囑刻象田語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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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贈 即念大師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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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田即念禪師語錄目次
卷一小參
示眾
秉佛
示做工夫要語
卷二頌古
問答
機緣
雜著
卷三室中漫言
卷四山居詩
關居詩
雜詠
象田即念禪師語錄卷一
書記淨癡錄
門人本致輯
崇禎[A1]己卯冬,結制小參。「『聞聲悟道,見色明心』『觀音將錢買胡餅,放下手卻是饅頭』,這般話也大奇特。山僧則不然,夜半摸得個拂子,拈起也是拂子,放下也是拂子,也有些子奇特。拈起時,直得乾坤陡暗;放下時,從教海晏河清。更有不拈不放的句子,諸善知識若也知得,便可與三世諸佛、歷代祖師把手共行;其或未然,且聽山僧處分。」驀舉拂,云:「這個,天見之為天、人見之為人、仁者見之為之仁、智者見之為之智,百姓日用而不知,良可悲哉。且道還有知者麼?今日法筵初啟,四眾雲臻,豈不是知有此事?雲峰禪人為山僧造祖衣、請說法,豈不是知有此事?及眾護法宰官參請,豈不是知有此事?信麼?信則知,知則信。」乃舉袈裟角,云:「大庾嶺頭提不起,我今舉出大家看。」
ᅟᅟ==[A1] 己【CB】,巳【嘉興】==
僧問:「聞聲悟道,喚甚麼作道?」師云:「君子惟慎口。」進云:「見色明心,將什麼作心?」師云:「山僧口唇未生白醭在。」進云:「『觀音將錢買胡餅,放下手卻是饅』頭意旨,請師再舉。」師云:「且道我舌頭在不在?」僧擬進語,師便喝。
晚參。「二七去、三七來,也曾大遣、也曾大排,白汗出了又出,妄緣灰而復灰,秪恁麼休去歇去、木頭石塊去,第一義諦灼然昭著,從教枯木花開。大眾還信枯木花開麼?」作手舞勢,云:「只有一雙無相手,不曾容易舞三台。」
小參。「三七從來二十一,若智若愚俱委悉,及問前三與後三,十個五雙會不得。千七百則亦復然,拶未透時如鐵壁。朝鐵壁、暮鐵壁,二六時中無罅隙,人人不奈鐵壁何,誰知鐵壁好消息?好消息,識不識?遠山濃似佛頭青,近水湛如僧眼碧。」乃舉:「昔日白雲端云:『參究古人公案,未透時如鐵壁相似;及乎透了,元來自[A2]己是鐵壁。』山僧則不然,參究未透時如鐵壁,及乎透了百雜碎。且道:古人道的是?山僧道的是?試簡別看。」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一僧出云:「二俱有過。」師云:「百雜碎。」進云:「轉見有過。」師云:「晴天不肯走,直待雨淋頭。」
監院問:「三七[A3]已去,敢問赤梢鯉魚能有幾個?」師云:「滿堂俱是。」進云:「個中還有透網金鱗麼?」師云:「驢子腳下騎。」進云:「恁麼則堂內坐禪、堂外禪坐去也?」師云:「再跳跳看。」院禮拜,師便下座。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小參。師舉拂,云:「大眾!拂子舉揚個事了也、說法了也,直得三世諸佛側立下風、歷代祖師亡唇結舌。只這拂子有如是威光、如是奇特,山僧今日為他作個通事舍人。且道:如何是他拂子所說的法?他道:『五蘊山頭一段空,明明獨露主人公,殷勤五七無尋處,只為全身在此中。』這個意旨,初結制時山僧[A4]已曾舉拂子道:『得魚忘筌,得兔忘蹄,得意忘言。』爭奈諸人不能直下薦去,乃不得[A5]已扯上葛藤,還將拂子蓋覆,殃及諸人朝尋暮尋、橫尋豎尋,三七排遣、四七立香,及乎尋至五七日,有尋不得者,攢眉蹙額;或有見些光影者,眼豁眉開。殊不知總不干拂子事、亦不干山僧事,卻是你諸人覿體錯過有如是事。而又五日一考工、七日一小參,挨拶得你諸人行也如拂子、住也如拂子、坐也如拂子、臥也如拂子,眼也如拂子、耳也如拂子……,乃至心、意、識皆如拂子。何以到我室中,問著諸人拂子,便道不知?我道:『不知卻好。』妳又道:『不會。』我道:『不會最親切。』你又道:『不知。』恁麼教我也沒奈何,又只得教你極力參取去。眾中如有知得拂子落處者,出來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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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僧問:「拂子說法且置,如何是覿體一句?」師云:「喚作拂子則觸。」進云:「古人道:『第一句薦得,堪與佛祖為師。』如何是第一句?」師云:「無你問處。」進云:「『第二句薦得,可與人天為師。』如何是第二句?」師云:「你問不著。」進云:「『第三句薦得,自救不了。』如何是第三句?」師云:「問著則不堪。」進云:「敢問吾師,還是那句中薦得?」師云:「你不會我意。」進云:「恁麼則拂子頭邊無限春也?」師云:「閒言語。」
小參。「輒輒結制來,不覺期[A6]已半,無相主人公,朝暮惺惺喚,父母所生眼,莫教烏荳換。向來拂子說法[A7]已六七矣,爭奈不遇知音,今日借重拄杖子,行新條令。」乃卓拄杖云:「說法了也,當知拄杖子相承少林單傳之旨,直指人心,不立文字。有所說法,是真語者、實語者、如語者、不誑、不妄、不異語者。于斯會得,便知青青翠竹總是真如、鬱鬱黃花無非般若,變大地作黃金、攪長河為酥酪,不為分外;其或未然,自是諸人根性遲鈍,莫道拄杖子有所秘密,不顯說好。」乃舉:「昔日芭蕉和尚道:『你有拄杖子,奪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與你拄杖子。』」師復云:「阿㖿山僧錯說了也,眾中可有記得芭蕉說的麼?出來舉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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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院問:「畢竟如何是芭蕉說的?」師舉拄杖云:「會麼?」進云:「大眾證明。」師云:「也須知恩報恩始得。」院便禮拜。
師誕日小參。「一念渾忘吾我我,了無生死得相關,本來面目元如是,奚假南山作壽山。諸仁者!還見本來面目麼?」良久,云:「秪這是,若向這裏會得,始不被佛祖相瞞。」乃舉:「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天上天下,惟我獨尊。』這則公案,商量者極多,錯會者不少。人人盡道:『世尊離兜率,降皇宮,方能如是。』還夢見麼?殊不知水牯牛初生下,不止周行七步、目顧四方而[A8]已,又作麼生會?即我山僧初生時無氣,及燒胞始叫一聲,而舉家相慶然。彼時山僧曾不知父母生我,亦不知自有氣、無氣,及燒胞始叫一聲舉家相慶;亦不知有內六根、外六塵、中六識,乃至物我之名、聖凡之號,混混沌沌,七竅未鑿,渾然一際。大眾!蓋此初生時節,非獨山僧如是,要且若男、若女莫不如是。然則何以佛是佛、水牯牛是水牯牛、吾人是吾人?諸仁者!知麼?鏡分金殿燭,山答石樓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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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小參。舉:「古云『有物先天地』,甚麼物?『無形本寂寥』,強叨叨。」師拈拄杖,云:「我今為眾親拈出。」乃卓一卓,云:「從來只麼赤條條。赤條條,似吾曹,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諸仁者,好生觀,剎剎塵塵絕覆藏,為渠非物非非物,切忌從中道短長。」乃舉:「昔有僧問一老宿云:『一陽來復,日長一線,未審佛法長多少?』宿云:『長一線。』後復有一老宿云:『一線長。』」師拈云:「二老宿雖有補綴虛空的手段,要且紅線未斷,只向長短上作活,相去佛法奚啻十萬八千。若是山僧,則向他道:『休將玉線較長短,好把金針繡出看。』且道繡個甚麼?」師以拂子打一圓相。
僧問:「既云一陽生,為什麼古幹依舊赤條條?」師云:「冬至子之半,天心無改移。」進云:「秪如霜清月冷、水凍魚沉,又作麼生?」師云:「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進云:「節令乍從今日起,歲華猶似去年晴。」師云:「玄酒味方淡,太音聲正稀。」
僧問:「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還許學人會麼?」師云:「萬里長空,片雲點破。」進云:「木女頻頻撾石鼓。」師云:「但形文彩,即屬染汙。」僧禮拜,起立云:「正恁麼時聻?」師云:「好個漆桶。」
書記問:「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三藏十二部一千七百則都是鴛鴦,如何是金針?」師以手搔鼻,云:「山僧鼻孔有些癢。」進云:「某甲則不然。」師云:「你又作麼生?」書豎一指,云:「穿卻佛祖鼻孔去也。」師云:「也許你一半。」
結制,示眾。「得魚忘筌,得兔忘蹄,得意忘言,得了那個?」驀豎拂,云:「忘了這個。且道如何是那個?」乃放下拂子,良久,云:「還有相委悉者麼?須知達磨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然乃心無形相,且作麼生?指性無方,所又作麼生?見莫是無見而見麼?莫是見物便見心麼?莫是心地法眼能見麼?直饒與麼見得,未是衲僧巴鼻。且道如何是衲僧巴鼻?一堂風冷澹,千古意分明。」
舊住大本老宿設茶請示眾,師云:「大眾茶多喫鍾,大本老師為此象田二十餘年辛苦,方有今日。」悅眾云:「茶[A9]已喫了,請師還茶錢。」師云:「更要山僧畫蛇添足麼?」乃顧監院云:「常住有事,不妨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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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舉三登禪師作知客,登出眾,固辭。師云:「我有一問,如道得,許坐禪;道不得,即作知客。」登云:「某向無舌頭。」師云:「這般話當不得,也要山僧肯。」乃托手,云:「你更道看。」登默然,師遂說偈云:「托出虛空一片心,秪將此事售知音,筵中若有真相識,黃葉何妨指作金?」復云:「大眾謝茶。」
覺初禪者設茶請示眾。「古人道:『人莫不飲食也,鮮能知味也。』是這般話言淡而旨遠,時人往往強作道理,解注怎解注得下?要且有口者,孰不解飲食?有舌者,孰不知滋味?然喫淡即知淡味、喫鹹即知鹹味,以至喫酒定不說是茶。且有善喫茶者,纔沾唇便知此是天池、此是龍井、此是松蘿,一毫也瞞他不得,那裏不是他知味處?大都不知正味耳。諸仁者!要知正味麼?須向未喫茶時識取。若識未喫茶時滋味了,更須知入口時滋味;若知入口時滋味了,又須知喫茶後滋味。直饒恁麼了,要知覺初禪者今夜設茶的意,秪要諸禪德閉口。然而丈夫有口,要開便開、要閉便閉,為甚麼要人設茶然後閉口?有等好事之者,或逞才辯、或逞學問、或逞道理,搖唇鼓舌,妄生長短,殊不知言生理喪,故藉善知識于空中突出一言半句,直如金剛圈、栗棘蓬,使人吞不得、吐不得,等閒塞斷人咽喉,饒你有口到這裏也無用處。只如昔日趙州問一僧:『曾到這裏麼?』僧云:『曾到。』州云:『喫茶去。』又問一僧:『曾到這裏麼?』僧云:『不曾到。』州亦云:『喫茶去。』時院主在座,問云:『和尚為甚麼曾到也喫茶、不曾到也喫茶?』州亦云:『喫茶去。』諸禪德!這則公案千古之下塞斷人咽喉,然還塞得山僧的咽喉麼?」良久,云:「且喜山僧咽喉不塞自斷也。」便歸室。
示眾。「挂缽千山裏,霜空境寂寥,一心冰更冷,諸念[A10]已圓消。且道是甚麼人境界?上來諸佛祖,斯門[A11]已成就,現在諸禪侶,合各證圓明,行行諸菩薩,應當如是學。諸仁者!切須篤信力行。若信有十分,則悟有十分;悟有十分,則行有十分;行有十分,則證有十分。所謂佛法如大海,轉入轉深,直到脩證不立、人法兩忘,直須更進一步,則知海底飛紅塵,山頭翻白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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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問:「『海底飛紅塵,山頭翻白浪』,是阿誰境界?」師云:「問在答處。」進云:「『煩惱海中為雨露』又作麼生?」師云:「答在問處。」進云:「吾師恁麼話,慣賣死貓頭。」師云:「一般冷色空山裏,霜葉雖紅不是春。」
桂庭居士設茶請示眾。「靜夜霜鴻天外過,圓通筵上幾禪和?聲消聞脫渾無際,誰謂觀音在普陀?大眾要知:〈普門品〉人人具有。所以道『應以佛身得度者,即現佛身而為說法;應以菩薩身得度者,即現菩薩身而為說法;應以居士等身得度者,即現居士等身而為說法。』雖則現身可知,且道法如何說?即如雞鳴清曉、犬吠黃昏,事存函蓋,理應箭鋒。又如磬出雲衢,歌來漁浦,醒迷途之幽夢、啟靜慮之玄門,妙在渾忘管帶,不立功勛。所以道:將聞持佛,佛何不自聞?聞蓋聞理,既妙見性亦玄然。理固如是,且道事作麼生?秪如今夜桂庭居士聞此象田安般若期,特特入山設茶供眾,又合將何酬他則是?」良久,云:「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
爾策居士設茶請示眾。「古鏡埋塵黑似漆,左揩右磨光赫奕,懸向虛空炤膽寒,偷心管教一時息。大眾!要見古鏡麼?」以如意畫圓相,云:「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莫生法相。倘有個漢出來道:『法相生也。』便向他道:『應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莫生法相。』所以古德道:『須參活句,莫參死句。』若向活句中薦得,可與佛祖為師;向死句中薦得,自救不了。」
乃舉:「雲居舜老夫少時在洞山聰會下,一日乞食鄂渚,有居士問舜云:『古鏡未磨時如何?』舜云:『黑如漆。』又問:『磨後如何?』舜云:『炤天炤地。』居士笑云:『上人不是洞山來耶?』舜默慚,馳歸,舉似聰,聰代前語:『此去漢陽不遠。』又代後語:『黃鶴樓前鸚鵡洲。』舜悟其旨。今夜居士若問山僧:『古鏡未磨時如何?』則向他道:『門前水一溪。』『磨後如何?』便道:『屋後山萬層。』居士若向這裏會得,始知本有光明炤天炤地,不孤今夜設茶;其或未然,大須策起眉毛好。」
僧問:「古鏡當空,胡來胡現、漢來漢現,胡漢不來時,又作麼生現?」師云:「喫茶也未?」進云:「露滴松枝翠,青山絕點埃。」師云:「喫茶莫道渴。」進云:「恁麼則『慣捉龍頭擒虎尾,無名山上顯雲雷』?」師云:「閑言語。」
僧問:「人人有面古鏡,且道如意還有古鏡也無?」師云:「牙齒一具骨。」進云:「打破鏡來,又作麼生相見?」師云:「耳躲兩片皮。」進云:「恁麼則『雲歸五夜曉。月落萬山寒』?」師云:「知你不知落處在。」
師誕日,蓮宗禪人設茶請示眾。「養愚端的在蘿間,終日無心思往還,雨滴喬松聲歷歷,風疏修竹韻珊珊。因觀流水心常寂,為玩浮雲夢亦閒,滿座嘉賓豈偶爾?煮茶相共話青山。」豎如意云:「大眾!今日是我如意師兄誕日,蓮宗上人特特設茶,而幸嘉賓畢聚,亦莫大之緣也。諸仁者!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今既是我如意師兄降誕時節,便好識佛性義,發如意信。既信入[A12]已,更當脩如意行、成如意事、作如意福、滿如意願,至于如意了達、如意證入,則世、出世法莫不如意。還信麼?信,則法法皆如意,究竟般若波羅密。」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僧問:「佛性義師[A13]已道了,秪如今夜上坐下陪,主賓奉向,且道是向上事否?」師云:「喫茶如意。」進云:「燒破燭痕紅滴滴,何人不喫趙州茶?」師云:「喫果如意。」進云:「即此月冷香沉、風高樹肅,又作麼生是茶罷一句?」師云:「知音不在重重舉,達者應須暗裏驚。」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法源禪人設茶請示眾。以如意畫圓相,云:「眾兄弟看看:此乃萬法之源、眾靈之宅,不可以空空、不可以色色,包法界而非寬、入微塵而非窄,然則有渠不得、無渠不得,名渠不得、狀渠不得,向渠不得、背渠不得,取渠不得、捨渠不得。」良久,云:「默時說、說時默,大施門開無壅塞,無壅塞。青山青、白雲白,白額尾巴焦烏龜,眼睛赤好消息明,中坐舌頭,暗裏抽橫骨。今夜法源上人設茶,偶爾話及,若也知端的,夜半金烏出。還有知端的者麼?出來相見看。」
僧問:「如何是萬法之源?」師云:「生鐵如意被虫蛀。」進云:「『徹法源底』一句作麼生道?」師云:「默時說。」進云:「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師云:「說時默。」
炳宇姜居士設茶請示眾。「世上萬般皆小事,惟有參禪是大事,參禪意在了生死,諸人生死了也未?話頭卻是取燈子,點著炳然炤海宇,回此光明反炤看,物物頭頭皆自[A14]己。皆自[A15]己,忘彼此,秪要諸人心自委,但得心空及第時,始知佛種從緣起。炳宇居士慕龐老,慕龐老,君財莫沉湘水好,將來施與轉法輪,二施之功非小小,了得三輪體本空,即此便是無上道。今夜炳宇設茶,仍請山僧示眾。記得高峰和尚道:『資生貴圖求富,參禪貴圖求悟。參禪若同資生,個個超佛越祖。』甜瓜徹蒂甜、苦瓜連根苦,吾聞居士善能作家,又慕禪道,可謂佛法、世法打成一片,乃甜瓜徹蒂甜也。雖然如是,且道:龐居士問馬祖:『不與萬法為侶者是甚麼人?』祖云:『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向汝道。』意旨如何?」
ᅟᅟ==[A14] 己【CB】,巳【嘉興】==
ᅟᅟ==[A15] 己【CB】,巳【嘉興】==
僧問:「『心空及第』且置,『佛種從緣起』請師再舉。」師云:「香煙書梵字。」進云:「不因脩竹吟風弄,怎解孤松吼太虛?」師云:「好詩句。」
湛如上人設茶請示眾。「盡十方世界是個自[A16]己,爭奈諸人不委?只得強你看個『念佛的是誰』,大似按牛頭飲水,前日也按牛頭飲水、今日也按牛頭飲水、後日也按牛頭飲水、後後日也按牛頭飲水,且教日日只如此,卻如夢裏合眼跳黃河。人人將謂逃生死,一朝忽地醒將來,啐!只道有多少奇特,元來只是這般底。脫卻籠頭,謝卻角馱,捩轉面皮,當處作主,從前許多淆訛公案解交不得的,當下如冰釋耳。今夜湛如上人設茶,復請山僧示眾,簡點將來,大似佛殿裏屙屎。眾中或有未盡然者,不妨再潑一杓惡水,往往謂念佛、參禪不同,誰道參禪、念佛不二?當知:參禪參此心也、念佛念此心也。蓋參禪者,貴乎心如墻壁,方可入道;念佛者,貴乎一心不亂,始得三昧。若得心如墻壁,自然一心不亂;若得一心不亂,自然心如墻壁。豈有二哉?所以古德道:『參禪為了生死,念佛亦為了生死。』要在生死切,則信心切;信心切,則參念切;參念切,則一心不亂;一心不亂,則無一法當情;無一法當情,則惟心淨土、本性彌陀現前;本性彌陀既現前,見色時則彌陀眼家出現、聞聲時則彌陀耳家出現……,乃至分別法時則彌陀意家出現。然彌陀既在六根門頭出現,則六塵自淨——眼見色,則色乃淨土;耳聞聲,則聲乃淨土……,乃至意分別法,則法乃淨土。六根、六塵既如是,則六識亦如是,要且不離穢土而見淨土。是故,一句彌陀有如是威光、如是妙用,能使上根者直下薦取,等諸佛于一朝、越三祗于片念;中下者,不妨漸脩漸證;至于匹夫匹婦,亦可與知與能。大矣哉,阿彌陀歟!」
ᅟᅟ==[A16] 己【CB】,巳【嘉興】==
僧問:「既云『惟心淨土,本性彌陀』,為甚麼教中又道『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師云:「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進云:「又道『人人本具,個個圓成』,為甚麼學人不會?」師云:「人人本具,個個圓成,為甚麼不會?」進云:「恁麼請大眾謾念彌陀,再喫杯茶去?」師乃高聲叫云:「大眾再喫杯茶。」僧禮拜。
慧空上人設開口茶,請示眾。「永嘉道:『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聖賢如電拂。』若依山僧簡點將來,大小永嘉卻似寱語。何則然?既無人無物,又見個甚麼?見者又是個甚麼?象田這裏則不然,有好山、有好水、有好賓、有好主,堂裏諸師不語而語、堂外諸師語而不語,又喜執事殷勤,內外和美,但光陰迅速,一期又將畢矣。今夜慧空上人又設好茶,請禪師開口,試請出來開口看,且道:象田與永嘉,是同?是別?」眾默然。師云:「既喫開口茶了,大家不妨說說。」一僧云:「師耳聾麼?」師云:「唔!只可堂裏講話。謝茶。」
解制夜,道興師設茶,請示眾。「乾峰道:『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雲門出眾,云:『昨日有僧天台來,今日卻往徑山去。』」師云:「山僧則不然。」驀舉如意,云:「大眾會麼?如意之法如優曇花,時一現耳。向這裏薦得,則知舉一;其或未然,則落二去也。今夜道興師設茶,請說解制意。若論解制,則須上大人丘乙[A17]己一一從頭起。今冬一期,乃虧了如意拂子說法也,是如意拂子答話也。是如意拂子,有時問如意答如意、問拂子答拂子,有時問如意不答如意、問拂子不答拂子,有時問如意答拂子、問拂子答如意,有時總不恁麼,所謂回互不回互,回而更相和,不爾依位住。大眾!若知得如意的落處,則知拂子落處;若知拂子落處,則知如意落處。知麼?堂裏也如意、堂外也如意,及施主來設茶辦齋悉皆得如意。既皆得如意,為甚麼如意卻在山僧手裏?」良久,放下如意,云:「如意則且置,如何是解制一句?有麼?請出來道看;如無,自道去也。」便歸方丈。
ᅟᅟ==[A17] 己【CB】,巳【嘉興】==
庚辰歲冬,不語期結制,小參。「江南不語期其來久矣,上承石霜置枯木堂,安枯木眾,務在克期取證者也。是以貴乎操履,而不貴乎言說。然初又不妨言說。何以?蓋其人既眾,則未免見有明昧、行有淺深,故進期頭三日必須勘驗見地,審究工夫。見處既明、路頭[A18]已正,然後特設閉口茶,以一眾志而惕勵深操。於是繼之,三七排遣,要在洪波浩渺處證取也;四七站香,要在壁立萬仞處證取也;至于五七坐香以去,要在寂然不動處證取也。於四儀中如是用心,則契道忘言,故謂之不語,豈做模打樣者可同日語哉?然雖如是,眾中倘有不待脩證而薦去者,不妨出來相見。」問答不錄。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晚參。「忙忙日月相催逼,纔則安期[A19]已二七,莫道家書無路通,霜鴻聲度孤峰側。眾兄弟!聞不聞?聞,則遐邇一體;不聞,則動靜體一。若恁麼領略,何其現成?何其省力?從教眼處聞聲、耳門見色,然雖如是,更須知有衲僧巴鼻。且道如何是衲僧巴鼻?」乃卓拄杖,云:「咦!」
ᅟᅟ==[A19] 已【CB】,巳【嘉興】==
晚參。「一七一七不覺三七,撲面霜風令人汗出。且道:既是撲面霜風,為甚麼卻令人汗出?知麼?時不待人,生死事迫,兄弟家果能信得生死事迫,不怕疑情不奮發、不怕工夫不得力、不怕心地不開通、不怕公案不明白;如或未然,看看一期逗將畢,個事依然黑如漆,他日老閻拷飯錢,朝打三千暮八百。咄!」
晚參。師良久,以如意擊香几三下,云:「會麼?先以定動,後以智拔,法身不墮於諸數,四七從他二十八,麻三斤、乾屎橛,千七百則爛葛藤,信手拈來都是藥。兄弟家,隨分服取一貼,管取身病、心病、禪病,乃至無始[A20]已來世醫拱手的夙病,一時都了卻。昔日文殊師利命善財童子採藥,殊云:『是藥採將來。』善財遍採,無不是藥,卻來白云:『無不是藥者。』殊云:『是藥採將來。』財拈一莖草度與殊,殊接得,示眾云:『此藥亦能殺人、亦能活人。』有殺、有活,有縱、有奪,還他作家。」驀豎如意,云:「象田者一莖,亦能殺人、亦能活人,脫或遇著個四大忘我、百骸調適的出來,且道殺他則是?活他則是?」放下如意,云:「須知者一著。」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晚參。「五七三十五日矣,個事諸人委未委?分明動靜總承渠,何自忙忙尋自[A21]己?尋自[A22]己,強作主,一朝興盡路頭窮,始信踏翻波是水,伶俐漢撩起便行。明頭一句且許你,暗頭一句猶未許。且道:如何是暗頭一句?」舉:「杜順和尚法身頌云:『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炙豬左膊上。』只此一頌,直如萬仞銀山,你欲上,作麼生下腳?亦如一團栗棘,你欲吞,作麼生下嘴?山僧不惜眉毛,一一下個著語。懷州牛喫禾,上大人;益州馬腹脹,丘乙[A23]己;天下覓醫人,化三千;炙豬左膊上,七十士。眾禪德!如其忍俊不禁,齊出來道:『長老恁麼著語,大似將土泥裏洗。』則向諸人道:『爾小生,八九子,[A24]佳作仁,可知禮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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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參。「六七工夫成底事,諸公不用重籌慮,千方百計總徒勞,但得心空方及第。山僧恁麼告報,如王髻珠雙手分付,為什麼無人承當得?莫是只為分明極,反令所得遲麼?莫是小見狐疑,轉急轉遲麼?莫是夙習濃厚,蓋覆佛性麼?莫是現業流識,違時失候麼?莫是家賊難防,損失法財麼?莫是一曝十寒,工夫間斷麼?須知總繇自[A25]己,不干他人事。你若只為分明極,反令所得遲,何不剔起眉毛,直下覷破去?你若小見狐疑,轉急轉遲,何不放之自然,體無去住去?你若夙習濃厚,蓋覆佛性,何不高提慧劍,斬斷情根去?你若現業流識,違時失候,何不把住要津,不通凡聖去?你若家賊難防,損失法財,何不捉賊見贓,摟番巢穴去?你若一曝十寒,工夫間斷,何不單刀直入?」良久,云:「後句還有續得者麼?」眾下語不契。
ᅟᅟ==[A25] 己【CB】,巳【嘉興】==
晚參。「七七懶,調平亥,信口道、信手拈。」乃卓拄杖,云:「鬼神莫測,莫測莫測,拄杖原來是楖栗,西來大意有甚奇特?大眾還見達磨祖師麼?」良久,云:「但秪恁麼,幾乎面壁。」
師誕日小參。「湛兮,寂兮,父母未生之先。寥兮,廓兮,有生之後依然,生死其猶旦暮。」驀豎拂,云:「這個本不變遷,既不變遷,則其壽量南山曷得而喻焉?松柏曷得而喻焉?龜鶴又曷得而喻焉?直饒溟靈壽、大椿年亦不可得而喻焉。則當知其塵點劫前本不曾滅,今日又何以生?本非眾生,今日又何以成佛?本無元字腳,今日又何以說法?本非佛、非眾生,今日又何以度生?然既如是,要且世尊何故離兜率、降王宮、八相成道說法度生也?只為應個時節。今日大眾為山僧慶誕,復請小參,也不可不應個時節,且道如何是應時及節的句?」以拂子拂一拂,云:「不萌枝上花開,無影樹頭鳳舞。」
心田趙居士設茶,請示眾。「佛說僧為淨福田,福田端的在心田,心田居士信福田,為種福田到象田。教中較量福田功德,云:『飯惡人百,不如飯一善人;飯善人千,不如飯一持五戒人;乃至飯三世諸佛,不如飯一無心道人。』畢竟何等樣的是無心道人?惟有真參實悟的衲僧,不求諸聖、不重[A26]己靈,淨裸裸、赤洒洒,沒可把,終日喫飯不曾咬著一粒米、終日穿衣不曾挂著一縷絲,方可為無心道人。今晚心田居士設茶供眾,結般若緣,大眾相聚喫杯茶,且道還從口入麼?如從口入,必然灌溉心田;既灌溉心田,平日所參知識、所有般若種子自當發生。為甚麼道:『善財參遍處,黑荳未生芽』?」驀豎如意,召云:「大眾!」眾舉首,師云:「黑荳芽生也。」
ᅟᅟ==[A26] 己【CB】,巳【嘉興】==
設開口茶,請示眾。「拈花微笑,不傳之妙;少林面壁,重玄之則。是乃至道也,而世人希及之。善繼其道者,非吾枯木堂中客而誰?兄弟家合生慶幸,當知不是一生、兩生、三、四、五生而種般若根,定是靈山親承授記來,還識不傳之妙麼?」以如意左邊擊,云:「咦!還識重玄之則麼?」以如意右邊擊,云:「咦!向這裏會得,一任開大口,吞卻乾坤、吸乾滄海;其或未然,喫茶也須防咽。」
解制,小參。舉:「世間覓一個無事無為人難得,不碌碌于名利則碌碌于衣食。」拈拄杖,云:「只有這個木上座,終日赤條條,不挂一絲、不占粒米,無聲無臭、無事無為。衲僧家若能如是,則可與伊作同參,有自繇分;若不然者,明日出門不易。洞山道:『兄弟家東去西去,須向萬里無寸草處去。』象田則不然,兄弟家東去西去,一任向草披離處去,秪是不得觸著死蛇頭,若觸著他,則斷子命根;亦不得背著他,背著他,則不知伊落處。要且不觸不背,一句作麼生道?」放下拄杖,云:「了。」
示眾。「至道無難,唯嫌揀擇。若然,則何必辨金沙、分玉石?」
拈拄杖,云:「恁麼拈來用得親。」卓一卓,云:「會麼?」又卓一卓,云:「不會麼?但莫憎愛,洞然明白。雖然,更須知有一人不在明白裏,大眾還識此人麼?」復卓一卓,擲拄杖,歸室。
小參。「今日不為別事,有則古公案與眾判斷判斷。」良久,以拂子拂一拂,云:「判斷了也。諸仁者!還見據款結案處麼?如未見,且看判第二則去。」舉:「世尊一日陞座,默然良久。羊打乾處臥。文殊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驢打濕處溺。這則公案,自古至今俱判為作家相見,高提向上。若如斯見解,要見他師資唱和的落處,何異面南看北斗?今日山僧于無意中驀忽覷破黃面老子與文殊做處,大似把手上高山,未免傍觀者哂。」
甲戌冬,天華寺。秉拂,舉拂云:「拈起天華拂一枝,衝開石傘雲千尺。」遂豎拂,云:「會麼?」放下拂,云:「不會麼?須知會與不會,總不干他事,所以達磨西來,直指人心,不立文字。」良久,云:「大眾莫更要首座畫蛇添足那?」以拂左右擊,云:「不徒打草,只要驚蛇,莫有喪身失命者麼?」回顧大眾,云:「阿誰不挂眉間劍?莫待腥紅濺梵天。」
僧問:「群陰剝盡時如何?」師云:「明日一陽生。」進云:「一陽生後如何?」師云:「萬象增輝。」進云:「正恁麼時,是何時節?」師云:「非君境界。」
晚參。「道人貴辦鐵肝腸,逆順情塵俱莫顧,吹毛利在及時磨,直下莫留凡聖路,絲毫念起喪天真,點著不來何劫悟?瞥爾情忘萬境閒,色色聲聲是甚麼?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以拂打圓相,云:「敢問諸人睹不睹?團團月上圓如鼓,今夜清光絕覆藏,等閒識得雲門普。」敲一拂,云:「當陽一擊碎空明,拈來殃及諸君補。恁麼補?不許恁麼補。不恁麼補,卻許恁麼補?要且端的意如何?蘇魯蘇魯,蘇魯悉利娑婆訶。師兄弟!首座恁麼舉揚,還有直絕承當者麼?不妨更借一則古人公案,一一下個註腳,與師兄弟簡辨看。」
乃舉:「藥山參石頭,腳跟下錯過了也。山對石頭云:『某甲三乘十二分教,頗知藏舟於壑。聞南方「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實未明了藏山於澤,乞師指示藏天下於天下』。石云:『恁麼也不得』,面赤不如語直;『不恁麼也不得』,千虛難抵一實;『恁麼、不恁麼總不得』,門外遠山寒有色,檻前流水寂無聲。山不契,鐵橛鐵蒺藜。石頭指參馬祖,低聲低聲。山依教參馬祖,如前問,千里持來呈舊面,一番舉起一番新。祖云:『有時教你揚眉瞬目』,心月見天水,無復乃相比;『有時不教你揚眉瞬目』,月明心水清,情盡物殊始。『有時教你揚眉瞬目者,是學道苦無方,致窮欣有具;有時教你揚眉瞬目者,不是徘徊清素光,寒石高天吹。』山於言下大悟,也是啞子喫苦瓜。無伎倆可呈,識法者懼。但低頭禮拜而[A27]已,知者不賤用。祖云:『你見甚麼道理便禮拜?』瞞不得和尚。山云:『某甲在石頭處,如蚊子上鐵牛。』相似不是苦心人。不知師兄弟,首座與麼註腳,了『蚊子上鐵牛』的意,端的得也未?如未端的,須各努力。」問答不錄。
ᅟᅟ==[A27] 已【CB】,巳【嘉興】==
小參,以拂畫圓相,云:「高懸炤妖鏡,不降鏡裏怪。昨夜南山白額虎,咬殺街心石敢當。海底泥牛痛不禁,賀家池上蝦蟆叫。怨苦悲哉,媽媽觀世音!全身入草淚滿襟,欲把淨瓶水手掬與洗,令具慈忍力。驀有一個不顧好惡的孟八郎,劈頭撞著便一喝,觀音菩薩連忙旋倒返聞機眼門,火星[A28]已迸出,等閑燒卻須彌盧,大千世界無灰蹟。咦!若向者裏直下會得,更有甚麼可得?不見達磨位下有個神光,拋卻[A29]己見,為法斷臂。至於覓心,了不可得,達磨便與他安心[A30]已竟,這是第一個參學的榜樣。而今時世不古,多覓知解,且好奇特,只管圖口頭便利,自謂會得禪了,殊不知全是弄精魂,與本分事料掉沒交涉。若不信,但日用中向腳跟下簡點看,一切情塵于染不著麼?習氣使我不動麼?明心見性,如觀掌中,了了分明麼?無夢無想時,主人公知得落處麼?真當了得我生死麼?如果能徹頭徹尾了,不妨拈來無不是用去薩婆訶。脫或未然,所謂未得謂得、未證謂證,大妄語成,忽地生死到來,業識茫茫無本可據,入地獄如箭射。苦哉!痛哉!悔之晚矣。
ᅟᅟ==[A28] 已【CB】,巳【嘉興】==
ᅟᅟ==[A29] 己【CB】,巳【嘉興】==
ᅟᅟ==[A30] 已【CB】,巳【嘉興】==
「現前諸兄弟雖真實要做工夫,然多有不能了當者,過在於何?不是看做平常、或忒看奇特了。不知個事初無易難,貴乎撩起便行。如其不能直下領略,自當奮發勇猛心、真切心、長久心,若具有此三心,隨分參取一則公案,無有不悟去者,只爭早晚耳。其於工夫自能得力,疑情自能頓發、妄想自能不生、一切境界自能動我不得,那時孤孤迥迥、峭峭巍巍,直是銀山鐵壁頓在面前,要推也推不去、要歇也歇不下。然到者裏,無你用心意識處,慎勿打退鼓,要曉得無你用心處正好用心、無你撈摸處正好撈摸、無下手處正好下手,推門落臼,豈有他哉?達磨所謂:『外境不入,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正是者般時節。但莫顧危亡,只恁麼驀直向前捱拶將去,自有日忽地磕著㘞,原來者般現成的,始信睦州見人便道:『現成公案,放汝三十棒。』無業國師見人便道:『莫妄想。』至於即今天華堂頭和尚橫拈倒用了無疑矣,亦信首座今日之言不謬妄也。珍重。」
示做工夫要語八則
參究個事,如祖上一片閑田地,久被牛羊踐踏,瓦礫堆積間無空隙,苟要潔淨,須著打屏一番。當知吾人心地亦然,本來清淨無物,奈何無始虛妄、人我踐踏、五欲塵勞堆積于中,求斯須淨處亦不可得,安得與大道相應?惟有看個話頭是把鐵掃帚,直須拼命迅掃一番,始得虛豁豁、平貼貼,身心一如、身外無餘。正與麼時,回觀古人千七百則是甚閑家具?雖然,猶有人不放過你在。
做工夫無有別法,惟精切而[A31]已。精,則用志不分;切,則專一研究。用志不分,則雜念不生;雜念不生,則心光獨露。專一研究,則無有間斷;無有間斷,則性體全彰。所謂「譬如磨鏡,垢淨明現」,豈有他哉?
ᅟᅟ==[A31] 已【CB】,巳【嘉興】==
有久看話頭而疑情發不起、于日用中不得力者,無他,一者、把生死不以為然,二者、把話頭看得泛了,遂致疑情發不起。疑情既發不起,工夫便不得力;工夫既不得力,便與昏散打做一團。且昏散尚打不脫,要脫生死不亦難乎?須把生死要看得畢竟是一件極大的事,蓋古人示語是斷生死的公案,若于公案不決,則生死斷斷不明,而欲不疑可乎?要明生死,只將個本參死不放捨、頓在目前,反覆看渠是個甚麼道理?畢竟祖師意在甚麼處立地?要討個分曉,不明斷不休。苟得真疑奮發,壁立萬仞,便是好消息。向這裏著一隻眼,悟去有甚難?
有多于無義味話頭咬嚼既久,不得其滋味、又不得其趣向,往往自謂工夫做不上,打退鼓,把好光景當面錯過了。殊不知,但向無滋味、無趣向處喫緊看去,便是工夫得手處。如若于茲不下手,然欲望其閒悟,驢年去。若信得此語,及不管做得上、做不上,得力、不得力,有滋味、無滋味,盡情不顧,只把個本參橫咬豎咬,時刻不放,但孜孜矻矻,一味咬將去,脫或錯口一咬百雜碎,那時通身罄快,始知我語不欺人也。
兄弟家要了生死、明大道,必先把現前習氣及愛惡情識等一朿丟開,然後看個「本來面目」,或看「念佛是誰」、或看「萬法歸一」、或看「狗子無佛性」等話,切須咬定一則,直下看去,從教孤孤迥迥、洒洒落落,如香象擺脫枷鎖,于日用中蕩蕩然,無絲毫繫絆,管取㘞地一聲有日也。
做工夫到水清月白時,覺纖悉洞然,所謂虛明自炤,不勞心力也。雖然,猶未是歇腳處,須知心炤俱亡復是何物?
工夫貴在一門深入,若稍帶聯纖,則到底知見淘汰不盡,心挂兩頭,徒自泣岐,至于白首無成,悔之晚矣。
參禪參到覿體處,如日方中,萬象昭著,豈容擬議?然亦須知『日午打三更,夜半日頭紅』意旨落在何處,始可歸家穩坐也。
象田即念禪師語錄卷二
書記淨珠錄
門人本致輯
頌古
世尊初生
特達施為非近理,真龍不在丹青裏,分明說與無人解,莫怪杜鵑啼不止。
世尊睹星
六年坐得眼如眉,忽睹明星便謂奇,啞子遊春作麼說?風流豈合自家知?
世尊陞座
首出庶物,倩影難描,七佛之師,蜜口心刀。咦!靈鯤獨運兮,摩雲降霄;枇杷肯翠兮,梧桐肯凋。
世尊於一切眾前現大神力,出廣長舌,上至梵世。
以相見如來,是人無智慧,口縫未開時,舌[A1]已超梵世。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外道問佛:「有句?無句?」世尊良久,外道謂:「開我迷雲。」
死活將來難世尊,世尊有耳若無聞,從教伎倆全消落,方入吾家解脫門。
阿難隨即問:「外道有何見處便云得入?」世尊云:「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
良驥天然自不群,不煩鞭影驟風雲,駑駘側耳瞠乎後,猶待重論蓋代勳。
善財參德雲比丘
瞻風撥草路方窮,四顧寥寥兩眼空,莫怪德雲無覓處,只因親到妙高峰。
按下雲頭過別峰,誰知不覓卻相逢?芒鞋踏遍春方歇,無影枝頭花正紅。
文殊三處度夏歸會中,解制,迦葉欲白椎擯出,會中有無量文殊,世尊云:「汝欲擯那個文殊?」
淨眼何曾著得沙?一塵纔翳落空花。文殊無數將誰擯?笑倒傍觀老作家。
女子出定
伯夷、叔齊恥食周粟,介子焚身、比干剖腹,哭不得笑、笑不得哭。一曲離騷自隱身,汨羅江上空撈摝。
少林面壁
折蘆暗渡躡寒冰,憨坐棲棲冷徹心,不料雪中人斷臂,腥風千古振叢林。
百丈參馬祖
一喝耳聾惟自知,得便宜是失便宜,無絃音韻誰能會?須把黃金鑄子期。
佛法從來不順情,耳聾吐舌話分明,小根魔子隨人轉,往往空瞠鬼眼睛。
德山參龍潭,一夕侍立,次至更深,潭點紙燭與師,師擬接,潭吹滅,師于此大悟。
暗向當空書一字,行人覿面卻成迷,紙燈吹滅方明見,始信無題是大題。
德山托缽
意外之談沒主賓,尋常驀面便欺人,曹溪波浪如相似,無限平人被陸沉。
睦州舉一不得舉二
買上明知,買下放生,始悔打殺。二人同心,其利斷金。
僧問睦州:「一氣還轉,得一大藏教也無?」州云:「有甚饆饠䭔子?快下將來。」
饆饠䭔子下將來,擔板老師圖口實,頓漸偏圓且許你,大經敢保轉未得。
趙州賭餅
洗耳其如落一籌,飲牛何事占高流?堪憐二子輕天下,可怪驢虫鬥趙州。
趙州問僧:「甚處來?」僧云:「雪峰來。」州云:「雪峰有何言句示人?」僧云:「雪峰尋常道:『盡大地是沙門一隻眼,汝等諸人向甚處屙?』」州云:「上座若回,寄個鍬子去。」
尋常默默念彌陀,見者咸疑暗罵他,知[A2]己幸遺閑話柄,只應撒手笑呵呵。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青州布衫
長江影浸一天秋,霜葉颼颼風骨愁,野老忽歌新水令,浪花驚起月邊鷗。
臺山婆子
冤有頭,債有主,狹路相逢不容[A3]己,殺活鋒藏語話中,冷口熱心誰個唯?唯不唯,[A4]已已[A5]已,負恩者多,報恩者幾?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ᅟᅟ==[A4] 已已【CB】,巳巳【嘉興】==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萬法歸一一歸何?老鼠搬金恨不多,爭奈肚饑喫不得,雖然似有卻如無。
婆子燒菴
寒崖何意避陽春,倩女無端解誑人,燒卻茅菴渾不管,一回拈起一回新。
南泉斬貓
拈出無情三尺鐵,虛空也著流鮮血,草鞋獨貴逞風流,拈得鼻孔失卻舌。非折合,有正經,公憲容情罪不輕。
南泉云:「心不是佛,智不是道。」
逢人且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琴子無絃如弄引,世間幾個是知音?
南泉:「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
野渡無人解問津,自言自語抑傷神,杜鵑枝上啼紅雨,啼亂東風楊柳春。
庄上喫油餈
江北牯牛伸一鼻,攪亂江南千頃麥,若作神通法爾看,馬驢相對膽生寒。
溈山笑
問得孤高答亦親,呵呵赤膽向人傾,布單賣了渾無事,卻使溈山笑轉新。
溈山水牯牛
喚作溈山,又是水牯;喚作水牯,又是溈山。兩邊不實,中道亦閑。青山疊疊,古澗潺潺,行住坐臥,常在其間。
洞山价禪師過水睹影大悟
無底籃盛活死蛇,藏身露影混塵埃,獨臨水鏡忘回互,渠我相逢擘不開。明中暗,去還來,謾把空花石上栽,脫或邈成虛幻影,遠山如黛望天台。
洞山麻三斤
如何是佛麻三斤,無星稱子好生稱,鉤頭曲是初三月,看去迢迢十萬程。
洞山辭雲岩,問:「百年後有人問:『還邈得師真否?』如何秪對?」岩良久。曰:「秪這是?」師沉吟,岩曰:「价闍黎!承當個事,大須審細。」
畫虎畫皮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鴛鴦毛羽金針出,彩線無施何處尋?
僧問洞山:「清凈行人不入涅槃,破戒比丘不入地獄,何如?」山曰:「度盡無餘影,還他越涅槃。」
一葉翩翩不繫船,夜深月落正堪眠,蘆花兩岸無餘影,白鷺飛來破曉煙。
洞山因僧問:「寒暑到來時如何迴避?」曰:「何不向無寒暑處去?」曰:「如何是無寒暑處?」曰:「寒時寒殺闍黎,熱時熱殺闍黎。」
目窈窈兮,見而不見;耳肅肅兮,聞而不聞。明暗代謝兮,虛空常若;寒暑變遷兮,至道無分。偏來正去兮,虛舟不繫;功明位轉兮,郢匠運斤。寒時無寒、暑時無暑,父來就子;寒時寒殺、熱時熱殺,臣去朝君。還知有那邊事麼?夜來何處火?燒出古人墳。
洞山蛇咬蝦蟆
救取還他不救人,豈從形影妄疏親?機輪活轉無蹤跡,叵耐漁郎錯問津。
雲門偃禪師因僧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師曰:「胡餅。」
超佛越祖談,胡餅何奇特?自古真師子,咬人如火急。
乾屎橛
拈出通紅鐵一圇,哪吒辣手一難捫,曾經巴峽猿啼處,不是愁人莫與論。
觀音胡餅
黃鳥啼春黃菊令,秋風吹起故園春,易識陰陽顛倒術,難知石虎產麒麟。
回天關、轉地軸,日出西、月東沒,兔生絲、馬生角,倒騎驢、登華嶽,言前薦得自噓噓,句下承當阿錯錯。
門裏出身易,身裏出門難。
句中無句若為參,纔著思量早不堪,脫體道來猶不許,那容儱侗逞瞞盰?
翠岩眉毛
伯夷之清,下惠之和,伊尹之任,孔子之時。噫!身到黃河,此心不死,三千里外,切忌錯舉。
無著五臺與文殊對談
三三不解問均提,石火寧容佇所思,端的大人門下事,依稀不許野僧知。
俱胝指頭禪
既知明本分,又用指頭何?斫卻月中桂,清光應更多。
大顛擯首座
纔得春風花正開,翩翩蝴蝶過牆來,忽然又被風吹落,庶免游蜂胡亂猜。
臨濟見僧入門便喝
佛法無我、無人,何勞特地生嗔?引得瞎驢趁隊,當陽亂觸嘉賓。
臨濟一喝分賓主
一喝誰云分主賓?垂鉤意在釣金鱗,繇他白浪風濤險,收放須憑把柁人。
興化擯維那
自來無實法于人,興化老漢解當真,屈辱維那猶自可,餘殃後代恨何伸?
芭蕉拄杖
貪者不與、廉者不取,忘取、與者,一任隨喜。
鼓山赴請
凡聖交參總成戲,何如傀儡夜登場?夜闌人散場收後,留得虛聲到處揚。
水菴一禪師曰:「西天胡子因甚無鬚?」
西天胡子沒髭鬚,逐日同門見也無,不是頂門開隻眼,寧知此語不欺吾。
佛炤禪師因孝宗宣問:「釋迦佛入山六年,所成何事?」對曰:「將謂陛下忘卻。」
六年坐臥白雲深,天眼龍睛孰解尋?幸賴君恩猶記得,春風化雨滿叢林。
疏山造塔
為賣丁田故弄錢,登山志豈在腰纏?幸然古佛諳家計,一狀領過公案圓。
疏山嘗手握木蛇,有問:「手中是什麼?」曰:「曹家女。」
以木為蛇早眼花,那堪字女姓曹家?無端邈摹虛空骨,怪得溈山笑轉賒。
夾山無義語
廿年胡亂語如雷,平地無端起骨堆,伶俐衲僧忽掀倒,一坑埋卻請無猜。
如來轉物
有物可轉被物轉,無物可轉轉亦多,有無心物兩不立,虛空奚礙白雲過。
楊岐三腳驢子弄蹄行
心意相像,馬面團圞,驢子三腳,明眼難瞞。
雪峰砂米
淘米、淘砂驗若翁,無錢名紙信難通,饒將砂米一時去,熨斗煎茶銚不同。重勘過活,搏龍相見,饒伊過別峰。
雪峰云:「望州亭相見了也,烏石嶺相見了也,僧堂前相見了也。」
望州烏石先相見,莫看仙人手中扇,若然不具摩醯眼,等閒錯過娘生面。僧堂前見又怎生?脫底漆桶不勞呈。
雪峰召曰:「傋頭陀何不遍參去?」備曰:「達磨不來東土,二祖不往西天。」峰然之。
嬾向青山舉足,渾忘白日移輪,翡翠踏翻荷蓋,鷺鷥衝破溪雲,雖是龍頭蛇尾,到底卑不動尊。
僧問巖頭:「古帆未挂時如何?」師曰:「後園驢喫草。」
古帆未挂蓼花汀,水碧蘋香野趣真,料得問津人不解,風前一笑動江濱。
雲居膺禪師因僧問:「羚羊挂角時如何?」師曰:「六六三十六。」
好個六六三十六,斬草為籌數不足,蹤跡羚羊固不同,癡狂獵犬空相逐。
曹山章禪師因僧掃地次,曰:「佛前掃?佛後掃?」答曰:「前後一時掃。」師曰:「與我過靸鞋來。」
善屬文者不起稿,善走之人不觸道,說得分明直甚的,爭如過靸鞋來好?
南院顒禪師問僧:「名甚麼?」曰:「普參。」曰:「忽遇屎橛時如何?」曰:「不審。」師便打。
普參不審乾屎橛,不審便打知賞罰,若然特地審將來,肯把不審輕埋沒。
九峰不肯泰首座
石霜枯木誰堪偶?布衲區區嘗克守,將謂坐斷九峰舌,孰解返遭渠毒手?噫!久案誰為斷不平?烏臺之畔起包丞。
雲蓋問石霜:「學人無奈何時如何?」霜曰:「老僧亦無奈何。」
雲霞作飯滿林泉,露柱無心不解餐,禪客有心餐未得,只應常供覺皇前。
龍湖問石霜曰:「祖師事肯相付乎?」霜云:「莫謗祖師好。」湖云:「是虛妄耶?」霜云:「是實事耶?」
仰之彌高鑽彌堅,瞻之在前忽後焉,非實非虛傳未得,教君莫謗祖師禪。
張拙參石霜
巧不可得拙何為?點鐵成金不費辭,隨順世緣成大用,孰云妙悟不從師?
地藏種田
熏風翻片雨,翼翼野苗新,浩浩商禪處,何如樹下人?
僧問落浦:「一向何處逃難?」浦云:「闤闠中。」
避秦闤闠一何深?為報漁郎莫浪尋,啼斷子規花事了,杖藜閒步綠楊陰。
報慈嶼禪師因僧問:「如何是佛性?」師曰:「誰無?」又問淨果,果曰:「誰有?」
佛性誰有?誰無?自[A6]己原不糢糊,大人磊磊落落,嬰兒哆哆啝啝。
ᅟᅟ==[A6] 己【CB】,巳【嘉興】==
同安丕禪師因僧問:「依經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即同魔說,如何?」師曰:「孤峰迥秀,不挂煙蘿,片月行空,白雲自異。」
依不是、離不是,玄機妙處須神會,孤峰元不挂煙蘿,片月行空雲自異。是則是,莫錯會,乘言猶未離心意,撒手懸崖甦醒來,斯時宗教渾閒事。
佛印問東坡云:「四大本空、五蘊非有,學士向甚麼處坐?」士無語,師代云:「適纔冒犯。」
捏定咽喉塞卻口,一切佛法誰敢有?牢關把定不通風,飛騎將軍何處走?
白水聲色
聲非聲兮色非色,狼藉幽芬滿都邑,呼盧喝采非丈夫,萬兩黃金只一擲。
瑞巖彥禪師嘗坐石上,每喚主人翁,復應曰:「惺惺著,他後莫受人瞞。」
惺惺石上重重喚,無耳阿師孰解聞?喚起怪生連累汝,傍觀俱道弄精魂。
玄沙三種病人
佛法不在陰界裏,三種病患無端起,地藏善迴逆水波,玄沙自合慚惶死。
玄沙白紙
封取虛空上雪峰,果然千里喜同風,為憐漏泄虛空髓,仍把虛空漫塞空。
仙棋仙著許誰曉?勝負尋常一笑了,堪憐傍玩採樵翁,爛卻斧柯何處討?
鏡清道怤禪師因僧問:「未達其源,請師方便。」師曰:「若是其源,怎受方便?」
不識其源出處何,誰知與世不同波?瀾翻不借東風力,倒嶽傾湫見也麼?
鏡清問:「門外是什麼聲?」曰:「雨滴聲。」師曰:「眾生顛倒,迷[A7]己逐物。」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門外何聲輕借問,髑髏穿過不多爭,眾生顛倒無分曉,解作蕭蕭雨滴聲。
風穴昭禪師因僧問:「如何是道?」師曰:「五鳳樓前。」曰:「如何是道中人?」師曰:「問取城隍使者。」
五鳳樓前達四方,城隍使者貌堂堂,鷓鴣自古啼南國,風氣初移到北方。
風穴因僧問:「如何是佛?」曰:「杖林山下竹筋鞭。」
杖林山下竹筋鞭,偶露春風舞翠煙,杜宇聲中歸去好,休教遺恨在桑乾。
明招謙禪師上堂,眾纔集,曰:「今日風頭稍硬,不是汝安身處,且歸煖室商量。」便歸方丈,大眾隨至,師曰:「纔到煖室便瞌睡。」以拄杖趁散。
風頭稍硬便抽身,煖室商量意氣新,開眼其如皆瞌睡,一時趁散有來因。
白馬靄禪師因僧問:「如何是清淨法身?」曰:「井底蝦蟆吞卻月。」
寸草拈來善隱身,蝦蟆吞月顯諸仁,果然獨步威音外,別有壺天不夜春。
首山念禪師因僧問:「親到寶山空手回時如何?」師曰:「家家門前火把子。」
門前火把炤荒涼,空手歸家活計長,若也貪他一粒米,管教失卻半年糧。
首山因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師曰:「風吹日炙。」
不是心兮不是佛,風吹日炙是何物?窮深不必復挑燈,炤破多年山鬼窟。
法眼益禪師因琛和尚問:「何往?」曰:「行腳去。」曰:「行腳事作麼生?」曰:「不知。」曰:「不知最親切。」
衲僧行腳事何如?親切原來當不知,行到水窮山盡處,坐看雲起夕陽時。
法眼因僧問:「如何是曹源一滴水?」師曰:「曹源一滴水。」
答處仍將問處酬,從來直道懶綢繆,茆庵一個源頭上,那管飛花逐水流?
天台韶國師因聞前語即得開悟
萬山堆裏碧崔嵬,占斷春風消息稀,無意反聞聞底事,曹源一滴絕流機。
宋太祖問:「臥龍深處不朝天,來此何事?」雪竇云:「難逃至化。」
白雲巖下不貪閒,直欲敲開金鎖關,不是無心逃至化,大都有意面堯顏。
宋太祖托缽問王隨:「大庾嶺頭提不起,今日因何在朕手裏?」丞相無語。
不忘付囑作家君,治化淵源迥不群,托起缽盂輕借問,智臣應得諳斯文。
僧問投子:「一大藏教,還有奇特事也無?」師曰:「演出一大藏教。」
嘗言一字值千金,寫盡黃庭一卷經,世上所傳皆膺本,徒然留得換鵝名。
五祖戒禪師因僧問:「如何是佛?」曰:「踏著秤錘硬似鐵。」
秤錘踏著硬紏紏,拾得歸來便好休,只個[A8]己靈仍不重,阿誰更向佛邊求?
ᅟᅟ==[A8] 己【CB】,巳【嘉興】==
太陽玄禪師曰:「道即不辭,恐上紙筆在。」
驀會觀音吳道畫,始知處處得逢渠,道即不辭恐上紙,斯言鐫石又何如?
清涼燈禪師問:「如何是西來意?」僧曰:「不東不西。」師不肯,僧即躡前問,師曰:「不東不西。」
殺活從來作者機,莫將心識妄思齊,鳳凰鳴在青霄上,爭比山雞胡亂啼?
慈炤圓禪師因僧問:「如何是佛?」曰:「水出高原。」
水出高原味異常,休從漣漪裛餘香,源頭本在威音外,佛祖從來不敢嘗。
慈炤圓禪師因僧問:「如何是古佛家風?」師曰:「銀蟾初出海,何處不分明?」
轉出水輪空界行,千山萬水忽光明,眾生心地元清淨,古佛家風自坦平。盡道金波無透露,誰知銀漢好藏形?棲棲烏鵲南飛盡,又聽啼雞報五更。
慈炤因僧問:「如何是不動尊?」師曰:「提不起。」
甚的提不起?目前露些子。不與同床臥,誰知被無裏?
慈炤因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曰:「一畝之地,三蛇九鼠。」
一畝古地足蛇鼠,沒量大人請隨喜,舉頭明月在孤峰,放目[A9]已臨千澗水。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佛鑑禪師因僧問:「如何是佛?」師曰:「喫飯咬著砂。」
喫飯咬著砂,連飯須吐卻。肚裏沒冷病,不消服熱藥。
大慧杲禪師因僧問:「心、佛俱忘時如何?」師曰:「賣扇老婆手遮面。」
無心作佛佛無心,個是叢林沒處尋,陌路忽然親會著,幾乎無語對知音。
高峰上堂,作女人拜。
八十老婆重帶花,淡粧濃抹拜年華,只圖諸子伸眉宇,淨眼誰知也撒沙?
高峰悟道因緣其來久矣,比年眾論紛然,各封[A10]己見,莫一是非。余因不揣鄙陋,欲以[A11]己見折中之,輒作十頌,謹似宗匠,雖亦掉棒打月,然而知我、罪我,我何辭焉?
ᅟᅟ==[A10] 己【CB】,巳【嘉興】==
ᅟᅟ==[A11] 己【CB】,巳【嘉興】==
本來非佛亦非心,無夢何緣夢裏尋?莫謂主人成斷滅,不聞聞即是觀音。
夢想俱無睡正酣,茲時孰與對談禪?醒來忽地開雙眼,月挂長空印百川。
一拶五年疑不徹,聞聲薦去話頭圓,但得時中不瞌睡,蒼蒼元是舊青天。
懵懂無知水牯牛,頂門撲破展雙眸,當年枉向無中覓,到此方知總自繇。
劫外今時有宗旨,尊卑貴賤當知耳,驢前馬後認主公,者等何曾出生死?
娘生皮袋假名人,似幻如風總不真,一念不生誰是我?豈容仍認夢中身?
撲落無物豈不偉?頭正尾正能有幾?若然死抱主人公,雖作閻王猶是鬼。
法身不墮於諸數,執有、執無總差誤,有想、無想仔細觀,是我、非我秪者個。
遍界無我遍界身,莫依[A12]己見妄疏親,須將猴子一刀斷,始見本來真主人。
ᅟᅟ==[A12] 己【CB】,巳【嘉興】==
露柱燈籠[A13]競不休,聊將古句為君酬,而今四海清如鏡,行人莫與路為讎。
ᅟᅟ==[A13] 競【CB】,兢【嘉興】==
一喝金剛王寶劍
萬里飛霜一劍收,揮時魔佛盡含愁,直教舜若難逃避,死活須來劍上遊。
一喝踞地獅子
石頭坐破未開口,狐自潛蹤象自走,夜深極目月光寒,肯向南巖看北斗。
一喝探干影艸
你誦詩書我讀易,烏焉莫是探來客,生平不作虧心事,半夜敲門不驚喫。
一喝不作一喝用
木人執笏舞三台,禮豈玉帛云乎哉?楊柳蘊情歌石女,樂豈鐘鼓云乎哉?
偏正五位
正中偏,金烏夜半麗中天,本來非炤非非炤,突出無門顯妙傳。
偏中正,動涌吼擊誰司柄?萬民樂業夜停巡,道泰不傳天子令。
正中來,玉堂無鎖禁門開,靜鞭初嚮香雲裊,不挂纖絲舞御臺。
偏中至,大權在握無猜忌,推枯拉朽戲功前,豈待心空方及第?
兼中到,該羅五位三玄要,內外和融賓主忘,山門佛殿呵呵笑。
問答
答海岸黃居士十二問,并為頌出。
問:「法身有三種病、兩種光,且道是什麼病?什麼光?」
答:「幾乎錯答。」
頌:
雲山疊疊,流水漫漫,擒虎容易,告人固難。
問:「雪覆千山,為什麼孤峰不白?」
答:「阿誰面前無三尺暗?」
頌:
眼不自見、耳不自聞,兩個八兩,元是一斤。
問:「如何是夜半正明,天曉不露?」
答:「明脩棧道,暗渡陳倉。」
頌:
至人出處,隱顯無方,身居朝市,意在滄浪。
問:「東山水上行,畢竟明什麼邊事?」
答:「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頌:
雁聲本哀,猿聲本切,忽動秋砧,一鳴腸絕。
問:「『坐斷十方猶點額,密移一步看龍飛』,如何是密移一步?」
答:「裏急屙去。」
頌:
煮鳳烹龍,未足驚異,喫得、撒得,福不思議。
問:「『從天降下則貧窮,從地湧出則富貴』,如何是從地湧出則富貴?」
答:「禹力不到處,江河流向西。」
頌:
舊性不改,仍舊下海,臭鯗爛鮓,賣與要者。
問:「清光炤眼卻迷人,明白轉身猶墮位,意作麼生?」
答:「幽州猶自可,最苦是新羅。」
頌:
關中令嚴,不許私市。一家有事,四鄰坐罪。
問:「楊大年云:『八角磨盤空裏走。』是何意旨?」
答:「秋風生,蟋蟀鳴。」
頌:
有口無舌,證龜成鱉,西國鄉談,音韻自別。
問:「上座以露柱明不遷義,水流風動又作麼生?」
答:「火就燥,水就濕。」
頌:
旋嵐常寂,兢注不流,火傳薪滅,切忌他求。
問:「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請師道一句。」
答:「者田庫奴。」
頌:
者田庫奴,一刀兩斷,放過一著,三馬九亂。
問:「杜順和尚云:『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炙豬左[A14]膊上。』意旨如何?」
ᅟᅟ==[A14] 膊【CB】,膞【嘉興】==
答:「道火不燒口。」
頌:
大人坦蕩,開口廝當,無實無虛,不誑不妄。
問:「壽昌大師云:『奮然揣出虛空骨,驚起須彌折斷腰。』」
答:「言不該典,君子不談。」
頌:
言不該典,君子不談,木童何意?特地詀諵。
答雲怡陳居士十七問
問:「渴鹿逐陽焰時如何歇?」答:「只須高著眼,不用動干戈。」
問:「摩尼珠久埋沒塵土中,如何急切覓得?」答:「到頭霜夜月,任運落前溪。」
問:「一斬一切斷,如何得此利劍?」答:「劄。」
問:「等是水味,有品為第一泉、有品為第二泉,作何剖分?」答:「飲者自知。」
問:「黑夜中認賊為子、認子為賊,作何判斷?」答:「唯雲怡。」
問:「家親作祟,如何處置?」答:「家堂前上一分羹飯。」
問:「的的主人公,如何得覿面一見?」答:「莫怪相逢不相識。」
問:「堪輿家羅經縱橫移動,針必指南,是誰作主?」答:「居士莫嫌無棒分麼?」
問:「家宅是諸人生身活計,見得什麼便肯破家散業?」答:「我聞上古其風朴略。」
問:「電光中良驥瞬息千里,如何得一往追上,攬轡入手?」答:「知音不在頻頻舉,達者應須闇裏驚。」
問:「大慧云:『將八識一刀。』憑什麼安身立命?」答:「山高月小,水落石出。」
問:「胡來胡現、漢來漢現,是鏡體?是鏡光?」答:「古岸黃鸝弄好音,六橋桃柳不勝春。」
問:「未開口以前,為甚便棒便喝?」答:「將為仙陀婆。」
問:「日升月沉、雷轟電掣、水流花開、農歌牧唱、婦誶兒嬉,莫非是這個迸現?如何拈向得腳根下要用便用?」答:「白家酒三盞,猶道未沾唇。」
問:「修行人多怕去後黑漫漫地,不知現前黑漫漫地更苦。盡說生死事大,不知現前剎那死死生生更切。此際重關一擊,如何下手?」答:「打鼓下滄洲。」
問:「高峰語:『大徹的人不脫生死,為甚命根不斷?』命根未斷而云大徹徹的何事?」答:「明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風卒未休。」
問:「一句當天百萬門永絕生死,者一句得恁麼有力?」答:「為我移卻淨瓶來。」
答盤銘師十六問
問:「古人道:『青山覆白雲,白雲終日倚。』為什麼又有道:『白雲與青山,從來不相到』?」答:「夜來無相火,燒出古人墳。」
問:「受盡天下人供養不知慚愧者,此人如何?」答:「土地前更著一分。」
問:「又有一人知慚識愧,不受一切人供養者如何?」答:「髑髏裏眼睛。」
問:「如何是向去的人?」答:「人情可恕。」
問:「如何是卻來的人?」答:「物理難容。」
問:「如何是不去不來的人?」答:「昨日有人亦如是問。」
問:「有一無病人服盡靈丹,命在呼吸,未審是什麼人?」答:「不因漁父引,怎得見波濤?」
問:「有一大病人從來不服藥,壽得長生,未審是何病?」答:「叔孫禮可信,天子貴難明。」
問:「當途猛虎踞,劈頭相遇時如何?」答:「背後的一場懡㦬。」
問:「除卻現前身,如何本來面?」答:「悄語不若低聲。」
問:「生長王宮不知貴,窮途落薄時如何?」答:「莫將前路險,說與夜行人。」
問:「家私蕩盡無錐立,伏藏出現時如何?」答:「眼裏無筋,不是好人。」
問:「客路中人,前不及村、後不迭店,沒棲泊時如何?」答:「一翻雨過一番寒。」
問:「拈槌豎拂不當宗乘,古人橫拈豎弄又作麼生?」答:「山東宰相山西將。」
問:「繁興問答只為其中,如何是其中的?」答:「東西休辯,南北須分。」
問:「其中端的承玄旨,不落其中又若何?」答:「蘇嚕蘇嚕㗭利蘇嚕。」
答無情話九問
問:「無情說法是何章句?」答:「家藏白澤圖,不降門外怪。」
問:「拂子說法,香爐得聞麼?」答:「兩耳對兩耳。」
問:「有情說法,無情還聞麼?」答:「同家不共活。」
問:「佛祖說法,是有情說?是無情說?」答:「更教我道甚麼?」
問:「佛未出世,草木瓦礫還說法麼?」答:「只許和南,不容禮拜。」
問:「靈雲見桃,香嚴擊竹,莫便是無情為有情說法麼?」答:「笑時牙齒露。」又云:「馬是官馬,不用搭印。」
問:「生公說法石點頭,為什麼無情類有情?」答:「孤雁聲回沙塞夢,蘆花影動釣漁舟。」
問:「會無情說法者,向上還有事也無?」答:「減灶不添兵。」
問:「無情說法,是最初句?是末後句?」答:「添兵不減灶。」
答本行禪人四問
問:「善財童子在妙高峰參德雲比丘,如何又在別峰相見?」答:「欲見葛仙翁,須繇樵子徑。」
問:「世尊在法華會上指示化城人,只言寶所在近,不言其方,何也?」答:「指不指指。」
問:「二祖云:『覓心了不可得。』如何經中又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答:「驢頭沒,馬頭回。」
問:「善財樓閣參彌勒,何故彌勒又從他方來?」答:「不放風前火,難燒山裏山。」
答禪客十八問
問:「向上轉處可以穿天下人鼻孔,如何是轉處?」答:「無鬚鎖子兩頭搖。」
問:「大用現前,不存軌則。如未現前,還有軌則也無?」答:「喫飯休言飽,休糧莫道饑。」
問:「古人道:『一縱、一擒,一殺、一活。』有甚麼本據用此等作略?」答:「後園蘿蔔大。」
問:「『香象渡河,截流到底』,如何是到底的事?」答:「長鯨一吸西江水,露出珊瑚撐月枝。」
問:「難咬、難嚼,難見、難透,節角淆訛處請道一句。」答:「癡人面前不要說夢。」
問:「機機相赴,句句相投,且從上來甚麼人合恁麼事?」答:「開眼莫尿床。」
問:「聲前一句千聖不傳,如何是不傳意?」答:「波斯嚼冰鐵。」
問:「會,則塗中受用;不會,世諦流布。會與不會,過在甚麼處?」答:「不敢相欺。」
問:「建法幢、立宗旨,向何處舉揚?」答:「牛字從頭起。」
問:「定龍蛇、別緇素,在那裏施設?」答:「雷門布毒鼓。」
問:「天不蓋、地不載,是甚麼物?」答:「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飛來。」
問:「來為先鋒、去為殿後,只饒不去不來又作麼生?」答:「幾乎打破蔡州。」
問:「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甚麼人底手段?」答:「丈二眉毛頷下生。」
問:「斬釘截鐵,衲僧本分,無此作略,如何為人?」答:「殺人不用刀。」
問:「頂門具眼,肘後有符,不恁麼來如何接待?」答:「漆桶不快。」
問:「牢關把住,鎖斷要津,有方便也無?」答:「其意至誠,無不感應。」
問:「『似鶻摩天,如虎插翅』,此意如何?」答:「不因沙塞雁,怎識海門秋?」
問:「水上葫蘆,是肯語?不肯語?」答:「驢唇搭馬嘴。」
機緣
僧問:「但有佛法可商量,亦是韓盧逐塊;若無佛法可商量,猶如離宮失殿。如何得卻好一句?」師云:「舌頭百雜碎。」僧云:「猶是胡餅裏討汁。」師云:「血滴滴的。」
為海浪禪人舉火
「父母未生前,境界風未起,覓海浪了不可得;父母既生後,境界風正起,假名為海浪;即今境風[A15]已息,海浪初停,有眼不見色、有耳不聞聲。然雖不見、不聞。」舉火炬,云:「要且海印發光上來與麼舉示?海公還會麼?」擲火炬,云:「不見一法即如來,是則名為觀自在。」侍者問:「亡僧即今向甚麼處安身立命?」師云:「在你鼻孔裏。」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雜著
題達磨像贊
者個若是老達磨,當時天子識何難?汝不是渠渠是汝,分付諸人仔細看。
生死十詠
生同夢裡醒,死似夢中睡,惟有大醒人,惺惺常不昧。
生誰拖死屍?死奚拖不去,夢想兩不俱,枕頭忽墮地。
生死人間世,堪嗟事似麻,盡營兒女計,誰悟眼前花?
生憂難得官,死憂官不久,除卻陶淵明,孰不戀五斗?
生前秉大義,死後護禪思,勇敏獨髯公,一點吹毛利。
生死因緣會,參尋貴眼明,悟迷誰得失?隔壁墮釵聲。
生緣薦得親,死句投機鈍,黃櫱打臨濟,婆心為徹困。
生既未知生,死又焉知死?達磨不會禪,夫子不知禮。
生死出入息,壽夭原不貳,彭祖八百年,陳團一覺睡。
生時豎一指,死時垂一足,十力大丈夫,始終道不辱。
和普明禪師牧牛頌韻
未牧
只在山前山後哮,苔痕新跡似非遙,鋤犁不得牛來拽,野水荒田怎種苗?
初調
頑蠻打教肉皮穿,鞭斷從新再換鞭,若更奔馳逞野性,夜間高繫日間牽。
受制
殷殷調爾暫忘馳,忽忽乖違用緊隨,直下教伊狂性歇,絲毫不盡肯言疲。
回首
喜爾知非自轉頭,轟轟烈性[A16]已溫柔,還如頑鐵初經煆,煉久方純繡不留。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馴伏
放去看伊往那邊?荒田不揀草綿然,東西不亂纖毫步,爾既馴兮我不牽。
無礙
路頭純熟意方如,鼻斷枯樁不受拘,喜得山中水草足,一聲短笛日無餘。
任運
綠水青山在眼中,寒巖看爾草茸茸,而今運足知傷觸,體盡虛明夜色濃。
相忘
往來路斷白雲中,月色依依絕異同,不是草深無覓處,都緣無意辯西東。
獨炤
覺來一曲萬緣閒,明月孤圓空漢間,影落寒潭無透路,殷勤撈摝始相關。
雙泯
雲無虛影月無蹤,孰證從前雲月空?不信泥牛歸大海,別參木馬驟花叢。
警玄篇(并序)
古者以日、月、星配乎三教,今有不得其旨者互相詆訾,以惑來學。於戲!殊不知見性無尚乎釋、保命莫過乎道、治世必遵乎儒,是三者綱維大道猶鼎之足也。且夫釋家衣缽代不乏人,今雖像季,猶有得其傳者,儒則無論,惟道家竟失其傳,然有修者循名滯跡亦鮮成功。余皆年亦曾訪及終南,得一二稍通玄理者,猶未盡然,故作警玄篇以曉其趣,亦猶黃龍點洞賓之意焉。其詞曰:
靜觀造化根,闔闢猶橐籥,吾人空洞心,汎應無適莫。昧者多勞勞,惺者惟落落,飄然煙霞外,昔亦慕所樂。流覽諸子書,丹經知大約,精神行氣主,氣餒精神惡。要欲邁形骸,必先志寥廓,無欲是丹頭,忘情乃靈藥。精一坎离交,失念火候錯,存誠神復虛,中和道盤礡。沐浴去渣滓,防危安淡泊,會理總無門,施為各有托。孟子養浩然,老聃守柔弱,猶羡康節云:「天地尚吾作。」名教憑群英,隨宜善斟酌,靈性即金丹,餘門總戲謔。故吾老金仙,聖凡齊掃卻,故吾非故吾,故吾方灑落。浮世逐浮華,誰解真修學?為報參玄人,無為名跡縛。
在淵珠公結制蘭芎,參無字話。一日于洗面處忽觸石鞏因緣,摸著自[A17]己鼻孔不無歡喜,爭奈仍被趙州狗子攔卻活路,不解作獅子翻身,因述二偈示之。
ᅟᅟ==[A17] 己【CB】,巳【嘉興】==
石鞏一張弓,自射卻不解,架箭三十年,拗折始痛快。
打殺趙州狗,爛醉曹山酒,莫道佛性無,一吐七八斗。
示靜心禪人
言思動靜自分明,不動干戈定太平,佛祖到來無著處,莫嫌衲子不容情。
示心印禪人
叵耐西來老達磨,九年面壁竟何圖?自云航海傳心印,及至傳心一字無。
示大生禪人
道成須得髑髏乾,熟息移人固自難,一息不來誰是我?君今應作死屍看。
示五雲參「誰」字
念佛者是誰?晴空轟霹靂,當機覿面提,雲捲千山亟。
示行者作務
作者是何人?務者是何物?直下便承當,主人仍受屈。
示水頭
溪淺杓柄短,溪深杓柄長,忽然杓柄斷,斯不屬商量。
坐石
若將石作佛,人人皆禮拜;若將佛作石,坐臥有何怪?
題天童密雲老和尚像贊
咄哉!者老和尚,單用一條白棒,不管是非便打,佛祖也難近傍。
題夢雲靜主募米疏
吾友夢公殊不群,欲結茅廬掩白雲,探盡青山尚無處,數聲猿嘯[A18]已先聞。然雖萬事皆[A19]已休,[A20]己躬下事仍為謀,良以不能煮白石,夫惟檀越資清修。但得四八願成就,一卷真經消白晝,消白晝,檀信之功自無漏。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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募諷華嚴經引
佛種從緣起,殊因信心力,受持尚雜花,功德不可測,即于一塵中,示經現尊特,在在處處然,法法心心得。舌相流泉光,慈容出山色,琅𪻱纔展看,梵音動林樾。心開古岫雲,性冥清溪月,不須移一步,百城頓[A21]已謁。奉勸清信士,莫昧靈山記,標名選佛場,皈命華嚴會,夙業等閒消,常光永不墜,好把不堅財,博茲真富貴。
ᅟᅟ==[A21] 已【CB】,巳【嘉興】==
堂規
世良馬不煩鞭影,仙陀婆曷待叮嚀?所以上根利智之士,入門知有乘言會宗,自是不規而規、不矩而矩,何法道繩墨之不合哉?今禪侶既眾,其機器云為,寧無太過不及者乎?故約堂規數條,各知遵守,庶使就乎中道,而殆無索鹽奉馬之誤,亦鞭影之謂也歟。
僧約
蓋巧木不彈而自直,智人不令而自行,奚待夫繩墨而後為然哉?其如品類間有不齊,苟非規矩而孰能一之?是以百丈建立叢林,所制有禮法焉、有擯辱焉,務使人人舉措得宜,威儀整肅,動靜有常,去取有節。莫不規正學者之心術,而後可使決擇其玄奧耳。賞罰既分明人矣,故爾略取數條,砥礪吾人智刃,庶齊其所不齊,以報佛祖之恩乎。
象田即念禪師語錄卷三
書記淨珠錄
門人本致輯
室中漫言
道不可以有言、不可以無言,有言之則局於有、無言之則局於無,所以宗門垂示,語帶玄而無路、舌頭談而不談,其朿於名教者,不可以語道也。
夫言不盡意、意不盡道,故須忘言以會道,是以得意忘言之道非證莫知。然則道其不可示乎?於是佛祖立言以示意、立意以示道,鼓之舞之,以盡不言之妙。
道無方、道無心,道無得,無心得道,道無不在,神用莫測。古人全心在道,所以通身是力,其於造次顛沛之際繫絆他不得,如香象王擺脫枷鎖,去住自繇;其應機接物亦然,輒能全體大用,與奪臨時。正如獅子雖捉兔亦用全力也,豈泛常禪流可同日語哉?
百川萬流皆水也,而清濁淺深異焉。注焉而不滿、酌焉而不竭,澄之不清、淆之不濁者,惟大海能,然以其下之也。夫道亦然,諸子百家皆道也,而邪正曲直分焉,大包無外、細入無間,泯是非、絕對待,唯悟唯心者為然,以其無我也。
山溪之水流而常清,遠塵垢也;至人之心用而恒寂,忘物我也。
人無幽顯,道在則為尊;法無高下,理當自可貴。所以君子不器,神用無方,而處之在我,惟義是從也。
佛祖遞代出興,或語、或默,縱橫莫測。正如擲劍揮空,劍刃無虧,空輪絕跡,後之學者不得其神解,將謂有禪道佛法與人,遂成世諦流布想耳。
既為佛祖兒孫,固守道德不待言,亦須善養氣節。歷觀前輩立身行事,其處順逆得喪,卓然與時流不侔,要皆平日有養而然也。軻氏所謂「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吾儕固能好善如好好色、惡惡如惡惡臭,而君子自親、小人自遠,實充於中、德符於外,自然清振一時、美流萬世。縱使無緣,其固窮之節,誰得而掩諸?蓋夫道人言行動天地、感鬼神者無他,惟其胸中空洞元氣完聚,其盛德合天地、其高明並日月,故動靜俯仰遂乃參造化,是以有感即應,疾如影響。非吾人至誠實德之所在,孰能與於此?
古人云:「妄想從來本是真。」然既曰妄矣,又云即真,何也?切不得作文字道理念過了,須著貼體不二始得。
昔人云:「雖有駟馬以先拱璧,不如坐進此道。」而雲棲推之,不惟駟馬拱璧,雖王天下亦不如坐進此道;又推之,不惟王一天下,雖王四天下亦不如坐進此道;乃至三千大千世界亦不如坐進此道。然昔所云:「此道乃長生久住之道。」雲棲所謂:「乃無上菩提大道也。」當知此道,人人具足、個個圓成,只欠篤信力行,所以不得相應。唯篤信者自能力行、力行者自能篤信,如其半信半疑,焉能為有?焉能為無?
慈受深禪師曰:「忘名利,甘澹泊,世間心輕微,道念自然濃厚。」諦此則知:人心、道心,雲泥迥別。
夫人心本自聖,一為物蔽即鄙夫耳,苟非修省,何以克復?是故,學者必兢兢業業以收攝其心,令幾微不敢自昧,克完吾固有之德豈有他哉?古德所謂:「修證則不無,染汗即不得。」乃萬世之心要也。
人莫不有所好也、莫不有所養也,至人好之以道、眾人好之以物。好以道者,養之以恬惔;好以物者,養之以嗜欲。嗜欲令人心動,心動則神疲;恬惔使人心安,心安則道得。
有善劍者,藏而不用,寶之至也;得至道者,晦而勿彰,養之至也。
學者於日用自當觀其存心,若存心於道,耳目所接皆道;若存心於物,耳目所接皆物。中心樹子一錯,凡聖懸隔,是故存心不可不慎。
吾人一靈真性不澄而寂、不慮而知,豈非元自明妙?然而絲毫念動則蒙蔽矣,何況終日攀緣曾不自覺?望其不汩沒塵埃得乎?於是先聖憫之,多方設化,淘之汰之,使復其本有耳。苟聞而不信、信而不行,誠為自暴自棄之徒,可不哀哉?
視夜杌意為鬼,杌豈能迷人?睹弓影疑是蛇,影胡為毒客?心怖成境、意疑為病,如能以此推之,則可知四生如幻翳、三界若空華,惟心之旨無外于是矣。
逐獸者不見山,物敝其目;攫金者不見人,利囿其心;住山者不見道,境移其智;見道者不見山,識忘其心。惟無住而生心者,無見而無所不見也。
心之妙不可以喻喻,曷可以言言?止動無動,行雲詎能擬其妙;動止無止,湛水奚足方其清。
人之有佛性,猶木中之有火也,苟非方便則不能彀出得,必須加精進力鑽之研之,鑽研不[A1]已,火星自見。古德所謂「學道如鑽火,逢煙未可休,直待金星現,歸家始到頭」,而參禪之要莫出於此矣。今之學者務多欲速,微有知解[A2]已謂到家,是不惟逢煙而休,亦乃未見煙而休者矣。學道如此,安望其實證實悟者哉?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古人有言:「學道須是性躁漢,若是孟八郎,更不回頭轉腦,一踏到底。」袁石公又曰:「學則無不入之理,但莫急性是第一義。」然則性躁、急性理豈二耶?此所謂毒藥、醍醐並行不悖之謂耳。且善用在人,不在法也。若真為道者,將古人一則沒滋味話頭到手決定,不令流至第二念,當下要討個了段。如遇殺父冤讎,若不一死,定不開交,寧肯依門傍戶求人和釋者哉?若然如是,管保大徹大悟,此之性躁不可無也。若也行人為道不切、急求解會,比並合頭求相似語,所謂「依他作解,塞自悟門」。今之學者十有五雙墮于此窠窟中,即謂急性,則走入知解窠裏容易,脫不出也。切哉是言,此公真過來人也。是故,古人有曰:「欲速則不達。」如是急性不可有也。
去古日遠,於道日支,過在於何?良繇主法者不以本分事為人,只管哆哆啝啝,牢籠三五百眾熱鬧門庭以為僥倖,全不顧學者有真參、無真參,是實悟、非實悟,只要他說得相似,即與冬瓜印子印將去便了。而學者又不帶行腳眼,但見眾多處便攢頭而入,亦不顧主法者有鼻孔、無鼻孔,了得我生死、了不得生死,一往懡懡㦬㦬覓得些子知解將為究竟。可憐可憐,上下苟合,遞相聾[(壴*皮)/耳],此則末法之大弊,深可痛惜者也。
萬菴謂辨首座略曰:「常常在繩墨上行,勿趨勢利佞人顏色,生死禍患一切任之,即是不出魔界而入佛界也。」近有一輩邪禪,不思古人所明履踐如此,妄謂道本天然、事事無礙,至于流俗卑陋之事靡所不為,反謂見地超詣,入得魔界。嗟夫!毫釐有差,天地懸隔,何況謬解至此?誠可謂波旬之流亞矣。自魔猶可,魔人奈何?他時異日向泥犁中吞鐵丸、喫鐵棒,且看道無礙得麼?
曹溪轉識成智頌,其末曰:「若於轉處不留情,繁興永處那伽定。」是知道人不為情牽,一動一靜無非那伽定矣。然情見如芭蕉相似,剝一層又有一層,直饒剝到無下手處,仍恐坐著淨妙境中。古謂之:「見地不透脫,障正知見。」而況凡情乎?是故,經云:「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況非法?」嗚呼!吾輩日用,自視為何如耳?時當勉栴。
石霜諸禪師嘗示人:「休去歇去,一條白練去。」特置枯木堂,安枯木眾,故其門下多坐脫立亡者,如泰首座自誓香煙盡處便脫去,囚九峰侍者不肯他會先師意,而後人多藐視之。殊不知首座搖頭、侍者擺尾,中間一著,同道方知。不見役役於外物者,求其炷香安靜尚難,何況脫化如遊戲乎?嗚呼!參此者其思之。
達磨九年危坐,雖非習定,然未嘗不定也。今人多尚慧解,忽於禪定,殊不知性猶魚也、定猶水也。魚不可一日離水,離水則死;性不可須臾離定,離定則慧命斷。昔者圓通訥禪師常入定,初[A3]叉手自如,中夜漸昇,至膺侍者每視以候雞鳴,竟歲如此,可謂本其源矣,非苟然也。吾輩不承古人深操,將欲忽之,皆自欺耳,得無愧乎?
ᅟᅟ==[A3] 叉【CB】,乂【嘉興】(cf. T01n0001_p0008b27)==
今時學者多見不祈妙悟,只管向古人言句中卜度,錯過好光陰。殊不知饒你卜度得七通八達了到底,抵不得生死、受用不著。何故?要知全是意識作活,舉時似有、放下全無,所謂相似禪也。怪乎德山云:「你諸人好似老鴉,身在虛空,心在糞堆上,只覓死物喫」者,此也是。乃古今通弊,有志學道者切勿踏此。
今時一等伶俐禪,從不曾用死工夫,猴猻子終日跳梁,曾無一念停息。遇境逢緣,不管他相應、不相應,但儱儱侗侗都作禪會了。且說法一般也、說得拈頌一般也、拈頌得轉機著語一般也,會得,自謂參學事畢更無餘矣,只道古人悟處也只與你相似,豈不聞「毫釐有差,天地懸隔」?不知古人生死心切,至於用力之久,一旦磕著砰著,卒地折、爆地斷,豁然開悟,徹見本來者,絕不與你相似。秪如香嚴擊竹悟了,遂有「一擊忘所知,更不假脩持,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之句,可謂從胸中流出,曾不用心思意度得者。尚且仰山恐伊悟處不實,而曰:「此偈聰明記持得者,須某驗過始得。」嚴復作頌曰:「去年貧未是貧,去年有卓錐之地;今年貧始是貧,今年連錐也無。」仰云:「如來禪,許師弟會;祖師禪,未夢見在。」嚴又作偈云:「我有一機,瞬目視伊,如若不會,別喚沙彌。」仰方肯云:「且喜師弟會祖師禪也。」你看他古人真到不疑之地者,自然一頌一頌俱有出身之路,入理也入得,格外也來得。今人一般說禪說道,稱楊稱鄭,果到恁麼田地,也未如其未到與麼地,切忌錯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好。
諸子百家之書及吾佛經,縱極深玄處,具可以智知識識;唯宗門語句,非唯不可以文字道理求,抑且不可以智知識識。何也?須知古德云:「垂鉤四海,只釣獰龍。格外玄談,為求知[A4]己。」是故,凡看宗門語錄須另具眼始得。
ᅟᅟ==[A4] 己【CB】,巳【嘉興】==
自有禪道以來,儒家有信者、有謗者。且置而莫論,每見教家尚不信禪,何也?此亦無怪其然,古謂「三乘膽喪,十地魂驚」,豈虛語哉?噫嘻!禪客相逢只彈指,此心能有幾人知?
石頭參同契云:「乘言須會宗,勿自立規矩。」自是宗門秘要也。是知從上大老得之機先,及其應用如擊石火電光,使人應接不暇,隨意所如皆入法則,豈預存規矩者哉?只是渠悟處真,所以用處親耳,以是為神品也。
向學人問,不到處問,問在答處;就佛祖答,不得處答,答在問中。雖然言無展事,要在善巧投機,方見樂從者,宿根發現,將成乎千仞之山;一聞深悟者,暗機成熟,始完美一簣之土。豈偶然哉?
理路不可不熟,若遣不去,反為理障;世法不可不通,或看不破,徒增煩惱。是故,法無定法,妙在機宜,自為、為人,豈容莽鹵?
人知格物,不知物本無物;人知窮理,不知理本無理。理無理,故理斯窮矣;物無物,故物斯格矣。子韶格物、妙喜物格,良有以也。
教中謂「煩惱即菩提,生死即涅槃」,固是難信之法,而六祖特為之釋云:「前念迷即煩惱,後念悟即菩提。前念起即生死,後念滅即涅槃。」祖師婆心如此,「傷夫!人情之惑也久矣!目對真而莫覺。」饒直示而奚為,哀哉。
向聲色裏識得自[A5]己,形骸自化于心念上,不昧性空,情境俱融。如是,則佛法、世法打成一片,真身、應身詎礙千差。
ᅟᅟ==[A5] 己【CB】,巳【嘉興】==
度人者,不應捨筏;自度者,法亦成多。用之在我,捨豈繇人?
千七百則公案,皆是古人入道之溪徑、暫時之岐路耳,後人於茲研求解會,是乃岐路上更增岐路也。豈不聞「從門入者不是家珍」?若也真要入古人堂奧,必須有真正悟門始得。岩頭云:「一一從自[A6]己胸中流出,方始蓋天蓋地。」豈欺人哉?
ᅟᅟ==[A6] 己【CB】,巳【嘉興】==
大海水波瀾浩渺,何曾有意?禪和家機鋒峻利,悉屬無心。
今時知識說法,有好新奇、有好平淡,有好走明路、有好走暗路,種種不同,且不識古人用意,因時說法,不自立規矩耳。以其得處深玄、用處瀟灑,時出新致,不主故嘗。初未嘗有意於新奇及平淡等,然或時音變,要皆從平淡中逸出,故新奇處未嘗不淡宕耳,豈有意乎哉?所謂「明暗相參殺活機、大人境界普賢知」,此今人所未嘗夢見者。
古人云:「祖師公案狀是鐵牛之機。」嘗見此語令人汗流,豈同比來狂禪,解得幾則公案、看取幾卷語錄,𡎺取一肚皮雜骨董影響,得些子解路以當悟門,自謂為禪也,便不思真實履踐妙契真宗,一味逞狂解,逢人便鬥機鋒角伎倆,誰知此正是鬼家活計、閻鬍子案前的招頭?爾還夢見祖師也未?余只聞「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曾未聞口頭滑溜謂之禪也。
禪機乃到家人會道語也,雖有言句,然其意出于文字蹊徑之外,自非妙悟者不可得而彷彿焉。今之禪者工夫不知路頭長短,本參未識性地青黃,便要轉機著語頌古,何異八𪃿學人語乎?自誤猶可,誤人多矣。嗚呼!不知錯答一轉語,五百生野狐,況乎一味莽鹵無本可據,悉啻野狐而[A7]已哉?正恐飲銅食鐵有日在。是故,須求正悟,莫圖解會,二者如甘草、甘遂之相似而相反,誤服者必至於喪身失命,禪者不可不知利害。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巖頭嗣德山,而不肯德山末後句,疑殺天下人,將無青出於藍、冰寒於水乎?故先輩目為淆訛公案,孰知巖頭乃屋裏販楊州耳?雖然如是,要且大德山家者巖頭也。千古以之辯魔揀異,豈非於選佛場中豎大法幢者?是所謂知過於師,方堪授受。
一日偶閱《涅槃經》眾盲[A8]摸象喻,不覺慨然流涕,深感我佛預知末法之病,故說此喻,發揮執[A9]己見者殆無不盡。然眾盲所說之象非象耶?曰象也,但不見其具體,故執異端而是非蜂起,惟具眼者始能會眾說為同體、混是非為一致,即以其眾說而說之,或言其首之若此、或語其尾之若彼、以至或形容其背、其腹、其蹄而隨宜所說,豈有異象乎哉?眾盲尚惑其語,有似[A10]己者而猶固執之,可不悲乎?邇來禪者則何異於是?未見道之全體而擬為人說法,或即其所見而說之、或莫之見而臆說之、或習古德理路機緣逞知解而說之。是故,有喜棒喝為痛快者、有喜語句為綿密者、有喜石火電光不容擬議者、有喜入理深談可以智知者,如斯之類不一,故《宗鏡錄》有一百二十種癡禪之說,彼豈非各有所見而然耶?但所見者非具體耳。悲夫禪者固封[A11]己見而是此非彼,與眾盲摸象何異乎?
ᅟᅟ==[A8] 摸【CB】,模【嘉興】(cf. T32n1645_p0236c22)==
ᅟᅟ==[A9] 己【CB】,巳【嘉興】==
ᅟᅟ==[A10] 己【CB】,巳【嘉興】==
ᅟᅟ==[A11] 己【CB】,巳【嘉興】==
拄杖、拂子及竹篦之類,要知不易拈弄,是乃師家妙用宗眼關係處,臨時一拈一放,無非要點活人眼目,決非苟然者。故前輩即物寓神,隨人施設。如雪峰輥毬、玄沙砟牌、禾山打鼓、道吾舞笏,各以之應機接物,其間殺活縱奪如雲行水湧,變弄一時,其音響節湊自然合拍,天機所在豈虛鼓弄哉?今人于拄杖、竹篦之類一般皆用,只是往往用不落拍,豈非自誤誤人?要且罪過不小,利害利害。
今時知識說法亦有與古人絕相似處,評者皆謂可與古某頡頏並重,余獨不肯。焉知其非摹擬得者?直須目擊其平日為人真履實踐何如耳。
宗門所有言句往往超然,談在格外,而使人心思識想之莫及,所以教家與儒者見之,十有九不能信,以為其語言無義味故耳。此亦不思之甚歟。當知世教不出五經子史、出世教不出經律論,而況兼後賢著述,其兩家道理典故莫不備且極矣,何待祖師更言之乎?然而達磨西來,自謂教外直指意超出常情。即如司空圖之論詩而曰:「梅止于酸,鹽止于鹹。」飲食不可無鹽梅,而其美常在鹹酸之外,蓋自列其詩有得於文字之表也。況我宗直指之禪而翻可以文字義理求之者乎?吾獨服雲棲論義而隨筆云:「古尊宿作家相見,其問答機緣,或無義無味、或可驚可疑、或如罵如謔,而皆自真參實悟中來,莫不水乳投、函蓋合,無一字一句浪施也。後人無知效顰,則口業不小。」譬之二同邑人千里久別,忽然邂逅相對,作鄉語、隱語、諺語,傍人聽之亦無義無味、可驚可疑、如罵如謔,而實字字句句皆衷曲之談肝腸之要也。傍人固不知是何等語,而二人者則默契如水乳、如函蓋矣。噫!自信者方能信人,雲棲識見語言卓然,如是,彼雖不主宗門,孰敢不信其為格言?
雲棲大師答石簣陶太史書云:「參一句死話頭甚善,非死不活,恐時人未信耳。」翫「時人未信耳」一句,即可想見大師精神乃經驗切言,豈泛泛入耳出口者可同日而語哉?
門庭嫌冷淡,不知冷淡乃佛祖家風。人意喜喧囂,孰識喧囂即眾生境界?舍尊崇而不居,甘下劣以流落,哀哉。徑山道人不赴來日之齋,豈非痛念生死事大、無常迅速者乎?今之稱道人者,作法不古,往往攀緣以事積蓄,是則何為者也?將謂古不足法耶?然則當真生鐵灌鑄腳而永不死耶?不然,何以作此癡計?噫!知識如此,亦可謂真癡矣。
顛倒是凡夫常習,或有不情處、犯大義處為知識者,如見此輩,不必驚怪、不必怨恨、亦不必盡情欲推之于溝壑,當起慈憫心、發救濟心,善巧隨宜折攝,令其服善。若見是輩真心恨毒,而我于彼何殊?知識每多稱性,于此尋常忽略,亦是一種顛倒,不可不審。
剛於取義、柔於辯非,福德日集而災害自遠;厚於責[A12]己、薄於責人,怨毀日消而仁聞自著。
ᅟᅟ==[A12] 己【CB】,巳【嘉興】==
利誘之不去者,乃善根成熟法;禁之不止者,是業力使然。
天大事,放下便了;絲毫念,縱之無窮。
備嘗世味,說著梅子流涎;久經險處,話及懸崖腿戰。于斯堪悟惟心,觸處自能轉物。
龐居士以家財沉海,世人莫不大驚小怪,不知居士猶尋常也。何故?蓋世人以財為寶,而不寶其道;而居士以道為寶,視財物為塵埃耳。夫送塵埃於海,何怪之有?
世間但知功名、富貴、財色為樂,是故深深好著,不知出世間恬惔無為之樂而更超過萬萬倍者,人莫之信。且古云:「貪世樂是苦。」因要知世樂有得則有失、有聚則有散、有合則有離,所謂功德天、黑暗女緊相隨也。惟出世法樂歷劫不壞,亙古如然。所以天女得維摩居士開示法樂,不肯復享五欲之樂,即可知二者之優劣矣。斯乃希有之法,人多難信,苟能反其好五欲之心而好道,敢保妥手可得耳?故孔子先我嘆曰:「吾未見好德如好色者也。」又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教中目孔子為菩薩,誠然可信。若有疑信未決者,姑請一試之,始知所言不妄也。
快意事人情喜做,殊不知樂是苦因,當場時急宜退,省逆耳語,自覺怕聞,誰知道苦口良藥?對談處固要虛懷,居富貴無驕倨傲慢之態、有仁慈忠恕之心,抑且不戀世榮、雅好佛法,是乃決非凡品,吾謂定從靈山付囑來者。
富貴而貪心不止,總富貴猶貧賤;寒微而素分知足,雖寒微勝富貴。
以情視之,有貴、有賤。以道視之,何榮?何辱?是以聖人視富貴如浮雲。
人而有才,苟非聖賢,不為君子即為小人,此確論也。幸而從君子則君子矣,不幸而近小人則小人矣。是故,親師擇友不可不謹也。
世典云:「凡讀聖人之書,當以變化氣質為美。」今有熟爛佛經祖錄,而人、我,貪、嗔益熾者,何也?豈宿習之難除乎?抑亦佛法之無靈驗乎?悲夫!
經云:「末世諸眾生,心不生虛妄。佛說如是人,現世即菩薩。」誠哉佛語,而今求一實頭人固自難得。
夫造物者能造於物者也,故物為所造,還為所化,化化無窮,生生不[A13]已,消息盈虛,周而復始。唯人自心非古、非今,本不可造,孰能化之?明者明之、昧者昧之,嗚呼,孰知虛靈其為造化根?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王陽明云:「處處相逢總戲場,還如傀儡夜登壇。」此老自是活佛出世點化世間,惜乎知恩者少耳。固以冷眼看來,盡乾坤大地是個戲場,男女人物是一班子弟,古今治亂興亡、貧富貴賤、于中離合悲歡是一本做不了的傳奇。奈何世人無慧眼,看不破是戲,從無始至今將身心世界件件認以為實,而輪轉是中無有底極,可不悲哉?故我佛特愍斯輩,示離兜率,降王宮,至有遊國四門見生老病死,一旦感激,頓捨國城妻子而發心出家,然後成道說法利生,也只為一番點化世人耳。以是知,靈山一會亦戲場也。然做戲者將千百年事攝在旦夕,令人看之宛然,《法華》云:「五十小劫坐如食頃。」而較之何異?然則豈非人人可以現證法華三昧也歟?故述是語以警策夫信者。
或謂余曰:「儒禮事師[A14]已極其尊矣,然觀釋禮又倍於吾儒,蓋執勞奉養且不待言,加之日夕三時禮拜,得非太過乎?」曰:「不也,須知出世間為教不同,得益亦異。長吾法身、開吾道眼,非師其孰能之?是故,古人為法忘軀,其服勞禮拜又何足道?師尊法尊,心虛道進,委身盡敬,不亦宜乎?」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崔趙公問徑山道人法欽:「弟子可出得家否?」欽曰:「出家是大丈夫事,非將相所能為。」趙公嘆賞其言。蓋徑山自處何其高尚也,然亦出乎理之當然,非強言也。良繇相,有才者則可致;將,有力者亦可致;惟出家于才力無預焉,自非宿植德本善根成熟,則莫能離煩惱之家,割塵勞之網也。而況沙門志在超佛越祖,奚翅將相而[A15]已乎?故明教嵩作尊僧篇云:「其為僧也,以佛為性、以如來為家、以法為身、以慧為命,至於僧乎,其為人至、其為心溥其為德備、其為道大,其為賢,非世之所為賢;其為聖,非世之所為聖,出世殊勝之賢聖也。如此可不尊乎?」又云:「僧者,天子不得臣、諸侯不得友,可辱而不可輕、可同而不可損。」今吾徒如其不自奉重,以身徇名、徇物,苟同于流俗者,豈非徑山明教之罪人乎?佛示比丘常自摩頭,厥旨深矣,予故朝夕自警,不敢不勉。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象田即念禪師語錄卷四
門人本致輯
山居詩
煙水倦南尋,茆菴搆北林,道同山並見,靜與竹俱深。逐日寧辭影,安心在息陰,夕陽棲鳥定,課罷磬聲沉。
空山誰作伴?身與影為雙,積雪留深壑,孤煙度遠江。機忘獰虎善,念息毒龍降,一種平懷久,真成寂滅幢。
幻寄千峰裏,隨緣度歲華,世人俱有族,衲子一無家。林末風聲細,雲中日影斜,難堪春欲去,不忍看飛花。
野性只宜山,舒懷寥廓間,法憑流水說,心共嬾雲閒。當吾定方出,幽禽去復還,此中惟自得,與世不相關。
固窮君子道,陋室暢余懷,但得中無愧,何妨俗不偕?空花徒把玩,生計懶安排,況惜千金體?終消一把柴。
結廬松樹下,復用松為椽,門就松根設,壁將松板編,茶收松子煮,爐掃松絲然,還以松為榻,松月炤吾眠。
丘壑古風在,鄰菴畔不分,地餘同種竹,田瘠並耕雲。果熟先嘗我,黍香方請君,茲當吾輩樂,薄俗不堪聞。
啟牖焚香坐,秋風冷竹屏,四山紅葉亂,一榻篆煙輕。是日景方淡,于吾思益清,未知羈絏者,此際若為情。
花間蝴蝶醒,問爾黑甜時,昔是莊周化,今知君姓誰?未窮生滅幻,安解夢魂為,猶惜南華意,勞吾一賦詩。
風裏花神亂,雨中蛙吹頻,誰憐九十日?又過一年春。衰質同殘艷,空言徒自新,那堪清兩眼,相看老紅塵?
澹泊為長策,安心獨老禪,非關文字得,豈藉異人傳?托缽嫌村遠,開田較力便,仍餘言外意,峰頂月孤圓。
青山歡喜住,素性懶逢迎,世法何妨淡,人情不厭輕。雲籠崖樹暗,日炤水痕明,石上蒼苔路,尋常只獨行。
村寺檀那厚,山堂一味清,晚參忘夜永,蚤課候禽鳴。如此終身世,自然空死生,古風惟冷淡,吾輩合相承。
秋砧鳴遠近,涼葉日颼颼,僧定依山寂,鷗眠任水浮。是知機息者,寧與世同儔,堪嘆滄江上,更誰垂直鉤?
日脫青桐葉,覆虫聲似訴,起看秋水篇,因知養生句。得道豈無方?致窮欣有具,徘徊清素光,寒石高天吹。
冬日山多冷,池常不解水,遠山惟有雪,近境寂無人。衲破何妨舊,圍爐不惜薪,自慚修德淺,安得不孤鄰?
幽谷風光淡,情忘物自靈,籬間蛇入定,竹上鳥聞經。日色兼雲暖,花陰和艸馨,堪憐人世上,幾個得惺惺?
道人宜遠俗,遂性樂山中,燈續松梢月,經翻蕉葉風。感懷雙樹老,得句一花紅,此況誰堪共?多嫌趣不同。
從來道與利,自是不相參,頗有忘機友,方堪共艸菴。家蔬隨地種,野菜遍山探,秪取尋常用,誰嫌吾輩貪?
單丁居剡上,鋤钁樂無窮,傍屋留疏竹,緣山足老楓。梵書翻夜月,虫語亂秋風,境寂塵情遠,無煩更論空。
僧俗誰無累?休心累自輕。看空身外物,何有事關情?直道天相眷,無欺夢不驚,始終深谷裏,庶幾樂平生。
拽杖獨登眺,棲棲鳥鬧林,自疑同野鶴,何事亦驚禽?徑轉孤峰出,溪迴眾壑深,默慚居薄世,猶得暢幽尋。
深山何所樂?幽寂不期然,有地偏宜竹,囊空仍好賢。良謀殊物外,遠託古人前,難舍惟書史,禪餘未暇眠。
風氣日趨下,安能似太初?溪山饒古意,雲物及時娛。於世慚無策,浮屠賴有書,身心猶幻寄,此外更何如?
素懷無俗好,活計愛山林,木石同知[A1]己,風泉並素琴。慮忘千嶂寂,聞入一音深,不是幽居久,安知古隱心?
ᅟᅟ==[A1] 己【CB】,巳【嘉興】==
窮谷少人住,空山我獨家,個中常自足,意外復何加?如問居山趣,休言酬話誇,大都無俗物,只是有煙霞。
溪源深釀白雲漿,流水烹來氣味香,訪道他山皆暫住,卜居此地可終藏。因尋古蹟披荊棘,為創新基就石床,一枕渾忘人世夢,醒來高詠破天荒。
百疊青山一個身,嶺頭雨過景初新,高崖瀑瀉晴空雪,小徑花開幽谷春。物外逍遙真極樂,俗間名利盡埃塵,此中自可忘人世,何獨桃源好避秦?
塵埃盡是自甘心,幾見英雄肯陸沉,得寵有誰懷范蠡,事窮徒爾嘆淮陰。休云北關恩榮淺,當惜南山隱欠深,垂老更投荒僻處,千秋下必有知音。
佛誡沙門遠市朝,為言底事尚孤標,公侯向道惟躬扣,天子曾師不可招。野鶴秪懷騰碧落,海鷗何意下奔潮?是知世外無羈侶,去處飄然一破瓢。
非耽遊玩愛青山,秪愛青山一味閒,習氣從教閒裏斷,妄情每向靜中刪。屋梁月落頓生白,檻壁雲凝漸上斑,竹韻松濤清耳目,自來憂患不相關。
菴中盡日吾何事?拾得名香獨自焚,白日易過人易老,青山難得道難聞。惟岑惟寂峰頭石,忽有忽無溪上雲,夢裏每驚時世異,只堪麋鹿與同群。
秪個無心妄自沉,何煩雲水費參尋?清貧到底情方逸,疏懶從教山更深。只有松風宣梵韻,更無塵影亂禪心,古琴別調操猶在,不識誰能解正音。
夏日炎炎似火燒,賴居幽谷每逍遙,溪雲片片飛來冷,嵐氣飄飄近可撩。趺坐日移陰石磴,翻經風動韻芭蕉,炎涼秪是人間有,暑到山中也自消。
從來闃寂是山居,一榻清風萬慮除,目盡翳花忘起滅,撈空水月絕躊躕。玄機自許還龍象,文字惟堪飽蠹魚,為道有餘仍為學,不教錯解聖賢書。
山中境不費安排,溪遶峰迴足可佳,一任白雲封竹戶,從教青艸上莓階。紛紛極目非他物,歷歷于心自偶偕,此外更無塵得遣,晏然終日坐清齋。
半窩修竹翠森森,添長新篁居倍深,有限風光宜取適,無涯塵事莫經心。捲簾當晝溪雲淡,移榻將曛階砌陰,且喜青山不用買,從吾早晚恣幽尋。
新晴清景引清機,閒看溪禽鬥遠飛,風趁雲歸空海甸,花排香出襲人衣。當年有約同袍友,此際無人扣翠薇,所得只堪成獨詠,固知雪曲和應稀。
清眠初未啟山窗,何處歌聲入艸房?帶夢將疑過釣叟,開門方喜見樵郎。溪前霜壓梧桐老,籬外風吹橘柚香。羽士或來頻採藥,為言余也解休糧。
處世讓他呈伎倆,藏身許我道山林,峰巒蒼翠曉方露,溪水澄停秋漸深。白飯新炊香滿缽,黃花初綻色含金,道人居此更何事?惟有寥寥無住心。
堪嗟人世不知休,轉眼看看白了頭,性命工夫無一辦,浮雲富貴儘多求。花開那見經三宿?松老曾云樹百秋,智眼觀來方感慨,阿誰不是夢中儔?
剡上山峰個個尖,參差如畫向茅菴,春時簇簇紅如錦,雪裏堆堆白似鹽。所賴天公旋幻就,不勞人力去莊嚴,自憐魂夢嘗相得,睡起從容揭艸簾。
竹指纔申破蘚錢,飛花滿徑帶雲翩,閒心似水虛含月,宴石如人醉倚軒。黃鳥引雛枝上織,白猿弄子嶺頭喧,不遑應接山陰道,一斗茅蓬醒夢緣。
念余自小懶為家,喜與兒童戲聚沙,情性至今忻木石,夢魂安肯負煙霞?一錢不有何妨得?粒米如無且自奢,壁落任疏風雨夜,蓋頭聊藉把茆遮。
尋常僧俗各爭長,今日何妨略較量?利鎖名韁人苦具,蒲團禪板佛津梁。當知世俗災危阱,須信空山安樂鄉,高著一雙雲漢眼,試看滄海變田桑。
得把茅蓋頭,萬事皆可休,任從風雨急,此處竟無憂。
情忘心自妙,道在不愁貧,寂寞深山裏,青松常傲人。
竹外日初暑,竹中涼似水,坐久心自怡,追念古君子。
觸處有真趣,猿聞溪外山,白雲飛亦寂,流水動常閒。
濠上觀魚樂,園中蝶夢優,借問漆園裏,那個是莊周?
不住華房住草房,玄機不待再商量,尋常趺坐青松下,闃寂中聞鶴息長。
溪畔桃花逐燕飛,關心誰不嘆春歸?山僧別有閒情緒,且喜菴前筍蕨肥。
僧住深山意固優,柴門靜掩冷如秋,蒲團一個雲根坐,野鳥啣花襲布裘。
閒看溪雲多變態,忽然淡了忽然濃,陰晴未定明朝雨,不意先吹一夜風。
草迷古徑不妨勤,每喜攜鋤斸白雲,斜倚鋤頭看落日,山岡塵鹿漫成群。
關居六首
叢林秋晚秪堪悲,百丈清規孰護持?拂子頭邊如不薦,衲衣下事吾誰欺?風塵一日老一日,岑寂片時安片時,所好掩關無別法,身居方外合無為。
數聞荒亂足堪憂,擾擾勞生不自繇,為避風塵侵病骨,且扃蓬戶暝閒眸。半窗影碧千山月,一竇光澄四海秋,屈指同年幾人在?吾心休矣復何求?
浮世曾無頃刻停,誰同山野樂清寧?關中日月居三載,靜裏工夫養一靈。橘柚顆黃霜正白,彫胡米黑葉猶青,自憐時節等閒過,閉戶真堪老著經。
世間無事吾堪任,獨掩空關愜素襟,趺坐渾忘今日我,看書方見古人心。庭花砌月投禪思,岩桂柯風引靜吟,得句於懷殊自樂,篋中留稿待知音。
自喜關居趣味閒,況茲關復傍青山?因題短句蕉新剪,為補疏籬竹故刪。紙被勤熏香氣透,蓆簾懶捲雪痕斑,此中風景誰相識?只有雲禽共往還。
深掩山扉僻塢東,謾云千里有同風,雲林自許煙霞合,苔徑寧容車馬通。竹色映杯茶透綠,樺香書篆火潛紅,單丁盡日餘何事?古教相于樂此中。
補屋
茅蓬年久鼠攻穿,風雪滿床心自憐,斧鈍磨消溪畔石,椽枯斫斷嶺頭煙。藤蘿自絆千條線,莓蘚頻添幾片錢,從此梅花春夢穩,奔雷一任老龍顛。
十僧詩
山僧
雲岫多松檜,蕭蕭來萬籟,低頭向下看,牛馬似蟻大。
禪僧
坐得蒲團破,何愁家活窘?俱胝個指頭,一生用不盡。
講僧
法華一妙字,九句談不徹,頑石解點頭,何勞鼓唇舌?
詩僧
鶉衣百結心,吟成驚世句,深文動鬼神,誰悟勞生具?
遊僧
遍投佳山水,天台訪寒拾,驀地問西來,悠悠指杖笠。
貧僧
身貧未是貧,道貧無剩物,煙消古廟中,一缽千家乞。
孤僧
割愛為修行,孤居完[A2]己志,翻然憶隱倫,梅鶴猶多事。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病僧
太息健時身,倦抬今日手,惟同枕子親,其外非我有。
懶僧
懶瞠雲漢眼,慵揩寒涕鼻,三召不抬頭,當今還有不?
老僧
髮白志隨灰,精神日徂落,怪哉老趙州,八十猶行腳。
象田詠
觀象田兮景物幽,原元化兮明化則。山蟠龍兮祖四明,勢迢迢兮雲翊翊。怪石露兮鷂子尖,松妖矯兮虯兒螣。盻攢叢兮遠近峰,指越州兮一點墨。意縹緲兮視聽凝,俄混沌兮忘南北。坐中聞兮天若語,仔細聽兮不可即。隔紅塵兮靜可居,不干人兮親稼穡。大舜耕兮猶老農,梵卿祖兮曾修洫。飛來廨兮今不飛,動靜道兮人莫測。自來風兮達自然,鑑舜井兮清可克。羅漢塘兮水清滄,小天台兮山崱屴。好鳥鳴兮韻致高,棲翠竹兮候生食,將得食兮聲喈喈,余默時兮他亦默。筧流泉兮便種蔬,澆花果兮易討力。果將熟兮松鼠多,半咬破兮情難拭,善言囑兮若不聞,日徘徊兮管到黑。穀麥熟兮人暗偷,菜甲肥兮虫又蝕,設謹防兮不奈何,訕吾儕兮沒慈侐。作佛易兮為人難,三自反兮心不忘。世紛紜兮冷世腸,自坦率兮還自得。愛山水兮不憚勞,任甜淡兮學韜匿。翻貝葉兮導山靈,課坐禪兮奉[A3]己職。覺荒唐兮笑鷺鷥,殊獨立兮傲鸂[A4]鷘。防疏惰兮學種瓜,任優遊兮曠胸臆。盼窮途兮嘆阮狂,顧老梅兮哀靖殖。何所為兮掩山關?每相笑兮問奇特。月孤懸兮境未忘,且隨緣兮調平亥。青山諾兮如我懷,老青山兮何所惑?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ᅟᅟ==[A4] 鷘【CB】,▆【嘉興】==
即事喻古靈監院
屋壁雖疏破,應知勝樹間,精神能有限,日月況無還?所為道難辦,將非余愛閒,楊岐真可法,不是妄追攀。
物可入剡山採茶,賦得辛苦歌為贈。
莫辭辛,休道苦,既為僧,師佛祖。佛祖皆從苦過來,聲光浩浩垂千古。朝辛苦、暮辛苦,賦性拙,勤可補。那事雖然本現成,也須福智為佐輔。苦娑婆,無不苦,火宅喻,君稔睹,藉此堪忍勵吾操,存心期與古人伍。舊年[A5]已辛苦、今年又辛苦,苦因緣,君薦取,薦取從前苦者誰?威音那畔無賓主。無賓主,有何累?為君歌,採茶去,西來大意滿茶山,眼辯手親無處避。昔日溈山勘仰山,仰山便撼茶樹意,者般節目豈難論?直須用去忘猜忌。理非理、事非事,一回碾碎紫龍團,習習清風生兩翅。脫然未透古人關捩子,寧許棲遲安樂地。好光陰,莫虛棄,此去好看,經風耐雪黃金芽,烹來滿碗冰霜氣。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寄贈天華正衡關主
不自掩重扉,安知與世違?定中忘歲月,靜裏泄真機。避俗地兼遠,愛閒人更稀,關居吾亦久,此道固深微。
送爾戒兄長往
千嶂孤明一夕分,疏藤挂斷剡溪雲,鶴飛數轉滄浪外,為弔蘆花影不群。
贈予默兄同謙光園居
僻寓荒園裏,高懷俗莫知,人心俱有屬,君意獨無為。日宴起嫌早,月低眠故遲,料來交際少,相得狎鸕鶿。
壽得法和尚(時和尚住持雲門)
曾聞玄侶,話遊終南,邂逅異人,佩劍攜甔,飲伊瀟湘,道經商藍,山有數老,同坐小菴。其鬚皓如,其貌憨憨,問渠路逕,以目視韽,勢跨蒼穹,足音洞函,物陳奇狀,花見優曇。遙光奪目,高巒有三,正中一門,懸石如弇。山深境寂,峽麗雲含,上有重臺,高不可探。偶見蒼龜,背圓毛毿,毫光怳欻,五氣相惔。左有老柏,婆娑大澤,亦多芝艸,有群仙奕。右傍古椿,高千萬尺,樹上老鶴,鵬大而白。樹下鹿藪,孫麑育奭,鹿和鶴鳴,上天驚懌。溪前牧童,騎牛讀易,令騎此牛,其臺可適。瞥爾之間,見苔上額,風鼓真氣,飛光赫奕。直造其堂,形容莫格,香空人心,風清人魄,非高士居,必聖賢宅。中有一叟,神明敦厚,風骨剛悴,寶冠嚴首,萬指圍繞,作獅子吼,扣彼大道,直指本有。問渠春秋,手指南斗,祝願雲門,同彼福壽。
次和尚啟寶壽石田禪師塔韻三絕
寶塔既現矣,試身堪是誰?不因親著眼,千古許誰追?
五百年前話、五百年後言,開門憶閉者,一笑自知源。
深廣尋尺餘,全身曰裏許,注念光不隔,特地薦黎糈。
金澤十詠(并序)
嵌石長兄自[A6]己卯掩關於金澤頤浩寺微笑堂,即佛鑑和尚弘宗處也。每于禪寂之暇,即其鶯啼花笑、月落霜飛,餐採而為詩,闡夫微笑之意及表徐公袞衣護法之誠。詠懷不[A7]已,燦然成章,併賦八景諸作,以慨疇昔之盛,意欲使諸緇白,知有此段大事因緣,豈小補哉?遂信筆。
ᅟᅟ==[A6] 己【CB】,巳【嘉興】==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微笑堂
迦葉一破顏,笑聲千古遍,快哉頤浩寺,建此堂獨善。
有袞樓
袞衣珍護法,重在袞衣人,有袞樓如在,遺風與日新。
五老峰
玩此五老峰,何似廬山者?得趣乃為優,萬物總一馬。
空假山
平地疊為山,日夕恣登眺,前後望菰湖,湖人弄輕棹。
不斷雲
神奇不待論,致雨宜君事,每看電光中,自有從龍勢。
梅雪軒
梅雪難兄弟,名軒意最新,翫時詩興發,宜得雪梅神。
簷葡室
簷葡有清香,高僧命為室,懷幽宜此居,珍重花狼藉。
天香亭
天香異世香,氤氳空中布,步月此庭前,餘芬聞墜露。
貝多林
每入貝多林,如聞仙梵音,無心入三昧,浮慮頓消沉。
金鯽池
循飛騰賦性,晦跡養全神,試待春雷動,乘風躍錦鱗。
東山棋墅
石上楸枰久,昔人還在否?松楸影亂敲,風月偶然友。黑白能誤人,行藏讓隱叟,試看樵子過,斧柄誰無有?
小東山
奇哉兩峰高,自名為小東,居高以卑處,大有道人風。蒼蒼松杉谷,蕭蕭兩三禿,土瘠少腴田,沿山種黃獨。但不學古人,一年三百六,饑倉飽便休,何須蔑朿腹?興至偶然歌,擊木驚山鶴,山鶴竦然聞,漸近漸相屬。不須名世花,自長青青竹,槲葉侵雲香,古藤垂異木。春有映山紅,秋有傲霜菊,何貴金谷園?聊堪以逸目。金谷景雖饒,買石成山碌,斯山天生成,居之豈小福?總在天地中,于世不同軸,山下桃花飛,山上梅方馥。雲深花自遲,樹老果先熟,愛夏日深涼,喜秋氣高肅。所茹惟菜根,壯歲如僚倒,人老鬢猶蒼,鬢蒼心[A8]已老。歌笑友同聲,何異寒山道?徑僻行蹤稀,花落寧容掃?三冬更好笑,日頭搕著腦,寒灰驚爆荳,何用問伊討?或時豁遠眸,山陰山水渺,南顧剡溪長,北覘秦望小。綽約西子來,若水浮鷗鳥,五雲遶若耶,屈曲如絲嫋。兩岸高遠林,隱隱似禾秒,茲山久埋頭,始得吾儕投。誓不走名利,願為終老儔,夢中猶得意,覺憶頗奇猷。白日兩無事,相對常悠悠,真源流白乳,可以潤詩喉。青嶂有雲鹿,可以同遨遊,山中所出息,頗足度春秋。藥簡藥方種,花依花史修,自足知自若,心幽境更幽。佳山併佳侶,塵世亦難周,半生貧所博,可以忘百憂。吾將與天言,欲起高高樓。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春夢
春山澀斷花間路,嘔虎驚風落花露,暝戛香吹入竹鳴,蕭嘈呼枕飛聲度。山頭光吐擬天開,山腹歸雲擊關戶,欲藉輕雲踴碧空,清磬一鳴如昨寤。
柴門犬吠和盤銘兄韻
安貧僧舍少桑麻,小犬尋常只管花,荒徑豈容過駟馬?生池誰敢摝魚蝦?驚風驚月聲應緩,關雨關晴亦不譁,今夜無端聲切切,多緣漁火隔溪斜。
筆淚歌(并序)
石屋一均老師以道義相愛,交往有年矣。每敘間未嘗談及世諦,唯以佛法為念,多慨今時禪病單尚見識,不知有函養工夫,乃被逆順境緣和身沒卻,猶為全體作用。引經據教,將一切障礙即究竟覺等論併古德機緣為證實。此老師所深痛惜者,嘗諄諄然以「香林趙州不雜用心」等語誨,及至于墮淚處多也。又素招現同住,因自癖犯,山居獨處,有孤其願。師壽逾古稀矣,自壬申歲結制柯亭,季冬示微恙,及孟春若愈,現往叩之,喜不自勝,暢語連日,引古人「知有奉重」之語疊出,恨[A9]己不能為法門增氣為嘆。臨別囑云:「而今時道不古,唯住山庶幾也。今日一別,不及再見矣。」攜杖送出山門,悵望而別。于癸酉五月間,是日早囑付快作龕,遍閱祖像[A10]已,索筆寫偈,跏趺而逝。時現在小天荒,屢夢日月西墜,一日聞訃音,痛絕而甦,淚下如雨,嗚呼不及再遇矣。今于耳目間,迥迥然惟一老師,意忘之轉轉如在,繇是舉筆,淚而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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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歌曰:
日月西墜,世途危矣。巨樹摧頹,庶無居矣。秋風蕭蕭,山寂寥矣。矧奚悴憔,懷悠悠矣。嗟兮,忡兮,絕帡幪矣。眷西顧東,天悾恫兮。哲人靡兮,道幾窮兮。仰白雲兮,問清風兮。宣離微兮,慰憂衷兮。伏惟格思,藥瞑眩兮,策剔玄源,擊閃電兮。磨厲禪雄,麾素先兮。不飭不諱,互聞見兮。古兮,今兮,別方甸兮。在為之則兮,沒令警慄矣。雲死雲生兮,影動神謐矣。經斯時漸兮,知音何戌矣?願勿售昨兮,斯心委畢矣。鳳隱麟潛兮,寧再出矣?莫為之歌兮,淚零筆矣。
和石簣先生題蘭芎韻贈瑞峰關主
形勝從來不自陳,知音點出一番新,藤花草果藏靈藥,鶴跡仙蹤隱石鱗。學道既能追古德,題詩寧肯讓前人?可中兩眺難同語,極目誰諳不是塵?
送大生參方
落落象田山裏僧,且喜不曾諳佛法,江北江南任腳行,泥水莫教輕濺著。
贈君謙族侄二首
貧賤志須恬,交遊義尚廉,騎牛堪讀易,成務信憑占。多學理自得,闕疑書下籤,聖明徵有道,君術善能謙。
苟復初心善,自然能日新,染情早晚淡,靜慮見聞真。有志從先子,何妨作野人?直饒文雅士,此不易為陳。
擬洞賓參黃龍
精氣載神遊天淵,凡世聲色一[A11]斂藏,真息內發天根光,精神炯炯炤滄茫。河車自運歸黃房,白鹿紫芝生河傍,寤寐閒閒靜一床,龍昂虎伏龜蛇盤。主人惺惺視明堂,黃婆婀娜醉郎當,三十六宮春正芳,花氣氤氳風異香。召爾瓊京時分良,俄陟太清無有鄉,下視八荒空蒼蒼,凡愚錯識殆可傷。庶幾神仙大眼眶,內外諦觀規中常,物慮冰消形神忘,杳兮忽兮靈化閶。乾坤日月葫蘆囊,隨意卷舒妙無方,陰滓煉盡號純陽,真境自任氣鷹揚。翩翩跨鶴過瀟湘,來參黃龍矜自強,粟藏世界九轉羌,鍋煮山川配酒觴,卻遭黃龍呵空亡,聽之悱憤氣荒唐。腰間飛劍逞猖狂,空中飛遶音凄鏘,左右將刺難近旁,一咄兩劍插高岡,收之不去心徬徨,信得禪門別有長。重新屈膝啟法王,驀與一拶空飛霜。饒君雲水徒跨張,雲盡水乾爾何將?神機到此亦難量,猶待黃龍出現章,伊人方悟非玄黃,始知壽命本無疆,不煉汞中金玉漿。
ᅟᅟ==[A11] 斂【CB】,歛【嘉興】==
詠蟬
所性能清潔,時棲擇柳陰。無功恥食粟,飲露自甘心。蛻質如仙化,愴音似苦吟,愁生羇客夢,歸思轉教深。
種茶
乞得蒙山一段春,將來深種白雲根,每從雨後頻芟艸,待摘新芽醒夢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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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資訊】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 第 27 冊 No. B191 象田即念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2-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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