩怨所纏,陰陽隔絕,疑信相參,山僧為你指個路頭,也須諦聽。」乃擊拂,曰:「還聞麼?若聞,非汝父母所生之耳。」又揮拂,曰:「還見麼?若見,非汝父母所生之眼。既非父母所生眼耳,畢竟以何為見聞?到者裏,便好全身直入,即證真常;如或未然,更有半偈:香煙堆裏翻身去,紅燭光中自在歸。」
汪子野居士請陞座。「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古人盡力道,只道得八成。祇如乾坤未判、宇宙未分、形體未造,寶從何生?乾坤既壞、宇宙既毀、形骸既銷,寶從何滅?於此會得,視死如生、視亡如存;於此不會,情生智隔,曷遂超生之路?背覺合塵,難成薦往之方。今日子野居士為其先考仲玄汪公,特請山僧對靈說法,爭奈山僧口舌遲鈍,不能廣演言教,只據現前道理與公分析一上。祇如公之生平,能安司馬長卿之貧、抱愚公北山之拙,又能重然諾、廣交遊,冰霜傲骨,詩文絕代。今子子野既能繼父之風,又能陶情世外,克究[A13]己躬,可謂青出於藍青於藍者矣。痛思罔極,追念養子緣深,夢想之中音容如在。山僧謂若果音容如在,即謂公不曾滅,只是即之不得,即謂公不曾生,不滅不生,薦亡[A14]已竟。若以能貧、能拙、能重然諾、廣交遊、冰霜傲骨、絕代詩文為公本色,殊不知此是浮形幻影。如摩尼寶珠常現五色彩光,五色彩光實非摩尼本色,不過隨方應現,無有真實。且道:如何是摩尼本色?」良久,曰:「人天交接處,覺路此時開。」喝一喝,下座。
ᅟᅟ==[A13] 己【CB】,巳【嘉興】==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上堂。「結夏安居,鳶飛魚躍;設齋辦供,電捲星馳。若作佛法商量,管取不曾具眼;將謂世諦流布,不妨共入玄微。雖然,忽遇一擔兩頭脫的,聖名凡號呼喚不回,世出世間牢籠不住。還有恁麼人麼?若有恁麼人,愁甚麼齋供不消、叢林不辦?」
僧問:「荒在草深頻料理,上流人到事如何?」師曰:「青山處處堪留夏。」進曰:「涼風陣陣侵肌骨,爭奈渠儂自不知?」師曰:「兩重公案。」
問:「千丈深潭,魚為甚麼不現?」師曰:「現也。」進曰:「潭聻?」師便打。僧曰:「龍行不帶三江水,虎若無山定不行。」師曰:「猶少一棒在。」
乃舉:「甘贄行者入南泉設粥,仍請南泉念誦,泉白椎曰:『大眾!為黧奴白牯念摩訶般若波羅蜜。』甘拂袖便出,泉粥後問典座:『行者在何處?』座曰:『當時便去也。』泉遂打破鍋子。」師召大眾曰:「且道:者鍋子是為典座打破?為行者打破?諸方盡道用劍刃上事,且喜沒交涉。山僧今日要與他扶起,還肯麼?不是煉石手,徒勞說補天。」卓拄杖,下座。
頤浩寺,上堂。「白雲澹蕩,達磨不來東土;綠水週遮,彌陀不住西方。且道:不住西方,在什麼處?」乃舉拂,曰:「看看,大眾被者個上座換卻眼睛了也。若有轉得身、吐得氣,不用三祇煉性、百劫調心,管取曠劫無明一時頓斷。如或未然,待山僧緩緩結個草菩提座,再與大眾一一據款結案。祇因者裏從來不敢放屎撒尿,穢汝心田,所以昔日世尊才陞此座,文殊便乃白搥曰:『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雖則世尊隨機應變、文殊善把要津,若遇個伶俐衲子向世尊未陞前掀翻寶座、喝散大眾,不唯使世尊一場懡㦬,亦使文殊無下手處。須知古人用盡苦心,蘊釀將來,要人向父母未生前道取一句,爭奈時流若不靜沉死水便乃動落。今時只有香嚴祖師是問一答十、問十答百的人,到此不敢容易,直至久久擊竹方悟,如今還有道得的麼?」良久,曰:「洙涇船子垂絲後,幾個從今再下鉤?」卓拄杖一下。僧問:「法王法幢隨處建立,今日和尚陞座畢竟憑何建立?」師曰:「莫將五老峰頭月,特地隨波照九峰。」僧曰:「大眾瞻仰有分。」師開示,不錄。
祈嗣,請上堂。「亙古亙今,綿綿不絕,遞代相承,復是何物?信得者,水邊林下長養聖胎;不信者,七尺單前喚龜作鱉。山僧恁麼舉揚,眾中有不甘者麼?」
僧問:「亙古亙今,且道是何物?」師曰:「落葉無人掃,難成賓主歡。」進曰:「霜風月皎。」師曰:「是什麼時節?」進曰:「正當恁麼時節。」師曰:「恰值老僧不恁麼,又作麼生?」進曰:「山高雲靜。」師曰:「閒言語。」
師復曰:「信如潮汐,至海無疑;信如日月,光天無疑;信如榮枯,相地無疑;信如迷悟,性人無疑。昔日崔趙公問國一欽出家事,欽曰:『出家乃大丈夫事,非將相所能為。』公有省。後李遵最公問谷隱出家事,隱亦以此答之,公亦有省,遂作偈曰:『學道須是鐵漢,把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此真可謂人無疑者。雖然,今日居士特來求嗣,且道:如何舉揚?」良久,曰:「曉洞雲腥龍孕子,夜天月冷兔懷胎。」卓拄杖,下座。
上堂。「古今天地、古今日月、古今山川、古今人物,會得者,能殺、能活,能縱、能奪;不會者,陽長陰消,依時及節。若論群陰剝盡而不知,知者猶寒;一陽初生而不覺,覺者未暖。但肯孕結將來,則時節一至,其理自彰。如藥山參石頭,頭曰:『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你又作麼生?』藥罔措,頭曰:『子因緣不在此,可往馬大師處去。』參馬祖,理前問,祖曰:『我有時教伊揚眉瞬目,有時不教伊揚眉瞬目,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是,有時教伊揚眉瞬目者不是,你作麼生?』藥乃契旨,禮拜,祖曰:『你見個什麼便禮拜?』藥曰:『某在石頭和尚處,如蚊子上鐵牛相似。』祖肯之。大眾!你看古宿為人還有實法與人麼?還教人如何參、如何究麼?還教人坐禪麼?還教人做功夫,晝三夜三磨褌擦褲麼?學者悟處,曾見光見怪麼?曾說有得有證麼?但說個『我在石頭處,如蚊子上銕牛相似。』你看:石頭與馬祖是六祖兩派下來,還分彼此麼?還分旁正麼?還曾撈籠學者麼?今時不知從上諸聖是一鼻孔出氣,接引學人同出一手,豈似如今分門列戶,說南嶽為正、說青原為旁?若要說,難道他們當時不會說?直待如今方說,羞也不識。也不把從上命脈摸摸看、也不把從上機緣審審看,信口亂說,旁若無人。今日一陽初生,君子道長,小人道消,故山僧略將法門舉示大眾,須知石頭為人榜樣、藥山參詢榜樣。雖然,藥山恁麼悟去,也是急水上打毬子。何故聻?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
為正修入塔,上堂。「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天堂地獄,任意逍遙。天堂不為樂,地獄未為苦,要喫金牛飯,須打禾山鼓。無縫塔,休莽鹵,大家相送意如何?師恩友義成千古。千古目前,目前千古,朝來大雪空中舞。若道亡僧面前,萬里神光頂後相,五五依然二十五。大眾!古人道:『枯木龍吟方見道,髑髏無識眼初明。』祇如正修禪者髑髏[A15]已淨、識陰既銷,如何是他初明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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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問:「初明眼即不問,萬里神光事若何?」師曰:「為甚不問初明眼?」進曰:「有意氣時添意氣。」師曰:「仲冬無嚴寒,點水不滴凍。」進曰:「恁麼則一陽來復,萬木惺惺去也。」師曰:「還知賞罰麼?」進曰:「謝和尚證明。」師曰:「大眾證明始得。」
又,僧出眾,喝問曰:「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師亦一喝,曰:「唯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僧禮拜起,曰:「真實消息蒙師指,上品蓮臺[A16]已降胎。」師呵呵笑曰:「將謂活人送死人。」便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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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浪首座請上堂。師陞座,浪禮拜,師背立不顧,座遶一匝依位而立。師曰:「大眾!會麼?若作子歸就父,父全不顧見,此是世諦流布想。且道:何故如是?曹山未曾孝滿在。」遂下座。
普香寺,請上堂。「道不在遠,唯人自遠;亦不在近,唯人自近。山僧口舌拙訥,機思遲鈍,兩個只好喚做一雙,總不如古人醞釀將來,說道:『目前無法,意在目前。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大眾!到者裏,手足攀攬得著、耳目追縱得及底,若有密移一步看取飛龍的人,方可報答檀越護持之誠、施主供養之德,國王水土一時酬畢。若在長連床上打得兩箇瞌舂以為禪定,學得兩句轉語以為機鋒,敢保土也消他不得。昔年高太傅是在家居士,自參芙蓉省發之後,便開口說大話,曰:『懸崖撒手任縱橫,大地虛空自坦平,照壑輝岩不借月,簾前別有一輪明。』此是宰官居士修行榜樣。如今盡是倚門傍戶,如何得大地虛空一坦平去?如何得撒手任縱橫去?雖然,更須撒開簾子,打破光明,方可與他普香寺裏相見;如或未然,獅子峰高對象主。」
上堂。卓拄杖,曰:「今日是木上座㘞地一聲時,是哆哆啝啝時,是有句耶?是無句耶?從佛口生的、從法化生的,為什麼有得皮、得肉、得骨、得髓之意?大眾!論量論量看。道副曰:『不執文字、不離文字,而為道用。』祖曰:『汝得我皮。』尼總持曰:『如慶喜見阿閦佛國,一見更不再見。』祖曰:『汝得我肉。』道育云:『四大本空,五蘊非有,無一法可得。』祖曰:『汝得我骨。』慧可出,禮拜,依位而立,祖曰:『汝得我髓。』咄!達磨大師被人換卻眼睛也。若是耳朵當眼睛的,定不作此分別。何故聻?不見道?獅子窟中無異獸。若以不執不離為見不消,錯了也;若以一見不再見為不離窠臼,錯了也;若以無一法可得為十成語,錯了也;若以禮拜歸位為倜儻之機,錯了也。你看:目前躋躋的,阿誰不可付囑?揀擇個什麼?且阿誰不具足,還有欠少些的麼?何故老大達磨分出個皮、肉、骨、髓來?還知他曲為今時麼?苦哉,山僧也曾付囑幾個來,還有者領破袈裟在,若有人,向四錯外說說所得看。」問答不契,師曰:「牛生三個子,到老自拖犁。」
上堂。「船來、陸來,什麼物恁麼來?朝去暮去,什麼物恁麼去?若欲掘開石壩,踢翻塘嶺,且未是到家消息。何故?祇如諸人未跨船舷,一個寶壽早[A17]已注汝心源了也。乃至一路路來,穿衣喫飯、語言談笑,各各一個寶壽,不高、不低,不大、不小,及乎到來,乃被水鳥樹林、鐘鈴鑼鼓換卻眼睛。雖則水鳥樹林等不離寶壽,汝還聽得水鳥樹林悉皆念佛、念法、念僧麼?古人到者裏說個『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裏聞時方始知』,且道:眼作麼聞?耳作麼見?現前考鐘伐鼓,試問:無耳的人眼,還聞麼?現前天光雲影,試問:無眼的人,耳還見麼?參學的人到此須解得、會得,始得;不然,寶壽山為汝解去也。」良久,曰:「車不橫推,理無曲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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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如是之法,佛祖密付,汝今得之,宜善保護。」乃召大眾,曰:「得也未?若也未得,密在汝邊,殊不知說個密字早[A18]已顯了也。顯密且置,祇如雲岩老人開口說個如是之法,還有指處麼?還無指處麼?若無指處,爭奈有言語在?若有指處,指個什麼?莫指個拄杖麼?此是山崖裏砍得的。莫指拂子麼;此是建寧五分銀子買得的。如何合得密付的道理?若合得,則銀碗盛雪,明月藏鷺,中間建法幢、立宗旨,說個臣奉君、子順父,不順非孝、不奉非輔。你看:此宗法門何等巍堂?何等氣宇?豈是小知小見苟竊得的?你看:古人說法結果將來,自然頭正尾正。要知雲岩老人頭正處麼?如是之法佛祖密付。要知雲岩老人尾正處麼?潛行密用,如愚若魯,但能相續,名主中主。所以但識得主,吾宗未許。還識得主中主麼?春風不出塢,滿谷蕙蘭香。」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過顯聖,上堂。「古道無人行,行之亦坦平,樵歌并牧唱,聽者絕知音。知音絕,主賓[A19]賡和成歡悅,入理深談,門庭施設,讚嘆不及處,寶壽峰祇可旁通;稱揚不及處,化鹿山唯堪擊節。」良久,以拂子打圓相,曰:「大眾看看:到者裏,祖宗田地方纔隱密。」又打圓相,曰:「大眾看看:屈屈。」
ᅟᅟ==[A19] 賡【CB】,𢋫【嘉興】==
化山和尚問曰:「正恁麼時如何?」師曰:「請老兄珍重。」山顧左右曰:「大眾!畢竟還是者老漢。」師曰:「也是老兄饒舌。」
請化山和尚引座,上堂。「梅花熳熳,春信紛紛,深水高山,水消雪解。倘有枯木寒崖,殘雪未消、堅水未解的,請化山和尚為汝消卻解卻。請師之語,汝合自陳,恐汝未能,皆隨我道。」下座。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四(終)
(嘉興府興善寺比丘明馨施貲貳兩,淨見、淨照、智覺、智樂、智達共壹兩,淨慧五錢,智瑛、智曇、智源共壹兩,淨趣、智常共肆錢,智鑑參錢,簷葡林淨月壹兩,智孚貳錢五分)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五
嗣法小師淨柱編
住杭州龍門悟空禪寺語錄
崇禎十五年冬受請,至甲申二月入新方丈。
屺瞻葛太常請上堂。拈香祝 聖竟,師以拂子打一圓相,曰:「者片田地,本是平常、本無高下,不煩造作,不用階梯。若便爾休去,即是大言不慚的漢,未透龍門關在,燒尾曝腮有何利益?還要透龍門關麼?纔見鸚鵡峰,上到九曲嶺,便喚作透關得麼?入大殿、進方丈,識得檀越是誰、住持是誰,便喚作透關得麼?縱饒你識得住持是別傳一脈、洞上一宗,權開五位、善接三根,便喚作透關得麼?若有個漢向下方來,從最初一步不妨手清眼快,透得些子,然後,途路中也是透關處、見鸚鵡峰也是透關處、登九曲嶺也是透關處、至大殿入方丈也是透關處,豈不直絕?豈不痛快?何煩更去說修說證?何煩更去長連床上攢眉皺目,向鬼窟裏作活計?所以雪峰祖師道:『烏石嶺與汝相見了,山門頭與汝相見了,僧堂前與汝相見了。』且道:如何是相見的意?莫是兩眼對兩眼麼?是則是,畢竟喚甚麼作主中主?」良久,曰:「相續有甚麼難?」
為薦親,上堂。「教中道:『大慈悲為父,知度菩薩母。』若能會得,則多生父母一切幽魂盡在龍門拄杖頭上放光動地。信得者,真是知恩即是報恩,方可謂之不生、方可謂之不滅,方可謂之無恩可報。何故聻?」以拄杖橫按,曰:「者個得與麼長?」復以拄杖豎起曰:「者個得與麼短?會麼?」喝一喝,下座。
過棲真寺,上堂。「遊山好,遊山好,青山面面無煩惱,逢村遇市設齋筵,百味珍饈只一飽。一條拄杖活如龍,個是衲僧無價寶,逢場作戲任縱橫。有人問道:『當頭考無端,逗到桃源鄉,棲真寺裏僧多少?』那管前三與後三?阿誰共我遊山好?遊山好,遊山好,試問遊山有何好?名韁利鎖不能牽,秋林落葉隨風掃。大眾!今日齋主特為求福故,請山僧登座。為甚麼只管長歌短唱?」乃驀拈拄杖,曰:「看看,此是莊嚴百福身,時人盡向外頭討。不向外頭討,還向裏頭討得麼?」復擊拄杖,曰:「且喜助歌聲有鳥,勸君一念早回頭,家家有個來時道。來時道,無玄奧,須信出門便是草。為甚麼道不出門亦是草聻?路逢死蛇莫打殺,無底籃子盛將歸,又作麼生?」卓拄杖,曰:「阿誰共我遊山好?」
壽紹南老居士請師顯教寺上堂。「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古人可謂藏頭露尾,今日特為大眾全身顯露。祖師道:『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鼻嗅香,在口談論,在手執捉,在足運奔。』此是寶在六門顯現處,為甚麼又道知者即是佛性,不知者喚作精魂?」遂拈拄杖,曰:「見麼?」復卓一卓,曰:「聞麼?若於此轉得即名知者,知者即見佛性;如或未然,山僧與老居士酬唱去也。居士請山僧說法,是賓中主;山僧與居士說法,是主中賓。山僧說時、居士聽時,大眾共知,即是賓中賓;居士聽時、山僧說時,大眾不知,即是主中主。既是主中主,為甚麼大眾不知?不見道: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
上堂。師抖擻袈裟角,曰:「第一義聻?」復抖拂子,曰:「第一義聻?」乃召大眾,曰:「若道是有,為甚麼抖擻不出?若道是無,為甚麼天神地祗以此為宮殿、魚龍鳥獸以此為窟宅,即諸佛菩薩百千法門無量妙義以此建立,西天四七、東土二三以此相傳,乃至五家以此分列?所以有無不得,謂之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為甚麼又道意在目前?莫是更有玄妙處麼?到者裏,大須仔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總出不得者個綣繢。雖然,臣能退位,始可朝君;子若轉身,方堪就父。還有轉身退位者麼?」眾下語不契,乃下座,曰:「牛生三個子,到老自拖犁。」
為息波入塔,上堂。「聲前薦得,猶如鷂過新羅;句後承當,[A1]已是不快漆桶。恁麼道也是事從叮囑起,然古人真為生死不明克苦參究,一日忽聽送喪者唱曰:『紅輪決定沉西去,未委魂靈往那方?』孝子哭曰:『哀,哀。』遂大悟。看他如此悟去,說得他是聲前麼?說得他是句後麼?秪如今日息波禪者畢竟在甚麼處?大家道道看。」眾下語雜亂,師曰:「總是野雞啼,老僧只得自唱個薤露歌去也。生生生、死死死,不生不生、不死不死,生而不生、死而不死,不生而生、不死而死,佛以一音演說法,眾生隨類各得旨。夜來猛虎咬大蟲,曉起泥牛驚入海,囫圇一個無縫塔,暫可安身在裏許。莫動著,休擬議,仍要大家相送你。且道:如何是相送一句?」良久,曰:「雪點紅爐何足異,踏翻波是水方奇。」喝一喝,下座。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結制,上堂。「登山把釣,石浪翻空,雲餌月鉤,誰能吞噉?若是錦鱗吞得吐得,擺尾搖頭自遭點額,如何透得龍門關去?且道:喚甚麼作龍門關?」以拂子畫一畫,曰:「還透得麼?透不得,山僧又扯葛藤去也。昔日馮濟川居士參龍門,遠聞童子吟『萬象之中獨露身』,遠拊公背曰:『好聻。』公即契入。後參大慧亦蒙印可,嘗自詠曰:『公事之餘喜坐禪,少曾將脅到床眠,雖然現出宰官相,長老之名四海傳。』如今士大夫也有學得的、也有作偈的,只是不曾諦當,未免操履不密。如馮公預知時至,公堂設座,僧衣道履,拜辭北闕,叮嚀官吏道俗扶持佛教,握杖蛻去。漕使曰:『安撫去住自繇,何不留取一頌以表罕聞?』公張目索筆,書曰:『初三十一,中九下七,老人言盡,龜哥眼赤。』到者裏,豈是你學得來的?須在『萬象之中獨露身』上悟得諦當方能如此。秖如花瓶、蠟臺、香爐是萬象,畢竟喚甚麼作獨露身?」有僧拂袖而出,師曰:「若識結制,識取解制。」遂下座。
元旦,上堂。「一新條令,萬古洪規,今既非增,昨亦何減?心之與性,雖是假名,悟之與迷,確乎有據。千丈巖前進得一步,看取飛龍在天;九曲嶺頭倚肩踏躡,致使潛龍勿用。只為諸人自暴自棄,博得山僧自起自倒。」乃以拂子畫一畫,曰:「若向者裏扯得平交,那管若魚、若龍、若蝦、若蟹?一任天來、龍來、神來、鬼來,總要他知時識節,自然慶無不宜。還有麼?山頭打輥龍天喜,鬧裏參禪佛皺眉。」喝一喝。
師誕日,上堂。「佛種從緣起,是故說一乘。春霜不露白,露白兩盆傾。秪如露柱懷胎、特牛生子,不知以何因緣而有此瑞?若一向手指天地,說個唯我獨尊,管取世界不能安立,所以他不得[A2]已,只得醞釀將來,要使一味中百味具足,又說個一切眾生與我悉皆平等。若從平等處薦得,不妨雲興問難;若只在唯我獨尊上著倒,說出話來知甚賞罰?所以曹山道:『莫行心處路,不挂本來衣,何須正恁麼?切忌未生時。』龍門者裏蓄得個石鸚鵡,終日啼風喚雨,說五位、說三玄、說四料揀。若依洞山老人道:『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時方始知。』也是憐兒不覺醜。龍門則不然,直須父母所生耳聽取始得。且道:即今說甚麼?」後堂曰:「大雪滿山寒。」師曰:「須是者個老頭子始得。」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圓修菴主請上堂。「春無三日晴,春無三日雨,若作佛法會,半許半不許。人人盡道『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且道:達磨指的是那個心?神光見的是那個性?盡謂『心無形狀,心無蹤跡,是故覓心不得便是安心』,切莫夢話好。所以歷代祖師陞堂入室、豎拂拈槌,總要從頭按起,只為黃河水自源頭濁了也。不見?仰山問新到云:『向甚麼處來?』僧云:『幽州來。』山云:『汝還思彼中否?』僧云:『常思。』山云:『所思是境,能思是心。彼中樓臺殿閣、鳥獸人畜,返思思的心還有許多般否?』僧云:『總不見有。』山云:『信位即是,人位未是。』且道:如何是人位?問取圓修菴主。」
上堂。「智者一言,快馬一鞭,一言不會,千言萬言。若有人向千言萬言處會得即是一言的道理,方可道『為人則不出,出則不為人』。古人云:『閉門打睡,接上上機;豎拂拈槌,曲為中下。』何故定要山僧搖唇鼓舌?莫是諸兄弟自甘中下麼?所以斷拂子只得隨汝顛倒,以緇為素,仍要諸兄弟隨流得妙。秪如搬柴運水是流、擔土負木是流,以西嶺之有餘補東岡之不足是流、棟梁椽柱湊合得來金碧交輝是流,至使一切遊者、翫者、近者、遠者知龍潭之有源、山巒之有靈,總喚作流。且道:畢竟如何是妙?忽有一人出來道:『恁麼則達磨一宗掃地盡也。』且道:許他即是?不許他即是?若許他,則辜負[A3]己靈;若不許他,則埋沒諸聖。到者裏,直得鸚鵡峰飛鳴始得。今飛鳴也,還會麼?一人傳虛,萬人傳實。」喝一喝,下座。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眾女信請上堂。「『過去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此是佛在金剛會上說的。彼時若有個漢出來道:『者個是甚麼?』管取黃面老子忘前失後,一場敗闕。只因未得其人,所以逗到如今。山僧不惜唇皮與他註腳一上:『過去心不可得』,昨日分明十二日。『未來心不可得』,明日分明十四日。『現在心不可得』,春風處處花狼藉。」遂舉拂子,曰:「金陵俞道婆來也,他在瑯琊會下聞得無位真人話,後因丐者唱蓮花落,云:『不因柳毅傳書信,何緣得到洞庭湖?』遂大悟。凡見僧至則云:『兒,兒。』一日,問安首座曰:『甚處來?』安云:『德山。』婆云:『德山泰乃老婆兒子。』安曰:『婆是甚人兒子?』婆云:『被上座一問,直得立地放尿。』你看者婆竊得些子便會興風作浪,有時在高高山頂、有時在深深海底,有時踞諸佛頂𩕳、有時臥眾生腳下,可謂縱奪自繇,所以一切人奈何他不得。今人一味爭強爭勝,動著便奪,所以常被人奈何。」又舉拂子,曰:「斷拂子化為龍也,吞卻乾坤也。且道:縱即是?奪即是?」喝一喝。
吳山諸居士請上堂。舉:「獅子端禪師因見弄獅子發明心要,遂合彩為獅子皮,被之終日,撒瘋撒癲,或歌或笑。一日有人譏之曰:『村裏獅子耳。』即應聲曰:『村裏獅子村裏弄,眉毛與眼一齊動,開卻口,肚皮直儱侗,不愛人取奉,直饒弄到帝王宮,也是一場乾打鬨。』」師曰:「恁麼則三世諸佛也是乾打鬨、歷代祖師也是乾打鬨、今日齋主特特入山設齋也是乾打鬨、山僧特為陞座也是乾打鬨,設有人出來道:『者漢祗解說一邊話。』且道:許他不?許他?」良久,曰:「癡人面前不得說夢。」
僧問:「昨日即不問,如何是今日事?」師曰:「知恩者少,負恩者多。」進曰:「和尚還有為人處也無?」師曰:「有。」進曰:「如何是為人處?」師曰:「也是一場乾打鬨。」進曰:「恁麼則雲在嶺頭閒不徹,水流澗下太忙生。」師曰:「又恁麼去也。」
進香普陀,請上堂。「還要知第一義麼?拂子是棕櫚做的、拄杖是藤條做的,要收大家好收、要用大家好用,為甚麼說個『法身充滿於沙界,普現一切群生前』便眼青眼黃?且道:畢竟喚甚麼作法身?若見得徹,真觀清淨觀,廣大智慧觀,常願常瞻仰;若聞得透,妙音觀世音,梵音海潮音,勝彼世間音。請問:何故善財參德雲比丘於妙高峰頂卻在別峰相見聻?如是,則觀音不在南海。既不在南海,在甚麼處?莫在動步處麼?莫在下船處麼?莫在風波險惡處麼?若在諸處見得,猶是座主見解,到龍門者裏一些也用不著。何故?不見道:明年更有新條在。」
剃度,上堂。「金刀纔剪,僧俗繇分;袈裟未披,智愚莫辨。若論最初一步,說個未離兜率、未出母胎,只可依稀相似,更要末後一句,直饒目顧周行,指天指地,其如彷彿不同,真是超佛越祖的漢,揭開本地風光,踢倒當陽獨露,自然迥達大方。如或未然。」拈袈裟角,曰:「也少者個不得。且道:者是甚麼?不見道:雞足峰頭風悄然。還會麼?四長一短,割截衣持。」喝一喝。
送雲門湛老和尚木主人徑山祖堂,上堂。覺浪和尚白槌竟,師曰:「拈鏡花,捉水月,祖禰不了,殃及兒孫。吹龜毛,擲兔角,兒孫不了,還及祖禰。到者裏,撮土為香,恩仇莫辨;揚歌當哭,慶弔難明。須是披雙徑、圓雙目,列五峰、開五位的,方能斟酌。設或大人峰無大人相,宴坐峰只圖晏坐,那肯管鵬摶峰展翅不展翅?此事且置,秪如有僧問國一祖師:『如何是道?』答云:『山上有鯉魚,海底起蓬塵。』且道:是答他話?還是別行一路?還是格外提撕?還是直指人心?還是無義味語?此等見解盡屬知解宗徒。畢竟如何理會?若理會得,方不負我徑山法兄救時救弊,一番苦心;如或未然,裂開片石成二位,賓主何妨分不分?」喝一喝,覺浪和尚結槌,師下座。
破闇法侄請上堂。「連日雨滂沱,殷勤為甚麼?不因梅子熟,爭奈爛泥何?爛泥路,殊難渡,到者情知不動步。鐘鼓交參海眾多,主賓明暗無回互,新豐一曲老龍吟,法門骨肉方能和。能和且置,如何是我弁山法侄不動而至道理?還會麼?雨過雷驚千尺浪,龍門更有一重關。」
上堂。舉那吒太子析肉還母、析骨還父,然後現本身運大神通,為父母說法。師曰:「既是骨[A4]已析了、肉[A5]已析了,身又如何現?法又如何說?」良久,曰:「見麼?九曲嶺頭雲,去作人間雨。」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彌陀寺,請小參。「度嶺登山,拖泥帶水,為道為名,必有所以。若為道,道無可道;若為名,名無可名。無道之道,道遍天下;無名之名,名滿十方。名滿十方,不動而變;道遍天下,無為而成。無為而成,雨落定是階下濕;不動而變,天晴定是日頭出。若作道理商量,不妨弘教,與諸人說說。如《彌陀經》云:『雨天曼陀羅華,其土眾生常以清旦各以衣裓盛眾妙華供養他方十萬億佛,即以食時還到本國。』者個本國,你還道理詮註得麼?直饒文殊無說、維摩默然,總未夢見。莫是一念不生是本國麼?若作恁麼見解,打折你驢腰。且道:過在甚麼處?參。」
住嘉興府東塔廣福寺語錄
崇禎十七年,甲申十月十三日,入寺。
司空譚埽菴居士請上堂。師至法堂,曰:「雲水家鄉意在雲水,別行一路事在檀那,去此二途速道看。」眾無語,師曰:「牛生三個子,到老自拖犁。」遂陞座,拈香祝聖竟,師曰:「還鄉一曲,開口成乖;故舊相逢,轉眼即錯。到者裏會得,不妨省力。若更說玄、說妙,道個無舌人解語、無眼人能觀,卻是抱柱洗腳、把纜放船的漢,有什麼用處?昔日善才童子於福城塔廟見文殊象王迴顧、獅子嚬呻,便得根本智。山僧道:『未夢見在。』既是根本智,為什麼向迴顧嚬呻邊得?且道:畢竟向什麼處得?」師乃左右迴顧,曰:「山僧罪過不少,還要識得差別智麼?若識得,便好與埽菴居士為夫人薦往;如或未然,德雲端在妙峰頂,盡向別峰深處求。」喝一喝,下座。
上堂。「如是之法,佛祖密付,山僧今日為眾顯說了也,還會麼?」良久,曰:「若不會,則莫怪山僧塗污你好。人人盡要成佛作祖、說悟說見,不知汝作麼生悟?作麼生見?佛祖畢竟在什麼處?」
舉:「廓侍者問德山曰:『從上佛祖向什麼處去也?』山曰:『作麼?作麼?』廓曰:『敕點飛龍馬,跛鱉出頭來。』山休去。來日,山浴出,廓過茶與山,山撫廓背一下,廓曰:『者老漢今始瞥地。』山又休去。」師曰:「者個公案,古今商量者不少,不知卻[A6]被德山『作麼』兩字誤卻,所以逢人見鬼胡喝亂道,拖了個棒,到處將父母鼻孔扭捏。不知廓侍者一問,諸佛諸祖全身顯現,須是眼清手便的人於此覷破,說成佛也是、說作祖也是,說悟、說見總是。須知德山別有長處,只是被侍者把得定,道個『敕點飛龍馬,跛鱉出頭來』,德山休去,到來日撫廓背一下,廓曰:『者老漢今始瞥地。』可謂頭正尾正,依舊把得住,山又休去。會麼?會得,則汝今得之,宜善保護。」
ᅟᅟ==[A6] 被【CB】,[示*皮]【嘉興】==
上堂。「山僧到東塔[A7]已來,上堂數次,不曾見有無求而請者,山僧亦不曾有無說而應者。今日眾信卻以無求故請,山僧以無說故應,可謂財施、法施等無差別。若向者裏領略得去,拍拍合令、句句超宗,便好向百花林裏一葉不沾、十字街頭橫來直往,便好聽塵說、剎說、熾然說無間歇。若是向意根下卜度,道施主無求而求、求而無求,老漢說而無說、無說而說,此等見解,做他法師使下也不得。何故?不見道:隔壁炒荳香,我在隔壁張,你也不與我,我也不思量。有個傍不肯的出來道:『既不思量,張他作麼?』眾中還有恁麼人麼?」喝一喝,下座。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天寧寺,修毘盧閣,請上堂。「於一毫端現寶王剎,坐微塵裏轉大法輪。」驀舉拂子,曰:「大眾看看:寶王剎聻?大法輪聻?到者裏,直得釋迦老子無暇旁通、歷代祖師不遑曲暢,須是個格外漢子於此識得,盡虛空是個寶王剎、盡三世是個大法輪,無大、無小,無偏、無圓,無成、無住、無壞、無空,亦能有成、有住、有壞、有空,有偏、有圓,有大、有小,皆隨眾生根之淺深,圓融行布、行布圓融。所以逗到天寧寺裏,為諸剎之獨尊,關一郡之隆替。今日會首執事特請山野於此閣中指出滲漏破缺處,固是好事,爭奈古人有語道:『昨夜雨滂烹,打倒蒲萄棚。知事普請,拄的拄、撐的撐,撐撐拄拄到天明,依舊可憐生。』試問:既是可憐生,又要撐他作麼?若道:『莫不從此法界流,究竟還歸此法界。』此是座主見解。畢竟如何?」良久,曰:「不是苦心人不知。」喝一喝,下座。
上堂。「有一句子虛中有實、有一句子實中有虛、有一句子虛中有虛、有一句子實中有實,者四句人人本有、個個不無。」舉拂,曰:「斷拂子有時四句作一句說、有時一句作四句說,若分疏得下,不妨向四後句足成五句。還有麼?」良久,曰:「山僧自足去也。」遂下座。
薦侍御曹石倉,上堂。「四大本空,五蘊非有,久旱甘霖,俱開笑口。只是不見了石倉曹護法,各處叢林似乎掣肘。且道:他向甚麼處去也?」良久,曰:「分明月在梅花上,看到梅花早[A8]已遲。」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薦朱廣原司寇,上堂。「持戒但朿身,非身何所朿?古人恁麼道,虛聲聽杓卜。甚麼作持戒?甚麼作非身?山僧恁麼舉,拌命喫河魨。大眾!今日葵石居士為顯考三週忌臨入山,在令先司寇一生護法,定能世世作佛金湯。奈何居士未能自信,又入戒壇齋戒,眾既聞戒[A9]已,須信孝名為戒,何必又要山僧說禪說道以為助薦?昔有一僧問曹山:『靈衣不挂時如何?』山曰:『曹山孝滿。』僧云:『孝滿後如何?』山曰:『曹山好顛酒。』天童頌云:『新孝滿,便逢春,醉步狂歌任墮巾,散髮猶夷誰管係?太平無事酒顛人。』天童恁麼頌也是因齋慶讚。山僧亦有半頌:新孝滿,好齋僧,人人鼓腹去騰騰,近日醉鄉風俗惡,淨土何妨且共登?大眾!為甚麼去則實不去,生則決定生?」良久,曰:「問取曹山。」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香萃菴,請上堂。「現成公案,不用如何,撩起便行,何煩側耳?目前無法,意在目前,文殊與我攜水去。不是目前法,非耳目之所到,普賢猶未折花來。香萃菴啟,華嚴期深,知經有無量品,品有無量偈,偈有無量言,言有無量義。將此法界收入香萃,法界不大,香萃不小,奈何知音者稀,又要別行一路,俟會滿之日,啟創大悲道場,特請山僧為作證明。然大悲有八萬四千爍迦羅眼,復有八萬四千母陀羅臂,於中或慈、或威,或顯、或密,能縱、能奪,能殺、能活,三根普利,萬德全彰。設有一個傍不肯的出來道:『大悲千手眼,那個是正眼?』管教三賢膽喪、十地魂驚。何故聻?不見道:寒蟬抱枯木,泣盡不回頭。」喝一喝,下座。
敬畏菴,上堂。「盡言城市有山林,古佛家風一徑深,無縫塔存靈骨在,相攜緇素共追尋。尋不得,兒孫腳下知端的,斷橋橋斷斷還連,臨濟名為白拈賊。大眾!無趣老人上傳臨濟正宗,下接斷橋一胍,可謂徹上徹下,所以臨終偈曰:『皮袋付與丙丁公,白骨斷橋隨眾,末後道得好呵呵,明月清風吟弄。』大眾!皮袋既付丙丁,白骨交歸斷橋,畢竟將什麼吟風?將什麼弄月?」良久,曰:「為見煙霞生背面,因知星月繞簷楹。」
攝心庵,上堂。「桑麻曲徑,舊日門闌,寂寞家風,無人能到。所以啟明法侄別開一徑,若依舊向外打團團,爭覓得個中心柱子?不道你覓不得,只是你用不得;不道你用不得,只是你見不親。倘見得親,雪盛銀碗,鷺宿蘆花,有什麼難辨?若是一擔芝麻十斗粟,落在八斗糟中,要尋個出頭路也大難在。不如按下雲頭,二六時中仔細看,畢竟是何道理?說得要行得。且作麼生行?不見道:足跡不聞尋路者,櫓聲嘗聽釣漁舟。」[A10]喝一喝,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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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參。「以有塞有,將空道空,和尚齋僧理亦通,熨斗煎茶銚不同。」乃召大眾,曰:「洞法師一生說心說性、談有談空,可謂說得一尺;今日他眷屬以耕種之餘入山齋僧,特請登座,可謂行得一寸,此真青出於藍者矣。在東塔門下即不然,要你說即說取行的、行即行取說的。」乃卓拄杖,曰:「者是行的,如何是說的?」又卓一下,曰:「者是說的,如何是行的?於此分疏得下,許他賓主相見;設或未然,無功來受祿,寢食豈能安?」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五(終)
(松江府華亭縣信士朱爾千捐貲貳兩)
(嘉興府嘉興縣信士周必成壹兩,馮邃昌、周在魯各壹兩,馮球五錢梓)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六
嗣法小師淨柱編
住杭州皋亭山佛日淨慧禪寺語上
順治,丙戌九月十五日,入院。
山門。「維摩不二門,密密難通;彌勒樓閣門,重重雜沓。總不如密移一步普門開,法雨共霑甘露潤。」
伽藍。「你是外護、我為內護,內外無私,鼎新革故。」
祖師。「西天四七、東土二三,若人不會,前三後三。」
大殿。「巍巍堂堂只是者個,者個不識,許多回互;要不回互,別行一路。且道:別行那一路?展開坐具大家看,切忌前瞻并後顧。」
入室。「據此室,行此令,若論曹洞雲門,不用棒頭取證。」拈拄杖,曰:「且道:者個木上座要他何用?須知佛日開山老,坐斷乾坤不放行。咄!」
上堂。拈香祝 聖畢,師乃就座,曰:「日日是好日,登高也待重陽;時時是好時,收稻必須霜降。若不登高,焉知眼界之寬廣?若非收稻,安得香積之充盈?所以道:時節若至,其理自彰。秪如大眾要請山僧來應,豈不是自彰的理?出寶壽,送者送、迎者迎,豈不是自彰的理?過北新關,此時賓主未分,中途棲泊宿紫雲菴,豈不是自彰的理?過拱辰橋,至軍屯裏,到松篁亭,雨露霑濡,心田得潤,豈不是自彰的理?只為你大眾顧盼不及、攀攬不著,必待山僧登座指揮,以為入院佛事,殊不知換卻諸人多少眼睛了也。設若更要黃鶴峰兩翅蹁躚,佛日峰輝光燦爛,則山僧罪過不少。不得[A1]已,引古證今,說過去、說未來、說現在,要你按圖索駿,因言會意,各各溯流窮源,觸著、磕著,那裏欠少一些?那個智眼不具?若是辜負[A2]己靈,全仗山僧鼓兩片皮,說開山本空禪師用木上座,十三歲行腳,震起佛日家聲,至今不墜,總不如松篁亭外承清韻,流水橋邊聽好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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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院化主請上堂。「衲僧本無事,無事非衲僧,會得個中意,符來好奉行。所以古今叢席得人則興、失人則廢,若是其人則富之與貧,橫擔而走,好之與惡,直負而趨,乃至任恩承怨,超是越非,盡是當家本色,更要橫拖布袋,為眾打街坊在。山僧讚助不及,中峰國師有個托缽句子略為舉似:或與多,出門拍手笑呵呵;或與少,但得慳囊開便了。或言無,隨緣善巧著工夫,待得傾倉都捨與,翻轉缽盂渾不取。且道:渾不取,教大眾喫個甚麼?到者裏,百千三昧、無量義門一時現前。若真是個漢,如經蠱毒之鄉,水也不肯沾他一滴。何故聻?十萬八千圓滿日,歸來一一報君知。」
上堂。舉拂子畫圓相,曰:「大眾看看:三世諸佛跳不出、歷代祖師跳不出、一切若聖若凡總跳不出,于中有個東西不辨、南北不分的漢,銜取一莖草來,個個供養得著。」又畫一圓相,中書十字,曰:「三世諸佛向甚麼處去也?歷代祖師向甚麼處去也?一切若聖若凡總向甚麼處去也?于中有個七通八達、眼目分明的漢,儘辦得饆饠䭔子、乃至珍饈百味,從教沒處殷勤。所以道:把住則黃金失色,放行則瓦礫生光。黃金失色則野老謳歌,瓦礫生光則野老顰蹙。大眾!此雖從上法式、萬古規模,且道:黃金失色處,野老何故謳歌?瓦礫生光處,野老何故顰蹙?若分析得出,不妨橫行直撞,自在自由?如或未然,總不如橫肩布袋米,個個不肚饑。」
為鷲林入塔,上堂。僧問:「百骸潰散皆歸土,一物長靈何處安?」師曰:「你問那個長靈?」進曰:「暗地好驚人。」師曰:「度亡[A3]已竟。」進曰:「秪如死人路上有活人出身處,活人路上死人無數,又作麼生?」師豎拂,曰:「且道:者個是死?是活?」進曰:「死去生來更不疑。」師曰:「拈一放一,不是好手。」乃舉:「僧問曹山:『靈衣不挂時如何?』山云:『曹山孝滿。』僧云:『孝滿後如何?』山云:『曹山好顛酒。』」師曰:「若向好顛酒處會得,鷲林覺靈往生[A4]已竟;若向曹山孝滿處會得,無竭孝道[A5]已成;若向靈衣不挂時會得,大眾助往[A6]已畢。雖然,若要入他無縫塔,日輪午後再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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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制,上堂。「祖師心印、古佛過去久矣。山僧只有斷拂一枝,三十大光錢買的,也解穿人鼻孔,直饒你踢倒須彌、踏翻海水,繞四天下走一遍,且問他草鞋繩斷也未?所以道:凡夫日用而不知,凡夫若知即是聖人;聖人亦日用而不知,聖人若知即是凡夫。佛日者裏總要往來絕跡、凡聖情忘,行也赤條條、坐也赤條條,逗到他浴鍋裏去,見得既不洗塵、亦不洗體,忽悟水因尚是依教修行,只可博他饅頭粉湯、風菱橘子。若要金襴袈裟,直待彌勒下生。何故?不見道?雞足峰頭風,悄然喝一喝。」
上堂。因裱瑞白和尚像,僧指問曰:「和尚終日上堂,為甚麼弁山和尚口挂壁上?」師曰:「恰好。」進曰:「秪如弟全歸兄一句作麼生道?」師曰:「更須歸父。」進曰:「歸後又如何?」師曰:「同時不識祖。」進曰:「謝師答話。」師曰:「還識祖麼?」僧禮拜,歸位,師曰:「一場懡㦬。」乃舉拂子曰:「看看:于此鑒得定、踏得穩,那裏有干戈擾攘、劍戟紛紜?所以道:道人行處如風行草偃,開口則天魔拱手,動舌則外道潛蹤。還鑒得定麼?踏得穩麼?不得[A7]已說個『銀碗盛雪,明月藏鷺』,義解者喚作一色,爭奈類之弗齊,混則知處。又道『意不在言,來機亦赴』,祗如此是言,還動得些子麼?動成窠臼。還差得些子麼?差落顧佇。老僧如此判斷,且道:與義解者有甚麼差別?若識得破,即喚做一人發真,歸元十方,虛空悉皆消殞。還知麼?臘梅花放處,何待曉春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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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僧齋僧,金博金,如鏡照鏡,似心合心。大眾!今日具之、履澄請山僧上堂,欲令戒基堅固,殊不知離金澤,跨船舷,早[A8]已破戒了也;過嘉興,由崇德,早[A9]已破戒了也;到塘棲,入佛日,登戒錄,要羯磨,早[A10]已破戒了也。何故聻你向佛求是出佛身血、向法求是破轉法輪、向僧求是破和合眾,俱不得戒。若不向佛求、不向法求、不向僧求,自然如珠走盤,宛轉橫斜,有甚麼留礙?離金澤,跨船舷,也是就路還家;過嘉興,由崇德,也是就路還家;到塘棲,入佛日,登戒錄,要羯磨,也是就路還家。雖然,若是家親作祟,也須識破始得。須知者著子直是觸他不得、背他不得,所以資鏡三昧道:『背觸俱非,如大火聚,但形文彩,即屬染污。』到者裏,十個五雙未免坐在潔白地上。不得[A11]已,又說個夜半正明,天曉不露。大眾!既是夜半正明,為甚麼天曉不露?」良久,曰:「為物作則,用拔諸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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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懷禪人薦親,上堂。「如是之法,佛祖密付,教家以經首二字為指法之辭,不知所指何法?到者裏,一場懡㦬。不意雲巖老人寶鏡三昧付囑洞山,也說:『如是之法,佛祖密付。』不知早[A12]已顯說了也,及乎道個『汝今得之,宜善保護』,大似將常住物私做人情,只知智動君子,不顧利動小人,至今有得法保護之說。不見?秋來葉落,春至花香,時節若至,其理自彰。祗如今日群陰剝盡,一陽上升,君子道長,小人道消,焉有亡靈不能超脫?則知今日道懷設齋薦親,也是將常住物私做人情;山僧應請,也是將常住物私做人情;大眾濟濟共臨法會,也是將常住物私做人情。如何得至公無私去?不見道:銀碗盛雪,明月藏鷺。」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上堂。舉拂,召眾,曰:「會麼?此是波羅提木叉,盧舍那佛[A13]已如是結、千花上佛亦如是結、千百億釋迦亦如是結、此方教主亦如是結、今日山僧亦如是結。山僧且不是老胡群隊,他只會好肉挖瘡,山僧要瘡挖好肉。如何是好肉?只在膿滴滴處。如何是膿滴滴處?過去佛[A14]已說,未來佛當說,現在佛今說。且道:說個甚麼?過去菩薩[A15]已學,未來菩薩當學,現在菩薩今學。且道:學個甚麼?咦!有條攀條,無條攀例。」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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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召大眾,曰:「還知萬方多難麼?為甚麼法地不動?且問諸人:喚甚麼作法地?莫是清淨伽藍、草木叢林是法地麼?此是凡夫庸見,不勞拈出。莫是沉空滯寂、凝神斂念是法地麼?此是小乘邪見,不勞拈出。莫是攪長河為酥酪、變大地作黃金是法地麼?此是如來禪,不勞拈出。莫是泥牛吼月、木馬嘶風是法地麼?此是祖師禪,不勞拈出。啊!恁麼則居士設齋、禪和應供是法地了也?似則似,是則不是。何故?你若求福,福在東海;你若求壽,壽在南山。縱饒中間踏得著、立得穩,更須知有佛日一關在。所以道:句中別有意,意中別有句,意句不相知,方有汗臭氣。不見?初祖西來,武帝問:『朕布施度僧有何功德?』祖曰:『實無功德。』可謂髻中明珠兩手分付。爭奈武帝承當不下,更問:『何以無功德?』祖曰:『此但人天小果,有漏之因,如影隨形,雖有非實。』可謂龍頭蛇尾。武帝也解用軟尖刀法,緩緩問曰:『如何是真功德?』祖曰:『淨智妙圓,體自空寂,如是功德,不以世求。』可謂轉見不堪。武帝當時若有咬豬狗的手腳,道個:『原來只是者般見解。』將初祖貶向法海邊外,焉得有今日事?居士前到寶壽,聞個無住相布施話,又向佛日設齋,且道:如何是無住的意?還會麼?」良久,曰:「山僧借花供佛去也,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元旦,上堂。「山僧新拄杖是本空老人故物,本空木上座是山僧新用。到者裏,金刀剪不開、金針縫不合。日往月來,初無實跡;新之與舊,悉是假名。若有一個干戈不動,自然坐致太平。還有麼?有,則和神養素;無,則慶無不宜。珍重。」
葛去澆居士為顯考屺瞻先生請對靈,陞座。「江山有隆替,日月示往來,不有斯文主,誰將慧眼開?屺瞻翁!屺瞻翁!性既不生不滅,身能全始全終,為佛法之金湯也,感緇流之[A16]已識面、未識面,共山僧而助悼;續孔門之慧命也,使後學之[A17]已及門、未及門,同孝子而追蹤。至于處浙而不居、入閩而不出,此翁之末後風光也。且問:即今安身立命畢竟在甚麼處?」良久,曰:「大眾!還聞麼?若不聞,山僧代為下個註腳:南浦綠波靜,西湖煙雨寒。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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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心菴,上堂。「領眾托缽,缽盂口闊,一任將來,有口無舌。無舌人,語最真,木人撫掌,石女嚬呻。十字街頭關門閉戶,三家村裏絕跡無人,逗到攝心菴裏來,鳴鐘擂鼓,設席肆筵,要山僧陞座。且道:是何心行?他要問我父母兄弟一門出家,今日同眾居士圍繞法座,豈不是人?是則是。不見?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咄!向甚麼處去也?雪消溪水活,又見一年春。」
解制,上堂。「夜半金烏,突出難辨;日中玉兔,覿面猶迷。齊彭殤、一生死,儒家之妙唱;即生滅、非生滅,釋氏之玄提。露柱懷胎,特牛生子。且道:作何詮註?不得[A18]已說個格外提撕,便有結制、解制,開堂、陞座,說參、說悟諸事,還有知非的麼?若肯知非,一期所修、所證、所得、所悟,纖毫吐不盡,俱成禍患。所以,僧問趙州:『初生孩子還具六識也無?』州曰:『急水上打毬子。』又問投子:『「急水上打毬子」意旨如何?』子曰:『念念不停留。』可謂漏泄家風矣。諸仁者!各各既有如是威光,為甚麼被山僧拂子穿卻?左不能左、右不能右,還有脫得的麼?莫將送客風,翻為留客雨。珍重。」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上堂。「南天台,北五臺,朝隨雲出岫,暮踏月明回。所以佛日山門八字打開,也不管你法爾如然、也不管你神通妙用,一任往往來來,只是一宿一供,雖是淡飯黃虀,也要和風相送。秪如昔日文喜問文殊:『此間如何住持?』文殊曰:『前三三與後三三。』且道:畢竟是多少?若道得,攜五臺山向佛日寺裏來;若道不得,攜佛日寺向五臺山裏去。還有麼?」良久,曰:「山僧代道去也,昔日文殊曾看母,倒跨金毛獅子來。」喝一喝。
上堂。卓拄杖,曰:「天高地厚。」又卓曰:「日左月右,無不照臨、無不載覆,今之古之,法法何咎?為甚麼黃鶴峰與仙姑洞商量,將一切狐狼野干驅逐在法海邊外,使水鳥樹林同聲念無量壽?雖則因齋慶讚,爭奈三日口臭?何故?南泉祖師云:『三世諸佛不知有,黧奴白牯卻知有。』且道:知有個甚麼?明年五十一,去年四十九,為甚麼今年不道?」師忽展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復卓拄杖,曰:「還會麼?不見道:父母所生口。」
上堂。召大眾,曰:「現成公案,放汝三十棒,汝還甘麼?若甘,則如蟲禦木,偶爾成文;若不甘,則明珠在淵,如何撈摝?黃帝遊于赤水,因罔象而得之,一人傳虛,萬人傳實。開山本空禪師為問二龍爭珠而失之,一人傳實,萬人傳虛。到者裏,虛之與實、隱之與現,如何分析?今日山僧以禪說戒,因戒說禪,且道:是虛耶?實耶?隱耶?現耶?若謂是虛,為甚麼道白月則現?若謂是實,為甚麼道黑月即隱?若謂是隱,為甚麼道胡來胡現、漢來漢現?若謂是現,為甚麼道胡漢不來,全無伎倆?于此分疏得下,不唯扶起本空,抑且捺倒老漢;如或未然,說個戒如明月珠,亦如淨滿月。屈。」
上堂。「道,道,嶺外猿啼,簷前雀噪。不道,不道,到即不點、點即不到。」以拂一拂,曰:「釋迦老子來也,汝諸人為甚麼眉間白毫大光普照?汝還見菩薩處林放光,濟地獄苦,令入佛道麼?汝還見佛子未嘗睡眠,經行林中勤求佛道麼?汝還見受具足戒,威儀無缺,淨如寶珠以求佛道麼?若見,則白日青天,飛星閃電;若不見,則夜光投人,鮮不按劍。今日日新居士為父母求薦、為生母求福、又為自[A19]己求進道無魔,要山僧作個證明。山僧念過一遍《法華經》了也,還當得證明麼?若當不得,再勞大眾為渠向父母未生前道一句看。秪如香嚴不會父母未生前一句,直至擊竹纔悟,說個『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且道:他還會也未?莫被他瞞好。還有不受瞞者麼?」良久,曰:「春夢未醒先入夏,普梆相送採茶歌。」
ᅟᅟ==[A19] 己【CB】,巳【嘉興】==
硤石惠力寺,上堂。舉:「世尊一日敕阿難:『食時將至,汝當入城持缽。』阿難應諾,世尊曰:『汝既持缽,須依過去七佛儀式。』阿難便問:『如何是七佛儀式?』世尊召阿難,難應諾,世尊曰:『托缽去。』山僧則不然,有問:『如何是七佛儀式?』向他道:『待缽滿歸來向汝道。』不知與世尊是同?是別?」良久,曰:「兩山相硤千年寺,流水中分萬姓家。珍重。」
上堂。師舉拂子,曰:「觀音菩薩來也,應以比丘身得度者,即現比丘身而為說法,昨日事[A20]已過去了;應以居士得度者,即現居士身而為說法,今日重新又起頭。到者裏,觀音禮大士,大士禮觀音,求人不如求[A21]己,求[A22]己不如求人,直得刀割不斷、剪剪不開,山僧但可旁通,大眾只堪曲暢。昔日曹山問德上座曰:『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作麼生說個應的道理?』德曰:『如驢覷井。』山曰:『道則太煞道,只道得八成。』德曰:『和尚又如何?』山曰:『如井覷驢。』曹山只知入海救人,不顧通身泥水。秪如山僧今日應齋一句又如何道?」良久,曰:「能知六月炎天雪,定識三冬枯木花。」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ᅟᅟ==[A21] 己【CB】,巳【嘉興】==
ᅟᅟ==[A22] 己【CB】,巳【嘉興】==
錢聖月居士請陞座。「隱顯殊途,存亡各異,常人之情見;彭殤一致,生死齊觀,智者之心期。若經道眼,猶是隔靴搔癢、隔羅見月,得入維摩不二法門,直得覓他病處不得、生處不得、死處不得,到者裏,說個郡侯安人全體獨露[A23]已是不堪,何況更修追悼?雖然,公于唯識宗旨,生死以之、夢寐以之,[A24]已知山河大地、明暗色空都是識體。山僧有一問:既知都是識體,為甚麼道生滅與不生滅和合,非一、非異,名阿賴耶識?能于百尺竿頭更進此步,則虛空粉碎何須顧,大地平沉不用疑。珍重。」
ᅟᅟ==[A23] 已【CB】,巳【嘉興】==
ᅟᅟ==[A24] 已【CB】,巳【嘉興】==
德藏寺為修殿,請上堂。「大功無功,因真果的;大德不德,形端影直。慣聽沒絃琴,閒吹無孔笛,三十餘年思故鄉,及至故鄉人不識。人不識,打動鄉談俱點額。還知鄉談麼?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此個鄉談,從威音王佛傳至如今,不論男女僧俗、富貴貧賤俱能傳誦,于中智不能知、識不能識,所以達磨特特西來要傳此法門。梁武帝問曰:『朕造殿修佛有何功德?』磨曰:『並無功德。』又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磨曰:『廓然無聖。』帝曰:『對朕者誰?』磨曰:『不識。』即此不識,直接上根;其奈小根下劣,聞此無功德、無聖、不識,便撥無因果,才有施為叱為有漏,善因盡是人天小果,一文不捨,專事空言。殊不知,此無漏善因全在施為動作處,能以無漏心修無漏殿、無漏心裝無漏佛、無漏心植無漏因、無漏心得無漏果,便見人人各有一所殿堂,只因中間佛不靈聖,勞他善眾領首敲梆打鈴,秪要喚得你靈,便見人人各有一段因果,只是中間稍有差誤,故勞他諸佛說個因該果海、果徹因源。還知麼?大家出隻手,扶起不須疑。珍重。」
西林寺,上堂。「昨日不著便,今朝更莫疑,缽盂安個柄,也要大家知。說佛、說祖是缽盂安柄,說菩提、說涅槃是缽盂安柄,說向上、說向下、說佛未出世、說威音[A25]已前總是缽盂安柄,所以三藏十二部一切修多羅盡謂之附贅懸瘤。雖然,一人所在也要到、半人所在也要到。要識一人所在麼?直得三世諸佛口挂壁上。要識半人所在麼?諸佛諸祖傳法利生。所以此事不當容易,歷代祖師上堂說法,只要你會取一人所在,亦因你人人有分。所以云:『百姓日用而不知,百姓若知即是聖人;聖人亦日用而不知,聖人若知即是凡夫。』又云:『「知」之一字,眾妙之門。「知」之一字,眾禍之門。』更能于此開看、合看,左看、右看,忽然一旦會去,有甚麼難?昔有婆子送錢與趙州轉藏,州遶禪床一匝,婆云:『我要轉全藏,為甚麼只轉得半藏?』此可作一人、半人所在一大註腳。」又舉拂,曰:「會麼?西林更有西林寺,且把西林作樣看。」
ᅟᅟ==[A25] 已【CB】,巳【嘉興】==
上堂。「春無三日晴,春無三日雨,雨既不足憂,晴復何須喜?憂喜既無,永絕生死;生死既超,壽之與夭、老之與少,何彼何此?為甚麼?僧問趙州:『年多少?』州曰:『蘇州有。』又,僧問壽山:『年多少?』山曰:『與虛空齊年。』若有問佛日:『年多少?』荅他道:『五十五。』中有一句與佛祖為師、有一句與人天為師、有一句自救不了,簡點簡點看。」
薦亡,上堂。「昨日齋祖師,既[A26]已書符咒水;今日薦亡僧,一任煉紙燒錢。若問祖師來不來、亡僧度不度?山僧終不為伊指東話西,轉生作熟。何故聻?東塔有個澄泉老衲,自少親近我慈舟師翁,稍見一班便隱迎陽。至雲門先師繼主東塔,又以師禮事之,及山僧復繼主席,亦以師禮相待,不異法門骨肉。觀其訓徒有禮、治家有法,有事不避、無事不求,至于垂老,示病善終,可謂深得應門大體者矣。奈何有時隱隱呵欬作聲,為孝孫者欲為薦往,唯恐不順孝道;不為薦往,又恐不順孝道,要山僧為伊下一轉語。山僧口門窄,特請大眾下一語看。還有麼?海為龍世界,天是鶴家鄉。」
ᅟᅟ==[A26] 已【CB】,巳【嘉興】==
清明,上堂。「石頭祖師道:『謹白參玄人,光陰莫虛度。』且道:即今是什麼時光?莫只聽東鄰子哭父、西舍母哭兒,家家踏青草,處處紙錢標,還算得不虛度麼?山僧幼時記得一頌曰: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村。咦!好個消息,三千里外,切忌錯舉。」
紫雲菴,小參。「燕語鶯啼,非耳之所能聽;花紅柳綠,非眼之所能觀。於此會得,步步有出身之路,不妨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用、拈丈六金身作一莖草用。昔然燈佛與眾同遊,忽指地云:『此處宜建一梵剎。』中有賢於長者拈一莖草,插向指處,曰:『建梵剎竟。』諸天散花讚善。今有一等癡人見得如此省力,便云:『何必用許多棟梁椽柱,金碧交輝方成梵剎?』殊不知,許多莊嚴能向一莖艸上脫出模子來便成佛事,若不向此一莖草上脫出,盡屬世諦流布。如長修居士以來紫堂供佛,深體給孤長者之心,立願永為一方福地,又於今日結餘生社,山僧因名之曰『紫雲菴』,取牛頭紫雲如蓋,有異人故事。且問。眾中誰是異人?若道總不是,爭奈大家在此蓋覆下;若道總是,山僧有個驗處。」遂高聲,曰:「速道看。雖然舊閣閒田地,一度嬴來方始休。」
梅溪菴,上堂。「古今天地、古今日月、古今人事,有條攀條,無條攀例。祗如蟠桃花三千年一開、三千年一結,猶可攀攬;若是優曇缽花,時乃一現,且道:向何處湊泊?有一等義解者流便道:『時之義大矣哉!時不可失,時,然後言,時節若至,其理自彰。』今日陸府張氏恭人八十壽旦,請山僧慶讚,以世法論之,可謂多壽,更能于無量壽佛念取一句。細看此一句佛,前念非古,後念非今,忽然前後際斷,彌陀古佛面目全露。昔有僧問趙州:『年多少?』州曰:『蘇州有。』還攀攬得麼?還湊泊得麼?還義解得麼?不獨山僧難為轉款,即三世諸佛、歷代祖師,直得口挂壁上。何故聻?明朝持缽去,又過一村庄。」喝一喝,下座。
王侗璧居士請陞座。「生如寄寄[A27]跡猶存,死如歸歸[A28]蹤何處?到者裏,一人發真歸元,一人虛空悉皆消殞;十人發真歸元,十人虛空悉皆消殞;千萬人發真歸元,千萬人虛空悉皆消殞。若不消殞,便有陰陽相隔、存歿相違。若孝子能于違隔交感之際覺得音容如在,便知今日怡庭公的落處。怡庭公有靈,亦知今日孝子落處。豈不子從父生、父因子存?所謂金刀剪不開即此義也。昔有送喪者歌郎振鈴云:『紅輪決定沉西去,未審魂靈往那方?』孝子哭云:『哀,哀。』旁有禪者聞之大悟。且道:悟個甚麼?▆▆無住跡,西土莫留神。珍重。」
ᅟᅟ==[A27] 跡【CB】,[疏-(梳-木)+亦]【嘉興】==
ᅟᅟ==[A28] 蹤【CB】,[疏-(梳-木)+宗]【嘉興】==
清河菴,上堂。以拂子打圓相,曰:「會麼?領眾托缽,缽盂口闊。若欲說法,有口無舌。無舌人,語最親,只要時人聽得真。聽得真,清河菴是女叢林。大眾!從來說大道不分男女相,為甚麼分男分女?會得者,倜儻分明;不會者,未免世諦流布。昔日舍利弗問月上女曰:『汝何不轉此女人相?』女曰:『我曠劫來覓女人相了不可得,不知當何所轉?』若真到覓女人相不得,不妨穿衣不見有穿衣相、喫飯不見有喫飯相、迎賓不見有迎賓相、待客不見有待客相,如此可稱獨脫丈夫遊行無礙。今日寶臺菴主為自[A29]己誕辰要山僧與他證據,知非之日還知非麼?若知得,則無少、無壯,無老、無病,無生、無死,方不負此一場熱鬧。山僧恁麼告報,可謂棒打石人頭,嚗嚗論實事。」又舉拂,曰:「會麼?遍界稻禾香,芰荷香更甚。」擲拂,下座。
ᅟᅟ==[A29] 己【CB】,巳【嘉興】==
龍門,上堂。師拈疏曰:「即此物,非他物,會得者,言滿天下全無口過;不會者,佛祖家風一時漏洩。不漏洩,有煩維那善為宣說。」遂登座。宣疏白槌竟,乃舉:「乾峰曰:『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龍門則不然,舉二不得舉一,放過二著,落在第一。且道:與乾峰相去多少?」良久,曰:「多少且置,祇如山僧未到者裏,與人說青道黃,說玄、說妙,說修、說證,說消災、說獲福,說薦昇、說超度,乃至說戒、說定、說慧,既到者裏,為什麼口掛壁上?且道:者裏是甚麼所在?鸚鵡峰為汝道了也。向汝道甚麼?莫為汝轉根本法輪麼?根本法輪是有耶?有,惟汝自有;根本法輪是無耶?無,惟汝自無,與鸚鵡峰有甚交涉?所以東坡居士說個溪聲是廣長舌、山色是清淨身,後有簡點道:『溪若是聲、山是色,無聲無色好愁人。』且甚麼處是無聲無色處?莫是鬼窟裏作活計是麼?莫是靜悄悄處是麼?太遠在。莫即于色上見取個無色的、聲上聞取個無聲的麼?且無色的又作麼生見?無聲的又作麼生聞?」乃舉拂子,曰:「喚什麼作見?」又敲拂子,曰:「喚什麼作聞?到者裏,信得及,豈不灑落?豈不解脫?所以道:一入信門便登祖位,既登祖位,說青、說黃也得,說修、說證也得,說玄、說妙也得,說消災、獲福也得,說薦昇、超度也得,說戒、說定、說慧也得。」乃張口,曰:「你看老僧舌頭在麼?」喝一喝,下座。
浴佛日,徐長修居士請上堂。「戒生定,定生慧,顆顆明珠,海神不貴;慧生定,定生戒,處處玲瓏,實無縫罅。到者裏,詮註不得、比量不得,只得舉起個泥牛吼月、木馬嘶風,慚愧時流卻向者裏說是格外之談、說是向上一著、說玄說奧,殊不知本來面目塗污了也。更追思黃面老子降王宮,出母胎,周行目顧,手指天地,學他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之旨,盡是依草附木的精靈,有什麼自繇分?若是自繇的,終日孤迥迥、活潑潑,觸著便消、磕著便碎,直是停機佇想不得。所以溈山向仰山道:『寂子速道,莫入陰界。』比如現前有人語話一般,如何分別得他在陰界?不在陰界?所以自為則易,為人則難。難易且置,今日徐長修居士因設戒壇中,要山僧舉揚個事,諸戒子又要山僧即在曲彔木上布施戒,到者裏,類之弗齊,混則知處。試問:如何布擺?還有布擺得的麼?波羅提木叉,相貌應當學,敬謹奉持。」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六(終)
(嘉興府東塔雨花蘭若弟子淨介施貲五兩繡)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七
嗣法小師淨柱編
住杭州佛日淨慧禪寺語下
結制,上堂。僧問:「開選佛場,續諸佛之慧命;登寶華座,振洞上之玄風。還有不涉化門一句也無?」師曰:「有。」
進曰:「如何是有的道理?」師曰:「皋亭石鼓鼕鼕響。」
僧打一圓相,以坐具作呈勢,師曰:「放汝三十棒。」
乃曰:「選佛場開,只要個心空及第的人。既是其人,便能善通個消息,若一機一境、問答語言,轉身拂袖以為能事,教山僧何處與汝分個優劣?你又何處會得舌根談而不談的道理?
「若會得,終日穿衣不曾挂著一絲,終日喫飯不曾嚼著粒米。稍不如是,一入門來便死在佛日語下,要見佛日重輝也大難在。還要見佛日重輝麼?倒騎黃鶴峰,何須問彌勒?珍重。」
上堂。師舉拂子,曰:「看看:有心所作難成,無作隨緣易就。到者裏,迷之與悟、聖之與凡,直是刀剪不開。所以二僧一齊捲簾,便道一得一失;二僧同時下喝,便道賓主歷然;二僧共入法堂,便道一迷一悟。近日宗師家要具如是眼目,豈能容易?山僧忝主此席,只解喫飯時知得茶味、嘗苦時識得甜味、嘗辛時卻知酸味,便要與古人抗衡,自知慚愧。今日菴主以設浴入山,請揚般若、貴期徹悟,發丈夫心、立丈夫志,要與天下比丘尼出口氣。美則美矣,若要種秧,須看上帶。如昔空室道人因看法界觀有省後,在保寧設浴,揭榜曰:『一物也無,洗個甚麼?纖塵若有,起自何來?道取一句子玄,方可大家入浴。』又曰:『盡謂水能洗垢,焉知水亦是塵?直饒水垢頓除,到此亦須洗卻。』大眾!且道:水垢既除,洗個甚麼?於此會得,悟迷有甚麼難辯?凡聖有甚麼難分?雖然,佛日者裏更有事在。且道:是甚麼事?若到諸方,切忌錯舉。」
上堂。僧問:「人人氣宇如王,為甚麼觸著便生窒礙?」師曰:「還見方纔孩子麼?」進曰:「也是某甲為眾竭力。」師曰:「哆哆啝啝,說個甚麼?」進曰:「從教大家自在去也。」師曰:「一任𨁝跳。」
問:「坐斷十方猶點額,密移一步看飛龍,如何是密移的事?」師默然。僧禮拜,曰:「謝師指示。」師曰:「飛龍聻?」僧便喝,師曰:「灼然不見。」乃曰:「寒風落葉,格外鉗鎚,夜雨空階,個中爐鞴。於此會得,纔發心來所求皆遂;如或未然,不免引古證今。蘇子由參佛印,曰:『麤沙供佛佛喜受,怪石供僧僧不嫌,空手遠來還要麼?更無一物可增添。』佛印曰:『空手呈來放下難,三賢十聖聚頭看,此般供養能歆享,木馬泥牛亦喜歡。』子由可謂抱贓叫屈,佛印也是將錯就錯,總不如今日施主設齋供眾,一飽能忘百饑,老實求福要福、求壽要壽、求般若要般若。且道:般若還求得麼?者裏也須子細。不見龐公道:『難,難,十石油麻樹上攤。』龐婆道:『易,易,百草頭上祖師意。』靈照道:『也不難,也不易,饑來喫飯困來睡。』且問:還依那個即是?若是總依般若,豈有三路?若只依一路,爭奈公案不圓?若總不依,則莽莽蕩蕩。畢竟如何?還聽見方纔孩子聲麼?不見道:如世嬰兒,五相完具。」
上堂,師召大眾,曰:「今日水月菴主為求干戈寢息,天下太平,要山僧陞座與他道取一句。山僧住持事繁,仰勞大眾代答一句看。」眾下語不契,遂下座,曰:「牛生三個子,到老自拖犁。」
雲萍師請上堂。僧問:「雲師入山,為是因尋故舊?為復就裏呈機?」師曰:「一人傳虛,萬人傳實。」進曰:「賓主相見,所談何事?」師曰:「忙者不會,會者不忙。」進曰:「不落宮商曲,陽春和者稀。」師曰:「我只會唱個打草竿。」進曰:「相逢謾道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然。」師曰:「看取露柱。」僧拂坐具,歸眾,師曰:「錯。」
問:「師子遊行不求伴侶,忽遇道伴,交肩一句請師道。」師曰:「我者裏不道。」進曰:「為甚麼不道?」師曰:「不見有道伴。」進曰:「一種沒絃琴,惟師彈得妙。」師曰:「放汝三十棒。」乃曰:「天無私不蓋,地無私不載,人無私不和。且道:主山、案山,今日商量個甚麼?于此會得,客聽主裁;不會,則主隨客便。我雲萍兄,自先師遷化,住個菩提山子不涉世緣,一任松參霄漢、竹遶柴扉,可謂得計,何故又損口腹之餘齋我數百閒漢?且道:是何心行?若要舉揚先師宗旨,爭奈先師無宗旨?」遂舉拂,曰:「既無宗旨,且道:者個又從何處得來?若分疏得下,大家相聚喫莖虀。為甚麼喚作一莖虀,入地猷如箭射?參。」
紫雲菴,開光,上堂。師舉拂,指曰:「看看:六鑿未分,至體虛玄,一爻纔動,妙用無際。到者裏,合不為一、分不為二,乃可觀天文、察地理、知休咎、識生死。雖然,若要施五彩、列五眼,全仗此一毫頭上放光動地,始知肉眼則礙、天眼則通,法眼觀俗、慧眼觀空。且道:佛眼要他作甚麼?雖然無用,也要伊燈燈相續、代代相承。祗如西天四七、東土二三,直至於今光遍大千,為甚麼又借兒孫得力,方見雙眼圓明聻?莫不是從此法界流,還歸此法界麼?此猶是教意。若能易短為長、轉麤作細,變大地作黃金、攪長河為酥酪,猶是以幻修幻。且道:更有向上事麼?鴨欄兜裏木,仍舊是栴檀。」
相鯁生求嗣,請上堂。「夜天月冷,白兔懷胎,曉洞雲腥,神龍孕子。世、出世間,何彼何此?一入信門,沿流不止。所以道:信為道元功德母,長養一切諸善根。秪如相居士為世間法求子、為出世法求道,是他信心切處麼?逢干戈而不[A1]擾,遇禍患而不侵,是他信心切處麼?發心至此,途路迢遙,盜賊無干,虎狼不懼,是他信心切處麼?似則似,是則未是。何故聻?將雲間移向皋亭山,皋亭不知,你還知麼?若知得,真是信心切處。將皋亭山移向雲間,雲間不覺,你還覺麼?若覺得,真是信心切處。且道: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又是甚麼道理?」良久,曰:「參取去。」
ᅟᅟ==[A1] 擾【CB】,▆【嘉興】==
啟建保安道場,小參。師召曰:「大眾!」眾俱迴顧,師曰:「者裏非哀樂所及、非禍福所到,亦名凡聖同居處、亦名方便有餘處。若覷不破、立不穩、踏不著,便有山河大地、明暗色空遮汝眼睛,聲色貨利役汝心慮,以至生死輪迴,無有了期。若覷得破,立得穩、踏得著,那裏有山河大地、明暗色空遮得你?那裏有生死輪迴得你?那裏有聲色貨利役得你?即今萬方多難,也有趨吉避凶者、也有趨凶避吉者,若是有智主人,二俱不受。今日一方善信建此道場,畢竟有何功德?昔日達磨老胡說個功德實無,爭奈蕭帝不肯全身擔荷,致使凄凄渡江,九年面壁。若肯向無功德處擔荷,將來管取一色、一花、一香、一味、一頂禮、一合掌、一低頭,語言談笑、咳嗽掉臂盡入此無遮法會,無非解脫道場。且道:無功德處畢竟如何擔荷?」良久,曰:「目前景物人皆見,取用誰知各不同。」喝一喝,遂下座。
薦亡,上堂。「昨夜西風蕭瑟,曉起日光失色,不作佛法商量,管取度亡事畢。大眾!為甚麼不許作佛法商量?祗如道佛身充滿於法界,為甚麼天地懸殊?普現一切群生前,為甚麼陰陽相隔?隨緣赴感靡不周,為甚麼生死離別?而恒處此菩提座,為甚麼日上月下?會得者四個為甚麼,死人頭邊有活鬼;若不會,活人頭邊有死漢。珍重。」
𮘗《藥師經》,小參。「僧心月現,客意泉清,賓主相逢,合談何事?到者裏,轉得身、吐得氣,不須更造續命旛燈、修諸福德,自然人有無量壽、壽有無量福、福有無量樂;如或未然,然燈造旛、放生修福,一些也少欠不得。倘能依教奉行,易短壽為長年、轉愚癡為智慧,有甚麼難處?且道:因齋慶讚一句又如何委悉?」良久,曰:「藥音樹下傳消息,看取琉璃遍界光。」
遠思曹司理為太夫人慶壽,請上堂。「心心心,念念念,無壽相,有定限。大眾!既無住相,為甚卻有定限?若能奮起金剛威,逢山把柁、遇水乘車,踏斷溪橋、踢倒山門、掀翻法座、喝散大眾,始見蓮華峰現瑞、黃鶴峰呈祥,看取蟠桃一會儼然猶在。若論佛日家風,直須扶起法座,喚回大眾,整理山門,接起溪橋,依舊陸行車馬、水渡舟航,穩到家庭,抱子弄孫、呼奴使婢,看取靈山一會儼然未散。如或不然,下壽六十歲、中壽八十歲、上壽一百歲。忽有個長老出來道:『今日遠思曹司理護法為太夫人壽誕請師上堂,為甚麼說佛?說仙?說人?』到者裏,山僧妙語只可旁通,大眾玄言秪堪曲暢。且道:如何是通暢一句?」良久,曰:「散心雜話,信施難消。」
養虛堂主請上堂。僧問:「個中若了全無事,體用何妨分不分?如何是體?」師曰:「佛殿東南缺一角。」進曰:「如何是用?」師曰:「腳跟下。」進曰:「如何是體中用?」師曰:「香爐缺兩耳。」進曰:「如何是用中體?」師曰:「拂子頭邊無限春。」師舉拂召眾,曰:「今日拂子拖累諸人去也,還有轉得身、比得氣的麼?你若向拂子頭弄機鋒、呈轉語,如日中逃影相似,走愈速而影愈隨矣。不是拂子有如是威光、有如是能事,只是大眾尋常日用為物所轉,無能自由,所以拈出拂子,見著便粘住。若於此脫得,自然於物物頭頭上不作冤親見、不作逆順見、不作爾我見,便是獨脫丈夫。山僧如此說話,也是入水拖人,自救不了。何故?今日堂主又要山僧為他薦亡,秪如薦亡一事,或看經可以仗經力、或持咒可以仗咒力、或齋僧可以仗僧力、乃至修橋砌路等福可以仗福力。」以拂子擊座,曰:「到者個曲彔床上,又無情緒、又無道理、又無言句、又無可為人處,畢竟作何薦拔?若於此信得,五僧度一鬼;于此不信,一鬼度五僧。」擲拂子,曰:「險。」
玄珠關主請上堂。僧問:「透關的人來,如何接待?」師曰:「不接待。」進曰:「為甚麼不接待?」師曰:「只為他透關的人。」進曰:「若然,則禮拜和尚去也。」師曰:「錯,錯。」
問:「玄珠護于赤水,為甚麼又要求出?」師曰:「你者問何處得來?」進曰:「舉起,撈摝無蹤;放下,普天匝地。」師曰:「忽然泥沙混時如何?」進曰:「有求皆應。」師曰:「不是,不是。」乃曰:「『十方同聚會,個個學無為』,既是無為,又如何學?『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且道:歸向甚麼處去?大眾!相集未久,只因題目未見,所以只將個窗下擬的、燈下讀的,到者裏十個有五雙不濟。你看:或菴參此菴,舉到『此是選佛場』,此菴便震威一喝,或菴大悟,作偈曰:『商量極處見題目,途路窮邊入試場,拈起毫端風雨快,者回不作探花郎。』你道他見的是甚麼題目?入的是甚麼試場?拈起毫端做的是甚麼文字?為甚只說不作探花郎,今時流輩便作狀元郎去也?所以,是者等人,下者等鉗錘,便承當得去。你看:他不等到『心空及第歸』,便一喝喝住,若是初修後學話,也被人喝住了,還要念盡方歇。是此等人,如何下得驅耕奪食的手腳?適纔僧問:『玄珠赤水。』雖也恰好,待山僧道:『忽然泥沙混時如何?』便見不堪,又焉能消得?出關齋供,忽被索取飯錢,畢竟將何抵對?」擲拂子,曰:「參。」
彌陀誕日,為剃度上堂。「山頭昨夜剪新茅,體露金風正寂寥,更問出家求解脫,我王庫內無此刀。大眾!既無此刀,將何作個剃度佛事?到者裏,說個無量壽佛是今日生,且道:既稱無量壽,為甚麼說今日生?既是今日生,為甚麼說無量壽?於此分疏得去,佛事[A2]已竟;如或未然,更要說個『身口意清淨,是名佛出世;身口意不清淨,是名佛滅度。』此等盡是不了義語,所以今人更要覓個身口意清淨的境界。秪如三羯磨、三皈依是清淨境界麼?錯。求懺悔、發弘願是清淨境界麼?錯。搭衣剃度、受持戒法是清淨境界麼?錯。會得者三錯,不妨將錯就錯。忽有人問:『豈非大錯?』你又如何答他?」良久,曰:「有漏笊篱,無漏木杓。」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冬至,上堂。「銅墻鐵壁,撞頭磕額,密移一步,通個消息。若待舉頭天外看飛龍,直饒駿馬良駒追蹤不及。噫!好消息,汝等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只知嚴淨毘尼、高登戒律,那裏曉得昨夜子時初刻灰飛六律?山僧只得整備個無底壺、沒孔笛,要你大家和取太音一曲、嘗曲玄酒一滴。呵呵!且道:太音是甚麼曲?玄酒是甚麼味?若道玄酒淡味、太音稀聲,卻似揚聲止響,何處有衲僧氣息?如何是衲僧氣息?不見道:光陰莫虛擲。」
僧問:「一陽[A3]已動,五位纔分,如何是不遷義?」師以拄杖東觸西觸。進曰:「不遷意旨蒙師指,出格一句如何道?」師曰:「拄杖無頭。」進曰:「推出五位通前徑,裂破三關世界寧。」師曰:「為甚麼聻?」進曰:「石虎嘯峰前去也。」師下座。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上堂。「昨夜纔添一線長,今朝便擬繡鴛鴦,金針欲度誰能度?屋後臘梅空自香。大眾!你道金針是有耶?為甚麼不度與人?道是無耶?鴛鴦將甚麼繡?於此諦當得,即是菩提涅槃、即是諸佛真體、即是親得戒法、即是大解脫場,便好說道三羯磨時早[A4]已破戒了也,便好說淫怒癡即是戒定慧。雖然,於如來禪始得。若是曹洞門下,直須橫抽寶劍,斬諸見之稠林;妙協弘通,絕萬端之穿鑿。不知誰是其人?」良久,曰:「還會冬至起頭九麼?一九二九,相喚不出手。」喝一喝。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薦亡,上堂。「鐘中無鼓響,鼓中無鐘聲,鐘鼓不交參,句句無前後。此等說話,古人做到細膩處方能如是論量。若是初修晚學,聽得鐘鼓一齊震動,便覺分疏不下。雖然,便恁麼去,即是在天而天、在人而人、在六道而六道、在輪迴而輪迴,更須知在天非天、在人非人、在六道非六道、在輪迴非輪迴,方稱了事人。今日石微禪者為薦母設齋,請山僧上堂,要許多清淨僧眾為汝超度。汝還知母落處麼?若知得,度母[A5]已竟。如目連尊者為尋母落處,卻在地獄裏相見,放聲大哭,求脫無由,乃於七月十五日設盂蘭盆會,求仗清眾,僅得生天。殊不知,母親不在地獄、不在天上、亦不在人間。且道:在甚麼處?若知得落處,則應時超脫矣,又豈止生天而[A6]已哉?大眾!各各所生父母今在何處?乃至過去父母復在何處?試說看。」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一僧出眾,頂坐具,曰:「某甲供養父母去也。」師曰:「不孝之子。」一僧問:「那吒太子析骨還父、析肉還母,將甚麼說法?」師曰:「冬不寒,臘後看。」
上堂。「應以比丘身得度者,即現比丘身而為說法;應以比丘尼身得度者,即現比丘尼身而為說法。正當比丘說法時,眾中無有一比丘尼者;正當比丘尼說法時,眾中無有一比丘者。還會麼?若道默時說、說時默,無法可說是真說法,此等見解只可做得座主使下。我者木上座自從開山本空祖師傳到如今,他不甚肯放人過,今日要與大眾論量。諸大德!既是默時說,者木上座即今現在說法,但不知所說何法?華嚴耶?阿含耶?方等耶?般若耶?法華涅槃耶?試說看。」眾下語,師俱曰:「不是,不是。」維那結椎,曰:「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遂下座。
為剃度上堂。「胡三黑四,張七李八,治世語言,皆順正法。佛日者裏也無心傳、也無妙法,只要機教相投,有問有答。答若不在問處,莫怪我松篁橋滑。」舉丹霞剷草因緣,師曰:「你看他有甚禪道佛法麼?有甚奇言妙句麼?也只是一個觀機逗教,一個依教奉行。若差些子則不順正法,若不順正法,則一戒應當學,敬心奉持。」
化主薦親,請上堂。「智者一言,快馬一鞭,便恁麼去,猶涉聯纖。」卓拄杖,曰:「松篁橋水逆流了也,既不見地,復不見天,又何處見有人物龍仙?」又卓拄杖,曰:「松篁橋水順流了也,一任你蓬頭赤腳,願募個十萬八千,要將惡因緣勸作好因緣,又要山僧將他三爹八母從九地之下超歸九天。」喝一喝,曰:「消得龍王多少風?」
平湖眾居士請上堂。「塵說、剎說、熾然說、無間說,釋迦老子恁麼告報,大似卿自用卿法;塵聽、剎聽、熾然聽、無間聽,山僧恁麼舉揚,也是吾自愛吾廬。若要主賓互換、父子協和,且看:今日化主與施主同參。若施者、受者一齊說,且道:聽者是誰?若受者、施者一齊聽,且道:說者是誰?呵呵!還見月下孤舟漁子笛麼?自家吹與自家聽。」
臘八,道懷禪人薦親友,請上堂。「『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古人恁麼舉揚,大似開眼說夢。今日說個孝,名為戒、亦名制止,孝順至道之法,山僧亦是開眼說夢。道懷禪人為薦親友,要山僧善入遊夢三昧,還見昨夜明星獨露麼?致使好夢難成。有個公案為汝拈出:昔日十地菩薩夢見眾生身墮大河,欲救渡過,忽然猛省。且道:省後如何?若道『夢裏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你看者千二百五十人俱是個甚麼?」良久,曰:「一百應當學,敬謹受持。」
眾戒子請上堂。「恁麼也不得、不恁麼也不得,恁麼、不恁麼總不得,過去事[A7]已過去了。恁麼也得、不恁麼也得,恁麼、不恁麼總得,未來何必預思量?無可得時與麼得,與麼得時無可得,即今即道即今句,臘梅花裏水仙香。大眾且道:臘梅花裏為甚麼卻是水仙香?古人道:『持戒但朿身,非身何所朿?』大似不曾圓菩薩戒在。何故?比丘朿身不犯,菩薩朿心不犯。設有個人出來道:『持戒但朿心,非心何所朿?』又作麼生抵待他?」良久,曰:「途中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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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火頭請小參。「小盡大盡,同歸於盡;小年大年,等是一年。若是知時識節的漢,自然古今慮絕、新舊情消,更須跟腳堅牢、田地穩密,不妨輥雪峰木球、打普化觔斗,吹無孔笛善解改腔、彈沒絃琴偏能易調。倘不如是,便去念貧米無、春笑富、粉轉磨盡、虎衛凶、桃符捉鬼,直饒唱到普天樂、步步高,總屬世諦流布,是非留於心、憎愛存於念,胸中如沸湯相似,何時有休歇處?更有一等,略肯回頭,只解揚湯止沸,又誰知有灶裏抽薪的方便?還要灶裏抽薪麼?問取火頭看。」
元旦,上堂。「一輪始曜,萬物維新。信手拈香,普天共慶;低頭作禮,匝地同歡。榮耳目之觀,情知雲月是同;崇玩弄之好,須信溪山各異。且道:今日吉祥方在甚麼處?」良久,曰:「眼底休尋兩道眉。」
初三日,解制,上堂。僧以坐具打圓相,曰:「佛祖聖賢為甚到者裏不肯住?」師曰:「途中善為。」進曰:「嶺上數枝梅,長空一輪玉。」師曰:「此去長安不遠。」進曰:「赤體無依表,分身萬象中。」師曰:「甚麼人境界?」進曰:「別行一路人難識,借婆衫子拜婆年。」師曰:「草鞋繩斷也未?」進曰:「伏惟和尚萬福。」師乃曰:「人人藤斗笠,個個水雲包,出門踏著草,途路轉迢遙。到者裏不倒斷得一回,直饒說個回途得妙,就路還家,便是千里萬里。昔洞山辭雲巖,巖問:『向甚麼處去?』山曰:『無。』巖曰:『莫還鄉去麼?』山曰:『無。』巖曰:『幾時回?』山曰:『待和尚有住處即回。』巖曰:『此去難得相見。』山曰:『難得不相見。』今日若道『難得相見』,便生幾多情見了也,只因洞山是個得的,便道個『難得不相見』,看他何等穩密?何等把細?佛日期中豈少一知半解?只是到者些原委處未免走作,即今你要東去西去。不見古人道:『直須向萬里無寸草處去。』又云:『出門便是草。』又云:『不出門亦是草。』便見舉措不得,只因你不能向異類中行。且道:異類又如何行?」乃屈指,曰:「一、雞,二、犬,三、豬,四、羊,五、牛,六、馬,為甚麼『七、人』不道?參。」
即晚,陞座。辭眾,曰:「一期圓滿,可謂有始有終。若論本分家風,一落始終必不免於始終之患。須知:本自無始,又何有終?今人不解自推,只管向外推求,推到伏羲、神農、黃帝以上,說盤古便為分混沌之始,不知盤古是個甚麼?混沌是個甚麼?若看一念未萌以前、父母初生之際,豈不真是盤古?真是混沌?只因不覺總在始終裏面安身,一有始終,便有生滅、便有輪迴。所以一切聖賢苦口教你參禪,參到一舉一動亦無始終處,便是就路還家,便是出輪迴處。且道:始終畢竟如何免得?你且將年、月、日、時推看,推到一剎那際,如擊石火、閃電光相似。」以拂子擊案,曰:「如者一響,說他始也得、說他終也得,說他生也得、說他滅也得。若再推到初生即有滅,再推到當處發生、隨處滅盡,再推推即是不生不滅,便好孤迥迥、峭巍巍,一任逆來順往,七縱八橫,踢倒便行、撩起便走,有甚麼拘戀處?便是解脫丈夫,便是出塵羅漢。還有此等人到此等地步麼?不,則惜取眉毛好。」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七(終)
(嘉興府東塔雨花蘭若弟子淨介施貲五兩繡)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八
嗣法小師淨柱編
紹興府象田語錄
崇禎三年,庚午冬,結制,小參。「春[A1]已暮,落花紛紛下紅雨,南北行人歸不歸?千林萬林鳴杜宇,我無家兮何處歸?十方剎土奚相依。『老夫有個真消息,昨夜三更月在池』,此先象田梵卿禪師上堂語也。山僧今日拈來,大似冬行春令。雖然,爭奈先象田與山僧同個鼻孔、共個舟航,他既攔頭,我須把柁。然此柁子把來久矣,奈何不遇其人,未免東飄西泊。今值大眾問渡於我,欲入溟海採寶求珍,如是,則大眾性命全在我渡子手中矣。倘遇洪波浩渺、白浪滔天,切忌動著,動著即喪身失命,莫道我不先道破好。更有一個把柁歌,昔在雲門若耶溪上學得來的,今日拈來供養大眾。歌曰:逆風去,順風回,溟海重重寶所開,波斯不必頻頻獻,探取驪龍頷下來。」拈拄杖,曰:「此是驪龍頷下,還有不惜身命者,出來探取看。若探得,不唯堪為破闇之明燈,亦可作人天之眼目;若探不得,只得轉過別灣,更與大眾說個甚深方便去也。」遂放下拄杖,開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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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參。「初七排遣,將畢未畢,大好光景,莫待來日。枯木堂中枯木僧,枯木花開在今夕。」舉拂子,曰:「枯木花開也,還見麼?若不見,是無明窟、黑闇獄,合喫山僧二十拄杖。若見,是眼裏花、空花、狂花、妄想花,亦合喫山僧二十拄杖。如此看將起來,山僧大似關吏把關相似,然諸方關吏只要散金碎銀,秤平斗滿便放過關去,獨象田者裏不須他物,只要公驗分明。所以,於中個個張帆駕馬求出無繇,屢將憑票試驗,只為來處未真,盡成滯貨。此等說話,似乎官不容針,太少方便,又未免為大眾私通車馬去也。」復舉拂,曰:「大眾!枯木花又落了也。」
小參。「無為堂須說無為法,無為法須是無心人,者『無心』二字實無階級,但近時人多淺識,不能造人真正無心境界,錯認者多,所以勞他世尊道:『供養凡夫、聲聞、緣覺、菩薩、諸佛,不如供養一無心道人。』者樣看來,今時閉眉合目、外寂中搖者,盡是外道凡夫;及乎厭有而空諸所有、著無而實諸所無,是聲聞無心;至於無無明亦無無明盡,是菩薩無心;度生無生可度、說法無法可說,是佛的無心;直饒到我說無心處不與有心殊,猶是祖師無心,與道人無心了不交涉。且道:畢竟如何是道人無心?若識得,日費斗金非分外;若識不得,寸絲粒米也難消。」
普茶,示眾。將斟茶,師舉拂,曰:「住,住。諸方先吃茶,後開口;象田先開口,後喫茶。且道:為什麼?如是也只要象田令行,畢竟如何是象田令?」良久,曰:「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
解制,示眾。舉拂,召大眾,曰:「者斷拂子,雲門先師不識好惡,付了個杜撰禪和,從來不曾舉出。今因象田寺裏拈來,結制、坐禪、直至解制都用者拂子,于中領眾排遣、坐香、經行也是拂子,受十方檀信供養也是拂子,謝諸菩薩殷勤也是者個拂子。者拂子人人本有,箇箇不無,奈何不覺,更勞先象田在拂子頭上放光現瑞,高喚道:『拂子惺惺著,莫顢頇好,須知恩好。莫道自悟自解,忘卻立期運力好,莫忘卻山僧不惜眉毛好。』還聞得如是告報麼?若聞,明星見道當年事;若不聞,頂笠腰包明日人。」
紹興府蘭芎山語錄
崇禎四年,辛未,小參。「藥苗[A2]已枯,丹灶[A3]已滅,丹井[A4]已竭,轆轤上下何忙忙?汲得龍王頭腦裂,仙家伎倆止如斯。衲僧三七功夫切,切則切矣,還識得蘭芎真面目麼?花開不待春秋節,有眼者覷不及、有鼻者嗅不著,獨有白牯與犁奴,觸翻哭笑一齊發。哭者哭,未曾有;笑者笑,無奇特。馨香馥郁不能藏,切忌粘皮并搭骨,拽出山僧,掀倒寶席,要且未是蘭芎真氣息。且道:如何是蘭芎真氣息?直須向未入大殿、未出禪堂[A5]已前,輕輕將山僧攔胸把住,問道:『向甚麼處去?』待開口,便劈面掌,方有少分相應。今[A6]己事不獲[A7]已,未免向肚底下翻個交兒看,還有翻得者麼?」良久,曰:「梁湖隔斷娥江水,萬古人悲行路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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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參。喝一喝,曰:「者一喝,密不通風,管取黃金失色。」又喝一喝,曰:「者一喝,七通八達,從教瓦礫生光。」遂舉拂,曰:「大眾!我者斷拂子也有一喝供養大眾。」以拂子拋出,曰:「且道:者一喝是把住句?是放開句?還有定當得者麼?若定當得,不妨在拂子頭上現寶王剎;若定當不得,拂子在大眾頭上轉大法輪去也。」復收拂子,曰:「者拂子從雲巖老人,因先洞山問無情說法話一番拈出,爭奈洞山不會,勞他老人鼓粥飯氣云:『不見道:水鳥樹林悉皆念佛、念法、念僧。』洞山便隨語生解道:『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裏聞時始得知。』山僧今日亦因一僧問及,只得也把者拂子豎起,問他曰:『見麼?』他云:『見。』我對他道:『既見卻又不會。』茲復重新拈出,供養大眾。他日大眾若在十字街頭開粥飯舖,接待往來,也少他不得。若信得者拂子及,則草芥人畜、瓦礫墻壁都來是你自[A8]己。還信麼?昔日東坡居士自無正眼,便道:『從上佛祖言句,如醫者醫眼相似,只有去翳藥,實無與明藥。』殊不知山僧者裏則不然,若有害眼人來,也不用金錍刮、金鍼剔、藥來塗,也不用去他翳、啟他明,只辦得一個石灰把子,凡有來問便驀面撒,使他立地識取無自[A9]己去,要他識取自[A10]己即是者拂子去,要他立地識取拂子說法去。眾中還有聞此不生驚疑者麼?若有,則不於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種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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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問:「趙州門墻承引入,願聞堂奧事如何。」師曰:「如何是趙州的門墻?」僧擬進語,師遂起身,以拂子作搖鈴勢,曰:「玲琅,玲琅,穿長街、過短巷去也。」
示眾。「白浪滔天,曹娥江北,蘭芎絕頂,垂絲千尺。當年把釣王弘之,今宵平地撈魚客。撈不得,辜負西江那一吸。且道:為甚麼卻成辜負去?留待來朝煮茶喫。大眾!結制茶[A11]已喫了、不語茶[A12]已喫了、普眾茶[A13]已喫了,還有知茶味者麼?者盞茶,亦能殺人、亦能活人,在天而天、在人而人,即在蘭芎分中,可以聚幽人、可以集韻士、可以資談柄、可以清客襟、可以興叢林、可以訓童行、可以導一方、可以作佛事,在行人分中、可以拌性命、可以忘疲勞、可以利自他、可以成無漏,在禪師分中,可以作話頭、可以起疑情、可以興問難、可以破死生。大眾!且道:者杯茶在山僧分中,又成得個什麼?有出來道得者麼?」良久,有僧將致問,師曰:「憶昔管鮑貧時交,何事今人棄如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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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師召大眾,畫圓相,曰:「還識得那個麼?那個與天地同根、與虛空同壽,在凡不減、在聖不增,人人本有、箇箇不無。山僧於二十二歲出家,南高峰,西竺菴,結伴念佛。一日念佛真切,忽於日中踏著一塊石頭,只覺軟如綿絮,拾得將來卻是那個。」以手作拋向後勢,曰:「那個且置。」又以手作圓相,曰:「還識得者個麼?者個不與虛空同壽、亦不與天地同根,在凡不識、在聖不知,人人非有、個個本無。山僧自得那個之後,參禮雲門先師。先師纔見,便說:『放下著,卻又拾得者個。』自得者個之後,到南京看朋友,侍病僧,同三宜兄入楚中,見黃蘗,住茆屋,嘗盡淡飯黃虀,因聞先師入滅,歸來掃塔,入天台,住香柏,同瑞白兄結冬顯聖。去年象田、今歲蘭芎,總不出者個,今夜拈來供養大眾。」復召曰:「眾檀信從此還家,便好孝順父母,尊敬長上,和睦鄉里,教訓子孫,各安生理。」師以拂子畫一畫,曰:「住,住。且道:後句為什麼不與諸人道?」良久,曰:「凡事留人情,後來好相見。」
示眾。舉拂子,曰:「者拂子今夜不答話,有問得希奇者,一任問將來。」又舉曰:「者拂子亦不問話,有答得巧妙者,一任答將來。大眾!且道:既不問、不答,為什麼卻教人問、教人答?寒鵲簷前噪不休,嶺上梅花笑不徹,解行拳者不須手,解談論者不須舌。所以,蘭芎者裏,佛殿山門、燈籠露柱,他也會行棒、也會行喝,雖不立賓立主,亦且有縱有奪,百丈聞之三日聾,臨濟道如蒿枝拂。妙矣哉,樂樂樂,白銀世界平如漠。怪矣乎,苦苦苦,孤舟獨釣空歸浦。也不樂,也不苦,伸腳眠,縮腳坐。也會歌,也會舞,打開布袋笑呵呵,一任吹簫并打鼓,忽憶巖頭與雪峰,鰲山此日成莽鹵。且問大眾:雪峰與巖頭說行腳,鰲山成道,為什麼卻成莽鹵去?惜乎,雪峰當時猶欠急風暴雨的手腳,若有,待他說:『直須從自[A14]己胸中流出。』便好驀胸扭住,問他道:『不從自[A15]己流出,難道向別人流出的麼?』他若開口,便劈頭槌,方有獅子返擲之勢,不至遺臭至今。今夜大家打開布袋,將一期行腳傾將出來,簡驗簡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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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5] 己【CB】,巳【嘉興】==
普說
「普明普說,朝來一雨,灑遍塵埃,更欲普說,天何言哉?大眾!若便爾休去,只具一隻眼,還要雙眼圓明麼?不見黃面老子受無傳之傳、迦葉頭陀受無付之付,乃至安無心之心、懺無罪之罪,皆從一模子上脫將出來,初無彼此、初無旁正,六祖大師恐分旁正,衣止不傳,如石頭、馬祖、青原、南嶽,父子承繩,兄弟和協。馬祖見丹霞來,呈起襆頭便道:『據子因緣,合在石頭。』以後洞山見雪峰,覆卻米盆,便道:『據子因緣,合在德山。』你看他是甚麼眼目?後分五家,亦不過如一人乘馬、一人乘舟、一人乘車、一人策杖、一人懸崖絕壁。懸崖絕壁的,駐足不得,相逢不相遇;策杖逍遙的,撥草驚蛇,相遇不相識;龍車鳳輦的,左右歡呼,相識不相知;乘舟入海的,見風使帆,相知不相值;乘馬登山的,瞬目千里,相值不相交。到者裏,還分得麼?若要分,分在汝邊,汝邊覓得,定多分別、定多是非,不達源頭、不知根本。大眾!要知根本麼?教中謂:本覺者,本來明覺,本自圓成,人人本具,個個不無,不勞修證,本無言說,但有言說,俱是始覺中收。今有一等稱善知識、登曲彔床的,將世尊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天上天下,唯我獨尊,以為本覺、以為極則,便欲擬傍他一味氣吞殺人,謂四海之內唯我獨尊,還慚愧麼?何不將人人本有的來合合看。還合得麼?既[A16]已大本語錄刻將去,還有人簡點麼?佛法平沉,此其兆矣。此是極易明、極易辯的事,如世尊辭家入山,睹星悟道,便云:『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始覺得人人本有,故名始覺。若以唯我獨尊為本覺,且問:者始覺還合得來麼?既合不來,不得名為始覺合本覺矣。口稱知識,輕訶座主,你且去問問座主看,此不特座主,即纔入講席的也知你者等判斷決定是邪、是外,又何敢分洞、分濟,分青原為旁、分南嶽為正耶?你不知臨濟照用同時、洞山遍正兼舉,還分得麼?如南嶽見六祖是主看賓,纔見來便問:『甚麼物恁麼來?』嶽云:『說似一物即不中。』祖曰:『還假修證也無。』嶽云:『修證則不無,染污即不得。』祖曰:『即此不染污是諸佛之所印。』青原見六祖是賓看主,故問曰:『當何所務即不落階級?』祖直得無轉身處,不得[A17]已,說個:『汝曾作甚麼來?』原曰:『聖諦亦不為。』祖曰:『落何階級?』原曰:『聖諦尚不為,何階級之有?』祖深器之,即舉為首座。你看:此不落階級與不染污,還有旁正也無?論旁論正,俱是向汝邊覓的人,不知根本,妄自批判,生人我心,造地獄業。故山僧常勸人務本,不可向半腰裏參起,參到老來,根本不立,終無穩處。今日普明者裏有兩個堂頭挨拶你們,憑你從臨濟入也得、從曹洞入也得。謐然居士不惜身命,護持期場,特請普說,略舉法門弊端,更有一偈贈之:『人生入堪忍,譬如行險徑,隱怪信多端,所貴在眼正。謐然洞其靈,擇師如擇鏡,真寂光寂然,普明復輝映。髓腦俱可捐,鬚髮何足剩?留以護叢林,以振臨濟令。我今為證明,范居士尊姓?』此偈如牛過窗楞相似,頭角四蹄俱過了,只有尾巴過不得,大眾過過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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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曰:「不辭向和尚道,相續也大難。」師曰:「只道得八成。」又數僧俱下語竟,師曰:「恁麼則畢竟難過也。」良久曰:「山僧也過不得。」下座。
普說。僧問:「懶居明國,不住夷邦,且道:是什麼人?」師曰:「不是鈴鳴不是風。」進曰:「未審此人還許親近也無?」師曰:「癡人認作主人公。」進曰:「與麼則和尚也須下座。」師曰:「老僧罪過。」僧禮拜,曰:「謝師答話。」師曰:「大眾看取。」乃曰:「昨日十一,明日十三,西來祖意,不用顢頇。於此會得,省力多少?若更如何,只得為汝扯葛藤一上。秪如山僧只舉昨日明日,何故不舉即今?只為即今一句,不唯一切人舉他不著,即諸佛諸祖亦難下口。所以,石屋禪師要道即今句子,只可說個梅子熟時梔子香,任你說個即今、說個十二,不知一晝夜有三十須臾、一須臾有三十息、一息有六十瞬、一瞬有一百二十剎那、一剎那中有九百生滅,到者裏,你還道得麼?若是真實道流,左看右看,看到牛角尖裏、一毫頭上,直是動轉不得、施為不得、開口不得,到者裏方喚作擬心即錯、動念即乖。說個即今,不知過去多少時了也。今人不知事無一向,有等從無量劫來般若根深,才出頭來,一聞千悟,言下知歸,棒下了辦。有等初心精進,必假工夫窮參極究,做到動轉不得處,觸著磕著,不覺悟去,得遇真正知識,不許他坐在百尺竿頭,要他轉一機、著一語,使他更進一步。今人還曾真到轉動不得處麼?古人真到的,逢人便問:『剎那便去時如何?』你看答者是個作家,對他道:『逼塞虛空作麼生去?』若是如今弄虛頭漢,敢保摸也摸未著在。只好說個無事禪,說時相似,背地看來,若逆、若順,于苦、于樂,還真得無事麼?若是不得,即是騙茶騙飯,圖人恭敬,哄人供養的無賴惡人,因他自家不曾經過,每遇入理深談便一向推開,以不知不識謂之最上。不知者個『知』字,在凡夫分中,知之一字眾禍之門;在得的人,知之一字,眾妙之門。所以道:百姓日用而不知,百姓若知即是聖人;聖人亦日用而不知,聖人若知即是凡夫。可笑一味執死蛇頭的,以謂圓通不開生藥鋪,單單只賣死貓頭。殊不知,死貓頭兒今日賣不得了也。何故?不見道?東風急,被簑立。」
示眾一
天華示眾。「有貴見識而不貴操履者,有貴操履而不貴見識者。貴見識者,一味學轉語、學機鋒,弄得口頭活脫,操履全無,則心行不[A18]佳;心行既不[A19]佳,縱有見識,亦是魔王眷屬。貴操履者,一味灰頭土臉,以苦行為極則,若無見識,與外道何異?殊不知,古人論見識即是操履邊的見識、論操履即是見識邊的操履,故天華者裏也不管你有功夫可做、無功夫可做,有道可悟、無道可悟。你若道無功夫可做,還是未入天華便有此見?還是[A20]已入天華纔有此見?若未入天華便有此見,且問:你又來作麼?若[A21]已入天華纔有此見,你試為我說看。」乃舉:「黃龍南禪師住歸宗,因火燼入獄,六十日不食,得釋後住石門,謂門弟子曰:『我當時在獄中,得法華遊戲三昧。故經云:「菩薩遊戲神通,於淨佛土中,心不喜樂。」蓋因小乘不能度生耳。』弟子請聞其說,南曰:『大凡獄吏之治有罪者,痛加槌楚,欺詐情盡,雖有嚴刑不能加也,就死無恨。』今學者有狂妄心、欺詐心,不以知見慧力治之,何繇得安心哉?故天華苦苦教你不要求安樂,病來、痛來、一切苦來、警策來、一一不如意事來,都是你親切善知識。若將情見待你、恣縱你、放逸你,使你一一如意,便要曉得是你生冤家。此等說話,那個不知?只是境界臨頭,依舊只要如意去了。我若見你放捨得做到緊要處,我或扯你一把,不惟我扯你,即鐘聲鼓響、鵲噪鴉鳴,一切都與你發機去在。久立,珍重。」
ᅟᅟ==[A18] 佳【CB】,隹【嘉興】==
ᅟᅟ==[A19] 佳【CB】,隹【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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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藥無貴賤,貴在對病;法無邪正,正在投機。故我先師曾道:『汝等一人所在也要到,半人所在也要到。』即當時南堂亦曾示眾云:『參學至要只在最初句與末後句,若透得,參學事畢;如或未然,更與汝等分作十門。』今天華一一要與大眾簡辯:第一、須要信得有教外別傳。教外別傳,且道:怎麼樣信?即如香嚴教乘該博,問一答十、問十答百,忽要他向父母未生前道取一句便不能得,退去將平生所參所習的一一翻過,卻將不得來答,向後直待擊竹,始信有教外別傳。大眾!既入天華,定相信者,須更明第二、知有教外別傳。故香嚴悟了便道:『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又道:『我有一機,瞬目視伊,若人不會,別喚沙彌。』所以,他憑人勘驗,驗他不倒。雖然,你若向他言語上辨的,便是過在尋他舌頭路,不知有言外知歸的意見,說時道有、不說便無。所以,第三、要知無情與有情說法無異。若知,須要諦實。若不諦實,只如我前日問眾兄弟香爐說法意旨,大家東湊西泊,不能了決。故第四、要見性如觀掌上,了了分明,一一田地穩密。既穩密[A22]已,亦只是我自了漢。若是為人,更要第五、具擇法眼。假如兩人入門,一人[A23]已悟、一人未悟,不待開口,就能簡別得出,方可為人。雖然,若不行鳥道,被獵犬一味尋蹤嗅蹟,若是羚羊掛角,不但蹤蹟,氣息也無你尋處。是故第六、須行鳥道。第七、又要文武兼濟,要教便教、要宗便宗。雖然,若不具大骨力,不能驅邪顯正。當時有端師子推倒回頭,趯翻不托,此是樣子。又,古人道:『三家村土地廟裏若有個漢,我也托缽供養。』始得與第八、驅邪顯正相應。若一味門庭施設、一機一境分別宗途,利人不普,故第九、要大機大用。雖然,若第十、不向異類中行,不能超玄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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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十門,南堂所設辨驗人的。他是臨濟的骨兒孫,何嘗不細?故我前日舉無情說法話,人以為道理支離,曹洞則可,臨濟不然。殊不知,古人雖立門庭不同,於中為人無別。故南堂又道:『若是只圖自了,閉門作活,不在此限。若要為人,須將此十門一一透過始得。』還透得也未?若透得,方可踞曲彔床。若一味弄虛頭,被閻老子打窟臀有日在。」
示眾。「諸方禪易學而難參,此間則易參而難學,所以尋常接待弟兄不用門庭施設,一味寒暄。若是本色人,自然賓主協通,言語合他古轍;只為不本色,不得[A24]已設個門,教你入我門來。殊不知入門即入本色,門無有希奇玄妙,今人不知,將謂入門是有奇有妙。又有將一棒一喝為入門者、有將輕安寂靜為入門者、有將一知半解為入門者,也憑你當個門,只是入門了,更須知有堂奧中事。我說個堂奧也即是本色,堂奧亦無奇妙,奈何今人又將三玄三要、四料揀、五位君臣等為堂奧,不知此亦是尋常本色語。今日天華結制,須將平日求玄覓妙處盡情吐卻,吐不盡,未入我門在。若得言下知歸,入門辨主,何用一期百日?即今開堂[A25]已竟。且開堂一事,大明國裏屈指不多,江南卻有三處,可為末法中極盛時節。然而盛必有衰,切不可作久長想、不可作一期想、不可作如意想,做得一日功夫是一日、了得一日是一日事,大家緊把繩頭打得徹去,待他盛也好、衰也好,一日也好、一期也好,此等即是本色道流。雖然,也須驗過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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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舉拂,召大眾,曰:「十方諸佛、六道眾生,卻被斷拂子把住腳根,要行行不得、要住住不得、要坐坐不得、要臥臥不得。大眾!山僧恁麼告報,不是落水拖人,只為同船合命。你若要行,山僧與你同行;你若要住、要坐、要臥,山僧與你同住、同坐、同臥。只是者斷拂子性子惡,切不得觸著他,若觸著他,則孤魂杳杳不知歸;亦不得背著他,若背著他,則業識忙忙無本據。于中還有不背不?」師忽作咳嗽聲,曰:「斷拂子敗闕了也。且道:為什麼如是?不見道?不斬蕭何律不行。」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八(終)
(嘉興府嘉興縣弟子沉淨素、朱行應、陳德成, 各壹兩。)
(天寧寺淨御、智圓各壹兩,仝梓)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九
嗣法小師淨柱編
示眾二
中元,示眾。「大眾!今日是目連救母、地官赦罪之辰,雲集懺悔,亡者可以超生、存者可以獲福,此是世間父母也。然出世間亦各各有個父母,他能長你法身、養你慧命,大眾還知麼?者個父母非形像可求、非遠近可見、非呼喚可應,然眾中亦有父母俱喪者、亦有父母俱存者,且道:又如何懺悔使他超生?又如何保佑使他獲福?還有停當得者麼?」
冬至,普茶,示眾。因咬核桃聲遍響,師曰:「圓眼殼薄,核桃殼厚,爆地一聲,如獅子吼。乃佛乃祖,拋向腦後,人喜神歡,應個時候。大眾!圓眼[A1]已喫了、核桃[A2]已破了,還有一個果子,自古至今不曾有人咬著,你道是什麼果子?昔日洞山與泰首座喫果子次,乃問:『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如漆,常在動用中,動用收不得。且道:過在甚麼處?』泰首座云:『過在動用中。』洞山喚侍者掇退果卓。今夜還有與首座雪得屈者麼?」良久,曰:「洞山果子且置,天華者裏也有一物,上不拄天、下不拄地,明如杲日,不在動用中,動用即收得,有什麼過處?且道:與洞山是同?是別?若道是別,喫了洞山的還須更喫天華的始得。若道是同,如何是同的?意請將平生所參所悟的盡力攜來,細細商量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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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季超居士昆仲請示眾。「簷前滴瀝非關雨,階下臘雪作春水,一輪明月黑雲遮,不照其餘照盆底。于中有句全扶、有句全捺、有句半扶半捺、有句不扶不捺,還有簡別得者麼?」問答竟,復舉拂子,曰:「喚作拂子則觸、不喚作拂子則背,畢竟喚作什麼?」良久,曰:「應以居士身得度者,即現居士身而為說法。」遂擲拂子,歸方丈。
為來雲進關,示眾。「教網彌天,禪關匝地,須具透網功能,方可遊身網內。不有過關作略,那堪滯跡關中?出入自由者,將大地作一關房,不用大家著力。隱顯無礙者,將關房作一大地,豈容獨自承當?著力承當,也須驗過始得。今夜且與大眾略序閉關大意,有世間關、有出世間關,世間關又有多種、出世關亦有多種。然在來雲分中,實非此例,喚作總不與麼關得麼?」良久,曰:「池邊柳欲拖金裊,屋後梅將趁蝶飛。」
法相寺,示眾。「別復聚,聚復別,五年絕足不曾來,生者自生滅者滅。若知生滅本來無,大小眉毛喜生睫。若不知,更饒舌,須信說時無可說,深夜諸山萬籟空,孤雁一聲天外切。更不會,爭奈何?不如念句阿彌陀。阿彌陀,最親切,莫動口、莫動舌、莫將心意默默然,數珠不用頻頻撥。大眾!既不動口、不動舌、不默然,且道:畢竟作麼生念?」良久,曰:「錫杖卓開流不住,秋盡西湖徹底清。」
寶壽,示眾。「若論向上事,本無迷悟、本自現成,只為你信不及、不肯承當,所以又入者個行隊。既入行隊,切不得又說無修無證的話,須實實從腳根下苦參力究,必須識取自[A3]己病根在甚麼處,從病重處著些子力氣,不得斷他,須一一透過始得。比如貪、嗔、痴等雖重,似難治,若能勇猛卻易治;無貪、無嗔、無痴,病雖輕,似易卻難治。凡做工夫先須識病,次須識藥,次識取藥中所忌,又須知在向上事則無與麼事。不見瑯琊覺禪師問講僧:『如何是居一切時不起妄念?』答曰:『起即是病。』『如何是於諸妄心亦不息滅?』曰:『息即是病。』『如何是住妄想境不加了知?』曰:『知即是病。』『如何是於無了知不辨真實?』曰:『辨即是病。』琊曰:『汝識藥矣,然未識藥之所忌也。』為之偈曰:『黃花熳熳,翠竹珊珊,江南地煖,塞北春寒。遊人一去無消息,留得雲山到老看。』此是諸人做功夫次第榜樣,請看他頌與圓覺四句如何會通?只因他是真悟的人,所以將病與藥與忌簡點將來,何等親切?頌將來,何等脈絡?所以悟與解天地懸殊。你看:二祖見初祖,初祖不曾道一個字,只因他信得及,聽說輕心、慢心,便把臂斷將下來,要求安心。及覓心不得,只與他一點道:『與汝安心竟。』便知他是悟的。若是信根微薄,雖也解去覓心,也到覓心了不可得,只因下手輕、信根薄,所以道是解。解只解得個古人公案,商量時便相似,遇境逢緣便不相似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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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大顛擯首座,只為佛法一樣;西禪打首座,只為世法兩般。若要名布寰宇,父子仍舊團圞。團圞且止,秪如韓文公問大顛:『春秋多少?』顛舉數珠,云:『晝夜一百八。』公不會,乃問首座,座扣齒三下。復見顛,問前話,顛亦扣齒三下。公曰:『元來佛法無兩般。』顛乃打趁首座出院。且問:一樣扣齒,正是師資道同,為何打趁出院?大眾會麼?若會得,即知西禪打首座意;其或不會,則被我父子翻轉面皮,換卻諸人眼睛,便各生驚異、各起是非,有甚交涉?須知者一場熱鬧,直待三賢膽喪、十地魂驚,眾中還信得及麼?如信不及,一任是非去。」
開火路,示眾。「有路有人行,通途通車馬,為甚麼今日開火路,火卻不能通?只恐大眾不知,昨夜特舉雪峰在僧堂內燒火,卻閉門叫曰:『救火,救火。』玄沙以片柴從窗櫺投入,峰便開門。汝等下語雖略有相應,恐是鬼窟裏活計,即今當面另下一語看。」眾下語不契,師乃曰:「雪峰捨得自[A4]己,贏得他財,玄沙明知故犯。我[A5]已為汝下語,汝為我開火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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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做功夫元要死中得活。且問兄弟:曾死得也未?只管怕到死樁樁地要人激發,不知古人亦有言下知歸者,俱在去死十分的人,纔聞點著便即搆去,不是你一毫放捨不下,專等人來激發也。山僧舉則話與兄弟試試看:昔日瑞岩常自喚道:『主人公!惺惺著,莫被人瞞好。』從古頌者不少,近日有個沒頭腦漢頌得頗奇,頌道:『白日青天做夢,夢中頻喚主人,直饒惺惺諾諾,也是無主孤魂。』此頌有一險二難,如何是二難?他若知有,爭肯與麼道?若不知有,爭解與麼道?如何是一險?若被大眾看破,討甚麼飯喫?險難且置,祇如瑞岩是了手的人,他頌道是無主孤魂,不知瑞岩過在甚麼處?」眾俱下語不契,師曰:「莫道沒有人激發好。」
靈峰,示眾。「昨夜雨,今日晴,若作晴雨會,諸佛眼難明。《金剛經》道:『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你看:男是男相、女是女相、房廊屋舍是房廊屋舍的相,畢竟如何是非相?若即相求非相者是菩薩也,離相求非相者是外道聲聞也。相上求非相者有二:一者、析色明空,二者、即色明空。析色明空者,如法堂相似,棟、樑、椽、柱一一分析開來,棟是棟、樑是樑、椽是椽、柱是柱,法堂相在甚麼處?若道法堂相雖不可得,棟、樑、椽、柱仍有相在,乃更分棟、樑、椽、柱總是微塵合成,微塵又是鄰虛塵合成,更析鄰虛便是非相。即色明空者如鏡炤物,一往觀覽,不起分別,實無有相,以第二念分別故有相;若離分別,終日喫飯不曾嚼著粒米,百花林過一葉不沾。此二種非相,若真實見到、行到,亦名自了漢;若只見到便為了當,以謂大道不分男女相,說在空中、行在有中,此與無為密密等外道無異。從上祖師也只為此等無慚愧的別立宗門,殊不知一等下流到處瞞人,圖人利養,硬硬說道:『我自悟的,一切無著,逆行順行,天也莫測。』尋常委實難辨,所以宗師家不得[A6]已,說個探竿子,奈者探竿子一些也瞞他不得,故見人來便問:『喚作拄杖子則觸,不喚作拄杖子則背,畢竟喚作什麼?』道得相應便休,不然終不肯他,終是外道。」乃拈拄杖,曰:「且問大眾:畢竟喚作什麼?」眾各下語,不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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誕日,示眾。「把酒稱觴,舉茶為壽,僧俗雖殊,二俱有咎。拄杖子生,則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草芥人畜一切皆生;拄杖子老,則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艸芥人畜一切皆老。生不慶生、老不壽老,不得[A7]已,說個如鏡炤鏡、似空合空。還照得麼?還合得麼?到者裏,直得無舌人解語、無手人行拳,木人撫掌、石女呵呵。且道:石女作麼生呵呵?木人作麼生撫掌?無手人作麼生行拳?無舌人作麼生解語?會得者,方可與山僧慶壽,不唯與山僧慶壽,即與汝自[A8]己慶壽、亦即與三世諸佛慶壽、亦即與大地人慶壽。還會得麼?若不會,記得盧仝七碗歌曰:『一碗潤喉吻,二碗散孤悶,三碗搜枯腸,惟有文字五千卷,四碗發輕汗,平生不平事,盡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靈,七碗喫不得也,但覺兩腋習習清風生。』眾中有不隨世諦流布者,不妨亦有一番快暢。如或未然,山僧亦有個七碗歌:一碗要知有,二碗不須守,三碗主賓分,四碗絕滲漏,五碗振先宗,六碗隆末後,獨有七碗難下口,直饒飲到半夜子雞鳴丑,若人不解自知時,七七元來四十九。且道:畢竟何時是五十?再斟茶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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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古人道:『諸方說禪浩浩,我者裏種田博飯喫。』雖然,此是因病施藥,如初祖見我此方落於文字,特來掃除。今人執藥反成大病,此為不可。若一向坐在潔白地上,謂之坐斷白雲終不妙,謂之萬里無雲天有過,故不妨青天上著些子塵,明鏡上著些子垢。不見?凡夫發心至於妙覺順流而至,佛乃逆流而出,直是蹲坐不得,既生西方,連忙便要回入娑婆,分身無量度脫眾生,方成了辦。才一坐著,便名得少為足、亦名悟習未除。今人還曾到此地位麼?還得如大夢覺麼?還得曠劫無明一時頓斷麼?既不能到此地位,那有閒工夫覓他諸子百家的糟粕?況三乘十二分教及祖師公案尚未叨陪,但做得幾句詩、學得兩句話,便擬輕人傲物,如半瓶糟水相似,被人搖著便噹噹響。若真滿的,有甚麼響處?」
頤浩寺,示眾。「相遇故鄉人,須唱故鄉曲,欲聽故鄉曲麼?須知各各自有一段本地風光,向因不覺,賴他世尊四十九年橫說豎說,其實不出故鄉說話。如華嚴最初三七,其中所談不過直顯當人日用尋常現成境界。其奈迷來既久,致使二乘聲聞如聾若啞,何況博地凡夫?故不得[A9]已,諸佛菩薩放下一頭,教人發心,興立叢林,化利一方。然發心有二:有自未度而度人者、有自[A10]己度而度人者。自未度而度人者,即是諸方粥飯叢林,接待往來賢聖,供養知識,使若僧、若俗,各各知有故鄉田地,其於自[A11]己甘心勞苦,不求自度,故名菩薩。全身放下,不顧得失、不慮安危,使十方施主一文一粒投入真福田中,生生發生真種,功德難量。若徒有粥飯,佛法不弘、賢聖不集,縱有施主布施,投入邪途,不唯無益,抑且有損。今日頤浩寺禪堂房室粗完,賢聖[A12]已集,當家之德不當小可。眾中還有知德者麼?知德即知心,知心即知故鄉田地,知得故鄉田地即知故鄉語話。雖然,古人道:『若人識得心,大地無寸土。』又作麼生?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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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慶菴,示眾。「我說你不信,你信我不說,相遇不相逢,天機俱漏洩。從上古人發一言、垂一語,盡是垂絲千尺,意在深潭。不論居家、出家,須知古人為人苦心方肯立志。若得自[A13]己明了,必須利人。以自[A14]己明了,不過復還做人本等,然後隨我願力垂手接人,化利有緣。今人不信成佛成祖,皆因眼前不見。佛祖現身,隱顯不定,應以顯現得度者即以顯現度之,或現神變、或於臨終才有遺付;應以秘密得度者即以秘密度之,或為人父母妻子、或為人朋友鄰里,但得一人一家於一言一念種真種子,一了夙願又遷他化,使人不知不覺。故我現在大眾凡遇有眷屬發善心、勸善行,當如佛菩薩想,莫當容易,故說必須知佛菩薩苦心,捨命為人。如船子和尚從藥山處悟道[A15]已後,獨向洙涇,把釣輪竿,不避風雨,扁舟撐渡,得一夾山便踏翻船子而化,故稱船子祖師。此即菩薩度人榜樣,凡為佛子者須辦苦心,勿令放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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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大道本無男女相』,不知出何教典?此語有一利一害。如世尊說法,有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四眾人等同緣共會,和光相集,僧盡僧學、尼盡尼戒,助轉法輪,了無異說,此一利也。若僧尼混雜,壞教敗倫,此一害也。有一等俗人聞得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之說,便君不成君、臣不成臣、父不成父、子不成子、主不成主、僕不成僕,乃至男不像男、女不像女,攪亂世間,皆因錯會佛語,不通理路,以至如是。殊不知,世尊大意要汝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主是主、僕是僕、男是男、女是女,不得動著、不得違越,自然平等平等。如世尊為母上忉利天說法竟,眾欲遙迎,有蓮花色比丘尼自念女身,見佛必居僧後,乃現神力變為轉輪聖王,千子圍繞,最初見佛。佛見訶曰:『汝何得越大僧見我?汝雖見我色身,且不見我法身。』此教體如是。若論宗門會下別有出格一路,如妙總尼因參訪得悟後,為郡守張公請,住資壽禪寺,開堂,曰:『始從鹿野苑轉四諦法輪,度百千萬眾。山僧今日與此界他方乃佛、乃祖、山河大地、草木叢林共轉大法輪,若一草一木不轉法輪,則不得名為轉大法輪。』大眾!且道:者老尼得個甚麼道理便解開此大口?雖然,有個疑處,山僧蘊於胸中三十餘年不曾舉著,今日要問大眾:既是乃佛乃祖、至於一草一木共轉法輪,不知聽者是誰?參。」
示眾。「若論此事,十方無壁落,四面亦無門,只為你不肯承當,一向入門入戶不能通達無礙,所以佛日者裏隨汝顛倒,更說個門,與你刻期立限。若是個漢,一入門來便出得去,解制[A16]已竟,不是死定要你坐滿一期名為結制。即在堂外執事,於苦心志、勞筋骨處透得一關,不妨痛快。若無個出路,便是倚門傍戶的人。若要硬硬裏大言不慚,以為了手、以為解脫,殊不知者裏有個辨金石子,不被你瞞過。若是真解脫漢,時時現前點著便到、觸著便知。若是假的,忽地問著,便面如墻壁,正是暫時不在,如同死人,待你停機佇思,便有禪道佛法機鋒轉語搬出一栲栳來,總名鬼家活計,亦名心識運為,有甚麼用處?如今日貼單,大家只管貼單,正碌碌中被山僧一問曰:『名是虛的,為什麼貼將起來,個個認得到那裏去?』大家一時無語,雖元木維那請歸方丈,也只救得一半。此皆謂之念頭不在的人,以後須知慚愧努力參究。堂內堂外倘能遞相護助、遍相警策,庶不負此艱難世界相聚。喫杯茶,說幾句家常話,莫當容易,施主一粒一絲捨來,都是要償還的,不是等閒。努力,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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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古人云:『有佛處不得住,無佛處急走過。』又有道:『祖師心印狀似鐵牛之機,去即印住,住即印破。』又有道:『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此等垂語圓活約有兩義,若作道理依通,唯是不許人住著;若別有說,唯在學人善會。今夜且問:若無住著,大似腳不點地的人;若有住著,便不相合。如何古人有許住阿蘭若?如何又許佛子住持?須知:不許住者,恐你住於身、住於心、住於家事、住於眷屬、住於冤、住於親等。你若不住於色、不住於聲、香、味、觸、法,終日釘釘著也是無住、繩縛著也是無住,所以得無住者方許住持、方許住阿蘭若、方可受施主供養。所說施主供養一法,施者、受者各約有三種也。有人情施者、有輕慢施者,如蹙爾謼爾之類,此是下等;有望報而施者,捨一文要一文福,不與你兒戲,此是中等;若是上等,即是施恩不望報,即是無住相布施。受者亦然,有受而不知恩者,騙得些、哄得些,因果不顧,自私自利,一味放逸,無慚無愧,此最下流也;有受一文必要報一文者,此中等受施者也;若是上流,不見有所施者、不見有能施者,此等方可報不報之恩。如今日養虛堂主不肯自受利養,特為施主轉為供養佛日禪眾,亦見無住之一班矣。所以,經云:『供養多凡夫僧,不如供養一四果;供養多四果,不如供養一菩薩;供養多菩薩,不如供養一佛;供養多佛,不如供養一無心道人。』但不知如何是無心道人?所以,常對大眾道:古人云:『佛法在屙屎放尿處、在穿衣喫飯處、在迎賓待客處,你若舉心動念即不是了也。』畢竟如何是舉心動念的穿衣喫飯?如何是不舉心動念的穿衣吃飯?若分不出,饒汝說妙談玄,都是從半中腰參學起的,都是不知先後的。所以,只管學機鋒、學轉語,做頌、做偈,大似未學跁先學走,一般饒你走得不知跁的光景,亦不能接引後來,不可為人。向來山僧住幾處道場都貴單提向上,將謂者些粗淺門頭戶底定是明白的,不知問著個個面墻。山僧自出家一兩年,者些便解,無有遺餘,只是用不著。常念先師見學人到做不來處便學機鋒轉語,歪知歪見築著一肚,說道:『今生縱不能徹悟,得個正知正見也永無退失。』故山僧近日拈出極尋常的話問人,要人從腳跟下穩實去。所以,拈出雲棲大師見道偈來問人云:『祇如道「二十年前事可疑,三千里外遇何奇?焚香擲戟渾如夢,魔佛空爭是與非。」那裏見得他見道處?』若道二十年前話頭不明,直到三千里外遇著某知識纔悟為奇,何故不見他行實裏參某話、遇某人、逢某境、某處是三千里外?縱許有參某話、遇某人、逢某境,便述此說話,如何見得他悟道?若不知他落處,不見他有宗門眼處便好一日做他幾首,人人做些,難道都好筭得悟道麼?若於此看得他個落處、看得他眼出來,不妨喚他個知有的人。
「今年大眾可稱老成,可謂精進,眾中也有棄功名來的、也有丟書本來的、也有捨安樂來的,大家同堂共住,無是、無非,無爭、無鬧,不要說請,方要此期場絕少,即我坐道場以來總不能及此。故道糧雖有欠缺,叢林事雖繁雜,山僧不敢辭勞。雖甚辛苦,因心甘受,不至疲病。恐你們坐在此中不知難得,若知得,自當慶幸,死心守住,孜孜參究,久久不放。山僧情願化米供養,此亦可報不報之恩處也。珍重。」
秋輪禪人備茶筵,請示眾。「佛說天下有二十難:貧窮布施難、富貴學道難、拚命必死難……,乃至善解方便難、隨化度人難、心行平等難。如山僧住佛日難,又豈止二十而[A17]已?大剎復興難,今[A18]已興。新舊和合難,今[A19]已和合。末法開堂難,到處狂禪熾盛,呵斥參究,今堂中二百餘眾俱是苦參。離亂集眾難,今禪戒共有千二百餘,如水乳合。歲儉募化難,今各會首領募四十八願成就者多化了。一直到家難,今[A20]已得路途無阻。到岸運入常住難,今[A21]已運入。運入了,炊煮的人難、消受的人難,今喜各各歡喜、各知慚愧。道場圓滿難,今[A22]已圓滿。圓滿[A23]已,從新起頭難,大家領領緣簿,願者領去,不得勉強。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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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九(終)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
嗣法小師淨柱編
問答機緣
師住蘭芎,因僧舉托缽因緣呈解,師曰:「若論此等公案,要說有什麼難?只是辜負德山。」師忽作托缽勢,遶禪床,大叫曰:「你道是什麼境界?」時久默忽悟,曰:「蒙師作托缽勢,不唯捉敗德山,即向日所疑勘破婆子因緣亦捉敗了也。」呈偈曰:「臺山語直絕商量,何必逢人話短長?無怪將軍重出令,只緣戰馬未收韁。」師曰:「何不道[A1]已收韁?」默禮拜,師曰:「你道改者[A2]已字意在什麼處?」進曰:「將留些與兒孫受用那。」師曰:「趙州公案似入門墻,別路葛藤未免絆倒在。」默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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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主天華,即念首座入室,呈德山托缽頌。師曰:「頌且置,如何是密啟其意?若道是無語,則應錄默然良久;若作形勢,則應錄其形勢;若有言句,自然應錄言句。但曰『密啟其意』,畢竟是怎麼樣光景?」座曰:「兩眼對兩眼。」師曰:「此是你意,未是巖頭意。」座曰:「占波與新羅鬥額,雖不可憑亦似有據。」師曰:「有甚麼據?」座曰:「灼然瞞不得和尚。」師遂索座當下作頌,座信口曰:「小客一頭牛,死活在裏頭,任遼天索價,著地且相酬。」又曰:「知我春秋,罪我春秋,明賞暗罰,以懼諸侯。」師一日又問座曰:「觀音菩薩買胡餅,放下卻是個饅頭,此意如何?」座曰:「草雞報曉。」師曰:「更落草道看。」座曰:「格外之談,豈容無語?」師便休去。
師在報國院,與石車和尚同座,司理黃元公居士問車曰:「往天童還到雲門否?」車曰:「且看。」士曰:「雨大師不放過時如何?」車曰:「與他一頓棒。」師曰:「居士還甘麼?」士曰:「天童和尚在背後。」師曰:「原來不甘。」士又問車曰:「兩石相磕時如何?」車曰:「一輾便死。」士顧師曰:「和尚如何?」師曰:「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
元公黃居士問:「如何是主中主?」師曰:「江南不曾帶得來。」自若問:「和尚為甚麼不曾帶得來?」師曰:「也虧你。」進曰:「露柱子又中一問,請和尚答。」師曰:「昨日南高峰為汝道了也。」若禮拜曰:「謝和尚答話。」
師與元公居士喫茶次,士拈圓眼,問曰:「者個是什麼?」師拈棗子,曰:「棗子也不識。」士曰:「錯了也。」師曰:「錯,錯。」師問士曰:「昨曾見居士法相告示,已見居士護法之誠。」聞子將居士在座,曰:「舊歲弁山化鐘有些魔事,亦蒙示種種法語。」師曰:「只是太狼藉生。」公曰:「和尚還聞鐘聲麼?」師曰:「鐘也未鑄,說什麼聲?」士曰:「和尚莫耳聾。」師曰:「不勞過贊。」士曰:「還受贊嘆也無?」師曰:「爭奈居士何?」士曰:「作家,作家。」師休去。
師問深谷:「古人有無情說法話,汝曾見麼?」曰:「見。」師乃指香罏曰:「香罏說什麼法?」進曰:「仰口笑虛空。」師曰:「那個得聞?」進曰:「那個不聞?」師曰:「我何不聞?」進曰:「和尚自顢頇。」師曰:「你還聞麼?」進曰:「終不向鬼窟裏作活計。」師舉洞山偈曰:「『我今獨自往,處處得逢渠』,汝如何會?」進曰:「兩眼對兩眼。」師曰:「逢渠後如何?」進曰:「寸步不離。」
問:「此事本無師之智,知是般事便了,如何必要師承?請問:承個甚麼?」師曰:「如是,如是。」
黃元公居士將北上入山,別師,徹夜道話,公自謂:「於物不遷,頗臻其奧,所謂當處發生,隨處滅盡等。」師曰:「今時法師豈不諳此理?但論時似是,及乎當面一一辨驗,便見相違。」師乃遽拈核桃,從桌東過西,曰:「東已無此,西已有此,何名不遷?」公曰:「大師見有核桃?」那師曰:「不見核桃,將何立論?」公曰:「師意如何?」師曰:「我見有核桃,但不見全核桃耳。」公踴躍。公又舉百丈耳聾因緣,及雪竇頌古,并祇要重論蓋代功等,曰:「俱不知拈。」又拈雪竇也,師頷之。又以高峰枕子因緣類同百丈,師乃不肯。
明晨,公呈頌曰:「推倒蒲萄棚,撐起蒲萄[A3]棚,天明知事散,依舊可憐生。」師因以木如意一枝為之餞別,復以偈書扇曰:「相逢幾度語無差,今日重拈鏡裏花,餞別木蛇公舊物,似將曹女嫁曹家。」士拜領而別。
ᅟᅟ==[A3] 棚【CB】,▆【嘉興】==
師主西禪為監院,六十三初度,上堂。偉侍者問:「七九六十三且止,父母未生前還許學人會也無?」師曰:「問即不得。」進曰:「恁麼則不弄啼鶯舌,解吟無字碑。」師曰:「易拾爐中雪,難分海底燈。」進曰:「肯諾不全蒙師指,不犯師顏請借賓。」師曰:「好炊無米飯,供養莫將來。」進曰:「祇如將來又作麼生?」師曰:「恐喪我兒孫。」者作女人拜曰:「恁麼則借他香燭,稱他壽去也。」師曰:「新荔枝,新荔枝。」師至方丈,復問曰:「適纔道新荔枝,是賞你?是罰你?」者曰:「恰好拈出,供養大眾。」
師供雲門老和尚像次,師曰:「今日供養先師,先師還來麼?」士曰:「有飯即來。」師曰:「畢竟在甚麼處?」曰:「問取大眾。」師曰:「觜長三四尺,盡作畫圖看。」
大鼎問:「昨日雨,今日晴則不問,世尊睹明星意旨如何?」師曰:「途中善為。」進曰:「恁麼則枯木花開也。」師曰:「開後又如何?」進曰:「一枝直入千峰去。」師曰:「折向誰家仔細看?」進曰:「黑白分明賀太平。」
師問來雲:「雲門胡餅話,汝作麼生會?」曰:「君尊臣卑,父慈子孝,若還不是,不妨別道。」師曰:「未在更道。」曰:「嘉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師休去。
集生余居士問:「雪峰大師所遺三個毬子,還是一時用?為是次第用?為復總不用?」師答以偈曰:「雪峰毬子總不用,死爛蛇頭能活弄,次第拈來舉向人,眉毛與眼一齊動。一時拋出大家看,波斯乞命無門縫,三轉語酬余石頭,莫教磕破人間夢。」
僧入室,問:「古人云。」師厲聲曰:「你自[A4]己的問將來。」進曰:「適問午星禪友迷中有悟,悟中有迷。」師又厲聲,舉筆曰:「你不曉得此筆會喫飯。」僧出,師遂頌曰:「迷中有悟悟中迷,筆能喫飯幾人知?直須打破燈籠看,露柱分明說向伊。」以筆畫一畫,曰:「噫!」
ᅟᅟ==[A4] 己【CB】,巳【嘉興】==
師與鶴凌侍者等圍爐次,舉須菩提巖中宴坐,諸天散花讚歎因緣,曰:「空生宴坐巖中與枯木還有差別也無?若有差別,在甚麼處?若無,諸天何不散花與枯木?各各入理深談,道一句看。」一僧曰:「養子方知父慈。」一僧曰:「苦匏連葉苦,甜瓜徹蒂甜。」鶴凌曰:「不是苦心人不知。」師曰:「各只道得一半。」凌問曰:「和尚作麼生?」師曰:「為空生能如枯木故。」進曰:「若然,則墮於偏空二乘。」師曰:「二乘不能如枯木。」進曰:「為甚麼枯木庵前不見天華?」師曰:「為他不如空生。」凌乃禮拜。
位中參,師曰:「那裏來?」進曰:「江西贛州。」師曰:「崆峒和尚即今在什麼處?」中進前問訊,曰:「恭惟和尚萬福。」師曰:「錯了也。」進曰:「莫壓良為賤好。」師曰:「錯,錯。」
師問午星:「鎮州出大蘿葡頭,意作麼生?」午曰:「某甲二十年前向者裏打失眼睛。」又問:「暫時不在,如同死人。老僧不在,汝作麼生?」午曰:「正快活。」師休去。
師問樵之:「既到靈峰,為甚麼不見靈峰?」進曰:「主山太高。」一日喫糕餅次,有麵獅子被老鼠咬,師曰:「既是獅子,為什麼被老鼠咬?」樵之曰:「當仁不讓。」午星曰:「三十年後,此話大行。」師笑之。
碎愚參學人在門外來,乞師向門裏接。師曰:「老僧不在門裏。」曰:「為甚麼不在門裏?」師曰:「不接客。」曰:「也是和尚慈悲。」師休去。
師問九逵:「如是之法,佛祖密付,汝今得之,宜善保護。作麼生保護?」進曰:「大眾珍重。」師曰:「銀碗盛雪,明月藏鷺,意作麼生?」曰:「木稚花裏引遊人。」師曰:「如何是曹洞宗?」曰:「日落空山照遠林。」
僧問:「南泉未出方丈,為什麼去莊上喫油餈?」師曰:「你幾時離禪堂到者裏?」曰:「還是神通妙用?法爾如然?」師曰:「會即法爾如然,不會即神通妙用。」又問:「畢竟作麼生參?」師曰:「麻三斤,乾屎橛。」
僧問:「產難因緣,求師指示。」師示頌曰:「燥熱不可說,一雨忽清涼,獨有傳言者,東村王大娘。」時當驟雨,僧欲解說頌意,師曰:「我頌也不過依時及節。」僧又不會,師復頌曰:「世尊有語俱不會,初生孩子卻知音,及至長成人問及,依然鹵莽復忘恩。」
師落堂,僧出,問:「取不得、捨不得時如何?」師曰:「你果到者田地也無?」進曰:「請問和尚。」師吒曰:「若果有者等功夫,如老鼠入牛角,可立等你悟去;如不曾到見解得,說他作麼?」徹巖出曰:「若論取捨不得,春溫夏熱各自依時及候去好。」師曰:「即今作麼生?」進曰:「滴滴泉聲穿眾穴,沉沉夜色沒疏親。」師舉香板曰:「且道:者個是親?是疏?」進曰:「和尚自分明。」師曰:「我不識。」進曰:「莫道和尚不識,三世諸佛不敢正眼覷著。」師曰:「上座還覷得麼?」進曰:「若覷著則瞎卻眼。」師曰:「古人道:『盞子落地,碟子成七片。』你作麼生會?」進曰:「盞子落地,碟子七片,擬議思量,腦後中箭。太虛閃電不停機,千丈深潭和底見。」師曰:「忽然有人問你:『水牯牛多少價?』又作麼生?」進曰:「識破不直半文錢。」師曰:「且去。」
乳峰問:「福城高挂劍,斬盡五峰寒,當機一句作麼生道?」師曰:「將有餘補不足。」進曰:「共含千古意,雨過一山青。」師曰:「路遙知馬力,歲久見人心。」峰舉坐具,曰:「總不出者坐具頭上。」師曰:「祇者坐具甚麼處得來?」峰喝,師曰:「更道看。」峰遂禮拜,師曰:「也不出者圈圓。」
僧問:「數日把住關津,只為齊家治國。於今家齊國治時如何?」師曰:「佛殿山門齊拱手。」進曰:「大開關鑰又作麼生?」師曰:「香爐無耳莫顢頇。」進曰:「端坐皇極殿,遊步逍遙宮。且道:是甚麼人的行履?」師曰:「不是上座境界。」進曰:「與麼則辜負人心。」師曰:「灼然孤負。」
僧呈題扇偈曰:「鹽官錯喚作犀牛。」師曰:「不喚作犀牛,喚作甚麼?若道不得,當罰錢三百供眾。」僧禮拜,師曰:「禮拜且置,畢竟喚作什麼?」僧展扇曰:「請和尚看。」師曰:「恁麼與犀牛何異?」僧罔措,師與一摑,曰:「三百錢,一文也少不得。」
問:「如何是正中偏?」師曰:「驢前馬後不須言。」曰:「如何是偏中正?」師曰:「馬後驢前無正徑。」曰:「如何是正中來?」師曰:「驢前不是馬後。」曰:「如何是偏中至?」師曰:「馬後不是驢前。」曰:「如何是兼中到?」師曰:「下座時不向汝道。」
問:「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什麼?」師舉圓眼曰:「者個喚作什麼?」進曰:「圓眼。」師曰:「又道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進曰:「和尚莫將境示人。」師曰:「瞎。」
僧問:「今日居士請回向《金剛經》,提坐真曰:未審者個經還假回向也無?」師曰:「忙者不會,會者不忙。」進曰:「縱饒回向得,又明個甚麼邊事?」師曰:「你道我怎麼回向?」進曰:「千峰勢到嶽邊止,萬派聲歸海上消。」師曰:「還當得回向麼?」進曰:「也須和尚證明。」師曰:「我無恁麼閒功夫。」
錢聖月居士問:「赤肉團上有一無位真人,四大未成時,且道:真人在甚麼處?」師曰:「莫被臨濟瞞卻好。」進曰:「只今聻?」師舉拂,士禮拜,曰:「頻呼小玉原無事,只要檀郎認得聲。」師曰:「如何是聲?」士無語,歸位,師曰:「莫顢頇去。」
僧問:「如何是清淨法身?」師曰:「今日不打你。」進曰:「如何是圓滿報身?」師曰:「還要第二杓那?」進曰:「如何是千百億化身?」師便打。
梵則侍者問:「古人道:『出門便是草,不出門亦是草。』請問和尚:為甚麼不出門亦是草?」師曰:「喚什麼作門?」曰:「恁麼則三世諸佛、歷代祖師盡是草裏漢也。」師曰:「說三世諸佛、歷代祖師的,請出來與老僧相見看。」曰:「相逢不拈出,且道:具眼?不具眼?」師曰:「直饒舉意便知有的,亦未許他具眼在。」曰:「畢竟是什麼人纔許他具眼?」師曰:「腦後見腮,莫與往來。」曰:「謝師答話。」
師問僧:「如何是在的人與不在的人?」僧下語不契,遂問梵則:「如何是在的人?」曰:「不敢相違和尚。」師曰:「如何是不在的人?」曰:「金砂易辨。」師曰:「語雖去得,不甚諦當,你問我看。」則問:「如何是在的人?」師舉起扇子,曰:「者個是甚麼?」曰:「如何是不在的人?」師曰:「者個是扇子。」則禮退。
師問紫仙:「我有一物,無頭無尾,汝畢竟喚作什麼?」進曰:「淨陽爭敢瞞和尚?」師拈拂子,曰:「者個又喚作甚麼?」仙奪拂子,曰:「要用便用。」師曰:「恁麼則不成賓主。」仙送還拂子,曰:「始成賓主。」師乃擲拂曰:「與汝打蠅子罷。」
師問鼾開:「嘉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汝作麼生會?」關曰:「兒孫得力,室內不知。」師頷之。
問:「識得拄杖子猶是途中事,作麼生是到家的事?」師曰:「走過長亭又短亭。」
問:「心月孤圓,光吞萬象,如何是吞萬象的光?」師曰:「識得心也未?」問:「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畢竟是個甚麼?」師曰:「老鼠吞大象。」
僧問:「古人道:『恁麼道則易,相續也大難。』」指香爐曰:「者個作麼生續?」師曰:「聽得他答你麼?」進曰:「恁麼則相隨來也。」師曰:「且去。」
問:「吹法螺、擊法鼓,號令人天。展令旗、架令箭,群邪失色。赤劍當機一句作麼生道?」師曰:「一不隻,二不雙。」進曰:「用後如何?」師曰:「眉毛在眼上。」進曰:「還許藏鋒納銷也無?」師良久,曰:「會麼?」僧擬議,師曰:「去去。」
僧入方丈,問:「某甲做功夫覺心口痛。」師曰:「心口痛不如不做。」曰:「某甲參本來面目,定要見他個落處是否。」師曰:「本來面目眼不能見,若要見,還仗耳朵鼻頭。」僧禮拜去。傍僧失笑,師罵曰:「笑個甚麼?」僧曰:「說個眼不能見便好,說甚麼耳朵鼻頭?」師曰:「他若問:『不將眼見,將甚麼見?』你如何答?」侍者應聲曰:「卻是眼能見。」師曰:「眼見,青的?黃的?」者曰:「若有色相則不能見。」師即扭住,掌曰:「無色相,又見個甚麼?」者一喝,師又打曰:「除了喝,說一句看。」者提衲頭襟,曰:「某甲祇知是件衲頭。」師休去。
黃元公問:「雲門大師云:『法身有三種病,兩種光。』且道:是甚麼病?甚麼光?」師曰:「再求,再聖,再復,再靈。」問:「雪覆千山,為甚麼孤峰不白?」師曰:「家家有路透長安。」問:「如何是夜半正明,天曉不露?」師曰:「露也,露也。」問:「東山水上行,畢竟明什麼邊事?」師曰:「也是蟻子負須彌。」問:「坐斷十方猶點額,密移一步看飛龍,如何是密移一步?」師曰:「一寸光陰一寸金。」問:「從天降下則貧窮,從地湧出則富貴,如何是從地湧出則富貴?」師曰:「白蒲棗,喫了又來討。」問:「古云:『清光照眼尚迷家,明白轉身猶墮位。』且道:意作麼生?」師曰:「醜婦抹胭脂。」問:「楊大年云:『八角磨盤空裏走。』意旨如何?」師曰:「墮也。」問:「上座以露柱明不遷義,水流風動又作麼生?」師曰:「到即不點。」問:「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請師道一句來。」師曰:「腦後見腮,莫與往來。」問:「壽昌大師云:『奮然揣出虛空骨,驚起須彌折斷腰。』且道:如何是虛空骨?」師曰:「出。」問:「杜順和尚云:『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灸豬左膊上。』意旨如何?」師曰:「臘月火燒山。」
僧問:「世尊拈花,迦葉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付囑與汝。』設使斯時百萬人天俱笑,正法眼藏付與阿誰?」師曰:「貪觀天上月,失卻手中橈。」問:「有一人不從雲水至、不從人天來,和尚與他何處相見?」師曰:「喫茶莫動口。」問:「有一棒打不回頭,還是師子兒?鳳凰兒?」師曰:「同坑無異土。」問:「頭頭顯露,物物明真,不用躊躇,直截便道。請問和尚:道個甚麼?」師曰:「心不負人,面無慚色。」問:「《華嚴經》曰:『剎說,眾生說,三世國土說。』請問和尚:說個甚麼?」師曰:「三年無改,可謂孝矣。」問:「日月照臨不到、天地覆載不及、劫火燒他不著,畢竟何處是他安身立命所在?」師曰:「鄰家乞新火,分與讀書燈。」
問:「如何是向?」師曰:「我問非有餘。」「如何是奉?」師曰:「汝答非不足。」「如何是功?」師曰:「唱者啞。」「如何是共功?」師曰:「聽者聾。」「如何是功功?」師曰:「龜毛兔角,磕頭絆腳。」
問《楞嚴經》:「如何和合妄生?和合妄死?」師曰:「趕得著,謝雙腳。」問:「如何是『八角磨盤空中旋』的意旨?」師曰:「賊是小人,智過君子。」問:「長安大道長遊戲,處處無私空合空。請問和尚:如何是『處處無私空合空』的意?」師曰:「腳上帶黃泥,定是遠來的。」
墨鏡問:「馬祖一喝,百丈耳聾,黃蘗吐舌,即今聞之,又當如何?」師曰:「更須驗過始得。」問:「破沙盆何故水屑不漏?」師曰:「低聲,低聲。」問:「牛兒以草為命,因甚不許他食?」師曰:「言清可恕。」問:「天地古今,有幾件用不得的事?」師曰:「短撐門,長種火。」問:「春花一樣開,為何有結果、不結果?」師曰:「貪程猶是可,錯路實難容。」問:「會向上事的人為何現前拈不出?」師曰:「再求,再聖,再復,再靈。」問:「因甚成了佛祖公案?」師曰:「老僧住持事繁。」問:「向上、向下,是同?是別?」師曰:「熱時向火,冷處添冰。」問:「黃龍三關,趙州三度,意旨如何?」師曰:「將謂救不得。」問:「一樣狶子,為甚有精肥之異?」師曰:「閒人不是等閒人。」問:「彼時夾山回首,船子作何方便,免得自身不濕?」師曰:「更使溈山笑轉新。」問:「苦甘齊結實,為何時節不同?」師曰:「知恩者少,報恩者多。」
問:「古人云:『渠即是我,我不是渠。』渠我兩不立,何處得相逢?」師曰:「堯眉八彩,舜目重瞳。」問:「禪關不放開,生佛那裏來?」師曰:「禪關[A5]已放開,生佛那裏來?」問:「神有五通、佛有六通,未審那一通如何是?」師曰:「曲徑遶青松。」問:「有一人目矇、口啞、耳又聾、手足全無直儱侗,有人問佛法一句,將何祇對?」師曰:「只見錐頭利,那見鑿頭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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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二六時中還有不穿衣吃飯的人也無?」師曰:「覓,則葛藤滿路;不覓,則當處生苗。」
雪澗問,余集生居士更欲師代答。問:「既是光明臺,因甚麼夜來復暗?」師曰:「將謂親見光明。」問:「古人拈一莖草,建剎[A6]已竟,光明臺為何費了許多心力?」師曰:「話作兩橛。」問:「九旬禁足,三月安居,內無半畝之田,外無十方之供,往來龍象憧憧,畢竟喫個什麼?」師曰:「上座向甚麼處來?」問:「謂是宰官、長老之名四海傳,謂是長老文多了幾莖鬚髮,畢竟是同?是別?」師曰:「菩薩子喫飯來。」問:「昔日維摩臥疾毘耶,見文殊談不二法門。今日石頭掩室光明,見某甲談個甚麼?」師曰:「我不談不二法門。」問:「樓觀滄海日,門對浙江潮,拈來用得卻好,且道:是什麼人境界?」師曰:「尺璧非寶,寸陰是競。」問:「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即今西禪有請,博山又請不得,彼先此後,作麼生是應的道理?」師曰:「三月三,九月九,行人莫向江邊走。」問:「博山[A7]已去,瀛山又歸,壽昌微言幾乎絕響,幸有石頭老人在,緣何隈山傍水,虛度光陰?莫是有待時節麼?」師曰:「閒人終是等閒人。」問:「聖人不出世,萬古如長夜,如何得一道光明普照去?」師曰:「黑。」問:「邪風時時熾盛,正法日日陵遲,將何以為中流砥柱?」師曰:「來說是非者,便是是非人。」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法林問:「天上無彌勒,地下無彌勒,誰與他安名?」師曰:「欲窮千里目,更上一層樓。」問:「達摩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誰人傳授?」師曰:「雪後一朝霜。」問:「馬祖曰:『藏頭白,海頭黑。』是何道理?」師曰:「猩猩自古惜猩猩。」問:「趙州生而知之,因甚麼八十猶行腳?」師曰:「只為生而知之。」問:「香巖上樹,有人問西來意,答他好?不答他好?」師曰:「墮也。」問:「興化打中間的,遇著卒風暴雨,因甚麼向古廟裏躲過?」師曰:「恩大難酬。」問:「古人未出門,為甚麼卻去莊上喫油餈?」師曰:「不會栽秧看上帶。」問:「徹底無依,畢竟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曰:「雞寒上樹,鴨寒下水。」問:「一悟永悟,因甚麼卻有大法未明?」師曰:「無米熟熬油。」
僧問:「某僧問博山:『命根斷後如何?』山曰:『正好吃茶。』於此有疑,今更請問和尚。」師曰:「未許喫茶。」曰:「畢竟意旨如何?」師曰:「看取博山上文。」
藍覺非居士問:「昔日大顛打首座,今日西禪打首座,是同?是別?」師曰:「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問:「一了百了,一悟永悟,因甚麼有先得後失?」師曰:「禍因惡積,福緣善慶。」問:「一言合理,天下同歸,因甚麼有先與後奪?」師曰:「俗眼難瞞。」問:「大徹底人作麼生根本無明不了?」師曰:「休把枯楊樹名為繫馬樁。」問:「不籍緣生,不因境起,者等人曾堪入道麼?」師曰:「自糞不臭。」
僧問:「暗室張燈,成何事業?」師曰:「師子身中虫,自食師子肉。」問:「笑展眉毛,那頭不現?」師曰:「現也。」問:「兩鏡互照,阿誰隱顯?」師曰:「有眼無筋,不是好人。」問:「別出乾坤,還有蓋麼?」師曰:「苦匏連葉苦。」問:「彼此同門出入,因甚麼覿面忘知?」師曰:「自起自倒。」問:「大悲千手眼,云何不居尊貴?」師曰:「養子方知父慈。」問:「此土無佛,向那裏描畫去?」師曰:「眉毛儼然。」又曰:「賊身[A8]已露。」問:「拈不起一句子,畢竟重幾觔?」師曰:「不是半觔,定是八兩。」問:「併卻咽喉唇吻,請和尚答話。」師曰:「此問不答。」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劉若樸居士問:「現前者點靈明,最初從何而生?」師曰:「生也。」問:「凡有言句,盡是點污,如何得不點污?」師曰:「巡人犯夜。」問:「入門須辯主,不露鋒芒時,如何辯主賓?」師曰:「足上帶黃泥,定是遠來的。」問:「君子龍興,大人虎變,本色道人喚甚麼作通變?」師曰:「一色非關雪。」問:「山門頭有兩個無面目漢來時如何相見?」師曰:「點即不到。」問:「古人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和尚為甚終日口喃喃?」師曰:「不道,不道。」
師與相鯁生居士同遊龍潭,師指石曰:「可取得雲間去麼?」居士撫掌一笑。至晚設茶,師曰:「古人說:『學道須是鐵漢,把手心頭便判,直取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且道:菩提作麼生取?」居士出眾,曰:「日間所指石頭實取得去。」師曰:「你試取取看。」士便轉身作負石勢,師曰:「你可放得下麼?」士作放石勢,曰:「有甚麼放不下?」師信口偈曰:「深山佛法,石頭小大,負之而趨,不煩挾帶。」士欣然禮謝。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終)
(松江府金澤信官趙 捐貲壹兩,頤浩寺弟子淨穆參兩)
(嘉興府太平庵廣言壹兩, 仝梓)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一
嗣法小師淨柱編
頌古
世尊初生(二首)
風淒淒,出林虎,煙迷迷,霧鎖鎖,大地眾生眼欲開,忽然撞著雲門普。楚歌聲,一何苦?八千兵,散何所?裊裊餘香滿世間,伊誰聽者忘淒楚。
鶻臭娘生褲一腰,痴人道是赤條條,縱然夜半明星皎,汲盡天河洗不消。
世尊睹星悟道
今也見,古也見,何曾能得全身現?抬頭失卻眼睛光,大似優曇時一獻。奇哉三界苦眾生,一時炤破娘生面。
世尊拈花
世尊逼豬,迦葉打狗,李四知香,張三識臭。我欲驢前為證明,依稀又落馬蹄後,若是雲門偃祖來,滿口不消道個瘦。
菴提遮女問文殊:「明知生是不生之理,為何卻被生死之所流轉?」殊曰:「其力未充。」後進山主舉問脩山主,脩曰:「筍畢竟成竹,即今作篾,得麼?」進曰:「汝向後自悟去。」脩復問進,進曰:「者箇是監院房,那箇是典座房。」脩禮謝。
說真方,賣假藥,絕處逢生,還須扁鵲。甚麼處去也?千里追風趕不著。
金剛王寶劍
出匣寒光四海寧,收來滿地血猶腥,太平原是將軍定,不許將軍定太平。
踞地獅子
[A1]斂爪藏牙合兩睛,全身不動轉威獰,狐疑不決忘前後,香象愴惶醉未醒。
ᅟᅟ==[A1] 斂【CB】,歛【嘉興】==
探竿影草
家家深夜穩眠床,風送花陰過短墻,欲識裏頭真富足,定多籬竇吠寒𪚓。
不作一喝用
鳶飛戾天魚躍淵,哥哥騎馬嫂乘船,若還說與孃知道,朝打三千暮八千。
德山托缽
破爛袈裟搭半肩,出遊無度取人嫌,歸來獨掩三更月,又被狂風揭草簾。密啟意,太聯纖,活得三年豈偶然?
洛浦參夾山
前腳不著實,後腳忽移步,跌倒爛泥中,傍人稱怨苦。莫怨苦,喚得起來連累汝。
興化擯維那
其父攘羊子證之,三通法鼓擯猶遲,維那昔若能幾諫,不枉稱為唱道師。
以今世人輕賤故,先世罪業即為消滅。
關關幽鳥啼紅翠,一榻熏風驚午睡,舞袖單衫入市廛,張公喫酒李公醉。
日日是好日
日日是好日,歲朝不是年初一,端陽粽當重陽糕,中秋月餅元宵喫。風日陰晴屈指推,臘盡都言是歲畢。咄!
趙州狗子
家家有幅遮羞布,放下便能當雨露,獨怪當年老趙州,擲卻頭巾頂卻褲。
藏身處,沒蹤跡,沒蹤跡處莫藏身。
花落花開花復殘,鵑喉宛轉旅魂單,傷心最處啼成血,萬古人悲行路難。
趙州勘破婆子
以楔出楔,弄巧成拙,銕打心腸,綿團口舌。活人即用殺人刀,至今遍地流腥血。
疏山造塔
愚者見之,名正言順;智者見之,一味慳吝。驀地相逢老算師,掀翻幾個醃虀甕?
趙州與侍者賭餅
同調相憐事隱淪,深山鋤土不鋤金,拈開覺得金如土,高下千秋定管歆。
上馬金送去,下馬銀接還,存亡漢室在其間,思歸不解亭侯印。一劍如何破五關?不見道:行路難。路難不在登高山。
雲門一棒打殺與狗子喫
紛紛落井去拖人,愧我無繩千尺深,萬里無雲天有過,碧潭似鏡月難尋。
乾屎橛
門外小人至,門內有小人,一掌一握血,一棒一條痕。噫!桃花浪破漁舟穩,萬里征人泣斷魂。
南泉斬貓
蓼花汀裏小機關,物外獨超也著瞞,入水救人春浪起,至今點額未曾乾。
釣得乾魚架火熬,逢人失手可憐宵,朝來無限風波活,赤鯉從今帶尾焦。
心不負人雙首座,滿面羞慚王老師,舉直更兼能措枉,草鞋頭帶較些兒。
收拾乾坤把住貓,飛刀血濺梵天高,無端變作金獅子,萬里迢然路正遙。
女子出定
酒逢知[A2]己千鍾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過。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舉一不得舉二因緣
短亭不覺又長亭,秪為留君與別君,忽憶虎溪橋外事,笑聲今古許誰聞?
僧問審下:「如何是佛法大意?」下云:「貧兒抱子渡,恩愛競隨波。」
盡謂易分雪裏粉,誰知難辨墨中煤?音書有恨曾相寄,未審遊人歸不歸?
婆子燒菴
冬令冬行也大奇,何緣劫外起春鸝?驚殘旅夢天明後,幾個惺惺幾個迷?
高峰無夢無想主人公
半生活計一漁舟,幾度風波為下鉤,行向桃花源盡處,歸言獨自訪仙游。武陵守,親垂叩,興敗無寥方自咎。休自咎,一溪水緣仍如舊。
雪峰義存禪師參德山,問:「從上宗乘學人還有分也無?」山打一棒,曰:「道甚麼?」峰曰:「不會。」至明日請益,山曰:「我宗無語句,實無一法與人。」
不是騎牛覓牛,便是以水探水,一劈華山兩開,自首從來免罪。未免罪,黃金無假不須真,纔到鰲山俱撲碎。
鼇山成道因緣
隨風逐景探煙霞,浪子回頭便做家,若道今朝方悟道,鼇山依舊在天涯。
鹽官洞上德山來,桶底三番大脫開,不是巖頭周匝好,至今儱侗不堪抬。
雪峰見僧來,以手托門,放身出,曰:「是甚麼?」僧亦曰:「是甚麼?」峰低頭歸菴。僧到巖頭舉前話頭,曰:「我當初若向他道末後句,天下人不奈雪老何。」僧後再請益,頭曰:「雪峰雖與我同條生,不與我同條死,要識末後句,秪者是。」
一箇為人須為徹,一箇殺人須見血,欲得燒成九轉丹,同條生不同條滅。
雪峰見僧來參,便曰:「是甚麼?」
是甚麼?月滿長安路,正堪眠,不免曹山墮。
是甚麼?紅爐不是火,煉成金,今人棄如土。
雪峰上堂,輥出木毬,玄沙捉安舊處。
半夜三更,神出鬼沒,演咒書符,還見也不?
雪峰因玄沙來,三毬一時輥出,沙作臥勢,峰曰:「你尋常用幾個?」曰:「三即一,一即三。」
人人盡道雪峰有,當陽難掩玄沙口,一三三一是幾多?分明露出家常醜。
南山鱉鼻蛇因緣
父子相將學弄蛇,一千五百眼俱華,南山喝去全身露,毒氣彌深莫觸他。
拖人下水不濕腳,下水拖人腳不濕,玄沙不顧犯當頭,一手扶人一手搦。
雪峰示眾,曰:「飯籮邊坐餓死人,臨河渴死漢。」玄沙曰:「飯籮裏坐餓死漢,水裏沒頭浸渴死漢。」雲門曰:「通身是飯,通身是水。」
說邊說裏說通身,總是畫蛇添足人,曠劫無名名飯水,一番拈出一番新。
雪峰上堂,曰:「盡大地撮來如粟米粒大,拋向面前,漆桶不會打鼓,普請看。」長慶問雲門曰:「雪峰與麼道,還有出頭不得處麼?」門曰:「有。」慶曰:「作麼生?」門曰:「不可總作野狐精見解。」
電卷星馳會者稀,滿山依舊雪霏霏,雲門長慶遵師旨,普請搬柴尚未歸。
雪峰遊山次,指面前地,曰:「者一片地,好造個無縫塔。」沙曰:「高多少?」峰乃顧視上下,沙曰:「人天福報即不無和尚;若是靈山授記,未夢見在。」峰曰:「子作麼生?」沙曰:「七尺八尺。」
顧視上下,七尺八尺,佛界人天分等級。無等級,通途特地栽荊棘,一尊塔樣兩人爭,塔卵爆盡我還出。
雪峰指火曰:「三世諸佛向火焰裏轉大法輪。」沙曰:「近日王令稍嚴。」峰曰:「作麼生?」沙曰:「不許攙行奪市。」雲門曰:「火焰為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立地聽。」
殺人火,活人火,火性無情莫莽鹵,鑿壁偷光[A3]已有人,兄弟相將學步武,久假不歸歸便休,眉毛惜取留還我。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雪峰普請次,路逢一獼猴,乃曰:「人人有一面古鏡,者獼猴亦有一面古鏡。」三聖曰:「曠劫無名,何以彰為古鏡?」峰曰:「瑕生也。」聖曰:「者老漢著甚死急,話頭也不識。」峰曰:「老僧住持事繁。」
話端使不是瑕生,古鏡無明辨不清,驀地持歸相炤耀,獼猴從此露全形。
雪峰在洞山作飯頭覆卻米盆因緣
一枝佛法到龍潭,吹滅殘燈徹髓寒,九上三登明此意,砂盆覆卻總無端。
雪峰因僧問:「古澗寒泉時如何?」峰曰:「瞪目不見底。」曰:「飲者如何?」峰曰:「不從口入。」僧舉似趙州,州曰:「不從口入,不可從鼻孔裏入。」僧卻問:「古澗寒泉時如何?」州曰:「苦。」曰:「飲者如何?」州曰:「死。」峰聞得,乃曰:「趙州古佛。」遙望作禮,自此不答話。
藥因救病出金瓶,劍為不平離寶匣,相如何事愛廉頗?趙國方今在兵甲。
雪峰曰:「世界闊一尺,古鏡闊一尺;世界闊一丈,古鏡闊一丈。」玄沙指火爐曰:「闊多少?」峰曰:「如古鏡闊。」沙曰:「老和尚腳跟未點地在。」
從來好手讓僧繇,畫影圖形未肯休,自古誌公無面目,于今點出一雙眸。化為龍,飛去了,堪笑三郎坐釣舟。
雪峰因閩王施銀交床,僧問:「和尚受大王如此供養,將何報答?」峰以手拓地,曰:「輕打我,輕打我。」
欲見雪峰無處真,閩王銀椅驗來親,誰知一代傳持者,卻作靈山護法人?
雪峰因閩王封柑橘因緣
咒咀諸毒藥,所欲害身者,念彼觀音力,還著于本人。
雪峰僧堂內救火因緣
柴頭發火救須柴,此事誰人省得來?要見父慈因子孝,自將門閉自還開。
病入膏肓可奈何,良醫拱手藥誰和?如非別有超師作,海上奇方有幾多?
三聖金鱗
賣油娘子水搽頭,不覺衣衫盡是油,更欲當風兼賣俏,被人掀倒罵無休。
雪峰因閩王問:「擬欲蓋一所佛殿。」
誘人犯法得人僧,反逼將來愧不勝,兩手攤開遮不住,至今枯木倚寒藤。
雪峰望州亭相見話
烏石嶺頭石色鳥,望州亭望趙州過,二番相見無差舛,及到僧堂便懡㦬。
一大藏教是個之字
只知以楔出楔,不解將空塞空,葛藤窠裏翻身易,當道難栽無影松。
玄沙三種病人
將謂抱贓叫屈,原來賣弄家私,硬證烏龜作鱉,釣魚習氣還癡。
甘贄入南泉,請黃櫱散嚫。
癡憨頑鈍,瀟灑風流,學人不會,休休休休。
玄沙因我得禮汝
因我得禮汝,誰云話彼此?隔岸咬蛇聲,帶累蝦蟆死。
夾山無舌人解語
無舌人,無舌人,千年枯木一回新,杜鵑元不喚春去,客路傷殘夢自嗔。不用嗔,就路還家盡是親。
法眼問永明智云:「隔壁聞釵釧聲便名破戒,今男女駢闐又作麼生?」智云:「好個入處。」眼云:「此子他日有五百毳徒。」
幾多媸蠢幾多妍?覽遍名山又市廛,無奈家貧遭劫久,借婆衫子拜婆年。(其[A4]一)
ᅟᅟ==[A4] 一【CB】,[-]【嘉興】==
春光別貯一金壺,擬學江南唱鷓鴣,謾把花枝招石女,橫推不倒直須扶。(其二)
和普明禪師牧牛頌
無端露地忽咆哮,蹤跡分明路[A5]已遙,無計喚回奔競苦,權將野草當靈苗。(未牧)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崎嶇石徑四蹄穿,水盡山窮下一鞭,且得鼻頭繩在手,東西從此任吾牽。(初調)
顛狂每欲息驅馳,你若思歸我亦隨,運足不知途路遠,綠楊鞭影送頑疲。(受制)
也只尋常這一頭,何須今古較剛柔?前村更有閒田地,水草依依且暫留。(迴首)
每憶溪山山那邊,飢餐渴飲更天然,一聲黃鳥春歸去,鼻有芒繩不用牽。(馴伏)
踞虎盤龍總不如,隨緣坐臥[A6]已無拘,橫拈短笛松陰下,一曲斜陽尚有餘。(無礙)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倦來聊睡柳陰中,牛入花茸又草茸,隨分納些終不犯,睡惺重睡睡猶濃。(任運)
人牛俱在此山中,何必相煩問異同?隨處風光隨處好,不妨明月下天東。(相忘)
覺來拍手一身閒,記得當年此日間,獨立曾無牛可牧,無牛猶有一重關。(獨照)
阿誰不欲共追蹤?到此方知萬象空,空處不留如不信,前村芳草又茸茸。(雙泯)
密移一步看飛龍
日出東方月落西,茆堂端坐掩柴扉,春來夜雨雷初動,松老成龍喚不歸。
轉身就父
那個臺無月?誰家樹不春?反手摸著枕,定是夜眠人。
嘉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拈[A7]曰)
ᅟᅟ==[A7] 曰【CB】,日【嘉興】==
牡順和尚只知拈頭掇尾,不解泥裏洗土塊。(頌[A8]曰)
ᅟᅟ==[A8] 曰【CB】,日【嘉興】==
長亭又短亭,趙氏送夫行,雁杳魚沉後,孤征萬里情。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一(終)
(松江府弟子相淨權三兩,丁智感、趙淨塵各壹兩)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二
嗣法小師淨柱編
贊
騎牛出山像贊
食雪山雪,白而且肥,一色邊事,人所見希。隨類而墮,如虎之赴,驀爾騎歸,忘卻舊路。噫!隨緣水草納些些,花落珠藤鳥亂啼。
蓮花座觀佛贊
法身本無相,無相非法身,六載雪山雪,忽爾春風新。春風新,鷓鴣頻,寶花王綻絕纖塵,剎那邈得伊神否?擬議幾何失卻真。
佛牙贊
如何佛說法,亦不惜齒牙?牙、法兩無壞,永永鎮群邪。
細字金剛塔贊
金剛為體,無縫可通。慧命所寄,能仁所宗。天光明淨,雲色朦朧,如沙聚海,如蟻行空。即之也,寒潭月影,撈摝無蹤;望之也,撐天拄地,八面玲瓏。斯之謂寶王塔而現於一毫之中。
接引像贊
不立一塵,捨師不得;不捨一法,取師不得。不取不捨恁麼得,依舊勞他一臂力。
吾師腳跟不點地,纔聞喚著忙回視,一縷纖雲引臂長,逢人便道西方事。霜林夜半鳥驚棲,無令好夢風吹去。
盡作唯心淨土觀,遲遲五濁放身安,迢迢每欲空回首,臂[A1]已長伸屈復難。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普賢大士贊(二則)
熱惱場中眾苦交逼,左之右之無法可釋,騰騰象王以雪為食,從眉山來,業示其白,異類中行,普眼莫測,但存想間,儀容儼集。咄咄!獲得真贓走卻賊。
萬行莊嚴如意之故,走遍大千不曾動步,盡道恩承白象力,誰信曹山立三墮?
獻象圖
散星成象,睹星成佛,牧象以奴,獻象以法。法邪乃狂,法正乃降,佛從海湧,波浪汪洋。汪洋奈何,截流而過,得善現者,庶不負圖。
觀音大士贊
聞得老兄當年買胡餅,放下卻是個饅頭,只今在此死丁丁立個甚麼?噫!踏著了也,貪他一滴枝頭水,不得縱橫自在遊。(鰲頭手執楊枝瓶)
不提魚去沽村酒,不踏鰲頭海上來,鸚鵡堤邊銜柳去,南詢童子未曾回。咄!且問:你將什麼利生?休休,騰雲駕霧不如你,說法還須老比丘。(雲端)
應現重重三十二,光彩無非一月真,除卻寒潭千尺影,誰得當天指示人。(水月)
神悲行苦,言真露甘,熱跣其足,寒幪其毿,無剎那頃思靜離喧。婆心最在無人處,細把楊枝著意參。(楊枝淨水)
應無子之求,憐有子之累,隻手迎送間,施彼了無畏。(送子)
幪頭唯衲被,觀者自知音,逐臭隨香者,多從紙上尋。纔放魚籃,便把經卷,掣電之機,換善財眼。噫!淨瓶打破方知歇,今且從人亂指點。
因看月在水,萬境悉平沉,再四親撈摝,良哉觀世音。(水月)
世界大海中,眾生沒于苦,自古運悲人,慈航把柔櫓。西行浪復東,無計回長風,業有所不免,變現終無窮。獨有普門士,應身三十二,如解轉拳人,手無縛雞勢,聊爾借婆衫,拜婆了年事。隱隱袈裟吹,隱隱雙趺危,寶髻青山聳,纓絡秋雲垂。忽爾全身坐,忽爾眾生度,不見有眾生,秪把楊枝顧。癡情盡說飛甘露,分明以水濟于水,丈夫終不從他誤,誌公十二面難描,從茲筆底無回互。(大海中柳枝)
即此物,非他物,得到手,鮮潑潑。任君殺、任君活,價不相應賣不成,短巷長街喚一聲,人人打動化龍情,猶待春雷撼地鳴。(魚籃)
原非男女,忽示女相,女人得度,何男女相?
垂手不入廛,動足不點地,身居潔白中,好願酬還未?稽首挹香風,萎花願吹去,更雨新好者,接人方有據。噫!憶昔孤峰絕頂時,一捏直教成粉碎。(蓮花)
隨眾生機,性惡、性善,覿面提撕,寶花利劍。
目橫秋水,眉舒柳色,喝開童子,渺然玄寂。一字一句從胸流出,通身是口示普門德。誰是知音?還從胸沒,女人應受,因類女則。(普門細字像,從胸書起,末復至胸,可開,神妙)
大士既證此圓通,又不肯住在裏許,要我題破其中意,言外知歸還讓你。(圓光下像)
一波纔動,萬波隨之,雲行風捲,柳露垂絲。一釣便上,當機者誰?不擇異類,良哉大師。
布袋和尚贊
遇物便採入,遇人便傾出,問他作什麼?倚杖笑而立。設更擬議間,提起走不及,無奈袋口何,所以成狼籍。包乾褁坤,容妍納醜,四十九年,何所不有?忽爾知非,拄杖在手,便好乘閒,打開袋口。呵呵寶壽,山高月半,銜漸出雲,衢人見否?攜歸更問長耳叟。(為法相可公五十壽)
松根為枕,布袋為蓆,白雲青天,懶去求食。一覺醒來,腹猶果哉,千古一笑,兩眉豁開。
伏虎羅漢贊
猛於虎者,唯慈忍力,大空、小空,就手而食。大空既空,小空不從,頻頻回顧,示以怒容。
朝陽補衲贊
荷葉收香,秋麻正長,鶉衣結就,糞掃堆旁。衲頭下事,針針相似,咬斷線頭,方可接續。
寒山拾得贊
寒岩寺裏討飯來,國清寺裏燒火去,盡道文殊與普賢,相逢狹路難回避。噫!石塊木樁,有何憑據?
十八大阿羅漢贊
長眉曝日而童子進香者
離離披披,水田其衣;霏霏拂拂,霜雪其眉。心擬向日,乃負其坐,背癢不禁,侍者之故。
對巖花而翻貝者
依文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即屬魔言。頹然一翁,二俱不羨,巖花似火,雙眸若電。
傾瓶放光而出神遊戲者
倚光而出,非意所生,不知何日,打破淨瓶?放過一著,落在第二,一若不存,二復何寄?
山居靜坐而猿猱獻果者
蟠桃既熟,知是幾年?偷心所得,誰為汝憐?爾不異我,不許藏躲,但辦肯心,妙哉厥果。
坐參經義而執卷忘倦者
老老大大,手不釋卷,懶逐文言,只圖遮眼。眼既自全,月亦自圓,世人若看,牛皮也穿。
攜卷坐柳陰而次第簡閱者
出息不涉,入息不居,眾緣陰界,不能礙渠。楊柳春回,莓苔轉綠,一大藏經,從頭再讀。
定中有鬼撼錫而不動者
把住要津,官不容針,略通一線,山鬼入林。不采無窮,伎倆有盡,過十小劫,金錫乃振。
倚樹高臥而獼猴為伴者
津梁既疲,未忍言歸,尚有侍者,聊以應機。侍者為誰?二獼猴子,一動一靜,自成賓主。
拈丹桂枝以示鹿麋者
無法可說,花拈一枝,香生滿谷,悟者為誰?鹿性既馴,馴復何守?庶幾無聊,可以為友。
騎三腳蟾以出海者
無物不有,無時不然,龍宮雖好,不可久延。撒卻驪珠,衣中自有,為有力者,負之而走。
騎蝦精破浪而出者
江既無底,海亦無邊,路頭在手,白浪[A2]滔天。如人履地,人乃不會,何獨疑于,一蝦之背?
ᅟᅟ==[A2] 滔【CB】,淊【嘉興】(cf. J27nB190_p0106b12; J27nB190_p0149a29)==
握玻璃盞以調藥餌者
玻璃盞子,內外明徹,人兮無此,何以利物?藥餌漸調,慰彼疲勞,匪酥匪酪,飢渴乃消。
擎缽多而降龍者
我無神通,神通在龍,雲周雨遍,不離缽中。縱以為體,奪以為用,誰為阿師?只堪應供。
努臂目而伏虎者
爪牙既[A3]斂,夙習未除,努目而視,安敢縱渠?大空、小空,始絕回互,若欲把門,還少一箇。
ᅟᅟ==[A3] 斂【CB】,歛【嘉興】==
亦有布袋而非彌勒者
同不在心,異不在腹,以有布袋,令人描摸。是耶?非耶?擬之即差。可知兜率,不是爾家。
坐睹塔光而擁衲者
孤峰一衲,似有來繇,誰知只在光影門頭?光不透脫雖云是病,不妨借此為炤妖鏡。
坦腹而布袋者
天上無姓,地下無名,當年一問,粉碎乾坤。廓落一囊,嗒然忘我,大千有物,無不包裹。
擊磬而出定者
欲觀自在,未絕偏圓,離出入際,默爾忘緣。既非無語,亦非有證,誰似其人,一鳴其磬?
寶公贊(鶴凌侍者請)
十二時歌步步嬌,曾從異類出鷹巢,還須化鶴凌霄漢,尺拂休忘鏡剪刀。
初祖贊(崑石請)
崑山有良璧,如何喚作石?武帝問西來,西來道不識。不立文字,誰是知音?楞伽四卷,可以印心。但能推倒嵩山壁,便好為他的子孫。
立雪齊腰贊
齊腰不沒膝,此意許誰知?只可面當壁,翻身早[A4]已遲。冷眼難瞞,熱心一段,死不干休,雪花片片。可憐坐斷十方者,到底被他將眼換。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好雪片片落不著,面壁多年不禁寒,心未安時臂未斷,展開還好與人看。
真歇了禪師塔在皋亭山,方被劫火,其僧以繪像索題募建。
題落驢前,贊落馬後,秪這些子,火燒不透,殃及兒孫,是誰之咎?使有人云歇了休,拽取鼻頭來寶壽,不應觸諱犯當頭,紅爐雪又重芳茂。
雲棲宏大師贊
生平不識彌陀面,今日毫端全體現,人人盡道見雲棲,誰向雲棲那邊看?
雲門湛然和尚贊
洞山於良久,邈得雲巖禪,誰知因過水,兩眼方始圓?年深代亦遠,幾希失所傳,江南雲門裏,放下無聯纖。復為分明極,令人話正偏,寶壽山何秀?西溪水亦鮮。以此示後賢,後賢曰儼然。
古越雲門,法幢獨露,價賤如金,貴如土故,有空王俸,了不知顧,邪風振搖,即隨類墮,令人對此憶曹山,毀之譽之誰之過?
聞說雲門,夜半日出,一人傳虛,萬人傳實。捧拂拈篦,對面不識,祖彌不了,所以殃及。
兩手握何物?持歸問汝師。汝師曾問我,我今復何辭?譬如溯流者,溪石多參差,攀攬所不及,情知源在斯。因師乃聞我,因我聞祖翁,祖翁曰耳聾,知此乃可起,曹洞之正宗。(為寉陵智超請)
宗傳曹洞,戒受雲棲,教尊賢首,總作全提。或拖布袋,郎郎當當;或登寶座,巍巍堂堂。雲門惺惺,天華寂寂,養子之緣,子肉不食。擬報師恩,幾缺師耳,描師邈師,隨類墮只。
真不可邈,一邈便像,眉目儼然,卻成兩樣。不兩樣,能隨類墮者,是之謂雲門湛老和尚。
石傘在上,若耶在東,門齒不缺,耳朵不聾。是耶?非耶?豈力未克?噫!持書千里迢迢客,畢竟何繇到此中?
博山無異和尚贊
腳下無私,隨往自適,今之古之,路逕開闢。舉壽昌宗,起博山宅,把住要津,為眉毛惜。噫!拂子橫拖不顧人,至今幾個知恩澤?
密雲和尚像贊
一條白棒顯家風,今日相看影現中,道師不足隆臨濟,怒髮莖莖直指空。
麥浪法兄如六賊戲彌勒像贊
舉動如天衣再來,遊戲如彌勒應世,秉拂於顯聖雲門,住持於彌陀梅市,悄地裏結卻袋口,忽然間拽杖而去,那管伊六賊六通?一任他扯來扯去,斯之謂麥浪懷兄永不負先師之記。
聞谷大師贊
雲棲的嗣,淨土正宗,龍池有囑,掉頭弗從。西來祖意,曲暢旁通,川趨流赴,苕溪道中。隨方應化,雁過長空,影非留水,此似誰容?我生武水,鄉與師同,擬議師德,海月可籠。吾師之德,撈摸無蹤,瓶窯火發,庶幾可攻。說淨土法,開慈悲方,師去我來,喜挹遺香。淨慈隔岸,游芝山堂,開卷拜贊,是我同鄉。
東山爾密和尚贊
東山阿兄,宗通說通,誰是其人?水上尋蹤。
具足禪師贊
白石之上,青松之下,是誰似伊,得能瀟灑?何以孝聞,左無股者?解脫自居,世間頓捨,同師點沸,共抽薪也。派出源分,易幾冬夏,泡漚復親,活埋話新。電影忽墮,空花未淪,且結空果,聊以獻蘋。秋風落落,難擬其神;春流浩浩,彷彿其身。身與神會,午夜紅輪,手執何物?欲誰付與?我為證明,須一轉語,不是木蛇,豈曹家女?喚作如意,非我儔侶,兄雖點頭,我亦不許。薦取薦取,不負同處。
題瑞白和尚住陽明洞銕壁居秋景畫像,時開法雲門。
坐破銕壁,伊誰可測?常扃柴扉,見亦不識。別峰拜之,一龜毛拂,舉兔角杖,摟陽明窟。飛一葉秋,揭藤斗笠,不離把茅,啟雲門席,豈忍不禁?先師累及。噫!盡道世間行樂好,逍遙那及在山日?
巍巍堂堂,辨邪別正,六出瑞花,其白無並。寒殺闍黎,韜幾晦微,曹洞一脈,大地春歸。
南明大師贊
遠臨臨濟,中接斷橋,車車溪水,鴛湖淊淊。噫!者個緣何無一滴?沿流不止問吹毛。
自題
若耶溪上雲門月,流落清流話圓缺,平旦拈來作鏡看,卻教胡餅知時節。何時節?試問黃橙與綠橘。(寓清流橘山,為旦平請)曹洞正宗,何背何向?試問觀者,果像不像?不是暫時落魄,便是白衣拜相。
寶壽龍門,枯藤槁木。顧虎頭輩,十描九錯。寶鏡無塵,黃金無真,因緣時節,藤木生春。噫!省然眉目霧將散,看取麟湖月上新。(省眉請)
雁過長天,秋霞作箋,一筆兩筆,影落寒泉。泉不留蹤,雁不遺影,你是何人?示人以景不是景,手執木蛇知為誰?昨夜夢溪清夢醒。咄!(印如請)
西溪深處,古杭之餘,峰七十二,何處逢渠?昔有政公,好騎黃犢,人或擬之,柳鞭一促。(騎牛象)
奇哉寶壽,追蹤熊耳,九年面壁,沿流不止。魚魯鬚眉,鳥焉衣履,畢竟如何?逆流洞水。(九壁請)
寶鏡堂前,一輪明月,背觸俱非,如入虎穴。擬犯其威,遭其耳缺。吾道欲隆,記取時節。正月小盡,梅花似雪,寒影入溪,任人拈掇。(道隆請)
三喚三應,意豈有他?只此斷拂,覿面非賒。梧桐瀉影,秋月欲斜,西山雖好,不是你家。(為日生侍者請,時生將歸寧化之西山菴)
因汝識我,我不是汝。高踞要津,把斷拂子,淨玉瑕生,曹溪洞水。何物沿流?云祗者是(淨玉請)
衲僧氣宇,山清水碧,塵累既清,無往不適。拄地撐天,此外無禪,可密傳者,密在汝邊。(傳侍者請)
如是之法,佛祖密付,逗到靈峰,一拶便露。任伊描得十分真,寧識曹山尊貴墮。咄!
玄豹齋中,偶然佇立,一人傳虛,萬人傳實。若道是曹洞正傳,為甚麼到者裏拈椎豎拂?咄!(汀州本然請)
是渠非渠,鏡裏尋渠,撲破鏡來,觸處逢渠。天華顯聖,雪峰長慶,只因寶壽,扯拽不定。扯得定,綿江撈得獅峰影,衣裏戒珠須自證。
寶壽之寶雪峰雪,分付諸人莫辨別,若搭生薑賣與人,管教辣斷娘生舌。(雲庫頭請)
說像不像,野燒不休,燎天灼地,此箇獨留。愚者怖走,此復誰收?問取淨節,是真火頭。(節火頭請)
旁通法眼,曲暢雲門,即此面目,曹洞後孫。
題久默像
弁嶽峰頭浪潑天,誰云妙唱不干舌?太湖澄碧峰影斜,不務速說今[A5]已說。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唐存憶居士行樂圖(子孫拱立,童子送芝)
人生行樂耳,玅云樂有極,寶樹行有林,盤陀坐有石。花輪胎始成,蒲輪擬相迫,此際紫芝香,即之不可得。色果即空耶?壽茲良可釋,選佛亦選官,語諸賢子息。
題章天對居士小像
角巾原不染風塵,博得清閒倍爽神,樹下有形能息影,石邊童子慣隨人。破瓢擲去成奇響,斗笠掀開不厭貧,古鏡自來如面闊,一回深炤一回新。
題穆溪野老小影(即曹愚公居士)
優哉游哉,出朝入埜,豐草長林,是所思也。道可樂乎?道可行乎?溪影自炤,渠正是吾。
題江陰芙蓉菴渭筠真
日中逃影,既[A6]已知非,攝身松下,似與世違。身亦是影,孰究其微?芙蓉湖上,秋月輝輝,再三撈漉,始得忘機。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遠思曹司理乞題行樂圖(三首)
一經既明,志忽青紫,春至花發,於我何喜?(勵志一經)
歸受一錢,恐傷我廉,傳經之外,此復何嫌?(廉風兩袖)
身心家國,擬負而出,月明星稀,照我迥立。(靜夜憂時)
澄泉行樂圖
華嚴五山,一山之首。有老比丘,年七十九。見慈舟翁,親雲門叟,靜養自怡,不遑他走。香水海月,豁開戶牖,如寶鏡光,畢彰妍醜,隱現之機,永垂不朽。明年好學趙州禪,若到龍門即寶壽。
孫冶堂居士像
五百頭陀結一緣,扁舟別業到梅川,紅衫竹杖追蓮社,世外風流不問仙。
劉元城居士像
遊雲遊宦,前身後身,水月既隱,鏡花復新。撥轉鏡看,何喜?何嗔?是速朽業,是千古真。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二(終)
(嘉興府天寧菴比丘明淨施貲一兩,信士徐煥淨、璞智萌各五錢,廣遠、霞谷、智開各三錢,金門智全、湯門智信各三錢,仝梓)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三
嗣法小師淨柱編
法語
付法偈
無付即有法,有付即無法,有無付有無,付有無無法。
示唐祈遠居士
參禪到無參處始是參,有得力、有省,但屬想邊收,是明白路亦是門,須打無門路處入。且道:無門路處又如何入?若道入了,也還見石女生兒麼?參。
參禪到昏沉妄想、眾苦交逼處纔好下手,不得躲避、不得等待,待得清閒安樂,十個五雙要打在無事甲裏。故於清安處似得力多,於苦難處似退失易,然寧向苦難處退到大洋海裏,莫向清安處得力到佛祖頭邊。還有從大洋海裏下手的麼?劍去久矣,徒勞刻舟。
參禪到公案明了處,且莫草草,急簡點山河大地、明暗色空、身心世界、眾生諸佛有毫髮許差別也無?逆順境緣有毫髮許留礙也無?參到自[A1]己明了處亦莫草草,急舉個古人公案,看一則、兩則、至於千七百則有毫髮許差別也無?三乘十二分教有毫髮許留礙也無?於此二邊,合看、分看,橫看、豎看,看得腳跟穩貼貼地,不妨著草鞋行腳。若遇著沒個面目漢把住要津,透不去,掇轉頭來,上大人丘乙[A2]己,從新念起,方有些子丈夫汗臭氣,莫局定自[A3]己有夙根、無夙根,必遠得、必近得,但限一刻、立一時,萬不得已,流至第二、第三,直須念念如初,及至到家,說個太近尚爾隔津,況遠乎哉?居士字祈遠,則遠在目前。且問:目前無法,又作麼生?撥開寶壽山頭浪,揚取苕溪水底塵。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ᅟᅟ==[A2] 己【CB】,已【嘉興】==
ᅟᅟ==[A3] 己【CB】,已【嘉興】==
示金曼庸居士
凡學道人,打頭切忌分儒、分釋,要從自[A4]己不明處發心,便無許多是非畔岸。即發心不在廣學見聞、不在避喧求靜。所以道:此事在穿衣喫飯處、迎賓待客處,舉心動念即不是也。請看:不舉心動念,賓客如何迎待?衣食又如何穿喫?於此徹去,儒不能拘、佛不能束,可稱過量丈夫。士曰:「我於此似略沾味道。」余笑謂:「只恐不是蜜,是蜜也大甜,毋自欺焉。」
ᅟᅟ==[A4] 己【CB】,已【嘉興】==
示晉朗
旭天欲朗,野水先明,俯仰優分融然忘,謂此功奏之極玄,導達之遒邁也。在晉之上九當伐其私,如禪者之治心,勿以纖過而存之。雖然,獅子搏兔,頗費全力,亦可吝也。
示竹虛
三冬養就,一旦干雲,亭亭直上,終不倚墻傍壁者,竹之性也。枝葉婆娑,隨風搖曳,根本不動者,竹之韻也。外實中虛,首尾有節,獨見知於君子者,竹之品也。今子字竹虛,應具此性,神超物表,受世外之風韻,立衲僧之品節,庶不虛此字矣。
示秋萍
秋風萍浪,澹泊江湖,辦道高流,殊堪受用。一任春回,草末鳥囀,花梢而寒,暄無變矣。無變隨緣,剖微塵以出大千經卷、納須彌於芥子,此秋萍開士之轉雜花也。
木蛇為祁季超居士所得,以偈贈之。(有敘)
木蛇子打風打雨,不曾打著些子,即有一二見而死者久矣,委諸岩壑。戊寅秋杪,適居士四九初度,入山深語數日,夕偶爾失手,侍者相救,勢[A5]已入穴,不可倒拔,因笑曰:「若欲取之,必固與之。木蛇子,蒼天蒼天而[A6]已。」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唯偕我處者,十有餘年矣,羞囊頗賴渠,逢人接言語。可隨優劣機,優劣可隨此,秋夜挑殘燈,寥寥扣知[A7]己。一擿西風寒,蕭蕭拄天地,和取寒山詩,拾得祇者是。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附祁季超居士復語。昨見寶壽山,澄浪千尺,偶爾涵泳,誤觸香餌,被大師放出無影木蛇,彌天開口,擬欲渾身吞噬,雖則不惜性命,一手擒下,然已遭他毒氣不少矣。者個保社為須大家打鬨一場,昔日頑皮懶骨,未免帶鎖披枷,冷面疏情也。應搽脂抹粉,本是木石野人,強作登場傀儡,冷地思量,沖天怨氣,一點深恨,萬劫難忘。吳山越水同作證明,大地虛空無從迴避,恭伸惘愫,伏惟鑒涵。
示藻雪
潔如藻,白如雪,究竟不知是何物?江南聞說有雲門,但有纖疑必可決。我無玄,亦無奧,相逢只唱漁家傲。更問如何性與心?斷拂一枝當面挫。也作詩、也作偈,協韻何曾有文字?興到隨腔信口歌,記取是名雪書記。
四十一初度
香泄梅梢,好禽唧唧,初度因緣,忽然記憶。說是來朝,卻是昨日,人人有氣,出孃生鼻。若能摸著,一時賀畢。
書扇示炤渠侍者
扇面雖醜,不可棄渠,秋月在炤,暑尚有餘,縱經臘後,亦可應機,何必破也?覓犀牛兒。
題松菴圖,為青林兄六十。
青青者松,神靜而工,無矯於夏,無歉於冬。擬共松老,結菴於中,聽入耳順,忍俊不禁。風聲、松聲,雜然不混。忽遇趙州,豎指勿吝。
付大鼎新
掀翻教網重重,拾得金針玉線,繡出枯木生花,雪峰毬子如箭,驀爾拈歸本處,也是玄沙舊面。
示柱書記
負律入禪,萬無一失,以古較今,語不同日。古推見地,今論操履,諸方不言,言自余始。況當汝躬?機與言同,迴波逆浪,無逐澆風。願志不深,我宗莫尋,不許離我,我不許親。明月藏鷺,有過?無過?速道速道,錯不錯錯。
示悉檀法孫
惜哉大荒,宗風碌亂,洞上一派,不容妄薦。遍代相傳,徵文驗券,賴有契書,柴林一段。樵牧放歌,狐狼恣踐,溯流得源,任恩任怨。(柴林蓋九默別號也)
付寶維那
曹溪一滴,耶溪之源;耶溪一滴,流入龍門。當軒布鼓,若個知恩,愚者一擊,打碎乾坤,速須縫起,付與兒孫。五位全彰開寶鏡,半輪新月在絲綸。
付律侍者
洞上一宗,機貴回互,人天眾前,密受密付。金砂易辨,有話不墮,見不拈出,竿頭進步。師資道合,偶成唱和,不肖兒孫,永永流布。
示一葦
楖栗一條,道人活計,片語不合,掉頭而去,可憐世人,反耽世味。縱有學人,自稱標致,觸著便喝,胃承臨濟,忽遇利名,如蠅死涕。汝其慎之,聽我半偈:佛法、世法,一葦瞥地。
示自勉
銅墻鐵壁,趨向不得;百尺竿頭,動步即失。諸佛現前,無可為力,唯自勉之。識渠是賊,渠正是汝,墮身荊棘,橫行直撞,以怨報德。何以故?轉側轉側。
示肅容
真實踐履,無剪爪工,拌速朽質,山窮水窮。銀山銕壁,虎豹後攻,動著即喪,不動即凶。轉得一語,巍巍大雄;不轉不得,攝身其中。意不在語,為超生死,生死既超,虎豹自恥。壁裂山崩,歸家莫止,佛佛道同,無住真空。打天打地,罵雨罵風,將五道五,拿空道空。從空放下,仍入此中。此中樓閣,百萬億重。重重涉入,善肅其容,盤珠宛轉,何去何從?始堪道入長慶堂,曾參洞上之宗。
乙酉冬,從寶壽至興善,補祝馥生兄五十壽,值馥兄又過東塔歸晤。
舉棹何捷?波瀾匪別。萬方多難,路引風雪。空堂客襟,信宿獨吟,相彼何適?雲水為林。天命不虞,知之者娛,雙溪秦溪,乃避乃趨。
示景林智志
諱爾智志,豈在溫暖?至冷莫中,精進無轉。字爾景林,取舍從心,心若了了,景亦無侵。了心有法,戒品善達,先參其身,身從心發。心在何處?參參不住,一缽天涯,衣瓶錫具。坐臥之中,行住相從,暫時失照,其過無窮。
示相鯁生居士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自問自答,應無所住。無住無功,無功無空,泥牛吼月,木馬嘶風。
示無外
汝發大心,我說大戒,從此永無退,其大乃無外。
付劉養純居士
我道東籬菊綻,爾言黃葉飄空,既[A8]已善知時節,密移步,看飛龍。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四威儀
山中行,竹杖只宜輕。撥撥草,不過使蛇驚。
山中住,客來都不懼。說說鬼,亦自饒幽趣。
山中坐,石爛莓苔破。白雲歸,忘卻來時路。
山中臥,那得論朝暮?有夢時,好歹俱應做。
遠門以續燈元辭遊嵩岳,搜求諸祖遺言,偈以付之。
繼祖續宗,貴子眼通,純金璞玉,野鶴孤鴻。千里萬里,踏倒能峰,還鄉一曲,善為道中。
示端白侍者
僧心本淨,當臺明鏡,端謹儀形,清白梵行。寂照虛容,垢盡斯證,禪無妙玄,亦無動靜。貴出生死,一喚一應,應者是誰?冰澄月映。
道懷告假歸,恐其耽著窠臼,以此警之。
菩薩未離覺,不能證極果,而況凡夫僧,乃敢倚門戶?直須方外遊,隻影自擔荷,有無面目人,真是汝親故。相逢出是非,佛日始獨露。
鯁生居士從雲間遠來,時余兼理龍門,喜留信宿。
雲間過武林,誤入西溪裏,相逢匪無人,何以為雞黍?迎笑情頗歡,指看溪源水,此去龍門高,登[啃-月+少]春雲起,雲中隱逸流,語子必有以。
鸚鵡,為朱爾干居士作。
金籠鎖鸚鵡,鸚鵡苦思歸,既失煙霞伴,徒傷錦繡闈。臨風吐音響,對月理毛衣,但得君恩放,還尋隴樹飛。
念佛偈,示鯁生、令慈、戒用。
念佛須念心,心淨佛土淨,六字大真言,生方親把柄。眷屬團圞頭,修行堪共命,世事只隨緣,同遵法王令。
參禪偈,示鯁生、內壼、智達。
參禪參自心,自心在何處?早晚細追求,莫隨煩惱住。眷屬同勤修,超出人間世,請看愚痴人,忙忙作何事?
詩偈一
四言
為來雲題畫
山藏雲出,雲入山開,試問雲山,從何處來?
示深谷還鄉
古佛道場,秋風肅肅,擬傳其聲,好深其谷。
爆竹
者儱侗漢,通身毒藥,劫火洞然,七零八落。
煨黃獨
種似西來,單傳有據,每顆一食,地爐生計。
晒鹿皮
南軒奏晴,午睡乍醒,復展臥具,瑤光奪睛。
牧牛圖
雲門山前,草足水足,若欲牧牛,返被牛牧。
寄曹白僧居士(五首)
山胡為高?水胡為長?石雨道業,白僧文章。
其二
常行粥飯,一飽便歇,鬼臉神頭,弄巧成拙。
其三
弄拙成巧,是名顛倒,夜光投人,按劍不少。
其四
一月在溪,一月在谷,請出指觀,匪僧匪俗。
其五
聞我欲去,聞君欲來,狹路相逢,咄哉咄哉。
住天目山西方菴(以下五言)
偶以天為膽,攀空躡其奧,回首笑猿猱,猿猱可能到?
其二
杖頭紅日挂,眼底白雲行,何獨無人跡,寥寥絕鳥鳴。
紅梅
人間脂粉氣,染不到梅花,分得海棠色,春晴散曉霞。
訂訪嵌石兄,因病不果,寄懷。(六首)
生平托知[A9]己,懶集一身貧,兼病三月餘,遣人安得人?
ᅟᅟ==[A9] 己【CB】,巳【嘉興】==
其二
夢我復夢君,與君同笑語,尸臥仍隔津,夢醒俱逆旅。
其三
買舟一葉輕,欲棹每無力,何處輕薄兒,飛帆去能疾?
其四
深夏金石流,溪水卻膠舟,負病乞時雨,一雨安能周?
其五
雲出山則雨,入山農復苦,安得呼長風,吹雲到青浦?
其六
立秋秋[A10]已立,喜雨雨[A11]已集,鴈來還未來,何處[A12]斂高翮?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ᅟᅟ==[A12] 斂【CB】,歛【嘉興】==
題畫
一葉橫煙波,絲綸[A13]已在手,試問浩蕩情,亦知秋暮否?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和橫山草堂詩(有序)
橫山草堂,武林江邦玉居士偕隱處也。訪之,欲有言以入集,索其題,指歷幽勝,復出文起文公所詠視余。余歸,躬耕問,就題攜钁,依韻運鉏,其奈山荒草深,興敗中止何?
漱雪橋
石梁千尺雪,且作漱流觀,十載忘歸道,於茲一倚欄。
蓄翠泉
苔影寒不留,烹試此常想,蘇子於虎跑,匏樽詠清賞。
鹿藩
初防鹿女心,啣花亂幽景,不覺老維摩,默然深以靜。
扃岫
山有囊雲岫,溪無留水花,漁郎從此去,著意[A14]斂餘霞。
ᅟᅟ==[A14] 斂【CB】,歛【嘉興】==
竹浪居
隱小若知足,深山在夏涼,數椽浮竹杪,搖撼接江光。
空蘊菴
蘊豈蘊諸空?空豈空諸蘊?微風拽梵音,每與書聲近。
香夢窩
遊夢入眾香,若為香所轉,覺起坐巖窩,爐煙裊餘篆。
挂屐寮
挂冠潔其名,挂屐淨其聲,相逢啜茗事,多半聖之清。
巢松
倚葛量蒼松,危樓更架重,擬將身類鶴,一唳響千峰。
雲肆
酒徒初散霧,茶侶乍生煙,物物蜃樓耳,長生不是仙。
悠然見南山齋
採菊意何深?無絃空抱琴,南山亦在望,真得古人心。
卻月廊
每當明極處,不忍坐其下,挈影就迴廊,深於愛月者。
浴硯池
一洗黑雲亂,魚龍競其光,唯故所難革,我亦惜遺香。
醉山樓
酒其可解醒,何物不堪醉?所以江家樓,對山有酣致。
雜詠八首
雲氣秋未清,道心貧未切,未清秋未深,未切貧未徹。
其二
節山高結屋,種竹插天綠,日月遶人間,捫天何所欲?
其三
碧沼不盈尺,竹影深不極,兼彼高雲天,沉沉安可測?
其四
秋花不易開,秋花不易落,所以老成人,出處慎輕薄。
其五
有言入荒艸,無言空渺渺,萬竅因風號,聽者俱了了。
其六
幽徑苔無痕,至人言無門,望之若可即,鳥跡空中存。
其七
上山不能遲,下山不能疾,鄙哉猛虎行,誰為山水惜?
其八
悠悠日復日,丈夫挽弓射,衲僧拄杖頭,撐撐願努力。
百丈巖
巖有凌空志,人無物外愁,相將尊百丈,六尺自甘休。
一線天
誰將巨靈斧,劈破青山痕?人遊向幽谷,一嘯開天行。
鐘
有聲復無聲,放下復懸起,勘破老闍黎,從今不打你。
鼓
牛皮在者裏,牛在甚麼處?來朝陞座時,分明指示去。
古鏡
揭開方寸光,大地現神力。誰醜復誰妍?塵堆二三尺。
初住寶壽,得石田禪師塔。
故身俱地土,地土中為誰?千尺松根遠,其如事可追。
其二
五百年前後,曾聞長者言,塔門非自啟,吾輩未知源。
其三
廣廣六尺餘,深深一尋許,唯不逐滄桑,焚香薦藜糈。
隱真火頭
忽爾飯香藹,忽爾茶氣伸,何時茶灶墮?免爾勞其薪。
丁怙思居士以乩仙語指來佛日,一見如故,志感。
相看明鏡裏,佛日自無塵,彼此如相信,何煩復問津?
贈道懷禪士五十初度
出家復出家,佛日照袈裟,學到知非處,心空自雨花。
夾紗扇竹影
空中拾鳥跡,寫出竹心虛,似隔紗窗月,橫空雪一枝。
示趙淨塵居士
一日入名山,三日無俗慮,雖然非急務,此中有深趣。
贈伯瑞仁丈,勸省夙因,超此濁世。
人生定有因,性善習相累,知此返夙根,果熟為人瑞。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三(終)
(松江府華亭縣弟子丁智感參兩)
(嘉興府平湖縣弟子泰智崗、管智韶、徐如水、劉智京、喻天桭、袁敏文、釋淨津各貳錢,智雷四錢五分)
(仝捐資壽梓)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四
嗣法小師淨柱編
詩偈二
五言律
對月懷白僧
念屬懷君細,宵嚴景亦工,一方雲影淨,萬里月光通。好護北堂草,須珍林下風,團圞如有語,應寄老山翁。
移菊
何處殘秋色,當窗復傲然,以爭松柏秀,因對雪霜妍。冷淡宜孤衲,疏狂見隱賢,許多深遠意,如不耐人憐。
石城送蘭友居士,復遊江陵。
幾度天涯聚,雲遊與客遊,論心蕭帝寺,讀賦仲宣樓。世外成千古,人間定白頭,何難于此別?吳楚一江秋。
同樹倩閉戶真州
不期為市隱,畏暑息肩輕,畫壁秋煙動,茶爐夜瀑清。豈尋閒學解?因對古先生,未諳深山理,寧知閉戶情。
立秋夕,共嵌石韻,懷諸法侶。
爽氣排空度,涼暉迫暮低,信懷邀滿月,卻意[A1]斂長霓。世路平難涉,名巒險易梯,引身招隱谷,秋近海門西。
ᅟᅟ==[A1] 斂【CB】,歛【嘉興】==
住天台香柏峰
香柏峰無柏,頻頻設問端,秖因溪蘚滑,錯認石頭頑。砌冷蛩方鬧,林幽草未殘,不禁餘習遣,常作舉頭看。
遊新安,訪曹白僧一蕊,同入黃山,徐渭友同曹石葉浙下,因贈渭友。
性情分地主,隨往愜幽尋,浩渺歸狂譜,高寒得隱心。飛橈輕與翼,理杖迅於駸,山水非吾輩,悠悠空古今。
贈月涵(二首)
廢燈空籟後,啟幕信生平,止水光能發,頑虛性可成。虧盈存至理,黑白寄浮情,霜重寒梢折,一聲棲鳥驚。精霜復嚴雪,寂照亂雲平,[A2]已許愁心寄,還期淨業成。晝光謙爾德,秋氣浩吾情,深岫梅胎結,無令蝶夢驚。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立秋警眾
草木接秋氣,雨餘開竹扉,扶花憐我道,聽水覺前非。白日靜於夜,纖雲涼似衣,無為山好住,向便逐時機。
和答博山雪關禪兄原韻
把茅既[A3]已蓋,隨地復精藍,插草一何易?拙鳩殊未諳。憐時初放菊,清露正流甘,深愧癡憨夢,綠蘿空自菴。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入閩紀遊
此去如招隱,迢迢一老僧,仙霞知嶺峻,南浦挹波澄。買渡懷船子,登臺弔子陵,一絲千古意,離釣道誰能?
初春即事,寄懷京臺王居士。
祖道春寒色,遮遮猶在衣,雪峰雲影亂,長慶梵音微。卻喜殘梅吐,偏憐野鶴飛,懷君還惜別,未忍便言歸。
答黃井門居士謝茶韻
偶攜身作客,無語制三關,茗碗方招隱,詩筒[A4]已貯閒。女蘿墻角外,玉磬響餘間,一點衣光白,松燈獨照還。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雪峰元旦
試作初生看,山雞忽地鳴,有峰先沐日,無地更沾情。保子能如赤,求心不待誠,夜來聞杓卜,必定是虛聲。
答林有道居士原韻
極目望何賒?行行更結跏,息心孤夜月,耐眼澹秋花。慧業蟬聲噪,餘生峰影斜,家風偏寂莫,招隱愧袈裟。
喜陳孔端同鄭天御夜過靈隱寺
相攜踏黑月,遊覽得其神,寺古傳燈遠,僧貧款話真。杯茶三刻飽,疏雨一番新,問到無心處,超超物外人。
方賓侯居士先夢入雪峰,及至,一與夢中無異,因贈。
交遊迥不雜,選屐訪山僧,目引秋空路,心持臘月水。山門相見了,堂奧夢初徵,一一生前境,雖虛卻有憑。
同陳五臺、希節二居士中秋夜話
爽雨三日後,對客當中秋,不語朗天性,或言消茗甌。澹煙摹月去,清露逼人流,徙倚更珍重,千峰峰上頭。
答林羽仲居士見訪韻
且煮雪峰雪,無論前後身,煙霞開夢幻,星月近天真。片語投深夜,杯茶試小春,不辭酬酢禮,為結再來因。
再和答翁公若居士
客來無可待,絕頂一閒身,試問人間好,何如我意真?荷鋤三作禮,倒屣一回春,有興同懷古,先應結淨因。
和韻送翁公千居士歸三山
交理薄雲氣,情真敬老松,福田耕夢筆,慧業掃邪宗。語別燈花焰,心期春草茸,再來能不遠,殘雪有餘峰。
九日
絕頂當重九,何由復問高?捫天能不遠,念友覺無聊。下視吾安敢?凌霜菊自驕,折來許可寄,插鬢任山樵。
藍長者名與雪峰大師並美,其德可配給孤。
施德尊西竺,神州一給孤,王封唐代爵,家慶富村圖。遺囑言猶在,法堂草[A5]已多,後賢方繼美,仍念雪峰無。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升山度元宵
山[A6]已隨仙化,誰開選佛場?從唐推小劫,禮塔辨遺香。燈續人間火,雲生月上光,生平幾登眺?此度較清狂。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對燈
那須頻顧影?入炤不勝情,髮白明非鏡,懷伸愧獨丁。破窗星[A7]已散,聯榻夢誰驚?曉發天涯去,修香助短檠。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遊桃源洞
此行非誤入,不復記歸蹤,葉艇初辭釣,花源[A8]已褪紅。僧無迷路恨,樵有避秦風,鳥道誰為鑿?神仙亦易逢。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秋夜,同永中居士及來雲、幻來諸子待月。
花不拈吾懶,如何可破顏?拾題人事外,得句道情間。雲淨依秋立,山奇入夜閒,鐘敲殘月上,餘半在溪灣。
辭雪峰日寄懷王東里總憲
擬寄雪峰雪,毬門路不通,兩番雖覿面,千里但同風。夢卷煙雲外,懷伸杖履中,昔年王太傅,指缽定降龍。
從九龍入靈山寺
欲療煙霞癖,先憑佛祖嗔,臨奇應冒難,涉險在無因。三峽夢曾幻,九龍舟未淪,挂瓢山寺小,問法喜無人。
柘浦值筆山費明府貽詩,和韻奉答。
度嶺衝雲腳,晴風拂路塵,崎嶇非世理,蕭散任吾人。交淺神先合,機投話轉親,相攜推出處,家國與心身。
示休山
龍門無宿客,爾獨愛休山,忍俊看雲幻,安心傍石頑。蕨肥克一缽,茆短縛三間,不逐春風暖,寒爐古廟間。
立秋聽月
寂寂先秋聲,雜以微蟲鳴,遶砌聽何極?轉轉成淒清。仰天發孤嘯,怒者其誰生?扣所以聽者,月擊空潭明。
龍門山十二景
半山亭
信是來時道,忘來知幾年?澗分蠻暑外,橋度早秋邊。瘦策支還歇,枯藤斷復牽,躊躇當進止,崖背一亭懸。
九曲嶺
一歌登一曲,汗漫不為遙,逼面雲連石,過頭杖沒腰。竹疏生就懶,松老養成驕,鎖得溪聲住,流泉不可招。
石壁土地
伊誰懷巨靈?一削開青壁,老樹[A9]已栖神,岑樓方篆額。蛟龍信有門,狼虎豈無宅?樵牧所避趨,願言仗威德。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鸚鵡峰
名自何年命?凌風勢欲飛,無情能說法,有恨復誰歸?立雪懷西隴,披雲學舞衣,老僧禪定久,爾亦竟忘機。
積雪泉
洗出泉如雪,玲瓏石罅中,神功歸造化,古跡見宗風。照影誰無愧?論心我未空,難將妖怪膽,似鏡得含容。
釣嶺
霽色添飛瀑,山僧徙倚時,宜亭茆未剪,擬釣竹先垂。負命魚難得,直鉤人正疑,何如捲絲去?名利不吾欺。
千丈崖
孤危成久立,一嘯振崔嵬,鳥[A10]已銜花去,猿難摘果來。風雲磨歲月,草木避塵埃,小劫論初闢,龍門自此開。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伏虎洞
曠劫虛巖腹,乘閒幾度登?石頑疑伏虎,洞暖合居僧。不羡桃源好,誰矜避世能?更無煩結搆,隨意捲蘿藤。
瀑布
山無五嶽勢,瀑掛一天虹,雨過拖銀練,風回挽玉驄。滄洲歸浩渺,帝座復靈通,臨下登高者,翩翩氣自雄。
石關
石關僧似吏,難禁採樵人,恐趁銜花鹿,還嗔主樹神。淒清扃碧岫,離亂在紅塵,宰相無何宰,煙雲經濟新。
雜花居
偶搆藏經室,山推此最幽,雜花因聚散,野客為焚脩。變豹屯香霧,飲牛歸上流,當年李大士,棗柏味堪求。
龍潭菴
奇哉絕巘下,每聽老龍吟,鱗隱終難測,潭空不可侵。傾珠飛夏雪,激玉寫秋琴,上有尋源者,禪安活水心。
甲申除夕
逼近干戈歲,人間夢不賒,雪殘遮忍草,春信報燈花。談理何妨劇?推心未有涯,團圞聯友義,不盡在杯茶。
乙酉人日
硯拭隔年塵,尋歡一試新,羊朝剛積雪,穀日始逢春。屈指推前事,伸懷想故人,天涯多半在,記此最靈晨。
春杪得曹白僧居士詩札,依韻答之。
世路窮魚澀,難禁海亦枯,山空一病叟,藍載幾門徒?春月雲非淨,晨燈影欲孤,寥寥長夢裡,子得獨醒無?
中秋苦雨(乙酉)
一雨逼中秋,況當多難日?濕煙揮涕眥,薄粥委飢質。鼓戰轟溪聲,兵交迸岩石,月淹霄漢間,僧亦誤良夕。
除夕,贈適園主人。
是處靡寧日,憑舟去若雲,村深諸籟遠,別業一香焚。雞犬能無恙,干戈付不聞,未疑僧乍到,卻喜歲將分。
丙[A11]戌試筆
ᅟᅟ==[A11] 戌【CB】,戍【嘉興】==
試筆先書吉,無文莫問奇,未堪銘座右,聊且命詩題。觀化臨池得,占眉拂鏡疑,志言俱有待,趨避總相宜。
元旦,用除夕韻。(二首)
春風初醞釀,曉色護新雲,園乃澹於古,梅唯爛若焚。履端端不俗,卜響響何聞?所願還明霽,乾坤豈易分?春與精華惜,寒香復凍雲,鶉衣僧尚結,木佛許誰焚?乍可離聲臭,殊難遠見聞,何期冰雪外,一徑小橋分?
過陸菴,弔楚石琦禪師遺蹤。
靈骨覓還無,晝清啼夜狐,殘碑摹碧蘚,敗塔禮於菟。大塊皆遺跡,荒村一徑蕪,徘徊青篠下,翻惜老松孤。
夜雪示定嚴
百物嚴身具,心從何處生?風吹柳眼大,雪打竹頭輕。啜茗推枯定,脩香集夜晴,雲中還見月,月窟更誰明?
螺髻齋(丙[A12]戌春居適園所搆)
ᅟᅟ==[A12] 戌【CB】,戍【嘉興】==
屋如螺髻聳,斜倚高花枝,拜舞竹風細,飛騰魚浪吹。異香妍蘚徑,苦茗啜微思,儘力排春夢,仍歸夢醒時。
菩提山雲萍兄壽日
妄作彭殤語,如何舉壽觴?花枝春過半,山路晝初長。寂養沿流地,閒超離亂鄉,菩提果無樹,時至亦芬芳。
機山錢太師過訪華藏菴,原韻答之。
杯茗推名理,無能話別傳,懷深聊借問,機契豈期然?短棹垂楊外,安車落照邊,道人離合意,多半信前緣。
初住佛日,柬三宜兄。
翻思茆屋下,日用不多忙,地掃三苕帚,爐供一炷香。放參雲闃寂,請益鳥蒼茫,此意誰同得?詩成即寄將。
佛日十二景
向上菴
每從公事暇,便入皋亭間,結屋貯遐想,安心向上關。苔花寒古砌,天籟杳空山,更有通霄路,人何去不還?
尋本空禪師塔
持帚覓靈骨,雲波煙浪中,風生猛虎氣,草沒象王蹤。掃石石無語,問樵樵徑空,我師名自達,佛日豈朦朧?
黃鶴峰
仙人事飛舉,黃鶴化為峰,禪室開初地,明珠鬥二龍。雲深丹灶冷,霜重藥苗空,會取西來意,無情話始通。
渥洼池
渥洼所以名,怪石臥深清,學士言猶重,龍駒勢若獰。藻荇生古鬣,日月轉雙睛,聽法魚曾化,聞雷此弗驚。
悟道松
趙州指庭柏,明教種蹊松,掩映亭橋外,婆娑古寺東。驚心鳴竹翠,照眼露桃紅,觸處能緣會,言松悟亦通。
仙姑洞
曾聞有女英,采藥事仙行,髻挽山花秀,裙拖雲練輕。深違閨閣夢,秘養太玄羹,歲月藏來久,唯存古洞名。
石鼓亭
西蜀有靈桐,皋亭虛石鼓,張華試一鳴,佛日傳千古。杳杳征途間,淒淒問渡苦,只知山塢名,何不尋山譜?
蓮花峰
西盻入林杪,天中湧石臺,名虛偏有韻,形似復何猜?拔地一莖起,凌雲幾瓣開,法空云是座,不必坐如來。
別泉
在水必同源,分流是誰始?幾年穿石垠,一旦合溪沚。味別胡為奇,香芬未足美,汲之不可盛,性所使然耳。
龍藏
山將添物色,不耐隱龍鱗,頭角崢嶸日,泉源活潑春。靈通溪窈窕,遺蛻石嶙峋,追彼藏脩意,為吾擁護神。
龍洞
頑然大塊下,何物許玲瓏?洞口搏虯樹,溪隈舞籜龍。雨餘雲吐白,風靜霧埋空,秉燭遊人意,冥冥不測中。
松篁橋
橋上山重重,橋下水淙淙,[A13]已無車馬至,未許煙雲封。春老斜風竹,秋深細雨松,不因閒送客,誰續虎溪宗?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聞雪嶠大師訃
道大不容偶,如顛事獨征,憐時垂老健,易調譜新聲。菊綻秋光重,月沉霄氣清,一林霜似洗,山水謝閒名。
壁觀石影像(有引)
大師面壁九年,影射入石,儼如墨蹟。遠門首座以續燈元走少室,用紙描歸,眼鼻宛然,此非測度所能知也。格外提撕,誰是其人?
持來呈舊面,千里一何欽?不是三光影,分明九載心。癩腮癩石入,碧眼碧苔深,莫作尋常看,尋常何處尋?
五言古
雪後獨遊,耿天台先生天台山絕頂。
洗新青竹杖,直取台之顛,一步一遺世,兩腋雲翩翩。諸頂雪方霽,於彼何凝然?澗杳裂山色,途窮每願還。忽然響猿嘯,引藤躡其玄,一塢若天設,寒犬遙迎宣。人也居士禿,不佛復不仙,一宿理微徑,回首迷曉煙。俄耳躍而出,宛然空處天,周目渺不礙,晨星納袖圓。古跡鮮難覓,蝕以枯蘚錢,近代有先哲,以山得氏焉?脫冠隱其意,題崖撐數椽,況多浣其石,粒土俱為田?有岩可留月,有池堪龍潛,一葉觸其水,晴空噴怒涎。須臾雨漫漫,須臾雲綿綿,雷洞雷吼擊,風洞風盤旋。榜石曰試心,心散者不前,曰關曰了心,未了者何緣?吾欲挈同調,力耕民其衣,可以忘歲年。
投老七十二賢峰下
我鄉無雲巒,拳石乃如寶,所以五嶽遊,孤笻費鞋草。歸老西谿梅,溪與山相抱,七十二賢峰,朝暮可尋討。俗人不願來,願來幽士少,何處是他鄉?對此永為好。
題醉茶菴,贈念庸菴主。
意思道忽絕,醒極卻如狂,所以趙州老,一言千古忙。主亦何攸往?明珠嘗自藏,長夜棲遲者,寧辭驚異光。解酲既須酒,茶醉非荒唐,不息參尋客,長安在路傍。
再過橫山
越嶺問遠嶂,乃作平林行,松竹塞古路,幽尋邃隱情。苔蘚足階砌,溪澗何淒清?屐痕不忍躡,忍縱車馬聲。引策歷重賞,傑閣藏契經,鏗爾發鐘籟,深理超淵明。塵氛久橫絕,橫山所以名。
先是雪關禪師訂遊西禪不果,華雨監院復同眾護法招余,余至,賦贈華公。
生愛遊名山,心期遍區宇,無奈杖頭何?處處風霜苦。山隨溪水深,嶺入梵宮古,所以入嶺人,每憶玄沙虎。首謁長慶稜,蒲團破堪補,百鳥啼殘冬,單衫笑欲舞。地暖海風和,吹雪化為雨,雨石亦雨花,一喝定賓主。
庚辰夏,杪天御鄭居士飄然來數宿而去,書扇送之。
雪峰亦人間,人乃不可到,有客騎天風,素影造玄奧。暑氣辭衣裾,寒雲信風掃,重岩驕虎狼,法窟恣荒草。我聞跫然音,一嘯輒傾倒,采芝作香糜,汲溪浣懷抱。懷乎不可留,指向來時道。
懷鴛湖禪兄(雪峰作)
本是故鄉人,同為異鄉客,客路何參差?一得復一失。得者全節名,失者信狼藉,蒲團補愈穿,毬門路愈塞。賴有望州亭,引領慰朝夕,每見非其人,中心轉抑抑。三界無歸期,唯期共加食。
沈槐庭居士生西實錄
人生浮雲中,昏昏長自蒙,智者覺其幻,一月光乃通。愚者逐于水,而尋來去蹤,非愚亦非智,問彼槐庭公。槐公豈無來?來兮水所宗。槐公豈無去?去兮水所窮。水性辨消長,月明隨異同,既[A14]已知時至,生方即有據。覺號口應心,貫珠手應句,嗒然喪其綠,倏然犯其忌。良哉去住情,示彼兒孫意,相將眼共瞞,一喜復一懼。親友亦見聞,何不玅于契?胡然爾為爾,胡然譽為譽,我贊贊槐公,槐公知也未?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武夷紀游(二首)
披緇廁水雲,願言羡肥遯,名巒信衲衣,奇嶮遍幽振。入閩胡為哉?三年僅一問,款款潭之陽,好友事玄論。買楫聯游心,復為春雨禁,從者亦累人,孤錫不容震。日夕連霞光,百里自囚頓,病逐霞氣生,一策夜中奮。明滅星影低,武夷乃在近。
巀嵲縱玄賞,游次不欲工,按圖非所願,靈絕情[A15]已鍾。手摹碑蘚碧,九曲歌晦翁,佳此善棲託,妙與仙佛通。層層捫仙掌,天游豈無蹤?雨氣吝遐矚,凝意開晴空。忽復雨如注,歸臥舟自從,雨復不為苦,被笠搜蒙茸。垂垂二三子,扶蓑頗未慵,指顧了不俗,歸記相奏功。(壬午仲春作)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示范濟美居士
人生天地間,不知來所自,茫茫幾十年,去復何止至?試于二六時,反覆靜以思,思不出其位,下學以達之。不達世間理,安知出世書?回觀頂至踵,一笑當何如?不爾第二義,令勿信爾意,致身清寂間,看心當動處。勿遏其不萌,勿慮其不寧,常念夢裡身,與醒唯一靈。夢時非無有,醒[A16]已不能守,應知醒所持,至夢亦徒手。夢醒同大夢,吉凶人所共,誰能一體觀,趨避乃自重?攝心于一經,此乃避之精;攝經于一義,此乃趨之明。譬之登絕頂,一覽小眾景,萬山拜其下,煙雲任馳騁;譬之臨濟水,濟澄月斯美,千江千月輪,得一無此彼。來知其所來,去復何徘徊?長空雲影靜,廓然心鏡開。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游五洩初渡
廿年游五洩,漁浦得初渡,臨浦江更幽,食乞秋田富。潮下魚蝦多,稚子泥沙臥,棲真寺裡僧,袖香踏江路。日暮肩輿歸,說法因茶故,茶醉人心醒,達者妙於悟。世界總不寧,此何獨安坐?奮此游山身,竟若桃源誤。
入洞巖紀遊
落葉驚杖履,發我十日遊,沿村正登穀,瓢笠資晴秋。積此廿年想,擬一舒雙眸,雙眸不足仗,張炬開冥幽。吁嗟天地裹,天外誰舉頭?復何幻空洞,索隱垂玄鉤?捫壁洗題字,闢荒追蔣侯,宅捨袈裟地,不下祗給流。挈妻裹糧去,千古何悠悠?往往踵其跡,深嶮安能求?或遇興敗返、或畢窮日搜,水隔深不測,小隙煙氣浮。忽忽附蛇鱉、忽忽委馬牛,百怪疑海市,黃昏開蜃樓。獨見天池徐,志怪詩尚留,不得袁石公,文章覆甕休。二子不可極,欸乃聞江流,我亦覓歸路,魂夢殊難收。五洩撥朝露,遊侶興愈遒。
端午後三日,柏子持象田書至,因寄諸禪士。
孤燈忽自語,晨鵲噪重簷,復省夜來夢,有因豈無緣?苔扉向空寂,此際誰垂涎?或者迫於憤、或者發於顛,顛此乃為正、憤此乃為賢。盥沐禮黃面,幽事非空傳,剡上舊遊集,染思多象田。寶泉及蒿芝,清夢猶拘牽,草木澹生計,鳥獸深雲煙。一自飲苕水,忘來不記年,邇聞異人樹,結影枝葉連。枝葉所未貴,心腹奚相憐。心腹是何物?哲人玩其先。其所以玩者,勿謂玄復玄。言路不可繼,意思徒蔓延,明明一切境,逆順何淪漣?苦實不可逭,觸目溟渺焉。此時捫鐵壁,銅牆覷應穿,所以從門入,最上長棄捐。況當劫小濁,一覽眉鬚攢?丈夫別有淚,途窮呼蒼天。呼不再三應,響寄空谷全,神氣為虛化,斯理胡無嫌。試觀化化時,殊難洞源淵,如有所立卓,旦暮遇始圓。
壽崑石馮居士六十偈。
我從寶壽山,來住佛日寺,不慣提綱宗,何曾唱玄義?攜笻黃鶴峰,翩翩挹仙意,忽逢檀施家,眉壽方開際。庭前多桂蘭,偕老有伉儷,百齡考會歡,五福箕疇備。貞下而起元,歸根而復始,所以耳順年,恰與圓通遇。如鏡與鏡涵,光輝自相契,處世世不羈,出世世無繫。周全乎兩間,團圞乎一諦,華封三祝優,岡陵半偈記。記復何所云?寶壽閒家具,拈出大家看,賢峰七十二。
喜嵌石、澹然二兄至。(癸未春作)
友道茲[A17]已忽,所珍良在僧,僧無情雲浮,耐久來遠朋。千里神自接,命杖何騰騰?閒林春正好,蘭氣不覺蒸。
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其二
片言不易盡,杯茗不易軋,可以徵我道,不羨空盤桓。事存毫髮細,理進百尺竿,從此慎輕別,天海何足寬?
其三
舉論別無客,雨久愁亦安,採芝候新霽,貧計聊為歡。楚歌正楚楚,春夢方酣酣,但得每聯席,安能愧素餐?
其四
世界入小劫,骨肉亦星列,吾輩喘息餘,何以慰時節?平生空花交,還願空果結,所以憐我痴,我痴笑不歇。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四(終)
(嘉興府嘉善縣聞子淨覺捐貲貳兩,平湖縣弟子陳智谷、王智因、陸智元、陳智遠、趙智日各五錢,梅智果、陸顓奉各參錢,仝梓)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五
嗣法小師淨柱編
詩偈三
七言絕
白蓮
輕雲新夏葉初擎,嫩蕊俱含無染情,雨過明珠千萬斛,臨風著意向人傾。
自笑
持梳不耐聊成禿,作佛無心偶出家,究竟不知因底事,也來隨眾挂袈裟。
重登黃鶴樓(有序)
戊午秋,同葉西、一蕊入南嶽,從此過洞庭,登岳陽,險涉君山。今葉西已作故人,一蕊又棲遲舊里,余因參黃蘗,將遊眉山阻風,復登一望,愁賒不勝腸結。
轉蓬飄泊又經秋,情在那堪此再遊?明日洞庭風縱便,拼教不上岳陽樓。
翻空惡浪想君山,涉險乘橈共往還,何事殊途今日淚?當時談笑死生間。
死者難追生者疏,名山五岳更愁余,癡心終擬同禽向,肯使山濤請代書。
九峰送士遜居士還蘄水
暫離不必重為約,相聚何曾夙有期?歸去致聲真好友,九峰新得一相知。
送九峰三如行腳
多年浪子不還家,對此因憐客路賒,會得隔江招手意,送行茶是罷參茶。
拾枯
學個樵夫打個歌,無腔無奈興來何?牧童笑倒黃牛背,約我明朝早上坡。
同三宜法兄踏月過秦,止于豹囊齋。
鷂兒山下兩狂僧,卜夜登臨引瘦藤,犬吠豹囊齋上月,敲門喚醒讀書燈。
住香柏峰(六首)
石梁三度半生餘,山鳥溪花也笑余,擲卻破瓢拗折杖,吾心休矣卜吾廬。
斷橋殘雪猶迷路,幾片落花何處渡?溯流披雪得其源,茆菴一箇無人住。
初居積雨憩勞肩,山境商量勘老禪,一喝籜龍齊豎指,滿山雞蕨也擎拳。
打筍錯過羅漢菜,採茶開遍了松花,歸來撥火忙敲石,煮得羹成日[A1]已斜。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無端妄想不能降,種芋便聞煨芋香,想到鼻邊流涕處,更添三召也尋常。
休糧一味打黃精,無意飛昇腳[A2]已輕,五百頭陀邀趕供,不分遠近好同行。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答汪天如居士
殷勤積取十分閒,買得天台半角山,君欲住時須借看,清貧幾許在腰間。
贈南湖萬如禪師新築桐月菴
殘雨殘煙湖水隈,新桐為月遶籬栽,得閒舞棹乘橈去,等個人來問渡來。
宿雲竇,閱默先稿。
微雲拂月不知春,露滴幽香冷徹神,夜半細敲天外響,是鈴?是塔?是風筠?
負暄
抱衲重岩捫虱兒,不禁背癢喚沙彌,無端搔著虛空脊,說與傍人但朵頤。
答石梁陶居士索竹栽
欲空諸有維摩室,一日不宜無此君,數縷秋雲掃花去,閒庭月影任紛紛。
送正南監院乞糧
一缽千家自在身,神通未及飽諸人,應知牛首辭天供,背負腰肩肯厭頻。
看嵌石、此間二關主於小東山
山亦愛謙名自小,人俱尚隱共為關,隔江洗屐遊如倦,石指長伸羡此間。
三十初度
偶來掘地覓青天,㘞地無聲三十年,直卻鼻梁橫卻眼,幾回堪笑又堪憐。
施茶菴
客到便請吃茶去,趙州昔日嘴頭禪,兒孫近代成狼籍,處處為人種福田。
大佛頂
峨峨佛頂覯何難?解者須從腳下看,更請撲翻千古鏡,紅光覿露影團團。
雲鏡行腳,頌三轉語贈之
饒不出門亦是草,遊情當下宜了了,囊中惜取草鞋錢,路債須防人索討。
出門便覺草萋萋,良驥偏為鞭影欺,何似牧童揚曲去,飽餐黃犢任東西。
萬里無寸草處去,死蛇滿路須迴避,逢人急著早歸鞭,共我開田說大義。
挂瓢堂
林深忽見許由情,身外能將長物輕,道似未同耽寂寞,尚餘風打挂瓢聲。
和陳居士韻
當陽一曲落梅花,冬暖三山草亦芽,千古流傳無孔笛,不逢知[A3]己自須誇。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示禪人
天地如舟一水浮,從來船子善遨遊,仝人也解垂絲意,誰是金鱗得上鉤?(一水)
古寺雲橫徑不通,鳥啼花落自從容,僧心不是羚羊角,只為時流逐去蹤。(雲徑)
石巖如鳳自棲遲,豈不飛鳴為待時?翼未凌雲空掠掠,銜魚白鷺上楊枝。(鳳岩)
人人眉底眼橫空,三際如何豎可窮?獨許摩醯羅面上,如伊三點異還同。(豎目)
敲空作響不須疑,擊木無聲亦可思,曾信祖師親口說,聞時用眼始方知。(聞空)
悟得浮雲無去來,道人於此眼初開,幾時化作如膏雨?看取龍驚動地雷。(悟雲)
數墨尋行讀梵文,煙迷霧鎖正紛紜,忽然月出開殘卷,彈舌橫眸舉向君。(古梵)
日既歷天而不週,葵心傾倒欲何求?形端影向中庭直,你若無心我亦休。(葵心)
山隈髮塔雨煙堆,昔日從空震法雷,我到湖光開曉鏡,宛如螺髻見如來。(法雷)
有燈破室千年暗,無法傳人半夜心,若問度生誰易度?木毬輥出任他尋。(傳度)
枯木逢春花未開,花開要等箇人來,望州亭外重為望,明月如珠出蚌胎。(珠胎)
學道從來要素心,軒窗無恙掩關深,何時打破關來看?欲上峰頭尚隔津。(素軒)
玄路須知到者稀,碧雲如水露華微,千秋錫杖泉邊月,肯與人間照是非。(玄微)
非臺明鏡即無塵,自古皆知面目新,近代殊多抹胭粉,幾何昧卻祖師真?(非臺)
僧心淨即現曇花,不負安身佛祖家,但有木毬皆會輥,悟迷何必隔天涯?(悟曇)
寶筏何愁浪潑天?為憐無主趁風船,指開古岸無多隔,只在當人回首邊。(是岸)
生即無生悟未曾,謾誇博飯種田能,詢參百丈當年意,大義分明上祖燈。(無生)
孤情卓爾出雞群,幽谷陰崖叩蘚紋,風翮有時超物表,此行寧免累浮雲。(鶴凌)
硯田何似慧田寬?喚出溈山水牯看,耕破石田知寶壽,祖師靈骨露巉岏。(慧田)
摩尼至寶伴衣襟,盡地人俱向外尋,淨極瑞光遮不住,真堪耀古與輝今。(瑞真)
雪峰泉水應潮生,一滴能諳巨海情,是法本無高下路,誰能自肯放心平?(應生)
不鳴則[A4]已鳴則驚,不修則[A5]已修則成,會須啄破無明殼,瑞羽靈毛賀太平。(鳴岐)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唯有塵中作主人,能知化外自來賓,儒冠釋履千江月,喝去浮雲只一輪。(爾賓)
紅塵浩浩不勝情,一念回光宇宙寧,但得怨親平等看,團圞便好說無生。(寧宇)
欲溯西溪覓本源,群居七十二峰賢,浴開萬古瞿曇面,石澗淙雲出細泉。(石淙)
喜陳克一居士入山
躡屐呼笻挈伴遊,雪峰堂上整三毬,因而識得衣珠在,用處應如急水流。
祁德公、季超止、祥世培冒雨入山
剔起燈花仔細看,曲談名理總無干,交馳棒喝空山裏,竹影敲窗月又殘。
送敬愚法姪攜母歸江南
骨破皮穿事弁山,天華叢裏每倫閒,曾攜寶鏡堂前月,照過東關送爾還。
話月軒
月當圓處難為話,指向人添指上痕,意在聖經賢傳外,一回親見始忘言。
同浪首座應建州葛含初家信宿,言及十年前先師亦曾宿此,屈指三代矣。
遞代沿流過建川,相逢懶話祖師禪,爭看梅蕊含初碧,我愛千秋火裏蓮。
飛來廨
誰為片石本無情?飛去飛來主廢興,憶昔梵卿隆宋世,此番不逐野雲輕。
雪峰寄曹能始居士
登幾重雲天幾重?長年無夏那知冬?衲衣一種高寒色,山外憑人想雪峰。
克壯方居士負高才,秋試未遂,欲棄去,詩以慰之。
選官、選佛較疏親,肯賺丹霞見未真,及至見真燒卻佛,不如留取舊頭巾。
喝水巖
震威一喝響千秋,何止泉從別處流?多少游人猶不信,翻山爭禮石龍頭。
獅子峰
石如獅子踞孤峰,霧鎖煙籠幾萬重?一日吼教群獸恐,爪牙摹捋弄晴空。
如意贈考亭朱步紫使君
如意家傳上祖圖,贈君老景扶高歌,高歌切莫捶吐壺,吐壺捶缺將奈何?
考亭書院看梨花
玉雨香飛趁霽遊,高人自起理茶甌,靈峰溪古連書院,千樹梨花千樹侯。
遊武夷
虹橋斷板閣高巖,非鬼非神可得參,款乃一聲清夜分,半空明月挂仙帆。(仙船岩)
巖巖虎踞水龍盤,吟嘯風生百谷寒,降伏不煩仙佛力,直教霞搏與雲搏。(虎嘯岩)
十二樓頭第一宵,城高不讓五城高,相逢不復疑仙跡,節節梯雲犯九霄。(城高岩)
盡詫神仙也愛錢,我來探討豈徒然?披雲一解山靈愧,散作苔文片片鮮。(鑄錢岩)
石龍千古鎮長吟,噴沫成溪八曲深,中有老僧閒結搆,萬山春雨和鯨音。(龍吟菴)
武夷歸道
九灣三十六峰頭,應笑披圖學臥遊,老病不煩登陟力,雨輕雲細一帆收。
山居七首
採薇不足又採蕨,山居那得貪嗔歇?草鞋繩斷行復行,大嘯一聲探虎穴。
飄花過眼白兼紅,片片香隨何處風?幸自夜來春夢穩,不從醒後更談空。
當牖森森起籜龍,未驚雷雨未成功,一枝石裏夜斜出,便擬臨崖學釣翁。
幽居初見樹驚秋,山上登山當遠游,一覽不知天下小,鏡湖隔岸曉雲流。
夜詠秋空夢欲清,西風故作短長聲,寒塘曉起看搖落,自愛巖松老不驚。
白雲片片欲飛秋,橋斷天台不斷流,好友有懷誰到夢?遠山何事獨登樓?
身間橡栗滿秋林,眼向人翻白轉深,兩袖持歸珠欲瀉,溈山千古一知音。
錢武山太守過皋亭,相訪不值,寄懷。
皋亭山似武陵山,種遍桃花戶不關,為寄問津賢太守,再來應不怨空還。
錢雍明居士以護法入皋亭,因贈法號掌亭。
談空亭裏莫談空,八面春風入座中,宿食事完何處去?不妨別別主人公。
主人無客亦寥寥,聽鳥觀花暮復朝,聞道主中還有主,踏翻流水斷溪橋。
贈楞嚴壇懺主(十首)
觀入微塵法界寬,不勞心力得心安,花香散滿全無物,少室天台總一般。
不將心去復觀心,諸佛全身何處尋?一色一香一作禮,幾乎漏洩垢衣珍。
解未圓通證未圓,香臺遶遍話猶偏,袈裟角上風輪輻,撲滅燈花月一天。
大時梵響奏晴空,諸佛何妨影現中?一散煙雲遍花雨,抬頭子夜日輪紅。
細和香土結壇儀,不是其人不可依,二十五尊同學侶,善觀音響即當機。
結侶登壇不等閒,況當劫濁亂離間?誰云法地曾無動?呵護神工讓主山。
春光周匝主山神,繚繞風幡話不真,一句伽陀無義語,若云心動賺當人。
經行坐臥在其中,海印光生觸處通,舉意塵勞先起客,施為動轉未忘功。
咒心熟處憑三昧,三昧圓時賴咒心,撮土作香香作土,會須彈動沒絃琴。
咒力功深願力深,共將大地變黃金,更轉黃金作大地,了然無事昔時人。
寄次升陳孝廉
桃綻天台劉阮心,皋亭石鼓待知音,神交不復論深淺,論到神交言也深。
香上葉孝廉擬裂逢掖,樂搭袈裟,謀予以書詩亦真切,真慧業文人,何遽輕天福耶?因先以法號大夢,喻而止之。孝廉尊慈霞舉,然後抽身入山,飯牛上流、風瓢挂樹,非分外事也。其他參究上乘,衲不能更添饒舌,即請質之大夢禪士。
蝴蝶莊周兩未真,回看總屬故園春,至人無夢堪游夢,哀樂難尋夢裏身。
陳次升居士以「桃花風雪,孰寒孰暖」為問,因答四偈。
桃花日暖雪風寒,道在平常日用看,看到不分寒暖處,人生甘為眼睛瞞。
桃花非暖雪非寒,不涉春秋心[A6]已安,燕去雁來緣底事,當陽一問海天寬。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雪風撲面一何熱?日晒桃花片片寒。豈是陰陽故顛倒?不妨作句話頭看。
沒風雪亦沒桃花,寒暖教人何處誇?撤斷溪橋復招手,隔江相見話偏賒。
寄橫山江雲叟壽
蒼松氣結紫芝香,石老雲凝碧蘚涼,久嚮住山知此意,何妨更送引年方?
示晴雲
青天喫棓亦奇哉,多少禪人著意猜?拂拂清風磨日月,晴光不礙白雲來。
募三衣
何故僧衣似水田?檀那種福要豐年,耕鋤不費纖毫力,我搭袈娑汝出錢。
募荳腐
供佛西天用乳糜,此方唯腐更相宜,秋收顆顆摩尼重,磨水成舟點得奇。
下雪峰,坐古泉精舍,適何道人索書,偶拈一偈示之。
閒居何事可思量?思入無思道味長,梅向寒岩將脫凍,春回難挽世情涼。
示趙淨塵居士
下地修行早已遲,團圞眷屬好尋思,從今識取為人本,父母生前爾是誰?
偶成
峰高佛日洞山宗,成始因緣見本空,明教重興支派正,難將斷拂又成終。
秋雪灘
昨日山中始立秋,如何積雪滿汀洲?風翻日晒蘆花白,浪拍波飛趁小舟。
七言律
答天目友人問行腳
別來君獨隱松關,愧我瓢囊曾未閒,先煮瀑花澆渴想,漫移殘月照頹顏。棒頭幾度辭黃蘗,屐底三翻破博山,語及雲門不欲語,一溪風雨過潺湲。
乞糧
靜侶星分[A7]已有年,偶然雲聚柏峰前,三間細雨斜風屋,數畝寒苔瘦石田。拄杖埋頭應自遣,缽盂開口畏人嫌,龐公倘未浮家去,且結今生未了緣。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訪盤銘弟,掩關古廟,適聞昨夜破關,入小天荒噉筍去矣。
廟古爐寒澗草香,有扉慵掩護雲光,扣門殊愧言辭拙,飲水寧甘杓柄長。髮不剪除真抖擻,詩非摸擬舊文章,狂歌昨夜破關去,筍欲參天上小荒。
為得山林農部五十壽
機前殊不少知音,把臂於君語更深,忠膽暫從林下碧,香臺曾向夢中尋。籌剛半貯滄桑室,杖每雙懸緇素心,驗取若耶溪上記,疏通洞水正如今。
答昌基陳居士來韻
一曲春先[A8]已落梅,為誰搽抹強登臺?旗峰未展機如電,鼓石方撾吼似雷。香啜數甌茶盡醉,光吞萬井月初開,夢回卜夜成多事,銕笛敲殘惹鳳來。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游勺菴,答雪澗禪士、勺園居士原韻。
三千里外是何人?擬易疏渠擬易親,妍醜許誰窺寶鏡?淺深容我探波臣。澗猶凍鎖雪峰遠,園[A9]已春回勺土新,看到落花思結子,不須梅熟齒津津。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靈峰見雪
酒斝茶卮較異同,老梅吹瓣又春風,犬聲似豹驚山屐,溪勢如雷驟玉驄。蕭寺歲歸閒倚磬,賢關讀罷冷欹桐,千秋自許尊凝靜,對雪長懷到剡中。
雪中補壽朱步紫使君七十
薄雪沾松鬢欲垂,考亭文業信繇誰?才推玉枕談名理,又索靈峰補壽詩。上國懶呼鳩似杖,沽村嬴得醉如泥,歲寒不倦尋遊履,共攬煙霞接武夷。
壽京臺王光祿六十
共乞新秋巧月涼,朝餘瑞靄為稱觴,呈將延引芝苓術,品入氤氳鼎鼎香。言不慮深於耳順,交非云淺則情忘,雪峰若是前身我,檀越當年亦姓王。
遊溪山寺
橫拖拄杖入溪山,博得同遊半日閒,話到中興黃菊綻,摹開斷碣碧苔斑。機鋒欲解東坡帶,公案須參佛印關,茶罷索書留偈別,塵勞有路又思還。
同公履、次倫二居士遊龍潭
蛟戶風迴度石關,此番恰值遠遊還,搏珠反擲當兒戲,屑玉飛空似等閒。不為詩人消渴想,亦應於我破頹顏,情知世界紛無緒,何事歸山又出山?
守歲得歲
爐灰消盡不勝寒,又向循環覓起端,鄉國夢魂星散散,水雲骨肉日團團。香憑梅蕊開詩眼,法禁椒花入頌盤,彈指剔翻燈是火,無邊憂喜不相干。
祝香幢兄六十壽
一灣蘆荻一溪煙,一箇菴頭一指禪,春信鷓鴣傳語外,生涯黃葉止啼邊。風高檇李心先醉,聲遍胡笳耳不宣,試問阿兄多少壽?趙州還有半生緣。
登拱宸橋有感
為問甘泉學避兵,鄉名調露正秋清,人煙[A10]已逐浮雲散,烽火猶連野燒明。身在茱萸囊且佩,籬無黃菊把難盈,登臨雖有津梁在,欲遠塵氛傍禁城。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居山
雖則深山亦不寧,草衣木食尚堪撐,古人為道尊清寂,我獨偷安避戰征。呼吸光陰真可惜,死生大事豈無驚?曾聞有片閒田地,得者方知不染情。
七言古
寒食,懷葉西眉子。
寒食食寒食不得,陰窗淒淒暗雲逼,四野風號薤露悲,白楊酒空鬼雨泣。千古如藤一握愁,慧刀欲裁提復休,桃花峰頂(在匡山,葉西塔于此)琴溪裏(在古歙,為眉子歸安處),臥碣沉碑未易求。
答曹白僧居士索黃獨
住山人,堪辟穀,山尾山頭種黃獨,日日時中煮一枚,額定一年三百六。西風起,一朝霜,家家門口稻頭黃,山居我亦秋收足,松鼠牽藤落子香。北鄰老,病初好,裁詩寄柬頻相討,杖頭掘起雪絲根,大者如瓜小如棗。呼童子,聽吾訣,莫著油鹽火須裂,送與主人親口嘗,氣味相投再來說。
再過江陵,訪蘭友居士,哭眉子、葉西二法友,將辭,遊峨眉。二友,是丙寅秋,同作于此。
君家黃山下,別業楚江頭,一帆縹緲三千里,來往常為雲水遊。我亦生平耽此癖,十載飄流再經歷,徘徊指屈社中賢,此日惟君款瓢笠。荒園流水便河橋,要離隔岸紙錢標,淒淒風雨當寒食,懶上幽魂似可招。多情有約追圓澤,相逢那必三生石?木供綿綿如有神,欲理愁腸向誰泣?景物依依情總關,無寥辭擬上峨山,峨山峨峨不忍攀,三峽猿啼路幾盤?
活埋社言志(并序)
往閱高峰錄,至掩死關處畏其骨幾欲退還,及遊天目登千丈崖,履酸不敢上,謁中峰活埋菴讀紫柏大師題像云:「自古名高累不輕,飲牛終是上流清。」吾師未死先埋,卻更向巢由頂上行,因愛二老之風并愛其山,得一絕嶮居之,二易寒暑以侍師。歸江南,初沾法乳即叱余遠遊。復適楚,久之,忽聞師訃,奔喪歸,與田園二兄言舊聚行腳事,深慨道法零落,有意續活埋之燈,見余同志即欲結影,恐香雪未深邃意得更入層巒,共我一坑埋卻。比余有天台之興,偶得香柏峰頗寂,故駐錫遲之。今處[A11]已定志、[A12]已決侶、[A13]已集田,兄囑余敘活埋之約,余謂:活埋何約?第苦久長,難得人耳,略請各言其志,以見終老之懷。不同志者不得入社,他時或有岐路借意,龍天忍俊不禁者,不惟永絕交遊,北山當更有移文在也。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半生山水固耽神,博得身貧道亦貧,潦倒自甘成廢棄,骨頭那許埋紅塵?中峰昔亦患此癖,幾度欲埋埋不得,其父高峰抱枕眠,撲然一笑成狼籍。慚哉,而我何人?斯敢以其名契所思?所思未遂在佳侶,頑鋤拙斧今相知,相知不必忘我你,你去搬柴我擔水。好在無心唱一歌,舉起钁頭齊和取,翻出春雲鳥亂鳴,飛花不向水流輕。本色自超諸隱逸,肯使華歆笑管寧,靈雲悟桃香嚴竹,遺臭累人空碌碌。何似衡山芋子香?千秋糞火今猶熟,但得團圞志不遷,蒲團破爛補教堅。開轉杜園還杜田,那管十年、廿年、三十年?
同嵌石遊石梁下寺,和壁間楊脩齡先生韻。
瀑聲雜雨聲愈惡,新霽攜笻攪雲腳,雲飄微風吹瀑花,散入脩篁翠盈壑。玄龍化石眠橫空,欲跨擬心那能著?應供人歸瀉影輕,巉嵈錫響從空落。三度何緣我得遊?結鄰更許甘貧薄。有時耽懶依重岩,不禁爽朗憑寥廓。寒拾風流不可忘,挈侶登臨願如昨。偶一行吟句可書,空山毫楮何從索?清磬一聲分下方,寒濤面面迎松閣。泉石何曾非舊時?何似翻翻成旅泊?杯茗悠然客氣消,主亦忘懷心自諾。
再和前韻(有序)
辛酉春,偕吳翰生、曹一蕊遊有歸,邀白僧同投閒散之願。余時[A14]已肯之,今余與嵌石結居二載,音問絕聞亦可念也,適有僧歸新安,書此寄懷。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意趣不佳神亦惡,三日芒鞋懶縈腳,士夫胸貴五車書,山僧秪愧無丘壑。隔院苔荒仙逕幽,石枰花影空相著,徘徊可憶爛柯人,悠悠何處星零落?洞口殘紅如餞春,涼飆忽贈秋雲薄,信是高巖暑不歸,披襟一嘯何清廓?課程且喜定登臨,明日斷橋華頂昨,枕瀑石梁今夕眠,靈蹤五百堪須索。都來不出魂夢中,認是曇花羅漢閣,萬里郎當到水雲,駭目那能暫棲泊?煩歸傳與有心人,回首看看全舊諾。
送即念西堂歸小天荒
送君歸住茆屋,有好茶、有好竹,溪聲久不共人語,拽杖莫驚山宿鹿。梅花開,須早來,天華隨意點蒼苔,人生韻事春風足。放個小舟,山陰溪上,回樂[A15]已哉,燒卻茆菴請不猜。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贈懶散蓮花菴掩關
大地一關房,知音不少;關房一大地,識者偏多。若論懶散分中,兩俱不涉。雖然,直得蓮開臘月滿湖香,須記天華舊風月。
警侍者淨地
住山好,住山好,犁鋤放下三餐飽,枕石高歌帶月眠,犢兒不喚歸來了。我無端,你何緣?打起腰包出翠巖,又道不明生死事,挈錫持瓶願頗堅。瞞卻母、辭卻父,父送子行三五步,忍淚千行無可言,子若修行來度我。破險浪,驚長江,眼眼紅塵非故鄉,戒基不築隨流去,他日如何架棟梁?起五更,睡半夜,吃飯穿衣是什麼?冷灰煨荳熱將來,爆地一聲真痛快。急收裝,歸故里,雙親一見愁生喜,不羡人間衣錦衣,逍遙舊日閒田地。
示空諸
既空諸有,復空諸無,空諸又空,雪點紅罏。紅罏雪花偏潔,不逐春風輕漏洩,掀起眉毛問是誰?屈,屈。掉棒打月。
贈道興關主再住錢塘
錢塘江上結茆處,先師親手栽楊樹,一點千秋利濟心,幾度海風吹不去。豈少天涯弟與兄?惟君[A16]已去還來住,不負先師囑托因,茶湯冷煖隨人意。越水吳山來問渡,天華、龍華兩條路,雲門道法似中興,憑君指去無差誤。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示謙光重住小天荒
天荒未破雲蒼蒼,天荒[A17]已破水茫茫,水冷雲寒人去去,蕭蕭瑟瑟仍荒荒。汝其復住無多事,離披草屋因風拄,東斜西傾沒可何,添新換新隨他去。不雕不[A18]琢山之靈,一丘一壑僧之精,倚松倒影碧潭靜,清宵要使龍吟聲。莫遣春雷知所止,龍不隱鱗真可恥。我亦當年學住山,住不慣時看樣子。單丁結伴依穴巢,草衣木食耕火刀,罵風搥雨暮與朝,而今博得徒勞勞。汝其汝其無以我,謙乎謙乎光乃超。
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ᅟᅟ==[A18] 琢【CB】,硺【嘉興】==
題悟衡手書《華嚴》
佛豈不知不可說?最初三七何饒舌?小聖當場啞復聾,微塵偈秘蒼龍穴。菩薩名龍亦可疑,入宮探討知時節,從茲傳演紛紛然,畢竟何者為華嚴?走殺芒鞋瞌睡禪,問著葫蘆口向天,何如深掩破蕉菴?脅不沾床信筆參。十年銕坐只尺龕,如無所獲寧自甘?顧我眉毛何足惜,忖彼之心之所宅。須彌可握海為墨,贊彼東南指西北,以彼之心擬佛心,佛心擬經亦如惑。我贊鼎立于其中,任人千古空思測。
祝吳真人(靈峰伽藍)
三月十五真君生,九十六歲真君死,若將生死見真君,靈峰未識伽藍主。靈峰、伽藍今若雲,不護、不法凡愚群,論其有禱必有應,不擇良賤唯真君。曾聞真君寓此像,潭陽敬之、負之降,兩地相爭莫可何,聽之溪流溯流上,始知真君護靈峰,隨緣赴感施神通。我來寄錫非無謂,掃其塵坌修其宮,為其辨出茶酒味,悟比純陽了無異。世人只聞醉洞賓,不聞曾受黃龍記,從今了此生無生,覺得趙州茶有味。緇素相將獻一杯,神通便與靈峰契。
示省一
省得一,萬事畢,稍不然,勤旦夕。東若安,西可必,祖師意,最省力。柏樹子,莫忘憶,信手拈,當面擲。
為靈韻禪士題「不借居」
說即不說,借即不借。打開袋盆傾瓶瀉,結卻口木枯花謝,閒言散語盡期無,至道于中討甚價?有人來討草鞋錢,豎起拳曰:「借不借?」
訪雲屏兄於菩提山
絕頂結屋矮亦高,海風吹老松枝驕,養性不令雙眼縱,紫竹遮窗不剪梢。每當靜夜枯定起,愛聽松濤連海濤,客來躬自為桔槔,汲泉煮茗翻山腰。七間僧堂不肯住,孤峰獨宿何其勞?我來話舊夜扣關,開門一笑掀眉毛。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五(終)
(嘉興府萬壽菴智耕施貲一兩,淨行、淨戒各五錢,智古三錢,薛鳳岑、成筏、吳[A19]佳道、顯道、聞淨雯、潤凡、心賢等上,比丘尼炤真、慧光、寂空、內音各二錢五分,仝梓)
ᅟᅟ==[A19] 佳【CB】,隹【嘉興】==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六
嗣法小師淨柱編
序
香雪遺稿序
昔大陽玄將入滅,思無可踵其跡者,作偈并頂相,革履及衣寄托浮山遠,偈曰:「楊廣山頭草,憑君待價焞,異苗翻茂處,深密固靈根。」遠受之。一夕,夢青色鴈,曉起得投子青,符其夢,大陽一絲復繼皆遠之力也。嗟乎,具足兄與余同出先師之門,各天一涯,聚首未幾,忽言長別,亦以如意、法衣、法卷寄余,曰:「香柏支峰秀,隨緣折一枝,花開香雪遠,何必異苗為?」蓋香柏是余棲懶處也。比讀偈時,屈指其門所遊處者,為予、默靜、即念、現子。數子三年來俱周旋其間,余非敢暫疏其意也。今結制天華,仲冬無嚴寒,盤銘弟輯余剩語,得香雪錄,共謀入棗。將落成,索敘於余,余曰:「此吾未了事也。」遂欣然點筆。即擬聲鐘,告眾曰:「道得即今句子,即入天華一數;道得過去一句,即是香雪一流。」余肯以香雪作異苗觀耶?抑非異苗耶?請看看:若耶水逆流了也。
雪峰語錄序
古尊宿剩語如雪峰者,殊難多得,但其間趙州不肯處至今疑賺殺人,若不是個裏轉身、具一隻眼,未易望殘蠢而津津也。得山林居士以入道因緣紀號於雪峰夢裏,雲門先師奇之,將謂拾得、寒山同時說夢,居士亦以夢身奇緣,不忍忘卻雪峰法脈,輒尋諸簡編,獲玄沙稿,請序於先師,然猶以未行雪峰語為悵耳。偶從雲水拾全帙,欣未曾有,書付剞劂,政山野抵西禪日也。適問及雪峰語錄,居士躍然曰:「何緣奇若此?」因備述前話,併夢中景索予弁言。竊謂居士夢入雪峰,見的是紫衣羅漢,胡親到時,面目儼然,而衣煥金色,脫無主僧說破,未免覿面疑生。則是錄也雖現成,古板在乎眼底一新,亦須另著一番話會,庶幾與雪峰親相見乎?顧所喜當年原夢於先師者,今日夢破於山野矣。
汪子野山中樂序
樂有世間、出世間。世即身口、家事、眷屬,入山林為清、出城市為濁,以未參樂地,樂實苦也。出世亦然,以既參樂地,苦實樂也。樂地者,淨土也,境緣殊勝也。境勝則觸處皆樂,無退轉繇也,此以舍受言也。現在何如?一心不亂也,不亂則境不能動,謂之有主。主為何?六字真言也。即此六字逼塞虛空,雖身口等滿前,如子龍挾真命天子,直破重圍而致坐平也。然則禪與淨一乎?曰禪無著力,淨可著力也。抑有異乎?曰禪從無主而得主,主即有仗。忽問:「正睡著無夢,主人何處?」則真主現前而不識,必欲死關遇緣方識,識則安邦定國矣。淨從有主而無主,無主即空寂,故目前法法寶花行樹而不覺,必欲親見彌陀而後回入娑婆,回入則安邦定國矣。一、異之義如是。然此一絡索何因?因吾友澹然與子野汪居士交喜,居士之為人嚴身口以持戒,儉家事以供僧,對妻子同梅鶴,以閉戶為深山,乃深信淨土而不毀禪,并其著述視予,予則不啻搔著癢處矣。余愧生不諳音律,見人歌轍喜,喜至忘倦,故詠居士之作不覺雲興霞舉,雖不合韻而七十二賢峰皆響。轉憶寒山詩謂「入夜歌明,月侵晨舞」,白雲居士足以當之;謂焉能住手口,端至鬢棼棼?予足以當之。即此歌舞,生則定生,去實不去,又詎可與愚者道?
南明禪師語錄序
昔彙雲門先師稿,有無趣、無幻二大師語錄序,其中稱趣為仰山再來,稱幻為臨濟直下兒孫、無趣克家之子,乃知南明大師為幻之嫡傳也。余初參雲門即入龍居禪席,值南師首眾,重蒙提挈。一日,遽問曰:「一念緣起無生,超彼三乘權學。等見阿誰緣起有生耶?」師與一喝,余時茫然,夜坐單後過數炷香如彈指頃,始知有做功夫事,南師之力也。時同席有玄微兄者,又為南師嫡嗣。及師遷化,余在山水中每遇玄兄聚舊,即以大事為問。玄兄以病自謙,遯名匿影。余住雪峰,嘗一接書問,再接偈言知[A1]己住持普明矣。迨余遊汀州,遣禮招至,欲行古道,遜余上堂,余復邀眾檀護迎請陞座,堅執不允,故勉為結制,竟成賓主焉。話次,復及大事即頹然示疾,余曰:「斷橋倫一脈至兄止耶?」曰:「不然,脫有可兄意者,能指出以相示乎?」余唯唯,即索南師源流,并斷橋倫歷代付法偈及語錄一卷,莊讀行狀,益知居常孤潔,不肯輕展鎗旗,竟以退託終其身。故余不得不憑贓揭出,使人知斷橋兒孫猶在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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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栯堂詩序
凡和詩者,不超原唱不若無和。此余於栯堂山居幾搆而幾閣筆也。茲讀鴛湖兄所和,如啜蘿岕於酩酊,令人眼目一新,實稱老手。近代禪講集必有詩,詩必有山居、多屐、不食、丘壑、杖、不飽煙雲,縱描寫十分,何異矮子觀場而因人啼笑哉?鴛兄一生肥遯,全節避名,故自比於龍山之菜葉、黃牛之橘皮,其高臥何慚哉?急付剞劂,以代招隱。
度親菴序
孝有世間、出世間,世間資身、出世資神,世間資存、出世資亡,世間資近、出世資遠。為人子者,若不會遠近、存亡、身神為一致而超然於世、出世外者,何足以語孝哉?凡有身者必有心,有心者必知身之所從出。有身而無心,異類也;有心而不念身之所自者,夷狄也。能知身之所自,即知有親,有親始有本,有本始有末。如樹本生枝葉仍受雨陽以資本,未有暫不資本而能枝葉婆娑以蔭覆於人也。外道有忘身離念、耽空滯寂者,佛必深呵痛叱。此不以無身為貴也,貴有身而知本知末。本末不離此,人子所以不可不孝,亦必不能不孝也。雖然,永言孝思,世有幾人?嗟乎,此儒之追遠、釋之薦昇、道之祭祀不撤,可不嚴整痛志不忘耶?古航師倣武林度親菴事,菴為葛屺瞻公舍宅供佛,中設接引彌陀,旁設上、中、下位,不論富貴貧賤、僧俗男女,各以宗親牌位羅列香花,六時佛號,鐘鼓晨昏。主其事者,俱精律衲僧,至今遠近繕紳士庶咸欣然從事,謂度親第一義諦。此余發心欲隨處舉揚於古師之先,而行遲於古師之後,故一展師疏愧喜兼抱,敢不合掌敬附,永言遐哉?古師也既[A2]已超然物表,何患親不可度?而猶深體佛言。佛言二親最神也。最神之言,智者參之,則度親之舉將見爭趨競赴,而梵宇輝煌殆不煩神運矣。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鴛湖禪師語錄序
近代禪宗多旋蒸熟賣,且向人曰:「直待龍天推出,語此太平話耳。」斯何時也?敢栖隱耶?初聞亦覺心爽,更二十年彼此悟者皆是也。三家村土地廟點心舖子唯恐不售,甚至挑糖擔子敲鑼上門,換亂頭髮鐵釘者又不可勝數,欲求如鴛湖兄東躲西逃,避名全節,曾不一二見。其又患斷橋脈微,實當[A3]己躬,林下水邊炤影珍重,故其器之晚成,不期自貴。余下雪峰,以富沙之普明招余開法,余亦為撾毒鼓推出瞎驢,拈五位、入三玄,絕無剩少,及輯南明大師語錄敘之,知為臨濟二十九世孫,鴛兄即踏翻船子法嗣如夾山者。三人錄師遺語,過寶壽請敘,并塔銘。憶昔雲門先師敘無趣、無幻二老錄,則今日之敘又敢以不文辭耶?隨事寫神,庶使生摘之流與分洞分濟者一醒春夢,其中奪食驅牛、雷奔電掣,當有如張無盡者點出金剛眼在。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嚴無敕居士山居詩序
詩中有禪者,唯奇幻絕人,非有關於性命也。道人之詩,不真玅悟必多雜蔬筍氣,易令人作嘔。無敕老居士因病得閒,日叩大事因緣,融文心為禪思,和唵㘕山居詩,語語遒邁,復多警人心意,如流水細聽看念斷,非老於林下聽水二三十年者,烏能至是哉?此真詩禪也。
陳默公居士詩序
泊舟苕上,寄宿溪庵,曉窗炤雪,人盡稱快,快應候耳。默公在座,歌落花三十韻,一助飄瞥。憶曾補落花廿八言,不因學士遣黃州,彭澤先生醉未休,懶向春籬數狼藉,誰知依舊可憐秋?殆補菊花也,擬更補雪花,飯香催供而止。
香幢兄山居詩序
香幢兄代先師座,余亦得次僧倫,頗稱交契。及兄分化檇李,真得兼宗,說於先師者,每托病韜晦結一指菴,吟詠水邊,遠絕四鄰,若深山谷,余亦為名山累,了無定蹤,時法門既碌碌矣,兄自若也。余適楚歸,同鴛湖兄訪之,鴛居桐月衡宇相望、氣味相類,余自顧覺形穢焉。及[A4]僭主天華、顯聖、住寶壽、入閩歸,法門更碌碌矣,兄猶自若也。每一興懷,得不移我北山,亦既幸矣。寒松顏色,敢冀復青耶?客冬作三泖遊,取道一看,話舊而[A5]已。茲主東塔,復得披襟領契[A6]已出意外,更出平生法語詩偈,一字一珠讀不忍置,因以山居小冊序梓,以鴛兄稿成,余亦得董其事耳。聊志歡喜,敢讓不文。
ᅟᅟ==[A4] 僭【CB】,僣【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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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
上虞寶泉寺記
上虞寶泉寺,去縣南五十里,建於唐大中七年,咸通六年賜額。寺南為南寶村,隔飲牛溪數十武,渡溪北折里許即寺,溪西三里即剡溪,可通竹筏,雨過溪深,則大帆乘潮直泊山趾。緣溪東南二里曰牛步,以昔為白道猷騎牛入山處,牛隱其地,有牛倒形跡。江公亮詩曰:「亂山深處隱招提,古木層陰白晝迷,好是道人岩畔月,夜深清照飲牛溪。」此指其膚近者。言其前後在望則覆卮東山,兩俱為靈運遊樂處。若夫雲連台嶽波接海濤梯,寶泉頂𩕳一覽而盡。寺之興廢,自唐及今不知幾幾。予庚午年入寺,時聞諸鄉老曰:「數十年前寺經大廢,國產四百餘畝,古冊尚存至今,俗呼為和尚田,竟為居民所有。」指舊住僧仁賢曰:「彼重興時僅復山田百餘畝。又以鄉宦有圖風水成訟,後廢去。」復指寺前梵宮池白蓮曰:「此種每年間發,居民無知,侵為稻畦。今師來,復睹此花之盛,且欲卒仁賢之業,則仁賢之功不虛矣。」詢昔賢名氏,則曰:「有白禪師住此,不知何許人。」因憶公亮詩「亂山招提」之句,知其為騎牛翁無疑也。
寺有古觀音、伽藍二尊,是守道場主,見侵害者輒多靈護。古磉、石板、山門、石柱舊跡此不繁述。考諸新誌,款只有三,誌叢林則有建寺賜額及廢併事;誌軼事則有大和中鄭註在寺出身事;誌山川則有白道猷從此入山事。新誌為神宗時邑侯大聘徐公所修,故凡誌廢寺概以國初目之,其過於略可知矣。抄冊又以寺產易為舊田,其故又可知矣。
有心此道者,深念國家多事,未暇及此,則新刱庵院不能無故,宜以此不朽之跡主之,庶使諸方衲子有所歸、佛道有所賴,即國亦有所補也。因記之。
復寶壽泉記
「戊寅初夏,彌月不雨,泉井俱涸。飯頭西土者,引鋤覓源,直入主山後澗,掊棘裂石,迸沙而出者三,其次者[A7]已似兔兒梅花虎跑,上者筧痕尚存。」知其為五百年前所銘寶壽泉也。味特香潤,土人相傳飲者多壽,蓋指此耳。諸禪侶爭以偈呈,以美西土之勇焉。余乃向疑井在懷遠樓下,其陰重,易使人病。即室後小泉,雨過,濁不可煮。茲得此,知井上之銘皆後人衰相,不求源而源愈沒矣。今當填井,廢小泉,移銘,以復其源。俟夫有福者來,他日千缽盈盈,即真石田再世也。諸禪侶其深識之。識畢,大雨三日,予復為之歌曰:「入虎窟,探蛟宅,棓棘烈荊身不惜,虎跑錫卓何足奇?頓令鋤齒生津液。閣下井,室後泉,細品情知味不鮮,不似厭常新可喜,尋源意在石田邊。竹苗枯,秧苗死,山下人家望雲駛,一雨三日誰之功?能令枯者榮、死者生、夭者壽、病者起?」吾聊以徙其碑,復其古,記其事而[A8]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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銘
調象菴越山兄塔銘
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卻之不後,引之不前。所好者道,進乎學也。才既吾竭,恩愛自捨,越山崢嶸,實稱其名。朋來以樂,未免於情,縫掖思裂,髭髮思截。會稽雲門,中有古佛,挈侶辭家,嶺出仙霞,不惜腳指,卻笑玄沙。登雲門堂,遐契於夙,擺壞金鎖,香象躑躅,葉落思根,酬及至恩,還鄉一曲,友誼復敦。鼓山靈骨,蔓不可覓,禱於北林,舍利湧出,建宰堵波,結茅於窩。通霄古路,剪藤伐蘿,虎窟狼窟,百廢始葺。遙迎博山,躬為輔弼,溯流建川,盟結死關。老矣瓶窯,指畫其間,復歸屴崱,調象為適,象王回旋。度生事畢,有塞優婆、仙陀、純陀,永佩遺則。塔樣峨峨,我銘其上,不幾點污。
林孔昇居士旅菴銘
二界旅泊,賢愚共處,吉凶係焉,趨避取與。爰有居士,結菴以志,占旅之易,在九之四。良哉至道。惟嫌揀擇,素位之思,安往不適?
方竹拄杖銘
內法於天,外法於地,以禮節之,逢場作戲。
拄杖銘
迷為彼用,悟則用彼,兩端忽超,此公之旨。
其二
山無高下,水無淺深,窮玄極奧,資爾行吟。
碗銘
虛而能受,應量無咎,飯食[A9]已訖,勿存窠臼。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龕銘
天地一龕,一龕天地,因堅固物,置不休器。死埋則同,生埋則異,生死一如,離出入際。
跋
寄浮法師手書華嚴跋
寄師以親老不事遠遊,甘隱法華山塢,於織履之暇書此大經,點畫從虛精孝思中流出,故嚴謹之氣開卷挹人。觀其軸終愈整,使龍樹當時以上本品偈傳誦人間,寄師見之,或未以為繁耶?昔子瞻謂顏魯公書雄秀獨出,以其精神,蓋有感於以死赴國之時也。而寄師其嚴謹,獨出者歟。
心海師數珠七翼跋
一集春雨,古澗流香,究其所自,費我商量。提起數珠,舉似亦易,欲理其由,與水何異?座有耆宿,胸自淵博,尋流得源,其書可讀。嗟彼世人,日用不知,今也百八,顆顆可思,或顯、或密,深入理窟,如雜寶叢,無所不攝。讀罷聯末,雨歇花芳,夢亦就醒,枯木欲狂。
嚴印持居士日記卷跋
記功論過,凡有心者俱可能之。至於無功之功、無過之過,俱不可能也。今居士日記大半從本地證得,所書師友法言,如人飲水,冷煖自信。自信、信人,何過之有哉?無過、無功,則孰曰中庸不可能也?我故曰居士能之。
唐祈遠居士所蓄關虛白山水圖跋
以見山忘道之說,遂廢幽尋者,此俗子也,何足與語道?嘗見袁石公有「聽水無蕩思,愛山無熱顏」之詩,何止深於山水?亦能深於道矣。余行腳時,於山水不啻如頭、目、髓、腦,南嶽、匡廬、天目、黃白台宕,出入瓢囊者二十餘年,然亦不費苦參,而轉煩惱作清淨,如明師、如良友然。邇來嘗以湖光溪色、遠嶂平林指點向人,以振西來祖意,人往往曰:「吾因是而見道矣、忘山矣。」我亦曰:「此俗子也,何足與語山水?」今從江南雲門遷居閒林寶壽山,坐七十二峰樓上,戲作趙州水法,間以子瞻枯木竹石綴之,至苦無知[A10]己。忽祈遠居士以關子圖索題,開卷三丈,煙雲吐納,不知其幾千萬里,長江、太湖、石山曲折,種種畢具,兼讀後跋韻,極可稱二絕,遂書此於卷端,請視諸知[A11]己。我衲輩尟知此者,知此唯徑山雪嶠師耳。雪師見此,定當點頭,曰:「此三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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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1] 己【CB】,巳【嘉興】==
真歇了禪師碑尾跋
物不速朽,曰金與石,金石匪堅,以示靈宅。靈之起伏、人之賢愚,得人則引、失人則漓。爰有禪士,字曰虛量,諱曰慧明,能起塔樣。塔既祝融,銘亦丙丁,遍告同志,數年克成。一字一句,無損無益,我為合掌,以記時日。
省眉禪士書《華嚴經》請跋
拈來皆是,用去無疑,無內、無外,孰能辯伊?一微空處,眾微若為?譬如春至,花敷枝枝,一枝受暖,萬木依依。秋風葉落,歸根何知?人之履踐,七通八達。是大丈夫,兩眼斯豁,具大總持,無所不攝。嘗海一滴,識全海味;會全海波,歸一滴義。只在毫端,變幻無際。作如是想,書經有地。雜花榮榮,菩薩寶髻,髻中明珠,書得也未?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六(終)
(嘉興府香萃菴等雄捐貲壹兩;東塔浮璩、祥符普聞、選勝淨儀、法華寂涵、楞嚴海坤,各五錢;照內、牲鑑,各參錢;普忍、淨照,各貳錢五分。)
(紹興府天華寺智孝五錢)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七
嗣法小師淨柱編
疏
裝大悲像疏
示菩薩身,影現婆娑,眾生心量,種種自訛。如千江水,千月隨波,大施、小施,福女、福夫。所以莊嚴手眼,不可無如是之多。
裝地藏像疏
勝奇賢侄為度母故誦《地藏經》,見聖女救親因緣即發心裝願王聖像,復思:「人人有母,吾安得而盡度之?」欲即此一尊結普利緣,乞疏於予,予諾之,久之無隻字,又久之復無隻字,別曰:「行矣。」又復無隻字。余自笑曰:「予豈無母耶?予豈不孝母耶?予豈不信有冥苦耶?予豈信而不願入耶?何鈍置若此?」適三宜兄在座,笑曰:「作疏[A1]已竟。」予亦大笑,索筆疾書曰:「明珠晃晃,金錫琅琅,是幾許短?是幾許長?人人有個地藏王,何論貧富兼存亡?色身、金身一任裝。」三宜兄曰:「咦!」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重修大船砌路疏
持地菩薩因平地而得平心,雲門先師因平心而得平地,蓋先悟後修、先修後悟之謂也。余忝繼踵天華,欲重修大船,廣運沙石補其坎坷,固其隄防,使代代平先師之心,年年平持地之地,願施者、勞者與天華共成不朽之業。雖曰末法三災難逃定論,獨不聞有妙莊嚴路一門超出者乎?
修寶泉寺疏
古虞寶泉,色味俱佳,源流不絕,故古人以此名寺。柰久經廢荒,僧多散去,今衲輩偶爾雲留,擬疏其源、通其流,欲使盡地人尋心地流者易得其源耳。今在著力之始,能有一助鋤鑿於其間者,他日寶泉遍地流香,煩客一盃清涼熱惱,其福利有不可思量者,莫道山僧以境示人好。
活埋社募藏經疏
藥山看經祇圖遮眼,離經一字魔言說;趙州轉藏只解遶床,依文解義佛冤家。社結活埋,經師經、論師論,何關數墨尋行?田開大義,參實參、悟實悟,豈類死灰寒木?宗通處,管取山神難著眼;說通時,從教頑石易顛頭。
募三教方冊疏
「為學日益,為道日損」,此齊運之語也。各見一邊者遂成偏僻,殊不知日損即損為學之益,日益即益為道之損也。果以廢學為道者,豈孔子十五志學,於中盡廢其學而平至從心所欲乎?以余論,即為之廢學亦可也,第廢學之學不易為愚者道耳。古靈欲擇三教中所堪助道之損者而學之,當以我語俟諸中行君子,或不無少助山居之高志云。
蘭芎山募藏疏
蘭芎秀發,壁立江干,善接一方,總歸三寶。然三寶雖一體,使人知有佛而敬僧,乃法寶流通之力也。能流通者,似又僧尊。奈何近代僧多口受,口受則疑誤後人,此蘭芎主者所憂而發心募藏之所緣起也。募畢,當大開閱藏道場,使一方生正信、驅邪外、備倫理、人通途,知三教之大全、知自性之本有。此本有之法,佛不能宣、僧不能演,吾故曰法尊。
攝心菴𮘗《華嚴經》疏
攝心菴古名清溪,雪師蓋誤稱也。國初耆舊以清溪雖幽隱,未稱實參本色,故以攝心易之,欲以諸所有物攝歸於心,入一微塵裏冥搜禪定,[A2]已二百餘季矣。神宗末年,有涵如、承雲諸公者從雲門飽參歸,結社其中,剖破微塵,出大千經卷,為語溪一帶有緣檀信作無邊佛事,三載一週,週而復始。復請三宜和尚掩關三年。茲當來雲上座新董其事,以此新新無盡之義正之於余,余因喜而助言,并疏其所從來云。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龍泉寺改應為禪募疏
刱業易,守成難,此世俗家之說也。佛家亦然,一人為道處亦隨之而興,興必有衰,衰而不至淹沒無跡者,賴應教存羊之守居多也,以羊存故有賢子孫者出,知禮之可復,則合眾歸仁焉。內仁而外必有仁者至,此龍泉劍合之舉,感來平石禪友之謂也。人有一矣,翕然來歸,十方響應,轉瓦礫作金碧,特易易耳。將使天下應門徒守,而不能克一[A3]己之私者,聞此發心躍然,樂改為禪,當自龍泉始,善信其樂助之。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法相寺募建白衣大士閣疏
定光現相,元是主張宗乘大事;留下肉身,原是拖泥帶水心腸,所以感得一切求男女人終日耳朵邊嗩嗩聒聒,不得[A4]已攙行奪市,隨所樂求莫不響應。茲者白衣大士忍俊不禁,擬向山門頭把住要津,要挂專門牌額。雖然,寶壽於此不無線緣,寧忍坐視?乃因晴雪融禪而說偈言:長耳乃可圓通,圓通豈離長耳?聞說主中有賓,便要賓中有主。閣高,高聳千尋;衣白,白雲萬里。融禪畢竟能融,一任人人參取。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大悲菴化米疏
得住山三昧者,必以大悲心為體,不與厭喧求寂者同日語也。故我友平石見菴以「大悲」名即喜而隱之,不專以木食草衣為得也。予願所見聞者俱發大悲心,行正施度,所有四事供養盡入大悲體中平,必從正定心受之,正定中所受即萬兩黃金也合消,請諸善信勿以隱居無為謂施無所著而失善利也。
葺小荒天疏
會稽山有天峰,今名天荒,俗所誤耳。曾是雲門先師圓頂相處,故天荒以避名稱小,真天峰之隱山也,宜乎隱山之流居之。故即念與謙光親手誅茅,廣僅盈丈,既蔽風雨,槁守三年,苔田漸闢,可絕外緣。以予住天華,強念出山,及歸,道侶雲從遂成雅集。次年,又強之首眾,歸為小東山菴主邀入關,似亦愛其字小,偕嵌石弟而從之,天荒則有古靈書記受托焉。盤銘弟往來養痾,兩山相望,朝雲夕霞,正得意時也,忽敗茅風妒,古靈欲葺之。余曰:「近地住山者,盡天荒耳。今賴即念,僅得一破,何復補之?」「古曰:『天荒可破,茆屋不可破也。』」余嘉其志之堅,喜而助之,并囑其輯集凡所題詠法語詩賦,使千古之下知我道亦有破天荒之故,絕勝天台一招隱峰也。
報國院募疏
證道歌云:「住相布施生天福,猶如仰面射虛空。」狂慧者往往呵布施為有為。余謂住相布施為有為,固是矣,請不住相布施可乎?則知乃福乃慧,只知住與無住一布施間,非離布施而別說無住也。今報國院往來浩繁,監院事者深憂粥薄,發願以百福莊嚴接待高衲,募三石,三年為一願,一任水雲朝暮挂笠攜囊。請問:昨日有人天台來,卻往徑山去,不知是住?非住?道得者,也要一願;道不得者,也要一願。何故?一盂香飯子,何處有饑虛?
如離掩關募疏
參究到黑漆桶、牛角尖,當銀山鐵壁轉側不得處,此關意也。其次,禁遊覽客喧、屏嗜好、焚筆硯吟詠,槁其身心一番寒徹,大地回春則梅花撲鼻矣。今法相皎然,耽心翰墨,余以向上事發之,遂猛欲避去,易字為如離,傋笻笠為遠遁。余復緩之,且曰:「今以大地為關房者,皆是說空行有,不敢效之。且從跡上徹去,甘為鈍根,不到千穩百當不休。」復擬掩關,又不暇計日給之需,余不得不告諸檀護共成其美也。
西禪結制募米疏
世有論儒釋者,以是證非而[A5]已。是非心生,未免乎兢兢,則於道懸遠,此過在言遣言也,復不能廢言以近道。故大覺璉以三皇治世,及五帝三王弊而為秦漢,得我教迭相扶持,配以四時循環,可謂千古確論矣。戊寅冬,余應雪峰西禪之招,先集西禪與諸護法談三教同家,意出大覺答孫莘老書,讀之咸謂陰翌之論為不虛,即以護國保民報親之道與林下人計,書疏遍告結制一期。以西禪是唐懶安禪道入閩初地,至雪峰則大盛,當時國界之盛亦隨之矣。奈威儀久既不堪,得余中丞集生公同眾鄉紳並力併爨,舉花雨監院總之,功虧一簣耳。愧余耽山水人,無補助才,每揮麈弄無義語為活。中有不甘炊無米飯者,領疏分衛,為法忘軀,倘或同道相親,直出是非之表,當以予言作無言觀。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堯峰山募建藏經閣疏
姑蘇名藍,堯峰其一也。觀夫聳出奇巒,白雲朝暮,直不下虎丘諸峰,而主席代不乏人,規繩整整,夜半鐘聲,千古破客船之夢矣。邇林皋禪師以磬山法道補次其間,一枝笑杷覿面相呈,三藏十二部置之空閒無用地,不為分外。然雖如是,離經一句即同異說,固當以金針玉線莊嚴正法眼藏,令向往者至重重樓閣,彈指門開,諸佛全身於中獨露,庶幾堯峰道場更添光彩云。
東塔募建山門疏
把住放行,全賴者個,大家扶起,出入有度。
無住勤舊接待募疏
生緣在錢清而不居,出家在方外而不寓,此無住耆宿之行腳也。見行腳僧往來錢清者,乞茶、乞飯,頗煩施主心力,欲體施主之意,結庵為主以接納之。朝朝暮暮,迎雲送水,願成就日,抖抖空囊,一文不帶。比諸昔守郡侯投一錢而水清,不又超勝?有功不宰,無住之真也,檀信其成就之。
化千僧鍋疏
「無底鍋炊無米飯,木偶人調不濕羹」,乃祖師之玄唱。「鍋須底,飯須米,唯有智人,能和妙饌」,是如來之實語。若各見一邊者,名擔板漢,不勞拈出。今皋亭山佛日寺有數百僧,俱弄虛頭漢,被老僧把住要津,使他步步踏著實地,粒粒咬著米糝,此全非禪者募大鍋所由起也。人以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楊州為得意,不知遊戲無端,不如全非。不帶一文,赤腳下楊州,使楊州罹變之地轉禍為福,知有此無漏功德,庶不虛往全非其努力焉。
靜聞堂主結社,興萬壽禪院,為接待疏。
昔寶峰真淨禪師舉淵首座主奉新縣慧安禪院,時湛堂為座元,問淵曰:「公去如何住持?」淵曰:「某無福,當與一切人結緣,日負栲栳,打街供眾。」湛堂以偈餞行。淵去,逐日打化,遇暫到即請歸院歇泊,容某歸修供。如此三十年風雨不易,百廢具舉。一日,見黃龍死心禪師訪之,淵曰:「新長老!汝常使沒意致一著子該抹人,今夜且留此,待與公理會些細大法門。」新憚之,不宿而行。今靜聞堂主辭佛日庫司,結社共興萬壽禪院,雖不及淵北人之孤硬而慈意過之,他日有如黃龍者來,不知如何接待?若肯一味承迎禮拜,茶飯殷勤,宿歇方便,亦不管他有意致、沒意致,亦不管他是聖、是凡,一任他去諸方擺尾搖頭,定不怪靜聞爛泥裏有刺也。呵呵!
古泉菴募藏經緣疏
泉從地湧,菴得泉名,僧依菴住,法藉僧弘。然僧欲弘而法有未廣者,此古泉募藏所由興也。時當末運,僧行荒疏,才入禪流,便學遶禪床為轉藏、出入息為轉經,動欲廢置文言。殊不知,不屬文言,何從得此省事法乎?且一大藏教不過說此省事法耳。從上古德莫不精心妙思,悉了佛之方便,乃得門庭闊大,宗說兼通,然後隨機設化,非如不識一丁者專以一機一境為得也。今古泉禪眾力事耕鋤,減口接待,一時名士、高僧嚮集淳風,漸成法窟,種田博飯與商量浩浩並行,食輪與法輪共轉,報四[A6]恩、資三有,俱承此一滴泉開甘露門,他時源遠流長,有莫可涯量也,其成就者福亦如之。
ᅟᅟ==[A6] 恩【CB】,[囚/心]【嘉興】==
大佛廠募供佛地疏
淨光禪士,古德法師之嗣,祖雲棲之淨業,結侶發願,募造西方三聖,身皆丈六,不惜頂踵,歷數寒暑,今始得成,金光煥赫,見者欽仰。以未得善處供養,正與余謀,客曰:「佛靈自解尋覓住處,何勞人力為?」余曰:「人力即佛靈也。一念精進,勸破慳囊,令人捨所難捨、辦所難辦,無非接引大意,悉是彌陀化身。以我化身嚴我法報,心、佛、眾生三無差別,良有旨哉。外道欲毀外像,別說報身;小乘欲離報化,別說法身;凡夫欲捨自性,別說佛性。所以,不信立地成佛。有如此者,則莊嚴為自莊嚴、捨為自捨、辦為自辦,自性自度、自性自成,一香一花、一瓦一笠是真布施,施能即到彼岸,即到彼岸非立地成佛之別名乎?」客又曰:「燃燈佛指釋迦佛布髮掩泥處曰:『此一方地宜建一梵剎。』眾中有賢,於長者持標於指處插曰:『建梵剎竟。』時諸天散花相讚,此是宗門捷逕,願事斯語矣。」余曰:「識得此一方地,則大地具足;識得此一標子,則萬木森然。如或未然,再請淨光禪侶從頭指出。」
書問一
答太平山一我徐居士
買山而隱,可屈本懷,但貧無所措則不可也。倘得居士為外護主,衲為內護,聚幾個可雕琢漢,一整開田說義之風,山居庶幾可守矣。何如?何如?別後無他念,獨以居士英氣未消,知見太闊,做不得鈍工夫為懷耳。大凡不肯鈍做者,纔到無趣向處,十個有五雙退還,腳底一絲終不能斷,此皆近代士大夫參禪通病也。見居士不以衲為白墨,屢施惠教,衲雖不敏,又敢以居士作士大夫觀耶?翻貝雖佳第,居士此時尚是出爐熱鐵,極宜一氣打成,若於道理棲遲,便道冷落,他時欲重整鉗鎚,只恐頭醋不酸,二醋可知矣。
答子將聞居士
昔曾識面於西築,雖不及接語,然以親近家師得神交於居士久矣。昨家師過天華,蒙寄問參話因緣,正抓著貧僧癢處。適值季超祁居士設茶,茶話[A7]已悉其概,茲以居士深心此道,故不得不重饒舌耳。所謂「參了竹篦話了,又參三玄三要」者,蓋因彼不知凡是話頭,殺活俱具,將謂竹篦但能殺為小法,為一橛頭禪。故須更參三玄三要以活之,為之堂奧、為之大法。使一切瞎驢見人便道:「我[A8]已會竹篦話了,今正參三玄三要在。」或云:「三玄三要等俱會了,一切淆訛公案尚未透脫在。」此皆以古人有某處得名、某處得地之說貯於胸田。殊不知,得名非小法也、非一橛也,亦與話頭無涉也。悟之淺深也,悟竹篦小法為一橛即一橛小法也,悟竹篦為堂奧為大法即堂奧大法也。故古人有「一兔當陽橫古路,蒼鷹才見便生擒,後來獵犬無靈性,空向枯樁舊處尋」之偈,又有悟三玄三要者曰:「得意忘言道易親。」豈拘拘以話頭為淺深耶?以話頭為淺深者,即認語中有語,名為死句,死句其可示人乎?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居士履踐既久,或以此探貧僧則可耳,若果未能確然不回狂瀾於既倒,則未之信也。近來宗門雜沓,非內外護者不能揀別,或有人問喚作竹篦子話,即向他道:「石人慣弄無鍼線。」又有問三玄三要話,即向他道:「石人慣弄無鍼線。」請問:同耶?別耶?深耶?淺耶?大法耶?小法耶?居士能一眼覷定,定不以野狐涎為是師子乳耶?非師子乳耶?以家師還渡吳山,匆匆喋喋不覺滿紙。聞公車北上,戰勝歸時,當與居士共出隻手,一斬支離。何如?何如?
答祈遠唐孝廉
自先師圓寂,愚兄弟俱抱拙巖阿,唯家瑞兄努力一出,別業弁山,非居士不忘佛囑,為功德主,恐道風未能遐布之。若是也,謝謝不盡。敝寺天華雖係先師殘局,奈貧衲薄德尟福,縱有雲水相依,不過種田博飯而[A9]已。獲蒙來問,愧無以酬,忽記古人有「若有路可上,更高人也行」之句,則知所云:「半年參究,毫無進步。」是居士真實得力處也。果能以此無進步穿衣、無進步喫飯迎賓待客,有什麼過處?近時宗門雜沓,知解紛然,賴我弁山古樸孤硬,稍可一挽軟暖邪風,然非國主大臣并力於其間,必難扶持此末運者。昨冬艸艸登座,門人隨錄剩語梓行,聊寄一冊,并先師塔銘及拙題大士畫像以赴尊意。晤面之緣,不識在何日也,臨楮依依。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答即念首座
吾弟出先師之門,賴諸方知識及眾兄弟鉗鎚,雖在天華人天眾前偶爾成文,亦是吾弟本有之物,於我何關?況欲易此虛幻之名分乎?若欲與近代法門有益,則吾弟自有兼人之度,當於授徒之際虛淨一派,以智字傳,則不負先師、不辜兄弟,無損於古、有益於今,可以循昭穆、可以便稽致,而一舉盡得之矣。故諱與字俱仍舊貫,唯號贈此間,蓋取前題小東山之詩曰「山亦愛謙名自小,人俱尚隱共為關,隔江洗屐遊如倦,石指長伸羡此間」之意,亦不俗也。
答蔡雷讓居士
向聞居士造履綿密,將謂專修淨土中人,及一促膝,居然禪宿也。古謂見面不如聞名,唯居士能反是耳。本色修行人何又欲煩行腳為?雲門雖淺,賴有竹可看、泉可飲,如肯留意,衲當分半榻以俟。日來與諸衲力用磨磚法,頃刻無暇,忽睹尊翰及諸法言,固自一種意味,然未免心識運為耳。衲又不喜人脫空漫語,於其間不識何以教我?來語偶以朱筆點污,想在個中必能情諒也。又見索頌古公案,若不淆訛處果得淨盡無礙,更說淆訛無有是處。
答寶壽眾檀越
僧懶僧也,喜聞寶壽可容我懶,有檀越可成我懶,又何煩尊翰為?即欲月杪拽杖,以雲門兄弟尚爾聯纖,故先遣徒數輩料理之。隻影渡江,當不出春半間也。俟入山後,方敢遣訊通意,蓋不欲以住持俗套相及耳。倘檀越亦能以野人宥之,使他日懶瓚家風復布寰宇,或可一遣熱鬧時流,是檀越之正信護持也。呵呵!
與黃元公司理
清淺若耶,不能久款玄論為悵,茲入西溪深處,寶壽家風不減楊岐,唯春暖花香,僅免縮項嗟吁耳。浪首座尚未能以公署作蓬戶觀,又不欲效顰投[A10]刺,倘居士不惜乘橈,衲當以快钁掘迸土籜龍,供居士大嚼一回也。何如?
ᅟᅟ==[A10] 刺【CB】,剌【嘉興】==
答祁季超居士
正岑寂間,忽得知[A11]己書,如獲至寶,又與世寶兼及,感當何如?更感餘杭邑宰之囑,此又居士與令弟之分身護法也,便當達之。昨小徒三登回,知居士同令弟結制寓山,不勝欣羡。衲常謂令弟既精於遊宦,其游禪窟亦必有精而後[A12]已者,今果孜孜無倦耶?二令兄、八令弟曾入七期否?煩俱為致聲。天童、歷然之爭,居士欲衲有以息之,此亦有關大事,意欲居士先我著眼。倘於此辨得,不惟可驗兩家之妍醜,即天下衲僧正邪俱可驗矣。惟試為辨以寄我,衲當相隨來也。
ᅟᅟ==[A11] 己【CB】,巳【嘉興】==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與嚴印持居士
別後訪瓶窯老師,談及法門,何啻抓著癢處?惜居士輩不在座,未便趁水推船耳。其間更多忍俊不禁處,俟晤語時述之。倘有及於子將居士,幸以此意通之,使此老不致埋沒一生掃蕩。近日野狐狂妄,然得處所就成、廣容萬指,不可不商諸海岸公也。心海師卜居淨林寺側,獲一訪之,恨識之晚。彼聞居士許我度歲山中、亦為生喜,品字爐頭,當有一段佳話在也。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七(終)
(嘉興府梅溪菴通勝助刻資貳兩,東塔盛時壹兩,淨朝五錢,通識三錢,宛在菴行普壹兩,仝壽梓。)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八
嗣法小師淨柱編
書問二
與石浪首座
自首座去後,每以入山不大深為憂,故今年春亦欲掩關以深之。忽無所至,知首座早[A1]已出關住超山矣,豈技癢之?若是耶,朽尚掩關者有四故:一、以法門愈亂愈不可辨,亦且不必辨,以正不勝邪故;二者、觀時觀機,知分知力,恐不知不觀,非唯無益,且有損故;三者、屢有不可卻之招,恐費周折故;四、以行人數十輩忍苦忍貧,死守不去,唯恐住持不耐,久為不安,以約三年之限為慰諸行人故。但不識首座何所見而入、何所見而出也?前光明寺有二僧來,一稱首座為姪、一稱首座為弟者,俱以老成,俱以吾首座不甘寂寞為言,今聞遷住,可謂之知侄與弟者矣。雖然,倘住超山,自有別意,非人所能料,則慰我甚矣。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前得首座書,讀未竟,而象田即念書亦至,彼亦往往以我不復出為願,故聞其守益堅、語益切,此與吾首座臨行與藻雪言無異也。倘首座之守亦無異,則雲門二甘露門,他日普天匝地有不可量者在也。觀象田嘗以得吾首座為有同氣,為幸為慶,此深有挽回薄俗之度者,首座又不可不時通氣脈,為他日計也。
又聞首座每與人抗,此金與石觸之謂也,知不可勝而為,不可也。況法門雖屬不堪,不久自有定論,何用是汲汲為故?
我於二月十五入關,大書聯曰「定論不須下千古,偷安聊爾約三秋」,此立而待之之道也,願吾首座亦宜安心而待之。
今洞下雖不乏人,但少遞相護惜者,聞永覺師為人頗端,此可幸事,但可讚之而[A2]已,以其扶律,行事不致損故耳。無諍無辨之道,正宜今日力行,山居殿有半功、葵心,[A3]已退執事月印、嵌石二公,并知眾敬愚及數十輩少枝葉可稱精進,即鶴凌孫亦頗能逐隊執勞,能久久不退,或有過師之作,未可定也。首座所應承緣事,得能修德以化之,則無不濟者。若以末為本,我不願也。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目下近遠意頗悅從,但以歲儉為難,禪堂從房一齊歇下,聽緣而[A4]已。方今各各努力,鋤钁山田,較首座去時俱[A5]已轉生作熟,盞飯可供四十人,菜圃春收可續絕糧。即堂中主有山鳴,悅眾有維弦,書記有藻雪,普梆一響,草鞋如虎,此山居之近況也,寄聞吾首座喜之。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復黃元公司理
宗風雜沓,王事勤劬,此窮和尚之對極門徒也。承訂梅花開後,主人對客。今梅花開[A6]已,主對客[A7]已。有人問客:「如何是主?」不識居士何以答之?山中萬境雖閒,無奈諸禪者往來煎逼特甚,此入山不大深之故也,故限約三年掩關以深之,昨[A8]已偷安矣。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與余集生中丞
昨承光顧,使十四年來積想一傾,頗稱慶快。及捧讀復黃海岸居士書,至「為道不為名,為法不為身」處,令人愧愧不休,幾欲薄懶瓚而不為矣。復自顧疏拙,恐螳努之,取笑於人也。然法門危亂,得居士兼內外而護之,衲輩敢終默而置於不聞耶?第觀時觀機,思懶瓚之尚不可薄也,容山居殘局苟完三年,鄙願得遂,當拼此殘質,唯命是從,是至願也。
復章天對居士
每當岑寂時與道侶相集,一詠鬱花,令人遊夢無盡。忽接惠翰,暢讀花因,欣慰欣慰。爰發孝廉[A9]已先居士著鞭耶?天華護彩,舍此其誰?山荒失賀,居士能為我致意否?禪道之衰,今時[A10]已劇,所期入此門者以真實履踐為先,然後應機接物,妍媸自辨。所以佛祖言句大似試金石子,具正眼者用之,任他頌古拈古、轉機著語,是佛、是魔無不悉辨,履踐不真者未免金鋀易換矣。居士天性生知,讀書之暇又能搆此格外語言,逢場作戲無不可者,再得捉膝時一番商確,然後流通為美,鬱花之洗豁人目,見者無不以為不朽之業也,恨不能多得耳。昨有相知,欲為小序,至手當即寄覽也。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復曹一蕊居士
前接尊翰及箑頭,深知不忘我故人甚,但天各一方,流光漸遠,每一興懷不能罷。眾命千里杖為愧,仲春得脫雲門,入西溪寶壽,非隆慶也,較隆慶深數里,竹木蕭疏,修徑不減雪棲,是嚴印持。聞子將諸公所蓄以遲某者,憶往與兄輩願頗不淺,此特為之先導耳。天如居士兩番入山場後後訪之,想[A11]已還新安矣,其冷骨如故,真隱君子也。聞白僧兄獨居故里,欲附一信,與天如往,奈又不果。山居初得安懶,幾與世隔絕見聞,故不及為覓便郵。兄有書往,幸達此意,不識何時來湖上也?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聞兄近不乏道交為慰,又得趙居士偈意更慰,第不即覿面為惜,想真辦道人應不便爾休去。其間出入,於境緣逆順處定能以不欺自鑑耳,聊評其意以復。長至邊,果能一遊乎?先附力主做功夫語,二紙一煩致之。
嵌石兄近況每同弟打橡栗為安心法,因續元去,促托筆伸意。翰生棧西蘭友兄弟蹤跡,何似有便,通我以慰念舊之懷。世情擾擾,法門猶惡,有心者能一揀邪正,庶報佛恩於萬一。弟亦當於岑寂自砥,以觀其時也。
又
承書與續元禪友來,如親覿一度,即以書復續元去,亦應如見我然,猶未免於一水盈盈之思也。不如天如兄偷空入山數日,與七十二賢峰分賓列主,談以為暢,力窮向上,不涉世緣,令人益珍其為老成。聞兄近況頗細,稍慰。懸懸趙公之約,何以杳然?不可以兄之憨法帶累人也,笑笑。
答祁德公居士
秋空岑寂,忽承令弟至,得接尊翰惠施,又知道念日堅,雖覺喜躍,然猶未能深慰鄙懷者,以居士是大猛烈人,定能一刀兩段討個分曉,而肯悠悠說堅、不堅乎?堅、不堅,則疑信相參,隨人上下而[A12]已,宜居士所不為也。近欲入閩,將有一年之別,古人云:「三日不相見,莫作等閒看。」想居士自能努力,而不俟衲歸,當先有便,羽報平安也。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答邢吉先居士
前翰中有「一切無心即離俱病」之問,此特遣著語耳。苟執而不化,則又有「無心猶隔一重」之語,其疑又何有[A13]已時乎?真辦道人觀時觀機,竿木隨身,逢場作戲,出處聽緣而[A14]已。至於功名,宜冷則冷之,離亦一道也;宜熱則熱之,即亦一道也。但得左右逢原,何病之有哉?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與蔡子穀居士
世情戀戀,法愛猶覺依依,但不可為愚者道耳。分袂歸,每與相知言及護持金粟之神,餘光豈止被及一法相而[A15]已哉?不知近日戒酒光景何似?石車兄以雨阻,不及入山,特遣侍者渡江踐約,可謂不負先師者。見時煩為致意。元公居士幾日曾相見否?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與集生余中丞
承護念,入閩冬復春矣,不識道體健飯否?叢林得人否?某[A16]抵長慶來,縉紳居士俱欣然,誠不虛老居士願。華雨監院雖根性過緩,亦稱穩當。臘八日,付戒一壇,春新積香儀,續置禪堂一所。張方伯捐俸結制,內外三百餘俱精進。擬浴佛解制後,同京臺諸居士上雪峰,或可存老居士意,第欲併爨恐不易也。大約閩中法道,邪禪未熏,似有起色在,宿願未酬者,今正是時。且僧俗望駕如渴,未審肯即扶策否?否則冤有頭、債有主,與山僧有何交涉?衡廷田事勢不可復,茲另捨百金造廊。起手其東邊精室,向為人得,今[A17]己力為復之,以滿尊願,為杜口處耳。此間興廢任在居士,故不得不喋喋也,餘不悉。
ᅟᅟ==[A16] 抵【CB】,扺【嘉興】==
ᅟᅟ==[A17] 己【CB】,巳【嘉興】==
與季超祁居士
閩中緣未竟而歸思動者再矣,雖知僧無家,其如知[A18]己何?近聞邊報甚恐,而憂國憂民之人未審此時作何話說?陰翌之論,斯林下人所深愧也。觀令弟才力裏赤片片,終不甘弄寓山片石[A19]已者,居士能佐之乎?今居士既承當個事,則知向之稱隱稱逸,可謂前言戲之耳。古云:「見道易,守道難。」而行道復難,況戴兩莖髮而居於行守之間,抑又難中之最難,不可不深慎也。居士勗之。
ᅟᅟ==[A18] 己【CB】,巳【嘉興】==
ᅟᅟ==[A19] 已【CB】,巳【嘉興】==
與陳華甫居士
福建佛事,喜無男女雜踏之擾,諸鄉縉紳俱認真護念,第衲所深意投老者,唯寶壽拳石耳。況與諸善信大有夙緣,令人夢寐以之,非勉強也。惟居士力護,以俟衲歸,歸期舊約,或半年、一年,決不至爽信者。今秋入闈,定當努力,念我山林人自不能安邦定國,又無德堪為陰翊,惟居士蠖伸一肩任之而[A20]已,使人人各發此念,而國界未有不安者,居士勿以一人力微為自怯也。我教謂一人發真歸元,十方虛空悉皆消殞。此雖理路,亦可事推,況居士[A21]已知會萬法為自[A22]己者,則一人自幹一人事,皆居士之本願,衲特為饒舌耳。忝知愛之私,故私望之。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ᅟᅟ==[A21] 已【CB】,巳【嘉興】==
ᅟᅟ==[A22] 己【CB】,巳【嘉興】==
答陳克一居士
石頭南嶽上諸祖,以人多質樸,故酬對處顯多密少。其真證者即顯亦密也,其未證者俱以意通,意通則落知解,即密亦顯也,非師家咎也。至於石頭南嶽猶顯密兼唱,下及五家分門列戶,純貴乎密者,以人心雕琢殆盡,有錯會者、有附會者,真假莫辨,非的悟的傳、暗機圓合、賓主協通者,孰能把住探竿知水之深淺哉?所以推此秘密一路最妙最玄、極尊極貴,使放僻邪侈、惡魔外道不能假借以亂真,此不得不密也。古謂威音王以前無師自證即得,威音王後無師證者盡屬魔邪。良有以矣。今居士雖做處質樸,省處亦真,故見諸祖平實顯言,一印印去,略隱密便料理不下,此過在以顯為顯,未能顯密圓通耳。如居士所印正脈中南泉之寬廓非外、寂寥非內,及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等謂無疑,至於斬貓、趙州頂鞋等謂不了則疑信相半,非過量人所自安者。唯居士更過此關,則一任懷中抱子、腳後登妻,盡是秘密法門,否則平地上跌有日在。珍重,珍重。
復贛州嵯峨諸檀護
靈際斯興,道音遠播於桑門;[A23]佳聲此振,德化潛施於詞苑。瞻貽言而色起,聞高韻以神飛,恭惟諸大居士閣下:心空及弟,氣吞秋月之長江;意極無為,法運春風之百丈。嵯峨古剎,賴檀信而重整型規;寂照寶方,得法侄而一新儀範。叢林幹蠱,祇樹金湯,內外得人而有慶,邇遐獲善以無虞,想佛法之隆盛俱讓豫章,思祖道之恢弘咸輸廬阜。衲入於仙霞,經三百而遊七閩,目窮水山之勢,離乎浙地幾十度,而接八行招歸故里之殷,且解富沙之新令,還酬寶壽之舊緣,或趁春風而笠戴,江西事難預定,或取白門而棹遊貴境。法不先期,茲承寵召,未便專辰,聊申裁復以代晤言。
ᅟᅟ==[A23] 佳【CB】,隹【嘉興】==
復王東里總憲
下雪峰滿,擬走候道履,奈隨緣轉流,覽古汀淹滯山水,曾以數行遣徒代訊。復為永安路阻,至今覓便無郵,每念華林把晤,若非老居士打開格則的,又焉能令貧道肆口恣心,橫拈到弄,為作家相見也?呵呵!冬制正結建寧之普明,而洽禪友適至,捧讀翰招住持三平,不勝踴躍。奈先一日為建陽靈峰邀住,未及應命而至,然積想未消,終當向百丈漈邊與老韓覿面相見,不煩向侍者處尋消問息也。偈扇伴啟,草復不宣。
答考亭朱步紫使君(附來問)
佛曰覺、儒曰睿作聖,皆屬思也。六祖乃謂不思善、不思惡,則孔子九思中間,思明、思聰、思問難等獨非善歟?周公夜以繼日,思兼三王而施四事,豈非欲多多益善歟?善何不可思也?關睢寤寐反側,鍾情窈窕,思果善歟?惡歟?豈聖人獨難之歟?且善惡雙遣,思置何處?釋亦戒偏空也,抑聞之老莊,其言:「上善若水。」水和萬物而不爭。又曰:「賊莫大於德。」有心,而心有眼,六祖無,亦欲人忘其爭、去其眼歟?易稱無思也,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此語頗有會歟?三教一理,愚蒙未能融合,大和尚何以教之?
人生日用雜念雖多,不出善、惡、無記三性,出則為空、入則為有,空為小聖、有為凡夫,唯大根器、大力量人以中道第一義諦,不偏不倚,極學窮參,一旦豁然,空、有雙銷,二六時中隨緣任運,不著於凡、不住於聖,兩邊不立,中亦不居,克盡[A24]己私,復還天理。如鏡垢盡,因人妍醜,非鏡有妍醜也。佛為覺、睿作聖,亦若是而[A25]已,非屬思、非屬無思也。非思,故寂然不動;非無思,故感而遂通。道之上善、儒之至善、釋之性善,非善惡相待之善也。此語三教真可會通,一言以蔽,又何足疑?若疑六祖不思善、不思惡,似屬無思,不妨深體六祖問意,即知宗門謂「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直接引人之言外風規也。
ᅟᅟ==[A24] 己【CB】,巳【嘉興】==
ᅟᅟ==[A25] 已【CB】,巳【嘉興】==
彼以三教學人著於言教,不重[A26]己靈,去道似遠。間有體認,誤以思惟測度聖人境界,說時似順,行時卻違,不肯將此思惟測度的心體究一番。故祖師西來,見人說心、說性,要覿體舉出個心來、性來;見人思善、思惡,要人覿體舉出個思善、思惡的道理來。故六祖問惠明曰:「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如何是明上座本來面目?」惠明言下大悟,則知宗門為人別有長處,其意非專教人不思善惡也。
ᅟᅟ==[A26] 己【CB】,巳【嘉興】==
今老居士既[A27]已會通,肯於不思善惡處更加參究體認一番,定知飯是米做,從上疑情一笑而釋矣。然參究體認是又思,思者與思不同。教中先以無思為體,後以有思為用,尚屬漸途,以其不如頓教,以思無思之妙反思靈燄之無窮也。故終日思而無思、無思而思,高登聖域,豈小聖只知無思而凡夫只知有思耶?
ᅟᅟ==[A27] 已【CB】,巳【嘉興】==
此六祖去古未遠,尚可如是提撕。處今之世穿鑿殆盡,才有言語知解橫生,不能復爾激發後昆,至使陞座指揮難為下口,不得[A28]已曲暢旁通。若一味以言遣言、以理遣理,使人撞入葛藤,無有解脫,此無貴於宗門也。衲不敢以宗自居,特信宗之妙,或可與老居士同參。何如?
ᅟᅟ==[A28] 已【CB】,巳【嘉興】==
答唐祈遠孝廉
昨走數行,草草附訊,正恐道駕冒暑,令人不安,忽接惠翰,殊慰鄙懷。所云:「弁山法道,居士全始,實賴全終。」然全終惟艱,貴使先瑞兄安於常寂耳。雖雲門一脈靡靡不振,而弟兄之分恒安枘鑿者,皆貧道自甘所致。今一旦僭竊,不唯取笑諸方,亦獲罪於常寂矣。況寶壽雖小,未可遽有庖人之越,萬不得[A29]已,尚容秋涼一奠弁山,擇一法侄主之,一整無諍之風,庶不負全始盛懷,而且為全終穩策,餘則不敢與聞。向承布施,百不卻一。此謹奉璧者,恐蹈傷廉故轍耳,笑復不盡。
ᅟᅟ==[A29] 已【CB】,巳【嘉興】==
復弁山諸法侄
叢林者,道德之所從出也。欲行道德,先正名言,名言不正,道德廢矣。今弁山法道[A30]已遍天涯,而獅蟲咀嚙,賴以鎮安,使愚得以傍觀泉石,猶冀略伸管見於他日耳,恐一番當局未免迷生,此在諸法侄所宜深護於我也。況百丈移龕未曾親送、二世新遷未曾遣吊,萬勿復舉,杜我將來。常住公物,檀護公書,統此璧謝。
ᅟᅟ==[A30] 已【CB】,巳【嘉興】==
與離言法侄
「冤有頭,債有主」,此大眾告諸龍天,而吾法侄有不容避者。昨數行中無許多便宜與法侄討得,若為先讖焉?兼之護法傾城,即請高踞龍華頂𩕳,則寶壽峰在西溪深處當贊嘆無盡也。
復考亭朱步紫使君
一出仙霞,略無寧晷,此佛法之累人耳。至於千里神馳,夢無迷路,知老居士正入慈恩院裏游也。自念形骸雖遠,而玉枕峰松終無變色,此亦貧道於居士另一思路矣。冰輪至,得接惠翰,不異把臂一度,何啻閩越作同室觀耶?靈峰殘局全賴護法為之合尖,其叢林規矩決意付托來雲入室主之,以幻來年老、午星善病樵之時,想住山恐不與一人肩之,則遞相推托,殊非長策。餘樂助者助之,貧道則年[A31]已知非,不復料理常住。明年俟寶壽稍妥,準頂笠一行、一瓢一侍,別搆一茅於寺之北隅、或資化寺側,得與老居士啜茗對奕。拭眼看來雲與大眾之有為,此又不啻樂死也。
ᅟᅟ==[A31] 已【CB】,巳【嘉興】==
復會稽諸護法
向年濫席天華,過蒙內外之護,至今銘佩,猶懷戀慕之私緣。貧道分慚迂拙,道力浸微,祇合屏跡空巖,任情丘壑,故拂然渡江,似不再問人間事矣,豈期入閩?輒爾數年,蓋素愛閩山,故有是舉。雖彼剎紛及,略不加顧卒,一旦竟歸者,原為寶壽破壞,意欲粗加修葺,得把茅蓋頭,足了一生,誓不欲再現前粧重新舊樣。
區區此心大都如是。前渡江登拜欲寫闊悰,復以緣隔不偶,茲蒙瑤翰忽頒。琅琅珠玉且復有天華之命,是更欲鐘鼓爰居耶?雖達師弟暫避巽床,奈某衰朽,難承鼎餗,況師侄輩俱翩翩超逸,自能料理,何藉手一躑躅朽僧渡江濡首耶?萬不獲[A32]已,一到即行,并候興居,聆霏霏玄屑也。
ᅟᅟ==[A32] 已【CB】,巳【嘉興】==
復曹石倉侍御
西溪道上,等個人來,十里梅[A33]已脫雪飛花,而個人猶屬杳然。忽接翰惠,雖免梅花笑人,終未似把袂閒林,生我山光也。承命作讚,聊搆小偈塞責,謹書請政靜聞,假歸便謝,不宣。
ᅟᅟ==[A33] 已【CB】,巳【嘉興】==
別夏緩公居士
貧和尚,清宰官,正爾相當,唯損清惠,為受不安耳。貴境多善信,款話甚殷,此皆賴呵護使然。所喜郡伯政亦甚善,似不復用頭陀法、行常不輕行也。至廿五日始解纜,滿擬一造高齋,作數刻別語,聞交游接踵,唯望風依依,覺新我瓢笠,晤謝有期,為道自愛。華藏菴樸僧數輩人頗憐之,第憐之以道者,又不得不仰仗鼎言於郡伯處矣。
答王祇叔居士
正臥疾間,高人韻士一時良集,復得居士至,使荒山生色不淺。賤恙亦繇是起,第愧黃牛橘皮,助話太清耳。前[A34]已承惠,茲復損米,正當結制,敢不拜領,為居士結一度禪悅也。謝謝。[A35]佳扇如命塗抹,容補。不盡。
ᅟᅟ==[A34] 已【CB】,巳【嘉興】==
ᅟᅟ==[A35] 佳【CB】,隹【嘉興】==
復福城眾護法
靈山親囑,原為末法之金湯,梓里光招,適愜同仁之志願。豈是祖禰不了?端因道種將圓,固漸添錦,聊用續貂。恭惟諸大護法臺下朝廷柱石,鄉國觀瞻,攄席上之經綸,不難旋轉乾坤,撥林皋之餘暇,亦且推敲堂奧,以治國者治心,無異孔顏面目,展報君者報佛居。然楊李芳蹤,所惜祖庭秋晚,兼之狐跡縱橫,愧無寶劍之橫抽,猶藉杵光之鎮肅。寵翰來當重九後,鬱鬱菊花新開。期諒在小春初,融融冬日暖。敬酬台諭,無任溯瞻,謹復。
復天寧大眾書
干木隨身,意在驚蛇撥草;逢場作戲,妙於唱主酬賓。奈何近日宗風似隆而實替,法席似安而實危矣?佛恩難報,信施何當?福城東塔既為先師來應,萬壽天寧復因寶閣相招,雖指揮不能推重於人天,登臨未必增輝於梵宇,喜法舟之靈塔猶存,漢官之威儀復整。移藤不遠,覿面非遙,此復。
與存憶唐總憲
昨者瑤翰賁臨,兼承隃糜管城之錫,奈艸野不文,無以克當雅惠,可勝缺然。蒙君以蚤年掇巍科業,[A36]已追蹤繼美,復以慧眼勘破世籬,飄然長逝,此豈高閭門陳車馬之亢宗也哉?行將起九世之白骨,登之寶池珍域,矧陟岵在瞻,宛然康壽,倘轉哀為樂,決疑成信,只淨名龐老不得擅媺於先宗矣。擬欲躬弔靈龕,奈方結制,不便行邁,謹遣監院俚語代伸,併祈老居士熙熙怡怡,完此一段家風,則光前耀後。雖今日之慈孝,乃他日之道愛也。耑此布悰,統希鑒茹,無任顒溯。
ᅟᅟ==[A36] 已【CB】,巳【嘉興】==
與扶搖唐居士
猶憶曩歲,萱慈遐逝,山僧曾以葛藤一絡索向繐帷饒舌,爾時尊公深道德器,可徵世德之報不爽,不料尊公便爾撒手,政以繼美有人,掉臂不顧,真解脫丈夫也。擬躬吊靈位,奈時方結制,不便攜錫,謹以俚語半紙代伸,統惟亮鑒,可勝瞻跋。
寄次升陳孝廉
久嚮高致,不異大蘇,乃從小蘇邊得精神交接,何幸如之?因憶皋亭桐扣,雖絕響來久,以衲觀之,遍山皆石鼓也,第復俟知音耳。他日既聞聲逸遐邇,當不使張華擅美千古矣,況渥洼池讀書處蹤跡無恙?豈慧業文人多忘前事耶?笑笑。
寄稚升陳居士
紫雲、佛日兩度快談,草草送別,雖不作世情想,而道念猶覺依依,不識日來精進何似?深羡師資相契,尋常[A37]已是難得,況契以道乎?且當仁不讓,頓入頓深。吾宗謂「智過於師,方堪傳授」,豈虛語哉?
ᅟᅟ==[A37] 已【CB】,巳【嘉興】==
卷第十八(終)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九
嗣法小師淨柱編
佛事
雪峰,掛鐘板。擊板一下,曰:「八百年中祇是者個,千五百人向甚麼處去也?若論兵隨將印、馬聽鑼聲,也須各各有出身之路始得。出不得,山僧為你出去也。」乃擊鐘一下。
寶壽,挂鐘板。「舊日規模,一任梅花連夜發;斬新條令,豈容客子帶春回?銅頭鐵額的,到此也須重[A1]鍛;龍馳虎驟的,不妨依教奉行。今有密言,有誰唱和?」良久,曰:「無,則仰勞二上座去也。」遂擊鐘板。
ᅟᅟ==[A1] 鍛【CB】,鍜【嘉興】(cf. X64n1260_p0311b22)==
為沖天開[A2]關。「三載黃金應失色,一朝瓦礫自生光,禪和特地來相接,一句明明為舉揚。」乃舉鑰,曰:「個個頂天立地,為什麼被者個轉卻?」沖一喝,師曰:「恁麼則更勞彌勒重彈指去也。」
ᅟᅟ==[A2] 關【CB】,開【嘉興】(cf. J27nB190_p0148a16)==
為瑞峰開關。「從門而入,不涉程途。從門而出,豈離當處?何用山僧重添註腳?」師以鑰畫此⊕相,曰:「三年暗裏添秋色,一日清香菊滿林。」
為來雲封關。「我手何似佛手?露柱忽然開口。我腳何似驢腳?卻被燈籠道著。上座生緣在甚處?碓觜開花春又去。大眾!昔日黃龍禪師以此三關語勘人,自古至今,聞者各各藏蹤[A3]斂蹟。今日山僧舉出,莫是要封上加封、鎖上加鎖麼?」良久,曰:「欲知華藏莊嚴界,且入微塵一點看。」
ᅟᅟ==[A3] 斂【CB】,歛【嘉興】==
為妙天蘊空封關。「化金牛飯,不齋羅漢僧;煮趙州茶,懶作人天福。腰包頂笠渡錢塘,安心欲寄雲門足,雲門因我不留情,移笻更向清涼宿。清涼山,甚奇特,不離紅塵高突兀,忽憶騎獅看母人,依稀尚有苔封跡。就崖茅屋起三間,隔斷紅塵喚作關,有人問及關中主,指出飛花共鳥語。知見何須妙入天?諸蘊空來不是汝。不是汝,倒跨文殊銕獅子。銕獅子且置,畢竟如何是封關一句?」乃舉銕鎖,曰:「銕上座與諸人道了也。」喝一喝,遂封。
為來雲遷關。「天華關不住,雲門住不關,聖凡無限意,截斷在其間。大眾!且道:如何是其間的意?噫!只尺不見他家事,遍界無藏汝不干。」
推來雲為監院開關。「入門不是藏蹤,出門亦非顯跡,若道不變隨緣,猶是當年氣息。饒你隨緣不變,不妨等待他日。且道:如何是今日事?」良久,曰:「腰纏莫惜衝寒去,背負休辭冒暑回。」
為隱明開關。「銀山銕壁,黃金失色,淵海空天,光生瓦礫。若是密移一步看飛龍,個裏依然無出入。有出入,畢竟以何為準的?」乃舉鎖匙,曰:「看看,且要勞他一臂力。」
為屍行芥城封關。「海闊天空,智者不居;鐵壁銀山,愚人不識。然則如鏡照鏡,不妨者邊、那邊,死限之心既固,活埋之念須堅。雖然,欲知此話行,須看三年後。」
為正衡開關。「若論盡大地是個關房,本無出入,只因迷故,關上重關,亦是迷上重迷之意。今人只思尋悟,全不知迷,既不知迷,悟從何得?所以老僧常向人道:『迷有十分,悟有十分。』今日開關,豈屬迷悟?大眾!聽取一偈:有出入,無門戶,無開掩,有封固。若是香象截流機,終不從他覓頭路。」乃舉鎖匙,曰:「且道:者個是甚麼?試開關看。」
蒼龍峰新建山門,祝語:「蒼龍飲碧潭,千古飲難乾,放行兼把住,來往客心寒。宗乘中道:『無門為解脫之門。』教乘中道:『開廣大之慈門。』且道:畢究從那一邊即是?」乃卓拄杖,曰:「且從者裏入。」
掃散木老和尚塔。「爛煮石牛頭,活烹木虎尾,供養不將來,將來不供養。大眾!先師有伴也,先師來也。且道:那個是伴?」舉數珠,曰:「莫者便是麼?噫!無縫塔前無影樹,果熟香飄劫外春。」遂展具,曰:「仰勞大眾同聲回向,掃靈雲祖師塔,人見我亦見,飛花如血濺。昔日鷓鴣啼,春風為吹斷。斷不斷?古月峰高事可疑,從今掃破春風面。」喝一喝,曰:「禮拜看。」
掃九峰慈慧禪師塔。「溈山一脈,天涯不隔,會得此意,峰峰秀出。不止於八,終不至十,但能千里外逢師,鳥語花香看今日。咄!」
掃升山道希禪師塔。「春鳥自語,春花自紅,古今有異,仙佛同宗。雪峰道絕,玄沙路通。咦!平高就下承渠力,山化為龍若個逢?」
掃長慶安禪師塔。「讀無字碑,知音罕遇;禮無縫塔,作者難逢。不如撮黃土香,作女人拜也,圖個開山可報,祖道重隆。且道:如何是重隆的意?」良久,曰:「不須今夜明星現,踏著源頭水自通。」
掃玄沙備禪師塔。「我亦當年腳指破,塔樣分明呈者個,師不出嶺我不入,世人擬說兩何故?偶然踏斷偃水聲,百萬人天俱見過,昨夜黃犬吠大蟲,侍者從今不回互。亦回互,解道原來不是你。咄!自此兒孫更莫疑,個個疏通石頭路。」
掃長慶稜禪師塔。「家家逗到清明節,處處骨堆都迸裂,獨有西禪長慶寺,低灰化作白蝴蝶。」顧問大眾,曰:「又向甚麼處去也?各禮三拜看。」
掃古靈贊禪師塔。「境寂山空,百丈家風唯師證得;歸報師翁,無聲三昧末後路通。大眾!且道:如何是無聲三昧?噫!青草凄凄沒不得,鳥解啼春花解紅。」
掃雪峰真覺大師塔。「奯竹森森,檉枝[A4]曳曳,掃出全身,見聞即別。望州亭相見了,茶傾三奠不為多;烏石嶺相見了,香爇三枝不為少。僧堂前相見事如何?還讓再來藍長者。且道:以何為證?不見余中丞道:『輥得毬兒是雪峰。』」
ᅟᅟ==[A4] 曳曳【CB】,栧栧【嘉興】==
掃鼓山晏國師塔。「有來由,無縫罅,不堅久,難敗壞,分明寫出秋山容,祖師靈骨難遮蓋。」卓拄杖,曰:「好遮蓋,他家有路通霄外。諸大德!還有把臂共行者麼?」良久,曰:「且回向看。」
掃雲門先師塔。「煙雲冬夏,花鳥春秋,有恩難報,有怨難酬。若道石傘峰依然突兀、若耶水仍舊東流,且喜未見先師靈骨在。還要見先師靈骨麼?」良久,曰:「不見道:祖襧不了,殃及兒孫。」喝一喝,曰:「回向。」
掃天衣懷禪師塔。「往昔曾挑水,一擔兩頭脫,傳得雲門宗,我來為掃塔,一掃葛藤窠,一掃秋風葉。噫!祇因埋沒本空蹤,至使吾師今受屈。」良久,曰:「屈。」
掃皎律師塔。「不舉宗乘,不拈經教,昭慶登壇,暫時顛倒,歸來擬欲露全身,塔頭無縫埋荒草。荒草枯,蛇足多,掃除一句問如何?大家齊念薩婆訶。薩婆訶且置,不知塔還受掃也無?」師以坐具打一圓相,喝一喝:「回向。」
掃具足禪師塔(克聖淨賢請)。「欲攬青風以為帚,朝雲掃卻暮還有;欲撮黃土以為香,山自高兮水自長。汝欲克念以作聖,以德報德非究竟;汝欲淨意以為賢,知恩報恩恐未然。汝欲我為作方便。」遂以如意畫一○相,曰:「一切存亡此中見。若是具兄嫡骨兒,定應著眼急須薦。若不薦,作麼生成得個掃塔事?」良久,曰:「不見道:寶印當空錦縫開。」即以如意打聖一下,曰:「後句也須你自道始得。」
奠瑞白法兄塔。「挽青雲而作拱,撮黃土以為香,法門之理如斯,兄弟之情何在?不得[A5]已,倒拈帚柄,一掃寒空。若掃塵不掃塔,恭而無禮;掃塔不掃塵,同條生不同條死;塵塔俱不掃,爭奈白浪滔天?塵塔一時掃,且道:我師兄靈骨在甚麼處?欲知他日龍華會,且續開山一代憕。」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封爾密法兄龕。「巍巍堂堂,輝輝煌煌,出不全露,入不覆藏。打開玄路,掣開金鎖,欲助慇勤,實傷我股,賴有後昆,交參鐘鼓。鐘鼓聲,何凄楚?休凄楚,雲門門外更封雲,且看回互不回互?」
為久默禪師起龕。「獅子出,獅子入,全在獅兒奮迅力。雖然有手大家扶,不勞動著纖毫忽。大眾!且道:既不許動,如何說個出入的道理?咦!海神不貴夜明珠,信手撮來當面擲。」封塔。「日中月,夜半日,會得者,萬里神光;不會者,惆悵何極?太湖南,方山北,莫道此中無縫隙,彷彿栽松當道青,依稀字刻碑文白。舟藏壑,山藏澤,天下情知不可藏,祇貴瞞人雙眼黑。眾中還有不受瞞者麼?」良久,曰:「莫怪早秋涼,都緣風雨急。」
供佛日。「中興十二代,覺靈齋呵呵,者一隊老漢,開山也是你、中興也是你,今朝鼻孔頭,卻在我手裏。」顧眾曰:「還有與祖師出氣者麼?賓則始終賓,主則始終主。」
祭金臺掄法師塔。「佛日既重興,不能逃定業,今日累我來,一一為公說。且道:說個什麼?」乃顧彼眷屬,曰:「孝子與賢孫,大家在者裏。」
行知山封龕。「善行知山,汝聽我言,我來汝去,六門緊關,更須封固,矢上加尖。噫!若要光輝前後際,無過末後一堆柴。」
澄源耆舊火(曾以賣墨為行腳)。「澄源老,澄源老,天下名山幾遍了?不尋朋友不尋師,不為參禪不問道,隱向天華十有年,晨昏惟數自家寶。且道:如何是他自家寶?」良久,曰:「妙品極品,大國香寥,天一金不換。莫遮便是他自家寶麼?昨夜一時分散了,直須貶向無生鄉,也要天華重煆好。」
幻虛禪人火(時當雷雨乍歇)。「虛空幻出無本性,本性幻出無虛空,霹靂一聲雲散後,乾坤依舊月明中。更有截斷聯纖一句,仰勞大眾共送雲程。」
安心禪人火。「盡道虛空突兀,誰知大地平沉?雖則名曰淨息,未可號作安心。」乃舉火炬,召大眾,曰:「山僧欲煩者個上座送彼一程,得麼?」擲火炬,曰:「切忌攢頭入此中。」
海火頭火。「一向你燒火,今日火燒你,但得火性空,你性亦復爾。海火頭,會也未?一陣無風波浪生,智海雖深終見底。」
尼僧火。「八苦交煎一老尼,業緣了卻是歸期,聯纖唯有髑髏在,百煉精金略較些。從此去,莫狐疑,欲識路頭真實處,夜半烏雞焰裏飛。」
俞宗明火。「臨終剃度,沙彌身、居士相,三年[A6]已前絕較量,忽然今日春雲生,青天何必重遮障?妻淚泣、母淚泣,一一為伊俱剖析。且道:剖析後一句作麼生?從教爍盡無明火,切忌西方祇者是。」遂擿火炬,曰:「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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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函禪人火。「昨夜白牛臥深雪,曉來有眼難尋覓,迷時從此迷、悟亦從此徹,迷悟不相關,撒手便言別。大眾!且道:他路頭在甚麼處?看取火聚婆羅門,分明煉出黃金骨。咄!」
嗣南容公火。「白雲坐斷[A7]已三年,頂後神光此日圓,歷代祖師無巴鼻,黧奴拈起一毫端。恭惟嗣南容公一生操守精嚴,末後孤峰獨宿。若是今日靈龕自舉、性火自焚,無以慰彼高足孝思。故特邀我山野,聊借勝熱婆羅門火光三昧為津送之資。且道:津送一句如何舉揚?」擲火炬,曰:「會得龍門無宿客,誰分東土與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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勝蓮禪人火。「秋風清,秋雨頻,大地從今絕點塵,臨行切莫輕移步。」乃舉火炬,曰:「此個西方路最親。且道:路頭在甚麼處?」遂擲曰:「也勝蓮花足下生。」
完修禪人火。「完修既以修完,大眾作何話會?若作末後商量,莫惜山中柴貴。咦!一堆烈焰亙天紅,道火須防燒著諱。」
達之禪人火。「達之!達之!人謂你死,我謂你生;人謂你生,我謂你死。不是我不順人情,只為你本來如此。不如此,青山雨後青,達之在何處?若道者個是,松聲慼慼;若道者個不是,澗響凄凄。噫!總不如個丙丁童,炤破神光千萬里。」
敬泉居士火。「草凄凄,煙沒沒,春復秋,夏復臘,分明指出,是俗?是僧?又誰管你?非生、非滅。」擲火炬,曰:「咄!一生疑慮從今徹。」
無說禪德火。「一念萬年,萬年一念,放過石火,遺下閃電。恭惟無說禪師,一生竭力叢林,頭目髓腦俱捨。既植無漏正因,必登無漏正果,唯是兒孫孝思,特請山僧舉揚末後一句。聽取偈曰:不假靈犀一點光,情知瞥見我清涼,今朝攪動無明火,東土西方總道場。」乃擿火炬,曰:「咄!」
智憫火葬考妣。「雲棲一胍,西方路通,生前歸命,死後遺蹤。有子出家,世孝匪同,晨昏參叩父儀母容,再三哀懇寶壽石翁。無明一舉,燒破太空,眉毛猶在,付與丙童。」喝一喝,曰:「回向。」
鷲林勤舊火。「白雲漠漠,流水淙淙,雲程迢遞,木落林空。鷲林公!鷲林公!破家蕩產安寧後,捨命忘軀始見功。雖然,若非末後光生,未免終成滯貨。且道:如何是末後光聻?勝熱婆羅門惡發,撩取眉毛過別峰。」
靜虛耆舊火。「秋風蕭蕭,白雲瑟瑟,生名靜虛,死稱其實。向上一關,恐汝未識,大眾送汝,莫留朕跡。」擲火炬,曰:「咄!」
心量庵主火。「青山寂爾,綠水悠然,生滅既滅,寂滅現前,路頭入手,便擬爭先。莫爭先,烈焰亙天燒不盡,一任人來看九蓮。咄!」
權厝嵌石兄佛事。「浮生如寄,人所共知。死亦非歸,阿誰委悉?且道:今日將我嵌兄權厝於此,畢竟圖個什麼?婆心最在流連處,水盡山窮卒未休。」
具足禪師入塔。「生於越,長於越,股為療親刀見骨,清道橋邊露夙根,若耶溪上連枝脫。遊剡溪,住香雪,拖泥帶水藏真說,惹得兒孫逐隊疑,今日分明都漏洩。不漏洩,無底缽盂誰動得?噫!若是師兄滴血兒,會取當陽遮一掇。」
清池兄入塔。「分明一派清涼池,幾度曾經劫火炊?此物至今終不壞,耀地輝天也大奇。」乃舉骨,曰:「且道:是什麼物與麼奇特?」遂擲曰:「大眾普送看。」
靈鑒法師入塔。「舌頭有路不難尋,轉入臨平路始深,恐或賺人思自覆,層層無縫復森森。」
為宗明入塔(時雷雨方息)。「死不盡,燒不盡,霹靂一聲天地震。天地震,塔門開,眷屬何須復舉哀?咦!青松依舊青如洗,翠竹重重翠莫猜。」
為淨坐送母明悲入塔。「母以大悲心生子,子[A8]已出家;子以大悲心送母,母[A9]已苦拔。雖然,直待子母情忘,方可入此無縫寶塔。且道:無縫塔作麼生入?」坐曰:「無縫塔且置,某甲母親畢竟在什麼處?」師擲骨曰:「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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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安入塔。「有妻[A10]已為尼,有子作沙彌,故鄉情[A11]已盡,何得更言歸?風凄凄,雨凄凄,江北江南事可疑,山僧特特與伊決,日出三更未是奇。」乃擲骨,曰:「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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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生禪者入塔。「無縫無影,撐天拄地,生決定生,住實不住。即此非此,好個入處。咄!煙鎖雲門幾萬重,不須回首頻頻去。」
尼淨輪入塔。「若道是一堆枯骨,又是淨輪尼;若道是淨輪尼,卻又是一堆枯骨。他既赤體為人,人宜全心委悉,更要彼此利益,莫待平空一擲。為甚麼如是?不見道:迢迢與汝疏,切忌從他覓。」
為界如入塔。「死不盡,燒不了,去不得,住不好,無縫塔,一時倒,末後句,莫尋討。五番服毒達磨心,爭如者個無煩惱?」乃舉骨曰:「且道:者個是甚麼?昨夜月明雲散了。」
達禪人入塔。「出得者個,入得者個,不出不入,當面蹉過。欲不蹉過,須是者個。」師指山曰:「為甚麼虎山缺了一塊?」眾回顧,師擲骨曰:「達之向甚麼處去也?」良久,曰:「六月炎風吹不到,解轉身來能幾人?」
為盤銘弟入塔。「盤銘弟!盤銘弟!爾謂我生忙,我為爾死計。我生既有所,爾死亦有地。畢竟問盤銘,即今在何處?若道此即是,此內無盤銘;若道此不是,此外無盤銘。好山不自秀,好水不自清,一曲、兩曲無人會,囀作迦陵頻鳥鳴,於今不是苦吟聲。咦!依棲尚有石田熏,千古為君作證明。」
為法雷送母淨緣入塔。「白雲無跡,綠水有源,二俱不住,誰是淨緣?會得者,男相、女相悉歸安養;不會者,無縫塔裏暫爾偷安。且道:無縫塔又如何偷安?昨夜花枝零落盡,曉來依舊北風寒。」
為有道夢期入塔。「桃紅柳綠,盡是髑髏眼睛,不勞左顧右盻。日暖風和,盡是亡靈神識,何須說出說入?到者裏直下會得,無縫塔豁然大開;如或未然,春風昨日通消息,鳥語枝頭指向西。咄!」
法平座主入塔。「『是法平等,無有高下』,此是法平座主一生講不了的公案,今日要山僧與他了卻。聽我偈曰:生同大眾,死同大眾,塔頭無縫,大家相送。大眾!既是無縫,如何說個送的道理?」良久,曰:「試回向看。」
顧養心居士入塔。「雪滿乾坤,江山一色,色即是空,唯君委悉。生前奉素養心,末後全歸子德。大眾!既是子歸就父,為甚父全不顧?」良久,曰:「但解早翻身,何非極樂國?咄!」
為太常葛屺瞻居士點主。「山高為筆,水長為墨,先生之風,描寫不及。其天道也,天何言哉?其文章也,文不加點。雖然,湖南夫子成千古,風月依稀任主張。」
嵌石兄入塔。「天無私不蓋,地無私不載,獨有者著子,至公而無外。恭惟嵌石明普師兄,生緣在楚,出家於當陽之青溪,參訪適越,受學於雲門之顯聖,行道入吳,駐錫於金澤之雲關,總不出者著子的威德。其間風霜雲水,冰雪叢林。潔身也,畏五色糞之染污;嚴心也,學三無漏之精備。譬諸美玉,不過無瑕;譬諸青天,但能絕翳。如我嵌兄帶水拖泥,和光混俗,末後又有酬還夙債之風流,不食周粟之標致,可謂世、出世間道誼朋情無所不被者矣。大眾!我嵌兄既有如是作略,山僧何故與他燒作一團、煉作一塊?只有東村王大老挑柴過唐公嶺,忽然一擔兩頭脫,卻向寶龍橋上高叫曰:『悔,悔。』雖然如是,我嵌兄一世清高,又豈肯向俗人口中取氣?且道:如何是他清高處?大家聽我一偈:鑿石束虛空,虛空入方器,同條生不同條死,喚作巖頭末後句。」送骨,曰:「咦!」
栖煙、盤銘、山鳴同入塔。「常寂光土,凡聖同居土,一手遮攔、一手揭露。棲煙、盤銘、山鳴三位覺靈,既[A12]已共命同船,從此不須回牙。要回牙,同氣相求、同聲相和。」擿骨,曰:「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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迻寶壽舊普同靈骨入新普同塔。「如來禪、祖師禪,盡付春風二月天。東雲水、西雲水,鷓鴣啼落花飛去。眾覺靈,且莫動,雖然不食空王俸,也要大家知奉重。」擿骨,曰:「送。」
九蓮庵主入塔。「朝九蓮,莫九蓮,今日晴明色更鮮。雖是春初行夏令,臘月曾經火裏看,百尺竿頭開別徑,密迻一步絕聯纖。爾等徒眾還知路頭麼?」良久,曰:「蒼天,蒼天。」
鷲林勤舊入塔。「昨夜雨聲滴瀝,今朝紅日西沒,送者玅用無窮,亡者神通叵測。山僧有語叮嚀:野鳥枝頭唧唧,凡聖同居,撩起便行,常寂光土,不勞駐錫,只有一尊無縫塔,動著依然入不得。且問:不動又如何?不見道:海為龍世界,天是鶴家鄉。」遂擿骨,曰:「咄!」
為大和長老、魯菴居士同入塔。「臘盡春回,青山雪布。虎咬大蟲,一個?兩個?緇素同途,有過?無過?噫!看他直入無生土。」乃以拄杖擊三下,曰:「露。」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十九(終)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二十
嗣法小師淨柱編
祭文
祭具足法兄文
於乎於乎,於乎哀哉。一慟欲繼,再慟復甦,三慟復欲繼。道乎,情乎,腸俱可裂,生未同埋,死未同穴,此慟於情也。生也不及,死猶可追,此慟於情之至也,而又何慟乎?死者自滅,生者自存,此慟於道也。死實生也,生實死也,此慟於道之至也,而又何慟乎?繼復甦,甦復繼,道乎,情乎,吾[A1]已矣乎,於乎尚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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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麥浪法兄文
雲門一派,兄為次子,我又次之,百難一比。兄具說通,拖泥帶水,我溺煙雲,掉頭不理。不水則山,忽數寒暑,散曰自高,愧不能耳。聞先師赴,歸首訊兄,法座改觀,金光增明。天台且入,蠅翅[A2]已成,修涂驥尾,終擬附行,不期法華,竟成終席。我過聯床,劇談兩夕,登座指揮,屬累如昔。兄亦有心,我自不識,指雲門言,寥落何堪?老弟當此,我亦[A3]已甘,兄再三讓,我再三謙。今日迴思,句句哽咽,以哽咽意,可奠兄乎?復不成歌,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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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西築宗禪師文
至靈前,拈祭文曰:「生從何來?死從何去?那個能無此?一滴淚,將此一滴飛入九天,九天不知;滴入九地,九地不會。且問:靈骨畢竟在什麼處?」良久,曰:「到江吳地盡,隔岸越山多。」
維那遂宣祭文,曰:「師乎,師乎,赴至之日,殊不可信,云[A4]已二七。所可疑者,先有十日,夢師怡然,欲有他適,送師遲遲。雲颿只尺,追不可親,如千里隔。無可疑者,師向無疾,曰近有之,無眾苦厄,別子將聞,趁殘暑入,九日不出,索飲食畢,兀坐胡床,合掌西訖,隨暮課聲,渺然圓寂。某曰不然,師願頗堅,字雖曰西,意不在焉。築西築室,錫杖泉邊,志之所共,證諸流泉。同辭西築,受雲門囑,某苦遊詢,師歸碌碌,效古定光,示人以福。詩乞補松,號栽松子,古殿一新,莊嚴不止。至孝慈嚴,語溪所傳,事翁與母,相繼解縣。寄聞天華,薦昇於天,書乃約曰:『世事紜紜,了武唐局,可以就焚。獨憶雲門,汝[A5]已潦倒,屈指諸方,磬山[A6]已老。我獨慕之,門庭尚悄,得遂所懷,是生可了。』是故聞之,痛為躕踟,夢耶?非耶?占其來辭,紅輪既隕,秋風凄其,採菊盈把,雨淚如澌。西湖[A7]已竭,棹不可拽;高峰[A8]已頹,杖不可挈。愁雲四垂,蕭蕭落葉,定光無光,法相相滅。末後殷勤,無德可畣,問師何之?示人親切,人自不知,某亦饒舌。撮土為香,當龕一爇,大眾哀哀,一時漏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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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爾密法兄文
嗚乎,日中玉兔,夜半金烏,霜飛六月,大地淆訛。哭既不成,歌復無聲,要終原始,實煩忍聽。花宮燁燁,同參乍結,萬指叢中,目擊而合,並觸逆流,洞水分遊,剡溪、雪棹,東山是幽。初開講席,香臺煥赫,循循誘人,憧憧謝屐。石傘忽摧,載撐載持,未克手足,力曷可支?重開五位,推兄獨貴,一整復整,頹綱大備。傷哉法流,運不可週,津梁示倦,一疾弗瘳。嗣法有人,庶得其真,我歸自閩,陟江若奔。合掌一別,笑談不撤,如深夜燈,熾然乃滅。是眼可瞞,神光卻圓,敬修杯茗,滴破重玄。重玄若許,烏兔復處,紅爐迫霜,瓣香一縷。
祭瑞白法兄文
正惜狂瀾不可遮,那堪砥柱復傾斜?纔掀百丈潛狐穴,又逐千江湧素車。葉落有根歸石傘,法流何處剩龍華?瓣香一掃尋靈骨,痛唱新豐慰克家。
祭久默法侄文
惟苗有種,靈根獨擁,一穗兩岐,分香播隴。得名蘭芎,天華首眾,得地龍華,其名愈重。或出、或處,或奪、或縱,去就得宜,低昂賈勇。欲隱如影、欲諱如鐘,靖共爾位,人天接踵。建無勝幢,妖邪震恐,戒雲棲虎,法雲門龍。端規肅矩,復整頹風,水之四海、月之天中。影分流散,莫不朝宗,法流寶壽,句與山崇。當我閩適,扺掌談衷,閩歸未久,訃音何從?珠光含浦,劍氣埋豐,不堪著眼,爍破虛空。今夕何夕?鴈墮塔叢,薄修缽飯,淚捲西風。尚饗!
祭嵌石兄文
於乎!兄之生也,荊南之青溪。我之生也,浙西之武水。雲水相逢,影形相倚,共禮雲門於石傘耶溪,聯策諸方於名山勝水。兄精嚴也,嫌五色糞之惡臭;我疏散也,事一瓢飲之閒遊。參詢既暇,隨緣去留,或高、或下,一出一處,兩心相參,易地相許。兄念母儀,兄母即我母也,我不遠三千里之波濤,代為親省。我勞拮据,我處即兄處也,兄不惜一喘息之匡贏,躬為佐助。我[A9]已倦飛而知還,樂西溪之偏僻,兄又無心而出岫,欣金澤之雲關。往往來來,越寒度暑,擬投老於龍門之鸚鵡峰居,詎意單絲不線,寄遨遊於寶壽之七十二賢峰畔,此則孤掌誰鳴?脫爾長行,謂宿債之必酬勤乎,囑累示定業之難逭。嗚呼!精嚴畢竟先驅,靈骨先歸無縫塔,疏散終成滯貨痴。魂滯此,最頑皮,兄其有靈,忍受蔬儀,我雖不敏,敢輕杯茗,一滴九泉,三生永賴。嗚呼尚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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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即念關主
「一炷香,一杯水,將謂汝供我,誰知我供汝?一生上下分明,今卻拈頭作尾。且道:何故如是?」良久,曰:「不順非孝,不奉非輔。」
奠正法禪侄文(即唐祈遠)
嗚呼!惟靈處為真儒,唯孝與廉;出為真釋,唯淨與禪。其外護也,雲興霞舉;其內護也,珠藏玉貯。龍華得名,閒名[A10]已成;金粟得地,地偶欹傾。干戈四起,歸寧故里,一方廬舍,庶幾可倚?咄哉!性空撒手波洪,佛法、世法,兩不耐功。噫!不因昔日旁參我,誰送嗚嗚一笛風?尚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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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著
規約
讀「賀家池上天華寺,一一軒窗向水開」之詩,則知寺之閱人多且久矣,今復新於陶章諸宅宗曉、張道尊共請先師湛然和尚雅集龍象,重整宗綱,復得達虛關主輔翼之。自先師圓寂,門庭愈肅,僧眾愈調,關主茲又以謙自居,特虛丈室,見招山野,欲思所以報佛恩於不朽,防滲漏於未然耳。奈山野久耽山水,少入叢林,無可益於法門,但憐時弊、慕古道,近賢者、遠不肖,或堪與同志者共。諸師友!能不以人廢言,信從少分清規遞相砥礪,即是自信信人,終不至於慢人自慢矣。又何佛恩之不可報、檀信之不可酬、慧命之不可永繼乎?
堂約
若未知有者,須信礦中有金,必用勤淘勤汰。既知有者,須信金中有礦,還有熱灶熱爐,一口氣打將來,管取成釵成釧,遲延些冷將去,未免費炭費柴。作是觀者,則惟恐規矩之不嚴,又何慮繩墨之絡索哉?恐有以放肆為灑落、將狂妄作逍遙者,鼓而攻之,約罰如左。
寶泉寺規約
上古叢林都遵佛制,自百丈大師以來宗門大盛,故有不作不食之風,開田說義之舉。及乎沿流至今,半以耕鋤為業,惟汲汲以利自圖,竟不知義從何說。智眼觀之,實為可嘆。僅有壽昌、黃蘗諸老,雖不離鋤鑊,不妨規矩可觀、威儀可畏,此真可起作食之風者。今寶泉破宇頹垣,大眾雲集,二時所須不能盡取給於檀那,未免有效顰之愧。若更疏慵,威儀全缺,不惟向去道法不隆,吾又恐退失一方善信而後[A11]已,故趁此時,約諸兄弟,為法、為眾、為此一方各自努力執務,恪守清規,共安澹泊,必以見道為期。至於興廢盛衰,自有分在,無甚強焉。約立於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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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法相戒酒卷後
長耳古佛風顛無定蹟,遞代沿流變現不盡,應以宰官、居士、諸男女得度者,能俱現身為說本法,更多酒徒詞客,應接無虛往。予踞西築菴,聞酒氣與茶香鬥額,愧不能和其光。因尋參方外,往來二十年矣,今值司理黃公一整茶鎗酒旗大敗,予來得陞座,話清平話,漚和勤舊出卷讀之,何異老衲法言?此又宰官之現比丘身也,逆順隨緣,彼此相現,莫要扶持此末運麼?請看腳下是什麼?下得一語,現與不現俱成剩義;其或未然,且喫茶去。
雲門初住規約
近日住持,不無條約,但設而不行、行而不整,致使人心日下,叢席就衰。今顯聖家聲未墜,先師遺屬猶存,諸兄弟惜乎丈室久虛,恐負方來龍象,復蒙護法宰官、正信居士見招山野住持,業[A12]已不辭,眾請規矩重新,則我豈敢?謹就先師所未足,參入雲棲之少分。佛法無多,貴在力行而無倦。行之既整,何煩王法以加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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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蘇門黃孝廉太上感應袖珍
聖賢經傳,深淺隨機,易乎明著,難乎隱微。如藥之性,妙於應病,如影赴鏡,妍醜斯正。或專受持、或工書寫、或隨傳唱,同歸善也。棗割新裁,繼往開來,功高敷演,其利博哉。工於佩帶,無往不在,曲順人情,體物無累。
放生大意
登越山,得山林居士邀過草堂坐,忽蒼頭告主人有饋生魚者,主人即速命放,以適丁禪侶良集為喜。余因引鄭子產章為問,孔碩諸公子各說所見[A13]已,余曰:「子產之道恐即在圉圉洋洋,悠然而逝處。蓋校人烹之即校人之魚也,使畜而至於得其所哉,是子產之魚也。子產可欺也,子產放魚之道不可欺也,即子產之魚亦千古不可烹也。」諸公子俱躍然,喜得放生大意。時武林報國院三學師在座,索余為文以竟放生池事,遂走筆記此。倘見聞者以余語為當,則同證無生,不特同證子產之道,同放子產之魚而[A14]已,又何止放生得長生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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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夢篇
方賓侯先曾夢遊雪峰,及入山歷諸境,喜與夢中無異,告余,余曰:「即今是夢,唯文殊菩薩親證。所以道:卻來觀世間,猶如夢中事。真是大夢覺人,故能於夢醒俱夢之中承昔願力,善入游夢三昧,指迷人間,示同迷夢,非真如夢中人於違順境起苦樂見也,亦非冥然無苦樂違順而言醒也。」余自乙亥冬主會稽雲門席,喜陶石梁居士講學甚得宗門旨趣。一日,偕祁季超居士訪余,曝背簷下,梁曰:「連日講學,談及因果,人不甚信,因以夢喻,頗覺曉了。」余曰:「山僧亦喜說夢,每對人說你即是我,人不甚解。乃以昔年夢事告之:初夢入山,覺幽邃可愛,忽值虎哮吼奔突,余時魂分失意,復得樵者相救,擊虎虎斃,且感且醒,身汗漓漓,魂猶未定,見月明在牖,山雞奏更,斯時斯境,夢耶?醒耶?莊周蝴蝶了不可辨。」復自念曰:「一臥如尸,尸是我也。夢身入山,身是我也。夢山,山亦我也、虎亦我也。我復愛我山、畏我虎,復得我樵擊我虎而救我身,以感我之樵。醒時一覽違順苦樂,物物頭頭亦復如是。」兩居士大笑。余又嘗以我證我境、遊我之夢告我之人,而我之人亦不信,真可謂寥寥天地間,獨立望何極?安得人焉與同遊夢鄉、同作夢事,心心相知、鏡鏡相炤,牙為賓主?振我說夢之宗,而大夢覺仍書贈賓侯居士,其為我分身說夢乎?
普明寺安執事引
泥金剛不入水,筋骨不出;木羅漢不入火,舍利不明。所以普明寺寒爐發焰,紫雲峰白浪滔天,要使久參、初學各各量才,堂內、堂外齊齊知有。倘有出格漢子不拘繩墨,也要還我三玄三要的落處,方可明窗安置;如或不然,大家相聚喫莖虀,不吃任從伊。
齋單引
經云:「飯千億三世諸佛,不如飯一無念、無住、無修、無證之者。」且道:普明寺裏,誰是其人?有甚饆饠䭔子一任下來?還有麼?不見道?財、法二施,等無差別。
堂規
安禪結制原是好肉挖瘡,以世無生知,必待挖瘡而醫藥,瘡愈而後知全體之妙。有瘡未愈而遂廢醫藥者,如大事未明而便忽規繩也。野鶴孤雲,誰非自在?既肯放下雲頭,必有大不得[A15]已事,然後信人,入人保社,聽人爐韝,豈又厭鉗錘之嚴密哉?姑立十則,務在力行,微細條章,事憑眾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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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狀
師諱上明下方,字石雨,出禾之嘉善,陳氏望族。父文錦,進禮退義,以型其躬,一鄉儒者為之下。晚以艱於育子,令其庶徐氏如法相禱定光古佛而有身,徐實為師生母。
師之生,明萬曆癸巳,正月廿九日午也。自幼徇齊,氣宇俊逸,如獨鶴摩霄。稍長入塾,所誦習即了大義,不屑句讀,亦不慕儒冠。
二九諧伉儷,則曰:「從父所制,匪我思存也。」
父遊雙塔,師隨之行,見緇衣攸敘,宛然三代禮樂,計決出家,既又曰:「老父在,未可奉身而去也。」迨父捐館營窀穸[A16]已,母令依法相西築宗禪師薙染相傳,甲寅孟秋之朔,云:「嗣是恒與靜安老宿專修淨土。」一日念佛,忽擿魚子,笑曰:「不特西方可生,東方亦可生矣。」靜曰:「莫艸艸,未是汝到家處。」示以南泉三不是語。師鈍置,疑礙橫生,胸痛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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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卯春,參雲門湛老和尚於禾之石佛,師以前念佛事呈,門曰:「此信心真切,塵勞暫息耳。」復以礙胸作苦事告,門曰:「愚癡東西,參禪圖大安樂,豈是苦得來的?縱苦得來,也是苦禪,參他作麼?」師承啟迪,如暗得燈,自此工夫不用氣力矣。
時輩多弄口頭,擎拳豎指者滿堂,師竊謂:「禪若是者等參的,我也會得。」一日,見鄰單商量公案,到相關處,師出曰:「我卻道得。」眾曰:「你試道看。」師作女人拜而出,一眾失色,師笑曰:「禪至此亦為可憐。」俄舍去,一缽飄然,有孤身萬里之志,遂為新安諸名士所重。
後憩承天,閱《楞嚴》至「如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忽覺身心世界打成一片。同參微相謂曰:「石公似有所得,請試看。」驀扭住曰:「道,道。」師滿口逼抑無對。
聞門主東塔,又如請益,門示以「一人所在也要到,半人所在也要到」,遂南詢撥草,乞食羅岩山下,雖無深入宇宙每一頫仰,自謂寸絲不挂人矣。
丁巳春,參博山來禪師,以頌偈呈政,山曰:「語句未玄。」諄諄以死工策勵。直抵衡嶽,結茆毘佛洞,刀耕火種,值歲儉,即以帶沙糠為禪悅,師恬如也。
戊午夏,遊五乳,謁憨山大師,談至無生話,酬唱甚洽。
[A17]己未,覲雲門,升壇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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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春,辭門住山,門曰:「下流,甘墮小乘那?」師曰:「豈懶贊之流亦小乘耶?」門曰:「亦是小乘。」奈單丁苦究之願甚堅,登天目最奇嶮處。菴曰:「西方潛一載餘,枯槁淡薄倍於南嶽,工夫至此,所謂死得活不得者是也。」
癸亥冬,聞雲門大開爐韝,海內英衲無不畢集,即下山。進堂,默禱韋馱曰:「一生所參學問、積劫所護命根,盡情交與菩薩,惟憑菩薩慈悲。」說竟大慟,自此精進日倍。
一日,因見堂中商量浩浩,結同志者十人約不語,限七日徹證。未至所期,門上堂曰:「放下著。」忽覺通身慶快,如窮子歸家,口占偈曰:「平空一擲絕躊躇,轉眼風波徹太虛,會得竿頭舒卷意,放生原是釣來魚。」錄呈雲門,門閱畢,大呵曰:「弄者個彀當作麼?」門取偈入袖中。又三日,聞僧舉大慧竹篦子話,曰:「如荔枝相似,殼也去了、核也去了,放在人口中,只是不解吞。」師不覺失聲大笑。首座麥大師問曰:「做甚麼?」師正色曰:「幸遇我持不語戒。」自是,首座每邀入室,不讓於師矣。
一日,門火浴僧,有問:「亡僧遷化向甚麼處去,身甚抖戰?」門曰:「且莫問話,先把者抖戰去了著。」師出曰:「和尚何得以相貌取人?」門將答,師即作抖勢,曰:「又作麼生?」門曰:「賊。」師曰:「賊賊。」便歸眾。
嗣同化山和尚入室,門問曰:「如何是一口道不盡底句?」師曰:「晨昏禮拜和尚也是尋常事。」門曰:「趙州道無意作麼生?」師曰:「和尚喜著棋,某甲麤知。」門曰:「他道有又作麼生?」師信口頌曰:「家家有幅遮羞布,放下便能當雨露,獨怪當年老趙州,擿卻頭巾頂卻褲。」門喜之,以偈印曰:「分明識得趙州狗,拾得鼻頭失卻口,莫於萬丈峰頭立,且向叢林陸沉走。」并付斷拂一枝,故師自號斷拂子,嗣為洞宗三十三代也。
繼謁黃櫱,有禪師於棋隆以絕學無為徵論竟日,大為賞識。尋往黃安鷂兒山養靜,冬夜不設臥,且竟夕趺坐,積草為裯。時當體罷,則幪首假寐,畢盡抖擻之風。
偶遊渚宮,聞雲門訃音,南還顯聖,卜塔竟,治任入天台,棲息香柏峰。
庚午春,同具足和尚住嵊之西,明作活埋計,有「翻轉杜園還杜田,那管十年、廿年、三十年」之句。繼徙寶泉,因象田蘭芎堅請結冬,不得[A18]已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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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申,出住天華,暨登座,舉揚大法,玅協全提,至若鉗錘學者,別具作家手眼,因邪打正,俾簾外轉身,知有尊貴一路。每見狂妄之徒謬稱證悟,師以金鍼玉線細密工夫為之落草盤桓,則口噤不能加答。蓋師平日所貴者,真操實履,直達佛祖堂與,其家風嚴密率類此。
甲戌冬,峨雲王冢宰、世培祁中丞等請主顯聖。杭州司李黃元公聞師敏捷,未有以異之,一旦徒步入山,即鳴鼓請說法。師便陞座,公禮拜,問曰:「請大師舉揚雲門未了公案。」師曰:「竹拖鳳尾慵迎客。」公曰:「今日親見作家。」師曰:「松作龍吟嬾送人。」乃垂示法語,皆赴來機,公嘉歎,復問曰:「明頭來時如何?」師曰:「耶溪不許扁舟宿。」公曰:「暗頭來時如何?」師曰:「此去錢塘尚隔程。」公曰:「不明不暗來時如何?」師曰:「杭州理公事時向居士道。」
一日,在報國院與石車和尚同座,公問車曰:「往天童還到雲門否?」車曰:「且看。」公曰:「雨大師不放過時如何?」車曰:「與他一頓棒。」師曰:「居士還甘麼?」公曰:「天童和尚在背後。」師曰:「原來不甘。」公又問車曰:「兩石相磕時如何?」車曰:「一輾便死。」公顧師曰:「和尚如何?」師曰:「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師之應機詳載語錄,茲不廣引也。
丙子春,嚴印持、聞子將諸居士請主寶壽,即宋石田薰禪師息影處也。先是有「五百年前石田,五百年後石雨」之讖,故諸居士請師益堅。師顧眾曰:「能事钁頭者隨我而去。」
師見法門愈亂,不久自有定論,掩關,大書曰:「定論不須下千古,偷安聊爾約三秋。」于關後葺茆為別室,忽得石砌如八角古井,師啟視之,見舍利雜五色土,知為薰公窆地印持。諸公以為舍利藏見有時,讖之所云,良不誣矣。
集生余中丞會同閩紳京臺、王光祿等於戊寅冬迎,主閩之長慶。
[A19]己卯夏,徙雪峰,集諸房眾,導以上進,漸知嚮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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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巳,遊古汀艤舟韓埠,緇素遮道,延入靈山結夏。秋寓獅峰,開戒。及冬,應鴛湖禪師、孝廉朱聯岳、黃蘇門普明之請。才解制,而贛州、嵯峨、漳州三平俱以住持相延,師底力辭之,居考亭之靈峰凡五閱月,復歸寶壽,是冬再主天華。
癸未春,屺瞻葛太常請興龍門,師見棟宇湫隘,乃卜築東偏鼎新殿堂,躬先荷畚,為大眾倡鳩工庀材,不兩載而[A20]已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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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申冬,石倉曹侍御等請主禾之東塔,期畢歸龍門。
乙酉秋,會四方多難,兵燹交加,龍門鄰剎半作行營,一眾聳懼,師示以安心靜守,晝夜結參,因或少懈。荷戟之士欽其道力,莫敢舉刃相傃焉。
山阿以寧皋亭之陽有佛日者,唐本空禪師故剎也,邇來住持難得其人,本山勤舊偕護法存憶、唐總憲武山、錢郡伯等數延師主席,師不允。
丙戌秋,敦請至三,有泣言「大師不往,古剎必廢」者,師幡然從之。比入院,參徒駢集,廩無宿春,領眾行化以瞻不足,而廢者修、缺者補,叢林應用,翕然就緒,及開爐弘戒,眾萬有二千餘指。師書門以示來參,曰:「擇木嶺相見了也,松篁橋滑倒時如何?松篁橋相見了也,為甚僧堂前不肯住?僧堂前相見了也,且道:丈室向東?向西?若也道得,許汝相見;不,則且居門外。」
丁亥夏,閩撫佟君持景師道,望修幣,遣官迎,興芝山、雪峰二剎,師婉辭以謝,撫軍順其意,不強起之。
孟秋,魔事忽作,師不惟不校,深加憐惻,故唐總憲曰:「道高、魔高,道與魔原相對待,吾師汪汪千頃,於人何所不容?」尤見道力弘深,化人以不屑之教誨,大為羡服、大為浣慰。
屆冬結制,宿衲響臻倍於客歲。一日,坐金湯閣,歎曰:「世界如此多事,不如歸去好。」乃囑維那元正三日解制,眾咸驚異,蓋師歷坐道場,凡結冬俱於正月廿九日解,因師以是日誕,諸禪德必申慶祝而後去也。眾白師請如初,師不許。
三之日解制,上堂,曰:「人人藤斗笠,個個水雲包,出門踏著草,途路轉迢遙。到者裏不倒斷得一回,直饒說個回途得妙,就路還家,便是千里萬里。昔洞山辭雲巖,巖問:『向甚麼處去?』山曰:『無。』巖曰:『莫還鄉去麼?』山曰:『無。』巖曰:『幾時回?』山曰:『待和尚有住處即回。』巖曰:『此去難得相見。』山曰:『難得不相見。』今日若道難得相見,便生幾多情見了也,只因洞山是個得的,便道個難得不相見,看他何等穩密?何等把細?佛日期中豈少一知半解?只是到者些原委處未免走作,即今你要東去?西去?不見古人道:『直須向萬里無寸草處去。』又云:『出門便是草。』又云:『不出門亦是草。』便見舉措不得,只因你不能向異類中行。且道:異類又如何行?」乃屈指曰:「一、雞,二、犬,三、豬,四、羊,五、牛,六、馬,為甚麼『七、人』不道?參。」
至晚陞座,示眾,曰:「一期圓滿,可謂有始有終。若論本分家風,一落始終,必不免于始終之患。須知本自無始,又何有終?今人不解自推,只管向外推求,推到伏羲、神農、黃帝以上,說盤古便為分混沌之始,不知盤古是個甚麼?混沌是個甚麼?若看一念未萌以前、父母初生之際,豈不真是盤古?真是混沌?只因不覺,總在始終裏面安身。一有始終,便有生滅、便有輪迴,所以一切聖賢苦口教你參禪,參到一舉一動亦無始終處,便是就路還家、便是出輪迴處。且道:始終畢竟如何免得?你且將年月日時推看,推到一剎那際如擊石火閃電光相似。」以拂子擊案,曰:「如者一響,說他始也得、說他終也得,說他生也得、說他滅也得,若再推到初生即有滅,再推到當處發生、隨處滅盡,再推推即是不生不滅,便好孤迥迥、峭巍巍,一任逆來順往,七縱八橫,踢倒便行,撩起便走,有甚麼拘戀處?便是解脫丈夫,便是出塵羅漢。還有此等人到此等地步麼?不,則惜取眉毛好。」
初四日,辭眾出山,柱作禮,問曰:「和尚幾時來?」師曰:「初八、九日便回。」初五日,次上墩。初六日,至寶壽囑付事宜,諄諄不倦。初七日,上龍門。是日山風甚厲,師有寒色,遂泄瀉示疾。至晚付託後事,亦如寶壽。次早命具湯沐浴,旋謂侍者智海曰:「扶老僧起來。」師端坐不語。時同門兄妙首座、寶首座、律監院等侍側,察師有去意,亟問曰:「和尚還有分付也無?」師曰:「我無甚麼分付。」
少頃,寄浮法師仝陳華甫、益朋二居士恰從禹航來問候,師一見,合掌微笑,遂坐脫,時戊子正月初八日申時也,赴及遠邇靡不驚痛。
越九日,化山和尚渡江來封龕,容貌如生。封竟,乃筮塔於龍門案山金龜巖下,去寺三百武,坐南向北。
師世壽五十有六,僧臘三十又五,初師主龍門,葛公屺瞻恐師再受別請,師曰:「脫余若赴諸山,畢竟歸根此地。」公欣然。今師豫知時至,示寂茲山,信師言之不爽[A21]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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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天性沖醇,凡應緣酬物俱以慈忍力循循善誘,有媺必彰、有瑕必隱,為世導師,罕有其比。然整躬勤,勵自超方,以至行道三十餘年,雖祁寒溽暑,丙夜不寐。
先覺有言:「古之君子,其責[A22]己也重。」以周師之謂,與嗣師而建幢者,即念現主越之象田,石浪如主信之鵝湖、饒之薦福,其餘尚在水邊林下潛行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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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嘗謂門弟子曰:「誘引後學,度量須倣博山;接納上流,機用宜如顯聖。雙眼圓明,振起吾宗,使狐狼野干假借不得,是所深望也。」
每見時輩分洞、分濟,抑此揚彼,主普明時撾毒鼓,推出瞎驢,使接斷橋一脈,有曰:「洞濟相參,千古一遇。」至若所歷,道場去住,如雲停鳥飛不可方格。其機辯峭拔入理深談,則見於各會語錄中,其遊戲翰墨綽有風雅,則見於雪蕉諸作,別有闢邪說合若干卷並傳于叢林,後之覽者將藉是以知師者焉。
不肖柱覲師有年,維是生平涉歷、本末機緣聞之頗詳,謹倣年譜例譔次行實,惟祈立言君子博綜先師遺墨,摘其大要論而著之,以垂不朽。後學幸甚,往哲幸甚。
時戊子仲春朔旦,攝佛日方丈事,嗣法小師淨柱拜狀。
石雨禪師法檀卷第二十(終)
(杭州府海寧縣慧力寺比丘淨時等助刻資肆兩。檇李苾芻弘籥、梁溪苾芻等睿、鹽官苾芻智圓,仝勸募刻此。)
(佛月石雨大和尚法檀二十卷,費銀九十五兩)
(歲在[A23]己丑春王正月,[A24]鼾關道人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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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資訊】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 第 27 冊 No. B190 石雨禪師法檀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2-10-15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 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CBETA)依「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所編輯
#【原始資料】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一),CBETA 人工輸入(版本二),LINDEN 大德提供之部份經文,毛佩君、廖予安、廖予慈大德提供新式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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