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和尚語錄序
宗門之語語法也,正所以語心也。蓋此心法不容擬議、不容限量,審時度節,隨因溯緣,或語地、或語人,或語語、或不語語,乃稱獨步者,曹溪而上莫以喻其前頌開來者,太白而下反若窄其緒而不知,語雖不同,心無二心、法無二法也。
惟心法昭而筆墨皆生動、齒頰皆馨香,我法兄百翁悉備而光大之,有才而若無才、具識而若無識,捷得心印而若一無所得、廣傳賢聖而若一無所傳,恂恂然,一舉一動皆實心、一咳一吐皆實意。
真不可語,何嘗不語其似者?似不可語,何嘗必語其似者?語所當語,何嘗不語其真而似、似而真者?語所不當語,何嘗必語其真非真、似非似者?總之,千百年之血脈流傳於此一語,千百世之肩荷弘護於此一語,此而猶得謂一人之事業乎?此而猶得謂一世之文章乎?吾披閱再四爽焉。
若失西江之可以一口汲也,茫茫大海亦復如是;東山之可以小魯登也,巍巍泰山亦復如是。吾深[A1]羨其如是,竟不知其何以如是,建瓴之水萬里濯足,倒峽之勢千仞振衣,至於靜裏傳響、冷地發燄,尤在善解者迎其刃焉。
ᅟᅟ==[A1] 羨【CB】,羡【嘉興】==
時順治辛丑歲,暮春穀雨日,法弟無依道人 徐昌治覲周父盥題。
百癡元和尚語錄序
入門喝,驀頭棒,滹沱宗祖垂手為人處極直截痛快,故正脈流傳愈久而愈光大。百癡和尚從本師費老入棒下發明,便能掀倒禪床,赤身擔荷,歷數會開堂,語要波瀾浩蕩,機用縱橫,電激雷轟,星移斗換。譬彼名藩宿將秉握威權,而方城連帥無敢違越。
▆嗣法弟子若干,如明覺禪師憨公,今上特召入內談玄賜紫,即此益見師之爐鎚與尋嘗迥別。所謂狻猊產白澤,哮吼聲高;薝蔔接栴檀,芬芳味遠。樹祖壇之赤幟,揚萬古之真風,不其然乎?讀茲錄者另具一隻眼始得。
時順治[A2]己亥歲,暮春朔日,同門法弟𨍏轢道人嚴大參焚香盥手敬題。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序
百癡大師,三山獅子,一代馬駒,現光明拳,照波若眼,歷坐道場,素緇傾慕,洵可以遠吸曹溪,邇躋大白者矣。
曩歲吾郡超果開席金鰻青虎之墟,瓢衲麇至,余獲晨夕覲侍,其間竊稔師之為人道韻淵澄,辯才飆發,鉗鎚來學困徹婆心,雖以轟雷激電之機而寓霽日光風之意,豈秋晚以來呈身長老、杜撰宗乘、黃茅白草之徒所得窺其涯涘者哉?
無何謝去,屏跡谷水之陽,華藥羅窗,楓蘆翳徑,余輒挐一葦從之,獲睹是編妙絕語言,脫離窠臼,因樂序而流通焉。若以這鈍漢為濟川子韶者流能贊師一辭乎?則慚媿一盃薑杏湯久巳。
順治庚子歲,桂月之朔,茸城學人弘尚單恂槃曇謹序。
百癡禪師語錄目錄
序文
卷第一福建建寧蓮峰禪院語錄
建寧寶峰禪院語錄
卷第二建寧百山景星禪院語錄
卷第三浙江杭州皇崗太平禪寺語錄
杭州金山長慶禪寺語錄
卷第四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卷第五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卷第六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卷第七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卷第八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嘉興梵勝禪院語錄
卷第九江南松江明發禪院語錄
卷第十松江超果禪寺語錄
卷第十一再住松江明發禪院語錄
卷第十二松江明發禪院語錄
卷第十三福建興化蓮山國懽崇福禪寺語錄
卷第十四示眾
金粟首座寮秉拂
卷第十五小參上
卷第十六小參下
入室
卷第十七拈古
頌古
問答機緣
卷第十八法語上
卷第十九法語下
卷第二十偈上
卷第二十[A3]一偈中
ᅟᅟ==[A3] 一【CB】,[-]【嘉興】==
卷第二十二偈下
卷第二十三啟
疏引
卷第二十四書問
卷第二十五說
卷第二十六跋題
歌
辭
卷第二十七贊
卷第二十八佛
銘
記
卷第二十九行實
賦
序
祭文
卷第三十雜詠
目錄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一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福建建寧蓮峰禪院語錄
師於崇禎辛[A4]巳年十月初七日受眾紳衿請,就院開堂。法座前拈疏,云:「珠回玉轉,百匝千重,佛祖綱宗,盡在裏許,煩維那道破,令四眾咸知。」
ᅟᅟ==[A4] 巳【CB】,已【嘉興】==
指法座,云:「寶華座,最高層,誰人敢踏上頭行?新長老今朝獨步,廓然八面風清。」
拈香,云:「者一瓣香巍巍乎如天普蓋,蕩蕩乎似地普擎爇,向爐中端為祝延當今世界主皇帝陛下聖壽萬歲萬歲萬萬歲,伏願舜德逾新,坐鎮金輪而致治;堯仁廣運,增綿神莢以無疆。
「者一瓣香,光透仲尼,日月瑞應,上極星辰,爇向爐中,奉為闔國審僚、文資武列、建寧本道、本府建甌兩縣諸位高官、今日請主外護紳衿,伏願克孝克勤,作熙時之舟楫;迺悠迺久,壯法苑之干城。
「者一瓣香,不從別處收來,秪於棒頭點出,直得家傾業破,至今沒地藏身,爇向爐中,耑為現住浙江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傳曹溪正脈三十五世本師費隱容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
遂[A5]斂衣就座,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好箇第一義,一槌打疊了,也便爾罷釣,理卻相應,設欲添花,事無不可,莫有乘時唱和者麼?」
ᅟᅟ==[A5] 斂【CB】,歛【嘉興】==
僧問:「第一義佛眼難窺,龍象眾作麼生觀?」師豎拂,云:「這裏薦。」進云:「直得上無攀仰,下絕[A6]己躬。」師云:「秪恐不是玉。」進云:「曹溪波浪如相似,無限平人被陸沉。」師云:「也須記取。」
ᅟᅟ==[A6] 己【CB】,巳【嘉興】==
問:「如何是最初一句?」師云:「杲日當空。」僧禮拜,云:「謝和尚指示。」師便打。
乃云:「當陽的旨今古該通,直截根源聖凡統攝,頭頭顯露,物物圓成,迥絕見知,了無回互。於此洞明得去,不妨就地施設,現處舉揚,掀展鷲嶺家風,揭開少林寶藏,向霽天化日之下以與泥豬疥狗共贊昇平,鳳子麟兒齊彰海印。
「雖然如是,猶未足稱衲僧意氣。如何是衲僧意氣?三尺龍泉光照膽,萬人叢裏奪高標。」卓拄杖一下。
復舉寶壽開堂,三聖推出一僧,寶壽便打,三聖云:「與麼為人瞎卻鎮州一城人眼去在。」寶壽擲下拄杖,歸方丈。
師云:「主寰中正令,握閫外威權,寶壽固是作家,簡點將來只得一半。若據山僧見處,當時待三聖恁麼道,和聲亦與一棒,要見賞罰分明。」
上首復白槌,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謝詞不錄,下座。
立頭首執事,上堂。僧問:「越聖超凡則不問,建功立業事如何?」師云:「大家出隻手。」進云:「恁麼則安貼家邦去也。」師云:「不是苦心人不知。」
乃云:「獨掌不浪拍,獨虎不成群,坐為叢林主,端的要弟昆。弟昆既端的也,則有法必守、有令當遵,高低普應,左右逢原,逆順場中無罣礙,相看扶起破砂盆。」
開爐,上堂。云:「平地畫關牢,明瞞暗騙;赤身就爐韝,附熱趨炎。有不假鉗鎚底衲僧,出眾相見。」
僧問:「大地完全一箇爐,看來都是火柴頭,還許學人爐邊添炭也無?」師云:「無汝湊泊處。」進云:「學人信手輕挑撥便解翻身,動地流時如何?」師云:「許汝是個漢。」進云:「覿面何須親付囑?揚眉早[A7]已過新羅。」師云:「話頭也不識。」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乃云:「火燄為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在火燄裏轉大法輪,這般說話,知他是有耶?是無耶?蓮峰若放過,廁坑籌子瞞殺諸人;若不放過,諸人又覺皮焦面赤。」
驀拈拄杖,卓云:「看看:今日事[A8]已到頭了也,頑銅鈍鐵、美璞精金,且入此紅爐中千烹百鍊,他時成龍者躍天、成蛇者攛草,各各具一種神通,也信未敢相負。然雖如是,寒猿夜叫巫山月,客路繇來不易行。」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草鞋踏破[A9]已多年,拄杖橫擔萬里天,跛鱉魯吞三世佛,賣來不值半文錢。」以坐具打圓相,云:「學人上來請和尚鑑。」師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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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云:「秪這箇,還有麼?」師又打。
進云:「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A10]佳人獨自知。」師云:「未必心頭似口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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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云:「鴟睛射日,鳳尾凌空,樹染霜華分外紅,無位真人攔不住,誰家驀面喜相逢?忽相逢,門門有路路路通,因憶當年臨濟老,一堆屎橛動腥風。」遂掩鼻,云:「欲避無從。」下座。
上堂。僧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有約不來過夜半。」「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閒敲棋子落燈花。」「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千山鳥飛盡,萬徑行蹤絕。」「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蓑衣竹笠翁,獨釣寒江雪。」進云:「料揀[A11]已蒙師指示,向上還有事也無?」師打云:「且領前話。」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乃舉鹽官示眾,云:「虛空為鼓,須彌為槌,什麼人打得?」眾無對。南泉云:「王老師不打這破鼓。」法眼云:「但道王老師不打,自然是箇破鼓。」
師云:「南泉、法眼,總是隨隊氀𣯜漢,而孰知這箇鼓子完完全全,縱使千槌萬槌也打伊不破。蓮峰今日無事,要擊一通與鹽官出氣。」
遂拈拄杖,卓一卓,云:「還聞麼?」復擲下,云:「若到諸方,一任舉似。」
薦親,請上堂。「欲薦生身父母,須尋本有爺娘,頂𩕳豁開正眼,腳頭腳底全彰,枯骨多年一齊鞭起,覺靈不昧度以慈航,直教箇箇達上方,珊瑚樹語頻伽鳥,欄楯交羅放異光。所以道:剎那契本,三有均資,一念知歸,四恩總報。是汝今日還委悉麼?潑天大路如絃直,努力勤行尚未遲。」
上堂。僧問:「如何是蓮峰境?」師云:「門映東溪水。」「如何是境中人?」師云:「扶笻看落花。」進云:「人境且置,達磨西來意若何?」師豎拂,云:「向這裏薦取。」
僧禮拜,師乃云:「若向這裏薦得也,達磨祖師喚來洗腳有分。天下老和尚暮打八百、朝打三千,窮廝煎、餓廝炒,上刀山、履劍樹,蓋是尋常。三十年後有般漆桶效恁麼去就,亦怪伊不得。何故?彼彼丈夫兒,氣分決然相應。然雖如是,當門不用栽荊棘,致使行人惹著衣。」
冬至,上堂。「冬至月頭賣被買牛,冬至月尾賣牛買被,山僧牛幸有一頭,且不必買,被只有一領,且無可賣,無買無賣,隨時自在,直裏橫騎,風流莫賽,短笛沒腔信口吹,金鞭遙指乾坤外。大眾!水牯牛來也,切莫犯伊蹄角好。」便下座。
上堂。「夫宗師提唱不在繁,端就一境、一機、一字、一句,著著皆出身之路,只是罕遘。其人事弗獲[A12]已,更為你費盡口頭,黑漆拄杖有屈無叫處。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豈不見?藥山久不陞座,院主白云:『大眾久思示誨,請和尚為眾說法。』山令打鐘,至座前便歸方丈。主隨後問故,山云:『經有經師,論有論師,爭怪得老僧?』
「看這老漢果然勞而無功,秪如今日懋院主設齋,請山僧陞于此座,鐘[A13]已打了也、說[A14]已說了也,又作麼生折合去?」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良久,云:「不可矢上再加尖也。」便下座。
上堂。「天寒人寒,言端語端,直下便會,有甚麼難?普賢床榻近,文殊境界寬。其或未然,無事偶從廊畔過,燈籠露柱也相瞞。」
復舉僧問香林:「如何是衲衣下事?」林云:「臘月火燒山。」
師云:「大小香林盡力,只道到這裏。」
臘八,上堂。僧問:「世尊纔出母胎便[A15]已稱尊,何故又至雪山睹明星方為悟道?」師云:「禍不單行。」問:「今朝臘月八,明星光爍爍,堪笑老瞿曇,觸著眼睛瞎。」師云:「汝自[A16]己分上作麼生?」僧喝,師云:「好這一喝。」僧無語,師便打。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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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云:「風剝剝,骨稜稜,夜靜一天星斗橫,六載辛劬向這裏討箇合煞,雖然拾得鼻孔,未免失卻雙睛,帶累閻浮多少漢?直至於今,描也描不就、畫也畫不成,殊不知總是一盲引眾盲,相牽入火坑,仔細思量著,真實可憐生。」
喝一喝,云:「男兒自有沖天志,豈肯如來行處行?」
上堂。「十五日以前,彷彷彿彿,神頭鬼面;十五日以後,依依稀稀,鬼面神頭。政當十五日,視之弗見、聽之弗聞,且道:是什麼物?有眼辨手,親底拈來,一槌槌殺蓮峰,賞你一錠金;如無,且任伊為孽為妖,到處魔魅去也。」拽拄杖,下座,打散。
聖節,上堂。僧問:「如何是祝聖一句?」師云:「芥子城中無盡春。」進云:「恁麼則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師云:「好音在耳人皆聳。」
乃云:「至尊至貴,至靈至異,福澤遍寰,區睿算等。天地於斯時也,香靄金爐,簾垂玉殿,班班鵷鷺,稽首賀萬年之觴;總總黔黎,鼓腹樂無為之化。即我林下道人雖居四民之外,亦少此箇恩力不得,畢竟如何報荅?」
舉拂子,云:「少林一曲分明在,頻對堯風舜日吹。」擊一擊,下座。
因雪上堂。僧問:「大地山河一片雪,當陽日照杳無蹤,如何是無蹤一句?」師云:「換卻闍黎雙眼睛。」
乃云:「有梅無雪不精神,有雪無詩俗了人,山僧今日向大眾面前吟一首雪詩去也。片片飛來碧,寒光勢接天,扁舟乘興者,到此勿空還。」
顧視左右,云:「莫有和得者麼?」
眾無對,師云:「且去爐邊共度量,再來方丈通箇消息。」
歲旦,上堂。拈拄杖,卓云:「斬新條,行新令,凜凜威風孰敢競?竊符樹幟底擬即分身,戴角擎頭底觸之失命,不是強[A17]己抑人,亦非欺凡罔聖,大都真實丈夫兒,脊骨繇來似鐵硬。」復卓一卓。
ᅟᅟ==[A17] 己【CB】,巳【嘉興】==
乃舉僧問鏡清:「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清云:「有。」僧云:「如何是新年頭佛法?」清云:「元正啟祚,萬物咸新。」僧云:「謝師荅話。」清云:「鏡清今日失利。」
又,僧問明教:「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教云:「無。」僧云:「年年是好年,為什麼卻無?」教云:「張公喫酒李公醉。」僧云:「老老大大,龍頭蛇尾。」教云:「明教今日失利。」
師云:「二尊宿,一人道有、一人道無,雖則各展家風,要且未能截斷這僧舌頭在。今日或有問蓮峰:『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驀頭便棒,亦免伊向有無窠裏躲跟。更欲如之若何,但云:『蓮峰今日失利。』」
春日謝眾檀護,上堂。僧問:「如何是賓中賓?」師云:「拋卻故園春。」「如何是賓中主?」師云:「藤條隨手舉。」「如何是主中賓?」師云:「垂鉤取巨鱗。」「如何是主中主?」師云:「雙眸無佛祖。」
進云:「賓主蒙師指,初春句若何?」師云:「草色半含青。」
乃云:「茲當立春勝日,且喜期事將畢,為愛諸老維摩用心到底貞實,山僧乾索索地思量無物可以相酬,記得衣內有一顆明珠,不免乘時拈出,對眾分付。」
以兩手作捧珠勢,云:「還委悉麼?持去,從教家大有能藏,日久倍光輝。」遂拍手笑,下座。
解制,上堂。「盡大地是箇蓮峰,諸人向什麼處去?盡大地被拄杖子吞卻,諸人又向甚處見?蓮峰這兩轉語挨得透,則昔日無結,今亦無解結也。
「禪板蒲團歷落分身世界外解也,芒鞋缽袋依舊不離碧山中,威獰似虎,活潑如龍,動著些兒勢莫容,是吾種草應知是,迺可稱提向上宗。」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下座。
元宵,上堂。「短巷長街,銀花交燦,遊郎舞女,踏歌入雲。明明耀古騰今,歷歷超聲越色,何必福城東際始見文殊,樓閣門開方參慈氏?一透一切透,一用一切用。雖然,此猶是曲為權宜之談,更須識有人境俱奪,向上一路。」卓拄杖,云:「火樹踏翻人影寂,從教大地黑漫漫。」
祈壽,請上堂。僧問:「耳順從心年[A18]已屆,因齋慶讚句如何?」師云:「壽山千古峻,雨灑愈深蒼。」進云:「可謂靈[A19]苗含秀色,萬善法嘗光。」師云:「莫將鶴唳作鶯啼。」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ᅟᅟ==[A19] 苗【CB】,苖【嘉興】(cf. J28nB202_p0044a06)==
乃云:「設齋祈壽永,覿面為敷陳,柏樹凌空翠,桃花潠雨新,年來此際春光好,更有年來不盡春。且道:憑箇什麼便乃如是?」
舉拂子,云:「天道無親,常與善人。」
復舉龐居士云:「難,難,十石油麻樹上攤。」龐婆云:「易,易,如下眠床腳踏地。」女靈照云:「也不難,也不易,百草頭上祖師意。」
師云:「父慈子孝,夫唱婦隨即不無,三人但未免令人向難易、不難易上作活計,爭似城中王老居士偕令室陳氏?一家之內和氣藹然,也不說什麼難易、不難易,似這般還有祖師意也無?須知廓落全彰事,一對鴛鴦畫不成。」
上堂。「一拳拳倒黃鶴樓,一趯趯翻鸚鵡洲,衲僧家須與麼英特氣概,迺可撐門拄戶,其餘委委曲曲、藞藞苴苴,盡是喫死飯漢,欲續濟北烜赫宗枝太遠在。蓮峰不懼諸方笑怪,自有護身符子分付諸人,畢竟作麼生取用?」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
退院,上堂。「未有常行而不住,到頭雲定覓山去;未有常住而不行,畢竟春回草自青。為無為,益無益,子規啼血滿花枝,𡬡耐行人歸未得。馬大師與麼語話,山僧胡亂註破了也。且道:今日行的好?住的好?」
良久,云:「長安雖樂,不是久居。」便下座。
過寶蓮山,緇素請上堂。「一機撥轉,萬象平沉;一句拶開,千差靠倒。所以道:佛法本無,許多省要處不消一劄。龐居士於馬駒言下契悟,雲門被睦州推得腳折,自非其人,安明其事?山僧借路經過,亦要諸人共知,畢竟還有得力句也無?」喝一喝。
建寧寶峰禪院語錄
師於崇禎壬午年二月十八日入院,至山門基,云:「十方無壁,四面無門,祥麟瑞鳳,一任騰奔。」舉起拄杖,云:「還識縵天網子麼?」
佛殿。云:「盡令去也,瞿曇老漢亦須倒立下風。若論仁義道中,且禮三拜。」
方丈。云:「有者掩室,有者默然,雖則坐斷千差,未免引人墮在鬼窟裏。山僧要出他一頭地,更不如是施張。何故?快入驚人浪,方逢稱意魚。」
上堂。拈香,云:「此瓣香乾坤合其德,日月合其明,爇向爐中,端為當今皇帝祝嚴聖壽,伏願蘿圖寶祚彌億萬年,玉葉金枝亙河沙劫。
「此瓣香,王庭柱石,佛國垣屏,奉為建寧諸位高官,伏願福海增深,壽山益峻。
「此瓣香得時入骨痛難忍,觸著傷心恨不銷,二回拈出,耑為現住金粟堂上本師費隱容老和尚,爇向爐中,使天下衲僧共知些兒氣息。」
上首白椎竟,僧問:「昨日蓮峰住持,今朝寶峰和尚,不涉二邊,請師道看。」師云:「無孔笛吹雲外曲。」進云:「恁麼則頭頭非取捨,處處沒張乖。」師云:「知音能得有幾人?」
乃云:「未到此間,不妨令人疑著,及乎到來,眉毛依舊烏崒嵂地。向這裏見得諦、信得及,山川草木總屬尋常,老幼賢愚一味平等,同彼同此,無是無非,渴飲饑餐隨緣任運,更說甚佛法玄妙、菩提涅槃?直饒臨濟當前也開臭口不得。政與麼時,共樂昇平一句如何話會?碧桃色醉千峰外,社舞村歌處處春。」
復舉法燈和尚云:「本欲深藏巖竇,隱遁過時,蓋緣清涼老人有未了底公案,出來為他了卻。」時有僧問:「如何是未了底公案?」燈拈起拄杖,云:「祖襧未了,殃及兒孫。」僧云:「過在什麼處?」燈云:「過在我,殃及你。」
師云:「山僧才疏德薄,微志寔欲如斯,只為受我本師之囑,不可恁麼便休,故雖山屋數間,亦勉強作這般蟲豸,或有忍俊不禁底出來互相激揚,正好喫山僧手中拄杖。因甚如此?不見道?祖襧未了,殃及兒孫。」卓拄杖,下座。
漈濱護法請上堂。僧問:「應以此身得度者,即現此身而為說法,今日居士到來,如何相見?」師云:「不敢相瞞。」進云:「雲月雖同,爭柰溪山各異。」師云:「闍黎道亦著。」
僧禮拜,師云:「得箇驢兒便喜歡。」乃云:「諸佛關樞,祖師巴鼻,歷落當前,如大火聚。」
驀拈拄杖,云:「喚作拄杖則觸,不喚作拄杖則背,灼然此箇說話實無針鋒,許與人作道理摶量,惟要夙根利智,纔聞舉著便乃倒轉鎗頭,方不辜從上牙爪。政恁麼時,安家樂業一句如何道?寬懷共坐和風裏,擺手長歌漈水濱。」遂靠拄杖,下座。
上堂。「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衲僧家總道我會。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十箇有五雙卻數不出。須知:數不出底,點滴幸自分明;總道我會底,未免等閒蹉過。山僧不是拗直作曲,亦非補短裁長,諸人若也不甘,試請當前斷看。」
上堂。「作家宗匠,俊俏禪流,互賓互主,全放全收,橫身猛虎口,揩癢毒蛇頭,自是伊之嘗分,初不假於他籌。何以故?金鏃慣調曾百戰,鐵鞭多力恨無讎。」
乃舉烏臼問僧:「近離甚處?」僧云:「定州。」臼云:「定州法道何似這裏?」僧云:「不別。」臼云:「若不別,更轉彼中去。」便打。僧云:「棒頭有眼,不得草草打人。」臼云:「今日打著一個也。」又打三下。僧便出,臼云:「屈棒元來有人喫在。」僧轉身,云:「爭柰杓柄在和尚手裏。」臼云:「汝若要,山僧回與汝。」僧近前奪棒,打臼三下。臼云:「屈棒,屈棒。」僧云:「有人喫在。」臼云:「草草打著個漢。」僧便禮拜,臼云:「卻與麼去也。」僧大笑而出,臼云:「消得恁麼,消得恁麼。」
雪竇頌云:「呼則易,遣則難,互換機鋒仔細看,劫石固來猶可壞,滄溟深處立須乾。烏臼老,幾何般?與他杓柄太無端。」
師云:「呼遣雙彰,機鋒互換,雪竇滿口讚歎則固是,為什麼末後又道與他杓柄太無端?還委悉麼?鷸蚌相持,俱落漁人之手。」
上堂。「茲者蓋為聖龍寺裏諸禪人及眾居士臨時逼請陞座,山僧肚皮內并不曾打點一箇元字腳。然雖如是,未可辜負來機,且借拂子展些少神通去也。」
遂豎起拂子,云:「還見麼?」擊香几,云:「還聞麼?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石窗經雨莓苔濕,杜宇啼高欲斷雲。」復擊一擊,下座。
上堂。「四月芳郊煙雨足,今朝恰恰是初六,畫堂紫燕語呢喃,露出瞿曇真面目。大丈夫漢一等踏破草鞋,何不向瞿曇未降生以前直下承當,認取自家境界?如龍得水,似虎靠山,自然風颯颯地,天下人沒柰汝何。若隨他腳跟轉,落七落八,莫怪瞿曇饒舌,與山僧互相熱瞞好。」便下座。
佛誕,上堂。僧問:「一言截斷,千聖消聲;一劍當前,橫屍萬里。」聲未絕,師便打。僧復進語,師連棒打退,乃云:「無憂樹下生悉達,九龍吐水驀頭潑,千年後有老雲門,白棒拈來要打殺。解打殺,風平浪靜乾坤闊;打不殺,惡草毒花仍舊發。引得一隊小嘍囉,豎四橫三鬧活活。鬧活活,誰止遏?山僧力薄每自慚,深心且以奉塵剎。」卓拄杖,下座。
請上堂。「萬法是心光,諸緣唯▆撓,本無迷悟人,秪要今日了。且了底事作麼生?亡過尊嚴於一毫端頓超蓮界,現存慈氏於萱幃內永享遐年,人人喜氣盈眸,處處和風遍野,成無量殊勝奇特,作不可思議功勳。苟能如是,又何必山僧重說偈言,呼南喚北?相逢同入普光殿,無相身為盧舍那。」
復舉西天祖師云:「父母非我親,誰是最親者?諸佛非我道,誰是最道者?」雲蓋本云:「父母非我親,無有不親者;諸佛非我道,無有不道者。」千巖長云:「父母非我親,我亦非親者;諸佛非我道,我亦非道者。」
師云:「三箇無孔鐵鎚,就中一箇最重。山僧則不然,父母非我親,眼裏耳裏絕纖塵;諸佛非我道,十字街頭鬧浩浩。等閒覷透這重關,或是或非盡靠倒。盡靠倒,頭頭總屬自家寶。」卓拄杖,下座。
生日,請上堂。「設齋之意不過為我慶誕而[A20]已,衲僧家有何誕可慶哉?進一步,築碎威音腦門;退一步,踏折彌勒脊骨;不進不退,坐在諸人眉尖眼睫上。於此倜儻分明,方知道人人有箇生緣處,認著依然還失路,長空雲破月華明,東西南北從君去,大小真淨,字經三寫,烏焉成馬。」喝一喝。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端午,上堂。僧問:「丈六金身全世界,一莖草上現瓊樓,一莖草上則不問,如何是端陽[A21]佳節?」師云:「門懸蒲劍碧楞楞。」進云:「處處共知[A22]佳節好,人人盡唱採蓮歌。」師云:「你還唱得麼?」進云:「五音六律一齊宣。」師云:「錯下板拍。」
ᅟᅟ==[A21] 佳【CB】,隹【嘉興】==
ᅟᅟ==[A22] 佳【CB】,隹【嘉興】==
乃云:「五月五日端午節,山僧默念真秘訣,拄杖倒將艾虎騎,驚起鬱壘頭破血。白舌消,赤口滅,見者聞者悉歡悅,獨有殿左緊羅王,握手當胸罵不輟,為什麼?太把機關都漏泄。」
復舉文殊一日令善財採藥,云:「是藥者採將來。」善財遍採,無不是藥,卻來白云:「無不是藥者。」文殊云:「是藥者採將來。」善財拈一莖草與文殊,文殊提起示眾,云:「此藥亦能殺人,亦能活人。」
師云:「善財解採藥,文殊解用藥,採用即無差,阿誰病喫著?而今在山僧手中,不免盡行布施。」遂拈拄杖,下座,一齊打散。
因吳漈濱居士上堂。「梅熟亞枝黃,雲開列嶂紫,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老仲尼面孔[A23]已在這裏橫三豎四,諸人還覷捕得麼?若不然者,寶峰更為撥沒絃琴,向他家裏人說他家裏話。」
ᅟᅟ==[A23] 已【CB】,巳【嘉興】==
乃橫按拄杖作撫琴勢,云:「上大人丘乙[A24]己化三千七十士爾,小生八九子[A25]佳作,仁可知禮也。」
ᅟᅟ==[A24] 己【CB】,巳【嘉興】==
ᅟᅟ==[A25] 佳【CB】,隹【嘉興】==
良久,云:「是什麼章句?高山流水非同調,一任知音笑點頭。」
上堂。「鹽荒米貴,廚庫生塵,一等茄子瓠子,識甚麼苦辛?寶峰無柰,秪得硬撐到底,仔細看來,也有些兒勝過俗人。且如何是勝過他處?蒲團獨坐乾坤大,鼻孔分明搭上唇。」
上堂。「因意立言,就言明意。深深處,淺淺易知;淺淺處,深深有味。檻外一雞啼,階前萬木翠,此是當人真實機,灼然無忌亦無諱。無忌諱,汝我總同髏,莫向途中摘葉枝,兩眼撐開似打睡。」
復舉仰山問溈山云:「如何是祖師西來意?」溈云:「大好燈籠。」仰云:「莫只這箇便是麼?」溈云:「只這箇是什麼?」仰云:「大好燈籠。」溈云:「果然不識。」
師云:「溈山父子,得則全得,失則全失,有道得伊得失句,也許汝親見寶峰。」
上堂。拈拄杖,云:「這一條活路,三世諸佛共行底、歷代祖師共證底、現前大眾共把臂往來底。既共在此,往來途中之事理合分明,為什麼路傍邊有人索取公驗無可抵對?」良久,云:「假雞聲韻難謾我,未肯摸糊放過關。」卓一卓,下座。
上堂。「欲識寶峰寶,須見寶峰人;既見寶峰人,須取寶峰寶。且寶峰寶作麼生取?有時拄杖頭、有時荒草裏,鑽之[A26]已彌堅,提兮提不起,能於提不起處一提提得噁,元來是汝大家從前受用底。雖然,山僧猶未肯甘心,更要奪卻汝在。」
ᅟᅟ==[A26] 已【CB】,巳【嘉興】==
秋日,上堂。「竹簟寬鋪暑氣清,坐餘扶策繞雲行,欲知大地咸秋信,試聽空階葉落聲。」擊拂子,下座。
薦嚴,請上堂。「敲空作響,喚回浪子歸家;擊木無聲,解使髑髏瞠眼。烏龜向火,通身烈焰絕遮藏;碓觜生花,一道馨香超劫外。亡過尊靈就這裏透脫去,便見前溪月落,大野雲收,本有靈光,自繇自在。雖色聲頭上坐臥色聲,不能染污;雖生死海中優游生死,不能籠罩。然山僧與麼告報,大似移華兼蝶至,買石得雲饒。禪流若善參詳,騎佛殿,出山門,拽新羅國,與占波鬥額也只是家常茶飯。是則固是,秪如亡過尊靈,且道:還叫得應麼?」擊拂子,云:「天涯踏遍無尋處,觸著毫端吼似雷。」
中秋,上堂。僧問:「中秋節屆,皓月當空,家家望月,未知月落何處?」師云:「一人舉首一輪明。」進云:「月既當空明周沙界,為什麼暗處不照?」師云:「自甘覆盆下,怪伊又爭得?」
乃云:「十五日以前,止止不須說;十五日以後,我法妙難思。政當十五日,風清月朗,浪靜波恬,東村王大伯三文錢買箇餬餅,喫了肚裏飽齁齁,直得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抑揚而歌曰:『中庭地白樹棲鴉,冷露無聲濕桂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在誰家?』山僧偶忽入耳,熙熙焉、陶陶焉,恍神遊乎華胥之上,是汝諸人還覺面門熱癢麼?」喝一喝。
上堂。「戴角披毛,拖犁拽耙,業債相拘牽,說起令人怕。既是令人怕,為什麼箇箇偏要撞入這群隊裏?天網恢恢疏不漏,果然是汝自招來。」
請上堂。僧問:「返照初心一點圓,人間天上壽無比,如何是初心一點?」師云:「分明獨露簾幃外。」進云:「還假莊嚴也無?」師云:「又且何妨?」進云:「有意氣時增意氣,不風流處亦風流。」師云:「滿口道著。」
乃云:「道遠乎哉?觸事而周,秪因不薦,別處尋求。苟薦也,明鏡臺前十分光彩,紫羅帳裏無限風流,乾坤廓落沒涯岸,任運縱橫得自由。」
復舉龐行婆入鹿門寺作齋,維那請疏意回向,婆拈梳子插向髻後,云:「回向了也。」便出去。
師云:「龐婆恁麼做,次不妨動眾驚群,爭似淵溪吳信女?足弗離閨閫中,[A27]已來寶峰設供,亦不待維那請疏意,回向[A28]已是完成。且完成一句如何道?福城東際近,瑞氣自雲臻。」
ᅟᅟ==[A27] 已【CB】,巳【嘉興】==
ᅟᅟ==[A28] 已【CB】,巳【嘉興】==
重陽,上堂。拈拄杖,卓云:「這裏是妙高峰頂,諸人曾登陟一回也無?大丈夫漢個個眼似銅鈴,想必不居人後。雖然,忽有問妙高峰頂事,又作麼生抵對?莫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麼?莫是昭昭於心目之間而相不可睹,晃晃於色塵之內而理不可分麼?若與麼抵對,猶屬半途,未識妙高峰頂事在。畢竟如何?極力為君說不得,到頭自肯迺方親。」復卓拄杖,下座。
上堂。「拈花微笑,誑謼人天;面壁安心,無瘡剜肉;黃梅夜渡,自惹災殃;南嶽磨磚,猢猻伎倆。直饒入門便棒,猶是皮袋裏藏身;見僧便喝,總在聲塵中出沒。其餘談玄嚼妙、豎教明宗,如竹葦稻麻,何足掛齒?寶峰門下無道可學、無禪可參,一切隨緣,坐消歲月,任他諸方鬧浩浩,我只白眼踞青松。眾中或有知機識變底,自然不相辜負;脫若依前作解,把纜放船,爭怪得山僧?」
同薦親,請上堂。「塵世乾坤窄,蓬壺日月長,乘緣能擺脫,舉步到家鄉。家鄉既到,則無生死之名,亦無垢淨之相,凝然湛寂,不動不搖,過去諸佛、現在諸佛、未來諸佛盡在箇裏交光相羅,如寶絲網。政恁麼時,且道:馬、李二姓嚴慈還見麼?若然弗見,可謂一片白雲橫谷口,幾多歸鳥自迷巢,元上座不免借般若力,為伊點破去。」
遂豎拂,云:「秪這是,莫沉吟,人人勢至,個個觀音,當陽一句沒攔蓋,雨過夜塘秋水深。」復擊香几,下座。
上堂。「聞名不如見面,遠親不如近鄰,冷地忽來添炭,思量真箇可人。無盡意菩薩於百草頭上化度有情,偶觸著山僧拄杖子,亦相與合掌讚揚,歎未曾有。且畢竟讚揚箇什麼?近日生菜兩文一斤,白米九分一斗,各自宜爾室家,莫管前前後後。所以道:榮辱常隨騎馬客,是非弗到釣魚翁。汝等今日還肯如是說也無?」拍膝一下,云:「龍蛇易辨,衲子難瞞。」
退院,上堂。「『世人住處我不住,世人行處我不行,不是與人難共住,大都緇素要分明』,古德恁麼道,可謂孤迥迥、峭巍巍,千古莫並其風。山僧此者則不然,世人住處我[A29]已住,世人行處我[A30]已行,而今緣盡開交也,笑指前途螺[A31]髻青。倘有不肯底出來道:『和尚便恁麼去那?』秪向他道:『我為法王,於法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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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31] 髻【CB】,䯻【嘉興】==
到九僊獅子窟,上堂。「獅巖路近九僊家,古柏如虯絢彩霞,乘興攀藤窮絕頂,天風吹落杖頭花。大眾!那箇是杖頭花?試揀擇出來看。」良久,云:「荒草紆蔓人不見,淒淒歸路夕陽斜。」
到雲居,上堂。僧問:「雲居山頂一輪月,未審何年照何人?」師云:「今古應無墜,分明在目前。」進云:「學人[A32]已知,為什麼舉頭不見?」師云:「汝欲瞞山僧那?」進云:「痛領一棒去也。」師打云:「也少不得。」
ᅟᅟ==[A32] 已【CB】,巳【嘉興】==
乃云:「心外無法,法外無心,頭頭合路,不用別尋。峭壁石為鏡,懸巖水作琴,一段真風我[A33]已曉,啣華白鳥是知音。山僧偶到這裏題目,盡情顯露了也,莫有鼻孔遼天,更進一步者麼?如無,還汝雲居山景好,明朝扶策過西岑。」便下座。
ᅟᅟ==[A33] 已【CB】,巳【嘉興】==
(嘉興府海鹽縣劉門朱氏,法名超浩,捐貲
助刻,祈先嚴養朴公、先慈呂氏、張氏早生
蓮界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一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建寧百山景星禪院語錄
入院。指山門云:「解脫門,不二門,門門相似,最初一步畢竟從這裏入。」
佛殿。云:「釋迦[A1]已滅,彌勒未生,政當恁麼時,把柄在阿誰手裏?」撒開坐具,云:「欲識是非,面目現在。」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據室。云:「此箇去處,任是鐵額銅頭也須走避。山僧今日人事冗忙,且放過一著。」
上堂。指法座,云:「須彌燈王[A2]已顯露本分事了也,若要撥轉上頭關,試再看依模畫樣。」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拈香,云:「這瓣香端為祝延 今上皇帝聖壽萬安,伏願弓矢櫜而璣衡潤,民物阜而曆數長。
「這瓣香奉為滿朝文武、建寧合郡尊官,伏願補袞即仲山,調羹乃傳說。
「這瓣香謂有所事則埋沒我,謂無所事則埋沒他,而今總遮掩不得,三回拈出,耑為現住金粟本師費隱容老和尚,以酬法乳。」
遂攝衣敷座,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自歎無緣用直鉤,魚蝦貪餌不相投,蓑衣欲脫風前睡,又恐金鱗觸釣舟。莫有負命者,請出眾相見。」
僧問:「高提祖印,駕臨百山,斬新條令一句作麼生道?」師便打。進云:「宗風輝千古,今朝事轉新。」師云:「且得上座領話。」
進云:「秪如李居士設齋禱嗣,未審和尚如何慶讚?」師云:「桂子月中落。」進云:「恁麼則麟趾振搌,瓜瓞綿綿去也。」師云:「一任將花錦上添。」
問:「孤峰頂上眠雲,辜負先聖;十字街頭垂手,埋沒宗風。今日來赴景星,意作麼生?」師云:「坐斷天下人舌頭。」進云:「直得乾坤廓落無邊際,杲日當空宇宙明。」師云:「又是重說偈言。」
乃云:「從上來事迥絕言詮,凜凜神威如王寶劍。與麼,與麼,萬里人荒;不與麼,不與麼,金鋀莫辨。然事無一向,山僧曲為諸人八字打開去也。」
遂豎起拂子,云:「還委悉麼?乾坤以此覆載,日月以此照臨,嶽瀆以此峙流,群靈以此生育,諸佛以此出世,祖師以此西來,聖明以此端拱馭民,士庶以此安家樂業。風光廓爾,遍界無遺,亙古亙今,絲毫弗易,且應時及節一句如何道?」
擊拂子,云:「景星纔示現,八表納雍熙。」
復舉僧問百丈:「如何是奇特事?」丈云:「獨坐大雄峰。」僧禮拜,丈便打。
師云:「一問一荅,賓主歷然,這僧禮拜雖非好心,爭柰百丈棒頭有眼。今日或有問山僧:『如何是奇特事?』秪向他道:『李居士禱嗣設齋。』僧若禮拜,但云:『已後莫相辜負好。』」下座。
上首復白槌,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上堂。僧問:「諸佛說不到處請師直指。」師舉拂子。進云:「恁麼則未開口以前早[A3]已七華八裂也。」師云:「被汝勘破。」僧喝,師便打。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乃云:「松直棘曲,鳧短鶴長,本自成現,觸處全彰,百山這裏不動一鎗一旗,秪管坐地看楊州似,恁麼還稱得諸人意也無?設稱得諸人意,袖手傍觀,阿誰不會?不稱得諸人意,水南石塔,笑殺闍黎。其或別有生涯,亦只搆一半在,要分付缽袋子,謝三娘秤銀。」
冬至,上堂。「書雲令節,喜屆今朝,君子道長,小人道消。若是衲僧活計,端的不在裏許。何也?拄杖如龍活潑潑,風軒竹徑任逍遙。」
上堂。「『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我密雲師翁擲下拄杖云:『落二去也,且一又如何舉?』將蝦釣鱉。又,我本師老人云:『山僧舉一了也。』諸人如何委悉?明破則不堪。百山則不然,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遂拈拄杖,卓一卓,云:「且道:是舉一耶?舉二耶?具眼者辨取。」
臘八,上堂。僧問:「指地指天成賣俏,觀星說悟更無慚,悟即不無,爭柰落第二門?如何是第一門?」師云:「星前薦取。」進云:「恁麼則未出母胎猶較些子。」師云:「莫隨人語好。」進云:「自有一雙窮相手,不曾容易舞三臺。」師云:「是玉也大奇。」
乃以拂子打圓相,召眾,云:「明星出現也,還見麼?若也見得,▆落在釋迦老子圈繢裏,何故?為伊道箇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在。若也不見,亦落在釋迦老子圈繢裏,何故?為伊道箇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在。見與不見拈向一邊,又落在百山圈繢裏。
「衲僧家尋常口吧吧地,盡道知有,及至結角羅紋之處便爾轉身不得,畢竟病在於何?秪為未有透頂透底的時節。百山今日不惜身命,教諸人透頂透底去。」擲拂子,下座。
請上堂。「行年五十八,預慶六旬壽,此念切且真,何愁天不祐?菱華映水清,錦帨連山秀,一句語無私,分明[A4]已漏逗。」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復舉鄭十三娘隨師姑到大溈,次纔禮拜起,溈便問:「這箇師姑甚處往?」姑云:「南臺江口住。」溈喝出。又問:「背後老婆甚處住?」十三娘▆身近前,[A5]叉手而立。
ᅟᅟ==[A5] 叉【CB】,乂【嘉興】==
師云:「盡道師姑不諳大溈語脈,較十三娘猶欠一步,殊不知大溈家風總被這師姑勘破。秪如茲者張信女隨師姑到山,諸人還識他住處麼?」驀拈拄杖,卓云:「門依古岸松千朵,更有寒溪玉一灣。」
春日,上堂。「學道有何方便?隨時略通一線,萬紫千紅總是春,大都要識東風面。東風面,如劈箭。」良久,云:「覓則知君不可見。」
聖節,上堂。「會萬物為自[A6]己者,其惟聖人乎?是故,聖人在上不言而化、無為而治,風以調、雨以順,五穀熟,兆民安。適當誕彌之日、政普天懽忭之時,共傾葵藿丹心,仰祝無疆,睿算一句作麼生道?」驀起,恭身[A7]叉手,云:「皇帝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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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7] 叉【CB】,乂【嘉興】==
歲旦,上堂。「說新說舊,未離窠臼;分有分無,枉費工夫。須知這最初一著坐斷千差,無有無可分,亦無新舊可說,但能於未啟口以前退步,就[A8]己一踏踏得,元來正月初一日是箇歲旦。風蕩蕩,日熙熙,柳綠桃紅錦繡圍,無限春光收拾盡,相呼相喚大家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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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上堂。「去歲元宵節,無月亦無燈;今歲元宵節,燈與月俱明。觀音菩薩、文殊大士,盡在光影裏發現是,汝諸人切莫將耳朵作眼睛。且如何是眼睛?」喝一喝,云:「當堂不委悉,猶待曉雞鳴。」
復舉藥山謂雲巖云:「與我喚沙彌來。」巖云:「和尚喚他作麼?」山云:「我有箇折腳鐺子,要伊提上挈下。」巖云:「恁麼則與和尚出隻手也。」
師云:「動絃別曲,告往知來,藥山父子作家,千古讚歎有分,山僧更與一頌:燈華月彩漾悠悠,可是無人解唱酬,獨許嬌郎諳此意,相將攜手步高樓。」
上堂。「汾陽門下有三種獅子:一者、超宗異目,二者、齊眉共躅,三者、影響音聞。在今時中不敢望其超宗異目,壯佛祖威風,即或得一齊眉共躅,亦堪為克家種草。若是影響音聞底,向百山手裏打殺萬萬千千,有甚麼過?何故?免教倚勢而欺人,帶累世間買假不買真。」以拄杖卓一卓,下座。
佛涅槃日,上堂。「生不惜莖眉,死猶露雙腳,一等賣風流,令人常憶著。休憶著,年年二月十五時,遍地華開紅閃爍。」擊拂子,下座。
還山,上堂。僧問:「未有長行而不住,秪如和尚出山時,還曾離方丈也無?」師云:「任汝疑著。」進云:「未有長住而不行,秪如今日回來時,還曾離途中也無?」師云:「亦任汝疑著。」進云:「離卻去來,請和尚別道一句。」師云:「頭戴天,腳履地。」
僧禮拜,師乃云:「負傑出之才,架千鈞重弩,靈機透發,盡大地人躲避不過,有般漢聞與麼道,便鼻孔裏冷笑,謂山僧慣說將無如有底話,殊不知髑髏上中箭了也。事弗獲[A9]已且作死馬醫,亦要箇箇解恁麼始得。」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復舉黃龍南禪師還山,有頌示眾云:「去時一溪流水送,來時滿谷白雲迎,一身去住非去住,二物無情似有情。」
師云:「白雲重重,流水溶溶,迎來送去,樂在其中。山僧前月十七下山,今朝初二還山,這般景色豈是無耶?蓋為常住之物,不敢私自[A10]己用。雖然,試效顰一偈舉似大眾:去時如是去,來時如是來,去去來來非別物,白雲流水空悠哉。空悠哉,數員窮衲子,依舊復徘徊。」
ᅟᅟ==[A10] 己【CB】,巳【嘉興】==
上堂。「千句萬句,只是一句,作麼生是這一句?」良久,云:「父母所生口,終不為汝說。」便下座。
佛誕,請化士,上堂。「世尊初降生時,手指天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好箇大力量漢,疋馬單鎗要尋一對手,可惜弗遇其人。後來雲門道:『一棒打殺與狗喫,貴圖天下太平。』雖則勇冠三軍,爭柰輸機落後。而今若有具與麼力量,出去決戰一番,百山只可擊鼓揚旗為伊助陣,且使得勝之日歌謠滿路,寧不快哉?」
遂左右顧視,云:「有麼?有麼?」
良久,云:「莫道無。」下座。
送化士,上堂。僧問:「藥山化主著賊,病在甚麼處?」師云:「病在隨他語脈轉。」進云:「[A11]已後或有人恁麼問,亦捨銀兩錠,和尚作麼生道?」師云:「不妨說多謝。」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乃云:「遊魔宮,入虎穴,迺英流之願力、衲子之風標。風標既立、願力又堅,院內事何憂不辦?所以山僧今日將一條斷貫索遞與諸方化士隨去行持,但有進前者,鼻孔即便穿卻。豈不見?佛果老人道:『撥轉千差向上機,攙旗奪鼓不饒伊,翻身踞地全生殺,始是金毛獅子兒。』」卓拄杖,下座。
生日,請上堂。僧問:「父母未生前,一著落在何處?」師豎拂子。進云:「還有麼?」師云:「從來秪是這箇。」
乃云:「『窮和尚,慶壽日,裸形國裏贈服飾,諸君太煞不知情,帶累山僧面門赤』,大眾!此是我金粟老人道底,為什麼今日拈來作自[A12]己用?不見道?面赤不如語直。」
ᅟᅟ==[A12] 己【CB】,巳【嘉興】==
請上堂。「一葉長溪渡,帆高兩岸懸,水中魚躍樹,雲外鳥呼天。俯察頭頭妙,靜觀物物玄,何須來這裏,聽說脫空禪?所以道:諸人未入門時,一句子[A13]已向汝舉揚了也,更待興問酬荅,霧涌霞蒸,舌頭被人掇翻、眼睛被人換卻,說箇西祖意、古佛心、父母生前本來面目,大似節上生節、枝上抽枝,要見直截根源遠之遠矣。雖然,一概與麼去,我等今日飯也無喫,政當此際,自慶一句作麼生道?」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舉拂子,云:「一枝橫亞清波上,引得遊蜂上下忙。」
端午,上堂。「時逢五月,節屆端陽,菰黍家家歜,蘭湯處處香,惟我衲僧多冷淡,更無餘物可[A14]商量。然雖如是,就中卻有箇好處。且道:好在什麼處?」
ᅟᅟ==[A14] 商【CB】,啇【嘉興】==
乃豎起拂,云:「辟兵符,長命縷,總在這裏。若人信得及去,管取千妖遁跡,萬吉來臨;脫或未能,有寒暑兮促爾壽,有鬼神兮妒爾福。」
薦嚴,請上堂。「生從何來?曲沼荷花五月開。死從何去?乳燕呢喃語不住。去去來來合本人,生生死死有根據,若能一念早回光,便識自家安立處。[A15]已故華庭姚公耆善,還識得安立處也未?」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以拂子畫一畫,云:「脫體無依在此行,蓮邦穢土莫疑慮。」
復舉洛浦示眾云:「孫臏收舖去也,有卜者出來。」時有僧出,云:「請和尚一卜浦。」云:「汝家爺死。」僧無語,法眼代拊掌三下。
師云:「洛浦開大卜,舖善斷吉凶,可惜這僧不還卦錢,帶累傍人拊掌。今日這裏則不然,孫臏收舖去也,有卜者出來,忽孝子出云:『請和尚一卜。』秪向他道:『汝家爺活。』大眾!他家爺[A16]已死,為什麼卻道活?豈不聞乎?七十一年,名著於鄉,善士之風,山高水長。」遂搖曳拂子,下座。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上堂。「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山僧忍俊不禁,向六月天下一陣大雪去也。」遂擲拄杖,下座。
上堂。「七月十五日,諸方盡解夏,百山從本不曾結,解箇甚麼?既[A17]已無可解,又要說箇甚麼?然今日特地擊鼓陞堂,若弗為諸人說,未免龍頭蛇尾,不如且說箇應時及節底話。金風扇野,素月流天,高柳蟬嘶,遠溪水碧,幾處疏砧殘夜後?數聲短笛畫樓中。似這般還有佛法道理也無?忽然撞著箇漢拍手道:『和尚!和尚!此正是龍頭蛇尾。』又作麼生?咄!百山不如是,草深一丈多少時也。」便下座。
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中秋,上堂。「吾心似秋月,碧潭光皎潔,無物堪比倫,教我如何說?大小寒山話作兩橛了也,百山此者要別添些光彩,決不學這般見解。」
驀呈拂子,云:「政當恁麼時,且道:是月耶?是心耶?是說耶?是不說耶?」
良久,云:「可惜無人知此意,風前令我憶南泉。」
重陽,上堂。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今朝九月九,遍地菊花香。」問:「百山峰頭更進一步時如何?」師云:「惟我獨尊。」僧禮拜,云:「若不泛舟,焉知海闊?」師云:「跌倒了也。」
問:「重陽節屆,菊蕊未舒,請和尚連槌羯鼓。」師敲拂子。進云:「好一部天工手。」師云:「道著也不妨。」乃云:「籬東逸菊正含金,底事分明絕覆沉,堪笑龍山落帽者,逢人猶自醉吟吟。」
請兩序,上堂。「建法幢,立宗旨,必藉一二,有道者協力同心,互為臂肘,叢林方可振作;若不如是,亦難矣哉。所以道:欲行恁麼事,須有恁麼人;既有恁麼人,須行恁麼事。恁麼人[A18]已見,恁麼事[A19]已行,畢竟完全一句如何道?孔夫子云:『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凋也。』」卓拄杖,下座。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ᅟᅟ==[A19] 已【CB】,巳【嘉興】==
開爐,上堂。僧問:「百山平地起干戈,處處叢林布網羅,千里同風則不問,無為化象是如何?」師云:「風蕩蕩,日熙熙。」進云:「恁麼則法王登寶座,四眾共謳歌去也。」師云:「亦要知恩始得。」
問:「選佛場開,十方聚會,未審和尚選什麼人為佛?」師云:「大家有分。」
問:「繇來四海平如砥,如何特地鼓風濤?」師云:「爭怪得山僧?」進云:「忽然衝風觸浪時如何?」師云:「汝試施設看。」僧推座,師打退。
乃云:「就地開爐韝,信手用鉗鎚,逼拶當人沒避處,都要心空及第歸。苟及第歸也,則河海晏清,家國安怗,群靈景仰弗及,諸聖讚歎靡由,政當恁麼時如何?施為動轉渾無礙,一點恩波散作霖。」
復舉趙州示眾云:「我向南方行腳時,火爐頭有箇無賓主句,直至如今無人舉著。」
師云:「趙州與麼道,可謂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今日黃孝廉的的入山,百山火爐頭有箇賓主句,不免對眾舉出。且作麼生是賓主句?還委悉麼?覿面相呈無向背,惟人自肯迺方親。」
上堂。「官▆▆路不禁夜行,李四張三時時撞著。眾兄弟!似這般太平世界也實難得,𡬡耐長沙岑大蟲偏學惡賴,到處咬人家豬狗,雪峰鱉鼻更與隨群作隊,助其▆風。」
驀拈拄杖,云:「而今總收在山僧拄杖頭上,[A20]已後分毫不敢妄動。然雖如是,無事莫將容易過,古今曾誤幾人來?」卓一卓,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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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超方請上堂。僧問:「不下笠子勘俱胝,請師分明通二句。」師舉拂,云:「何似生?」進云:「秪如尼撩起便行,未審具什麼眼?」師云:「頂門亞一隻。」進云:「可謂千峰勢到嶽邊止,萬泒聲歸海上消。」師云:「闍黎分上,且喜沒交涉。」
問:「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和尚[A21]已明,如喪考妣作麼?」師云:「被闍黎帶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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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問:「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如何是常住相?」師云:「師姑原是女人做。」
乃云:「宏機獨唱,地覆天翻;正令當行,星飛電捲。惟許超方作者始透閞牢,倘或鼠膽之流,望崖何啻?事弗獲[A22]已,未免按下雲頭,道箇山是山、水是水,男是男、女是女,僧是僧、俗是俗,各住其位、各安其居,有般沒鼻孔底又卻向背地裏冷笑,謂百山愛說老婆禪,好與三十拄杖。是即也是,百山總未甘在。何故?驅耕奪食渾閒事,帶水拖泥看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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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僧出位擬問,師云:「若是久經行陣者,何須立地念篇章?」便下座。
冬至,上堂。僧纔出,師舉拂,云:「一線陽春曲,繇來和者稀,闍黎還和得麼?」僧云:「月色和雲白,松聲帶露寒。」師云:「未是知音者。」僧佇立,師云:「且退。」
問:「如何是冬來意?」師云:「幾點梅花帶雨開。」僧禮拜,云:「去也。」師云:「得閒折取一枝好。」
乃云:「群陰消剝盡,忽地轉和陽,葭管吹灰煖,梅梢噴雨香,不是世諦流布,亦非佛法[A23]商量。君不見?疏山老,善舉揚,有人參問冬來意,向道京中出大黃。」
ᅟᅟ==[A23] 商【CB】,啇【嘉興】==
復舉僧問趙州:「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州云:「喫粥了也未?」僧云:「喫粥了也。」州云:「洗缽去。」其僧有省。
師頌云:「粥罷令伊洗缽盂,天風不費巧工夫,時來自解翻身去,萬里江山啟畫圖。」
上堂。「明如杲日,寬若太虛,不可以識識,不可以知知,百山山裏三十年前有箇奇怪精靈,迸出頭來直得山崩地坼,過後杳不見形蹤。」驀拈拄杖,云:「看看:如今又出頭來也,是汝諸人還有住腳處麼?」便下座,一齊打散。
李弘英、弘彥慶父誕,上堂。僧問:「從心之歲古稱少,今朝海屋喜添籌,如何是因齋慶讚一句?」師云:「拄杖粼粼八尺長。」進云:「恁麼則山靈共祝無窮壽,海眾同瞻壽日明。」師云:「不似山僧說得親。」
乃云:「壽似虛空亙莫量、壽如松柏迥蒼蒼、壽猶巨海不枯竭、壽比靈龜算倍長,以此稱壽,可謂至矣。然虛空、松柏猶有焦殞之期,巨海、靈龜豈無終盡之日?不如就人人本有底鋪華錦上去也。」
遂豎起拄杖,云:「秪這箇人人本有,今古常存,先天地之未先,照日月之未照,五行不能迭變,四序難以推移,如是則虛空、松柏在裏許,巨海、靈龜亦在裏許,即欲覓其虛空、松柏之相,巨海、靈龜之名了不可得。
「既皆了不可得,要山僧滿口讚揚,成箇什麼?要山僧不滿口讚揚,又成箇什麼?未免鬥湊一偈,再為舉似:年來七十樂怡怡,英彥堂前舞綵衣,一曲笙歌無限好,仙桃仙李帶春飛。」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三聖道:『我[A24]逢人則出,出則不為人。』意旨如何?」師云:「帶水拖泥。」進云:「興化道:『我[A25]逢人則不出,出則便為人。』又作麼生?」師云:「千峰壁立。」
ᅟᅟ==[A24] 逢【CB】,逄【嘉興】==
ᅟᅟ==[A25] 逢【CB】,逄【嘉興】==
進云:「和尚今日是出?不出?是為人?不為人?」師云:「一任觀瞻。」進云:「恁麼則倒拈無孔笛,吹出覓知音。」師便打。
乃舉五祖演和尚云:「四五百碩麥,二三千碩稻,好箇休糧方,耆婆不得妙。」後千巖長和尚拈云:「管取有錢,常住不無,演祖若是,將無作有,拔貧作富,須還無明始得。米不蓄一粒、菜不栽一莖,任渠來往者,喫得飽彭亨。」
師云:「二遠祖,一人有錢常住、一人將無作有,俱稱好手。百山這裏,有錢常住也不能、將無作有也不會,只可牽來補去,隨分過時,米亦化幾碩、菜亦種幾坵,任他牛與馬,各自逞風流。或有箇漢出來道:『和尚與麼亦稱好手。』阿呵呵,將謂無人。」下座。
新剃度請上堂。「未出家時信心[A26]已具十分,既出家了猛力更須百倍,以百倍猛力增十分信心,直至果熟功成方始無愧。若是靈利底漢,猶不向此中鈍置。如丹霞和尚於馬祖機下領略便行,何等捷要?所謂:惟過量人能為過量事。且今日離塵得度一句作麼生道?金刀削盡娘生髮,皎皎冰輪頂上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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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上堂。居士問:「世尊睹明星便悟,未審悟箇甚麼?」師云:「不是苦心人不知。」
乃云:「六年雪嶺坐如呆,忽拾明珠笑滿腮,破布千重包不住,忙忙拓出下山來。咄!這老漢可謂貴買精神賤價賣,爭柰無人承當?彼時若有箇承當底,亦何用三百餘會長收短販,及至臨末梢頭本利盡行消折乎?然雖如是,不到真窮處,知他未肯休。」
戒子請上堂。僧問:「內傳心印,外付袈裟,諸戒師三衣[A27]已具,和尚心印作麼生傳?」師云:「六耳不同謀。」
ᅟᅟ==[A27] 已【CB】,巳【嘉興】==
乃云:「一切有心者,皆應攝佛戒。眾生受佛戒即入諸佛位,此區區之論也,忽若無佛、無眾生,無心可攝,無戒可受,又作麼生?到這裏亦須是箇中人始得。且道:箇中人畢竟在什麼處安身立命?還會麼?生平疏逸無拘束,酒肆茶坊任意遊,漢地不收秦不管,旋騎驢子過楊州。」擲拄杖,下座。
謝化士,上堂。僧問:「木鯨擊破塵勞夢,須是作家鐵面皮,一段殷勤無別事,秪為顯發這些兒。如何是這些兒?」師吹一吹,云:「會麼?」僧作禮,云:「恁麼則大眾有賴去也。」師云:「汝也不得無分。」
乃云:「山僧前者遣數員宿將東討西征,南擒北獲,今既各各還師凱奏,豈可勞而無功?未免鑄箇無文印子,為伊封賞去也。」
遂拈拄杖,卓云:「還知印子受用處麼?」
良久,云:「不經汗馬邊庭苦,誰信勳高蓋代人?」
復舉黃龍南云:「世間有五種不易:一、化者不易,二、施者不易,三、變生為熟者不易,四、端坐喫者不易,更有一種不易是什麼人?」良久,云:「聻。」便下座。時翠巖真作首座,藏主問云:「適來和尚道五種不易是什麼人?」座云:「腦後見腮,莫與往來。」
師云:「黃龍起模畫樣,藏主撥火飛灰,首座看孔下楔,雖則一期佛事燦然可觀,要且於五種不易底人未曾道著。敢問大眾:山僧與麼曾道著也未?」喝一喝。
聖節,上堂。「玉蕊金枝,龍姿鳳彩,稟乾坤之秀氣,吸日月之精英,從上大福德人必具大力量、操大威權、得大受用,所以靈符炳耀,寶曆綿延,千官劍佩趨蹌,萬國梯航入貢,政當此日,如何是嵩祝一句?」舉拂子,云:「北斗清光遠,南山睿筭長。」
歲旦,上堂。僧問:「元正啟祚則不問,萬物咸新事若何?」師云:「大家含笑面。」進云:「可謂靈瑞符應,光被大千。」師云:「陳年曆日。」
問:「舊歲念九,新年初一,形容動靜,無所不吉,如何是吉底句?」師云:「三箇兒童輥繡毬。」僧禮拜,師打云:「莫來攔彼毬門路。」
乃云:「元正啟祚,萬物咸新,拄杖子為什麼依舊黑漆漆地應時納祐,罄無不宜?水牯牛為什麼不甘水草,偏要犯人[A28]苗稼?這兩則語有人道得,山僧喚侍者另點碗茶來供養。道得、道不得且置,秪如拄杖子與水牯牛,是一耶?是二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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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膝,云:「路遠峰高稀客到,聚頭正好共[A29]商量。」
ᅟᅟ==[A29] 商【CB】,啇【嘉興】==
因雪上堂。「六出飄飄捲畫圖,平空萬里盡堆珠,烏鴉凍得嘴頭匾,庭際有人立也無?有般漢便云:『我衲僧之氣宇衝天,豈肯向這裏住腳,拾人涕唾以當平生?是即也是,但要誠實履踐,似恁麼虛張大口未可在。不見道?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華撲鼻香?」
元宵,上堂。「一輪桂轂當空,恐被雲遮;萬架花燈靜夜,難防雨打。須知吾人分上自有長明不滅底,光光相照,奕奕交羅,三世佛[A30]斂眉莫措,六代祖捕影無繇,而今勝候既逢,不免圓卻此話。」
ᅟᅟ==[A30] 斂【CB】,歛【嘉興】==
遂豎拂子,召眾,云:「還委悉麼?清光萬古復千古,何啻歌樓數夕看?」
解制,上堂。「把住萬重關,不容走作;解開一面網,任其飛騰。飛騰固是匪殊,羽毛未必無異。燕雀、山雞則不問,莫有遼天俊鶻?試出來衝突看。」
一僧喝,拂袖而出,師卓拄杖,云:「收。」
復云:「此百日期中,水雲共聚,有蒙贊助,得見完全。今既欲各袂東西,豈可靳片言分付?處處風柔鴨綠鮮,君家何惜杖頭錢?相逢幸自識機變,鼻孔莫教亂索穿。」
佛涅槃日,上堂。「如來不出世,亦無有涅槃,以本大願力,示現自在法。大眾!釋迦老子住世七十餘年,談經三百餘會,喚作不出世得麼?熙連河側槨示雙趺,化火闍維,阿難悲淚,喚作無有涅槃得麼?若果與麼會去,敢保自在法驢年也未夢見。且如何是自在法?」
卓拄杖、云:「李郁桃穠春[A31]已半,繡堤黃鳥數聲幽。」
ᅟᅟ==[A31] 已【CB】,巳【嘉興】==
上堂。「子規夜半啼殘月,口口聲聲歸去切,無柰時流不善聽,枝頭枝底盡紅血。盡紅血,何日歇?明年若弗再來啼,便是人間好時節。」
道舊至,上堂。僧問:「門內有君子,門外君子至時如何?」師云:「玉笛橫拈信口吹。」進云:「聲應氣求遐古語,今朝方信不虛傳。」師云:「且莫喚鐘作甕。」
乃云:「門內有君子,門外君子至,東溪水漲高,北嶺山增翠。政當與麼時如何?玉笛橫拈信口吹,清音落落動天地。」
復舉慈明因同道相訪,陞座,云:「颯颯涼風景,同人訪寂寥,煮茶山下水,燒鼎洞中樵。」後楚石拈云:「慈明老人家貧,難辦素食事,忙不及草書,只是不合將常住物作自[A32]己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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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云:「禮數周旋,不無慈明,遠祖私用常住,未免取笑傍人,山僧此者將自[A33]己物作常住用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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遂展兩手,云:「調味莫嫌入口淡,論交還我道情濃。」
師過海寧東嶽,禪林悟雲生日,請上堂。「天是天、地是地、山是山、水是水、人是人、物是物,各安其位、各遂其生,與麼會去,著衣喫飯蓋是尋常,見色聞聲頭頭不昧。
「然雖如是,但可入佛,不可入魔,直須拶開向上玄關,透出五陰區宇,酒肆茶坊無罣礙,魔宮虎穴任優游,獄卒夜[A34]叉喚來添香運水,閻羅秦廣與他握臂齊肩,到這裏,不管涅槃生死,說甚促壽延齡?有時入佛也由汝,有時入魔也由汝,有時佛魔俱入也由汝,有時魔佛俱遣也由汝。
ᅟᅟ==[A34] 叉【CB】,乂【嘉興】==
「是則固是,而今且問諸人:佛之與魔,是同?是別?若道是同,未具辨別眼在;若道是別,殿角鴟吻,笑殺闍黎。畢竟意旨如何?兩行古柏當前翠,一片閒雲自在飛。」卓拄杖,下座。
追薦,上堂。「四月十五日以前,山僧有口無開處;四月十五日以後,大悲千手莫能量;政當四月十五日,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有箇信心老居士入此門中,設供追薦二位先亡,山僧無柰,秪得高登寶座,擊大法鼓,放大祥光,其光普遍,驚得玉皇大帝、幽冥教主拱手,互為證據,曰:『善哉,善哉。且喜陳氏嚴慈於一剎那頃同時解脫,白藕花、香藕花,香味轉長。』若能如是見,不用哭穹蒼。雖然,居士也須薦取本來父母始得。秪如本來父母作麼生薦取?」
驀豎拂子,云:「還會麼?端的一毫頭上露,亙今亙古越堂皇。」
超璜請上堂。「絳縣老人花甲子,澉城徐氏一周始,大心大願慶圓成,明歲從頭又筭起。筭得起,超於彼水月,簾前光彩多。」
驀豎拂,云:「究竟何曾離這裏?猶記當時法真計氏曾參趙州無字話,忽爾洞然透徹,作偈曰:『逐日閱經文,如[A35]逢舊識人,莫言頻有礙,一舉一回新。』看他透徹底,等閒開口,迥出尋常,千百世後尤足敬慕。是汝今日還知麼?般若因該無量壽,都緣累劫密脩來。」
ᅟᅟ==[A35] 逢【CB】,逄【嘉興】==
師生日,禪音、禪果請上堂。僧問:「萬化之源,萬物之母,慶會一時,壽同千古,如何是慶會一時?」師云:「仰之彌高,鑽之彌堅。」進云:「如何是壽同千古?」師云:「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進云:「二語[A36]已蒙師指示,果滿音圓事若何?」師便打。進云:「不是法王親嫡子,誰人敢進踏渠門?」師又打。
ᅟᅟ==[A36] 已【CB】,巳【嘉興】==
僧一喝,歸眾,師乃云:「如何是禪音?古槐影裏鬧吟吟。如何是禪果?梅子枝頭青朵朵。性燥漢,信手拈,連核和皮一咬百雜碎,原來禪音、禪果沒兩般,獨露分明秪是我。是我非我,無可不可,現坐道場,焚香擇火,龍王夜賽月明珠,贏得蟠桃千萬顆。」喝一喝。
法淨師送法被,請上堂。僧問:「織成古錦含春象,一番提起一番新,如何是一番新?」師云:「低垂疑步障,吹起作睛虹。」進云:「今朝獅子吼,遍地彩霞生。」師云:「汝向甚處躲避?」僧喝,師便打。
乃云:「蜀錦吳綾攢成五彩,金針玉線挑出千行,霞光鬥處綺花新,獅子奮來龍鳳活,頭頭示現,法法全該,舒卷自由,縱橫無礙。以此供佛祖,則佛祖歡顏;以此耀門庭,則門庭赫奕。門庭赫奕也,遐邇莫不具瞻;佛祖歡顏也,檀施[A37]已霑福利。且今日在山僧分上畢竟成箇什麼邊事?乘時高掛葉王座,勝過諸方黑漆屏。」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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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護法請上堂。「山中無曆日,寒盡不知年,行者驚相報,文星滿座筵。都云來祝壽,壽量願彌天,打鼓宣新偈,焚香理舊絃。此時真慶快,何用帛戔戔?且合本同元一句作麼生道?荊棘弗生田地好,舉頭箇箇是金僊。」
復舉僧問雲門:「如何是和尚家風?」門云:「有讀書人來報。」
師云:「讀書人[A38]已在這裏,且作麼生與他相見?」
ᅟᅟ==[A38] 已【CB】,巳【嘉興】==
擊拂云:「一曲鈞天雲外奏,五湖四海盡知音。」
上堂。「慈悲落草,曲為今時,盡令提綱,無人掃地。取用期乎活變,設施妙在從權,所以古德有言:『諸方是真金舖,我這裏是雜貨舖。汝若索真金,便與真金;汝若索皂莢,便與皂莢。究竟將來,總非實事。』真金一句則不問,與汝皂莢是如何?可憐昔日誨機老,錯認玄泉是解粘。」
劉青西薦親,上堂。僧問:「五月石榴紅似火,花開見佛事如何?」師云:「項上有光吞日月。」進云:「恁麼則蓮花國裏現全身去也。」師云:「面前何地著塵埃?」
乃云:「『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燄,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卻天魔膽』,永嘉恁麼道,雖則威風凜凜,劍氣逼人,要且不能起死回生,利益一切。
「山僧則不然,大丈夫秉慧劍,般若鋒兮金剛燄,非但夜臺燭有光,現存獲益亦靈驗。然此慧劍畢竟從何處得來?汝若識得來處,自然光芒透發,射斗凌霄,有願皆酬,無恩不報,先慈佛國依蓮坐,嚴父天宮任意遊。」
遂拈拂子,高聲召云:「青翁!青翁!還信也無?」便下座。
上堂。「遶樹啼鴉,雲間禮樂,堆雲落葉,野叟文章。活潑潑,絕覆藏,鬧叢叢,無回互。下士聞而大笑,英流見乃知休,而今若有知休底向山僧面前過,正好一頓痛棒。何故?喫泉水貴諳地脈。然雖如是,黃金自有黃金價,終不和沙賣與人。」
上堂。「如何是法?獨木橋流水活活。如何是心?黃[A39]鸝飛過綠楊陰。法即心,心即法,萬象當前信手劄;心非法,法非心,千聖都來被陸沉。若人於此領悟去,一道靈明亙古今,政恁麼時,香雲繚繞,鐘鼓交參,居士鼻孔搭上唇,山僧眼睛掛腦後,忽欲索予言為壽,如何抵對?還知麼?眉毛卓朔骨撐天,為法心專久愈堅,海屋有籌齊拓出,大家均此賀堯年。」卓拄杖,下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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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堂。「盧舍長明鏡、威音不夜燈、瞿曇珠一顆、彌勒杖頭繩,此四種物於過、現、未來世人富無有餘、貧無不足,平等平等,隨處得而用之。」
以拂子打圓相,云:「山僧今日搬來奉送眾姓居士,雖則白拈好手,將公物私作人情,亦可謂酌水獻花,總是他家屋裏事。眾中有傍不甘底,試出來定奪看。如無,一任伊收起去也。且收去後又作麼生?樹下酒香留客醉,從教人喚老襄陽。」
上堂。「物不得其平則鳴。水無聲,風蕩之鳴;草木無聲,風撓之鳴;拄杖子無聲,山僧用之鳴。敢問諸人:拄杖子有什麼不平處?」
卓一卓,云:「痛打自家親骨肉,叢林扛鼓返成冤。」
(嘉興府海鹽縣劉門朱氏,法名超浩,捐貲
助刻,祈先嚴養朴公、先慈呂氏、張氏早生
蓮界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三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浙江杭州皇崗太平禪寺語錄
崇禎甲申夏,師在金粟首座寮受請,於七月二十七日入院,指山門,云:「無鑰無封,八達七通,為什麼有人到這裏一似撞墻磕壁?」良久,云:「隨我來也。」便入。
佛殿。「洞山麻秤一條繩,楊岐驢子三隻腳,自古迨今,何止將錯就錯?錯,錯,且展具,蓋覆卻。」
伽藍堂。「受囑靈峰後,金湯永不忘,分明何以報?盡在一爐香。」
祖師堂。「四七二三端的瞎,門風委地苦難扶,兒孫赤手無他事。」舉香,云:「秪得隨流學順朱。」
據室。「此是攙旗奪鼓之場,減灶添兵之所,惟許作家戰客別立生涯,倘或徒勇武夫,性命未免在山僧手裏。」卓拄杖一下。
拈疏。「字字曇華散彩,言言濯錦成文,提持向上綱宗,斷盡現前公案。當陽舉起,有眼皆瞻,若也躊躇,從頭諦聽。」
指法座。「莊嚴寶座,列聖同登,幸自覿面相[A1]逢,須知放過不可。」
ᅟᅟ==[A1] 逢【CB】,逄【嘉興】==
拈香。「這瓣香恢有餘地,大莫能名,爇向爐中,端為今上皇帝祝嚴萬壽,伏願德協少康,立振中興之世界,明踰光武,丕承烈祖之徽猷。
「這瓣香近取諸身,遠及於物,熱向爐中,奉為闔郡尊官、海寧縣主、本山護法、太史陳公、銓部吳公、大參陳公、光祿葛公、觀政張公、并諸孝廉明經、眾姓文學,伏願廣恩波而輝佛日,披忠赤以佐堯天。
「這瓣香有時價重千金、有時分文不值,四回拈出,熱向爐中,耑為現住金粟堂上本師費隱容老和尚,用酬法乳。」
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要觀第一義,無處可逃避,誰是箇中人?出來相證據。」
僧問:「諸佛出世,大地放光,和尚出世,未審作麼生?」師云:「古策風高。」進云:「人天交接,四眾臨筵,請師直指。」師便打。
問:「如何是太平境?」師云:「山僧今日初到。」「如何是境中人?」師云:「箇箇眉毛橫八字。」進云:「人境[A2]已蒙師指示,還有向上事也無?」師云:「向上看。」僧喝,師打云:「情知汝這一喝。」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乃云:「法無住相,著相乖宗,道不虛行,隨行得路。是以古今知識運本分鉗鎚,握金剛寶劍,於一切處開鑿人天眼目,剪除衲子命根,出沒卷舒悉皆自由自在。矧皇崗勝境,太平道場,二水瀠環,三橋疊拱。聖天子綸音聿煥,眾宰輔德望儼然,茲則請命嚴▆,自當曳杖前赴,豈敢囊藏被蓋,正令不為主持?且主持正令一句如何道?還委悉麼?掀翻海嶽求知[A3]己,扭轉乾坤見太平。」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復舉三聖云:「我[A4]逢人則出,出則不為人。」興化云:「我[A5]逢人則不出,出則便為人。」
ᅟᅟ==[A4] 逢【CB】,逄【嘉興】==
ᅟᅟ==[A5] 逢【CB】,逄【嘉興】==
師云:「經文緯武,力扶濟北宗風,還這二老漢始得。雖然,若到山僧門下,每人各要一頓棒在。敢問大眾:那裏是他喫棒處?具透關眼者,試請辨看。」
請兩序,上堂。「烹金琢玉予之任,荷教扶宗眾力深,先哲有言猶記得,事難方表丈夫心。」
中秋,上堂。僧問:「野老無私願,歌謠樂太平,如何是太平時節?」師云:「堯風淡蕩。」進云:「一輪光皎潔,萬里絕瑕痕。」師云:「猶有浮雲在。」
乃云:「桂魄十分圓,秋光一半盡,偶然憶著他,拄杖聊通信。」
驀拈拄杖,卓云:「信[A6]已通也,且道:他在那裏?」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復卓一卓,云:「莫向浮雲深處覓,又憑絃管再吹開。」
陳旭永脩薦,上堂。僧問:「當陽拈出無私句,喚醒南柯夢裏人,政當恁麼時,凌太夫人在什麼處?」師云:「天下人摸索不著。」進云:「可謂撒手了無男女相,大千何處不風流?」師云:「賴遇闍黎證明。」
僧禮拜,師乃云:「母氏劬勞恩,過於蓋與載,碎身不足酬,般若力能賽。若論此般若力完全畢備,居士未起一念時[A7]已為令先慈拔薦了也,未到太平時令先慈[A8]已受薦了也,又何待山僧登曲彔木,鼓兩片皮,始為得哉?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然事無一向,不免略敘數言以塞來命。金飆戰葉,玉杵鳴秋,昔與麼去,茲復何求?萱室沉寥兮兒猶遠慕,羅衣灑脫兮娘卻自繇,一段嘗光無掩覆,乘緣端不在蓮舟。且畢竟在什麼處安身立命?」
遂豎拂,云:「還見麼?切忌認影迷頭。」擊香几,下座。
開爐,上堂。僧問:「古佛與露柱相交合,談何事?」師云:「聾人應得聞。」進云:「三條椽下,七尺單前,又作麼生?」師云:「大家自摸索。」進云:「太平有制從師結,腳下無私任我行。」師云:「三千里外過崖州。」
問:「眼生三角,頭峭五嶽,不與麼來時如何?」師云:「殷勤送出荒郊外。」進云:「政與麼來時如何?」師便打。進云:「杲日當空天色暖,從今喜唱太平歌。」師云:「不易道將來。」
問:「如何是爐中事?」師云:「一堆烈燄貫天紅。」進云:「忽有箇不受鉗鎚底又作麼生招接?」師云:「腦後也須粉碎。」僧拂袖,云:「男兒自有衝天志,不向他人行處行。」師云:「少賣弄。」
乃以拄杖卓一卓,喝一喝,云:「臨濟大師來也,是汝諸人且作麼生與他相見?有般漢聞與麼道,便云:『幸自太平無象,何用好肉剜瘡?』似這等見解,三十年後有人索飯錢在。
「然當爐不避火迸,忠言不避截舌,斬將搴旗,衲僧家尋常手段,苟能於人天眾前主賓互換,敲唱雙行,把臨濟大師拖出頭來亂槌一頓?山僧到這裏終不敢壓良為賤。其或未能,一者、紅爐猛燄,二者、信施難消,是汝諸人百日期中更須仔細始得。」復卓一卓,下座。
追薦,上堂。僧問:「生若流水,死猶落花,落花流水則不問,薦拔一句事如何?」師云:「透脫千差路。」進云:「畢竟還有生死也無?」師云:「自[A9]己看取。」進云:「轉身時節好,黃菊綻東籬。」師云:「汝作麼生轉身?」僧無語,師云:「壁上畫風車。」
ᅟᅟ==[A9] 己【CB】,巳【嘉興】==
乃云:「多年枯骨冷如冰,睡熟夜臺曉未曾。」呈拄杖,云:「但向棒頭開隻眼,無依無倚任騰騰。」
復舉世尊因耆婆善別音響,至塚間見數髑髏,遂敲一髑髏,問耆婆云:「此生何處?」耆云:「生人道。」世尊又敲一云:「此生何處?」耆云:「生天道。」世尊又別敲一云:「此生何處?」耆罔知生處。
師云:「大小耆婆被世尊覿面瞞卻,當時待別敲一云:『此生何處?』便云:『生佛道。』看他世尊作麼生合煞?秪如茲者靈熙居士請山僧為薦過去嚴慈及令先叔,且道:這三位亡靈生在何處?眾中莫有知生處者麼?試道道看。」
眾下語不契,師云:「三段不同,收歸上科。」卓拄杖,下座。
上堂。僧問:「少室家風五傳而至曹溪支分派列,門庭雖異,根本一般,政當恁麼時,願聞演唱。」師云:「無孔鐵鎚驀面擲。」
進云:「三要印開朱點窄,未容擬議主賓分,如何是臨濟下事?」師云:「霹靂轟天。」
進云:「鋒前有語離情謂,格外玄機孰可親?如何是雲門下事?」師云:「鐵旗鐵鼓。」
進云:「君臣道合時雍泰,回互機全不露鋒,如何是曹洞下事?」師云:「線去絲來。」
進云:「一顆圓明無向背,當陽拈出有多般,如何是溈仰下事?」師云:「音律克諧。」
進云:「綠水青山全體現,森羅萬象笑顏開,如何是法眼下事?」師云:「任汝看取。」
進云:「覿面無回互,臨機有卷舒,和尚門下又作麼生?」師便打。
進云:「可謂水歸巨海波濤闊,雲到蒼梧氣象閒。」師云:「莫來打葛藤。」
乃云:「道人於世不必強求,隨緣任運觸處風流,所以山僧在建州數載,三次居山,自有山中光景、山中受用,喬松萬本,脩竹千竿,虎嘯猿啼,飛泉響荅,無事扶笻雲外望,笑看紅日上高峰。
「迄今暫住在這裏,便有這裏一段光景、一段受用,殿閣插空,桑田遍野,門外三橋曳曳,簷前群雀喧喧,更無閒事掛胸懷,粥飯二時安分過。同生同死底,許伊鼓拍相從;喫醋喫鹽底,任伊背地撫掌。且道:憑箇什麼得什麼自在?頂𩕳豎亞摩醯眼,天上人間不可陪。」
冬至,上堂。僧問:「寒梅破玉,石筍抽條,君子道長,小人道消。」喝一喝,云:「且道:還屬遷變也無?」師云:「衲僧分上無許多事。」
進云:「可謂萬象之中能作主,逐隊隨群實可憐。」師云:「汝為甚逐隊隨群也?」
進云:「不經洗耳池邊過,肯信人間有是非。」師云:「又在語脈裏轉卻。」
乃云:「山僧一條拄杖尋常,不欲胡亂打人,秪要豎在黑暗裏,令汝不覺不知,忽然沒興磕著,如枯幹華開,冰河燄發,他時異日向南頭買貴、北頭賣賤,也不為分外。何故?時節若至,其理自彰。然雖如是,若非跨灶衝樓去,猶屬吾門客作兒。」
復舉慈明於冬日榜僧堂前作此字![[J28p0014_01.gif|300]]
,其下註云:「若人識得,不離四威儀中。」首座顧謂眾云:「和尚今日放參。」明聞而笑之。
師云:「慈明老祖於無陰陽地上畫出鳥跡蟲文,直得鬼泣神號,蒼黃[A10]斂衽。山僧此者依樣摸一本施呈,敢問大眾:還識得也無?」
ᅟᅟ==[A10] 斂【CB】,歛【嘉興】==
良久,云:「莫謂外孫齏臼少,相教舉筆亂塗鴉。」
上堂。眾集定,乃云:「幸自大家肌骨好,何須對鏡畫蛾眉?」便下座。
大佛開光,上堂。僧問:「全身示現度娑婆,霜雪堆頭鳥作窠,夜睹明星則不問,放光動地是如何?」師云:「人天共見。」
進云:「頂門正眼無藏覆,爍破三千及大千。」師云:「阿誰不仰此時風?」
進云:「秪如昔日雲門打殺,今朝施主裝嚴,古今各出隻手,未審是同?是別?」師云:「別是一家春。」
進云:「可謂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師云:「只消這一句。」
問:「佛真法身猶若虛空,應物現形如水中月,今日現形也,如何慶讚?」師云:「禮拜著。」
進云:「今佛放光明,助發實相義,如何是實相義?」師云:「殿前古柏勢如虯。」進云:「某則不然。」師云:「汝又作麼生?」進云:「片石自堅君子契,好花當舞太平春。」師云:「猶是這般消息。」
乃云:「丹霞燒,雲門打,威風凜凜遍天下,酬恩報德世無倫,爭似花園查大姐?運出家珍願力弘,裝嚴丈六金身也,而今畢備為開光,就請山僧揚般若,回向老年福壽康,生生世世絕瀟灑,并諸過去的宗親承斯善利超越者,回向即不無,秪如釋迦老子是有光可開耶?無光可開耶?若言其有,帶累山僧眉鬚墮落;若言其無,誰肯與麼發殊勝心?苟非親證自[A11]己一片光明,到此際未免如鼠入牛角,轉身無路。且如何是自[A12]己底光明?」
ᅟᅟ==[A11] 己【CB】,巳【嘉興】==
ᅟᅟ==[A12] 己【CB】,巳【嘉興】==
呈拄杖,云:「還見麼?巍巍逼塞虛空際,歷落當陽古至今。」卓一卓,下座。
臘八,上堂。僧問:「明星[A13]已睹成饒舌,今朝提起事如何?」師云:「爍破汝面門。」進云:「不惜眉毛重吐露,知音能得有幾人?」師云:「灼然灼然。」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乃云:「夜半踰城,不安本分;埋頭雪嶺,自昧風光;臘八觀星,眼中著屑;下山教化,惡語傷人。這箇沒意智漢,今日暗想將來,雖是用盡[A14]己心,笑破他口,卻有一種奇特處,令我徹骨難忘。諸人要見他奇特處麼?山僧放下面皮,徹骨相為去也。」拈拄杖,下座,打散。
ᅟᅟ==[A14] 己【CB】,巳【嘉興】==
爾潛居士請上堂。僧問:「格外全提一句作麼生道?」師云:「放汝三十棒。」僧喝,師打云:「直待雨淋頭。」進云:「路[A15]逢達道人,不將語默對,將什麼對?」師又打,云:「秪恁麼對。」
ᅟᅟ==[A15] 逢【CB】,逄【嘉興】==
居士問:「臘月初八[A16]已往,臘月三十未來,政當恁麼時,請師直指西來意。」師云:「寒梅纔破萼。」進云:「恁麼則坐斷兩頭去也。」師云:「恰是。」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進云:「昔年壽聖祝聖壽,今日皇崗慶太平。」師云:「還知太平消息麼?」
士一喝,便禮拜,師乃云:「古柏垂枝翠,寒梅破萼多,毳衣相對立,端的事如何?拈起舊時氈拍板,迎風共唱太平歌,政當此際,畢竟誰是知音者?董家村裏老維摩。」
復舉古德拈拄杖,云:「識得這箇,一生參學事畢。」又有云:「識得這箇,更須買草鞋行腳。」
師云:「太平則不然,識得這箇,抵償施主有分。」
上堂。「直釣釣鯤鯨,曲釣釣龜鱉,古人與麼取用,可謂善酌時宜。太平從來性拙,秪用直釣,不論鯤鯨與龜鱉,隨他負命上鉤來。」
驀豎拂,左右顧視,云:「即今莫有上鉤著麼?」
良久,云:「且捲絲綸歸舊塢,免教風雪冷侵衣。」下座。
歲旦,上堂。僧問:「昨夜[A17]獼猴還古洞,勘破陷虎之機;今朝雞唱五更前,拋出險崖之句。新故交加則固是,祝聖拈香事若何?」師云:「祥雲捧日。」進云:「祥雲捧日與新年頭佛法,是同?是別?」師云:「莫作恁麼見解。」進云:「恁麼則乾坤育聖德,萬物共霑恩也。」師云:「喜慶有分。」
ᅟᅟ==[A17] 獼【CB】,獮【嘉興】==
乃云:「韶陽一曲,臘月二十五,太平移向新年頭,吹唱端為聖明御極之初,嵩祝萬壽,直得風和日暖,五彩雲凝,鳳舞龍蟠,千祥駢集,人人歌至化,在在樂無虞。然雖如是,且道:這一曲從什麼處得來?又作麼生吹唱?灼然不落宮[A18]商調,自有徽音動地天。」擊拂子,下座。
ᅟᅟ==[A18] 商【CB】,啇【嘉興】==
春日,上堂。「疾如風,爍如電,六臂三頭,千化萬變,雖然與汝說得分明,各宜親見一面,莫學福州人吟詩,也道雪花飛片片。秪如親見面時又且如何?阿呵呵,動人春色不須多。」
解制,上堂。僧問:「古人解制,向萬里無寸草處去,今日解制,未審向什麼處去?」師云:「遠道擎空缽,深山踏落花。」進云:「忽有問格外機聲前句,和尚又如何荅他?」師云:「痛與三十棒。」進云:「路遠夜長休把火,大家吹滅暗中行。」師云:「道得亦相應。」
乃云:「霜風凜洌叵耐,衲子爐邊作隊,喜得春日融和,不免打開布袋,出門任汝西東,要具金毛氣概,[A19]逢人即便咬翻,勿比韓盧逐塊,他時想念歸來,我宗一脈永賴。」
ᅟᅟ==[A19] 逢【CB】,逄【嘉興】==
良久,云:「太平與麼道,也是嫫母憐兒,忘卻醜態。」喝一喝。
出關,請上堂。僧問:「三載無端自活埋,千重百匝擊難開,今朝忽斷連環鎖,爛熳春光遍九垓。條款[A20]已供,請師一鑑。」師以拄杖卓一卓。進云:「向上還有事也無?」師便打。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僧喝,師復打,乃云:「折籬障壁未是作家,把纜放卅豈為好漢?須知衲僧手段實不恁麼,擊開佛祖重關,跳出舊時窠臼,直下如戴角猛虎,搖岳驚群,奮爪獰龍,衝雲搏浪,千聖牢籠不住,萬法綴繫無從,政當今日,功成行滿一句又如何話會?彼此風流多意氣,相邀踏賞太平春。」
陳氏行常請上堂。僧問:「春風淡蕩,春氣和融,底事分明則不問,今朝陞座意如何?」師云:「一顆圓珠常燦爛。」進云:「秪如佛法遍天下,未審閨閣中還有佛法也無?」師云:「有。」進云:「恁麼則水月簾前冰骨女,堅貞猶比歲寒松。」師云:「不妨被汝道著。」
乃云:「三月好春光,柳垂金線長,少林端的旨,覿面不囊藏。恁麼會,莫思量,本有靈明事事彰,繡閣翛然忘晝永,南山古柏愈深蒼。」
復舉當時溫州陳道婆嘗遍參名宿,後於長老山淨和尚語下發明,作偈云:「高坡平頂上,盡是採樵翁,人人盡懷刀斧意,不見山花映水紅。」師云:「好箇山花映水紅,可惜無人證據太平,今日為伊證據去。」遂豎起拂子,云:「還見陳道婆麼?」便下座。
清明,上堂。「清明時節雨紛紛,途路禪流聞不聞?欲識祖翁何處是?灼然秪在杏花村。」驀拈拄杖,指云:「杏花村[A21]已在這裏,祖翁聻。」乃云:「萬福,萬福。」下座。
ᅟᅟ==[A21] 已【CB】,巳【嘉興】==
佛誕,追薦,請上堂。「生以不生生為生義,白雲飛掛門前樹;死以不死死為死義,風送落花紅滿地。散離和合各隨宜,根本繇來無變異,但能窮究豁然明,當下頓超佛祖位。寶劍倚天光逼人,外魔一切咸驚悸,塵塵示現度迷情,那有輪迴惡業累?
「如是,則知釋迦老子於此日生,生本不生;心蓮上座於此日死,死本不死。生本不生,無生可慶;死本不死,無死可追。政當恁麼時,且道:釋迦老子與心蓮上座畢竟在什麼處安著?還委悉麼?不見道?天上天下,惟我獨尊。」卓拄杖,下座。
師誕日,結夏,上堂。「父母未生前面目、臨濟喫黃檗三頓痛棒、百丈野狐、巖頭末後句,是汝諸人一一覷透也未?若一一覷透去,則不用九旬禁足,三月安居,更說什麼應驗蠟人,如鵝護雪?直得常光廓爾,蕩蕩無拘,盡虛空華藏剎海悉皆遊戲出入之場,任是黃面婆伽十二圓覺也須倒退幾步。
「眾中或有與麼漢出來互相激揚,非惟此日佛事光增,抑且慶讚山僧有分;如無,炎威雖漸逼,殿閣喜生涼,不妨向三條椽下東覷西覷,忽然冷地覷透,亦未可定。」
端午,上堂。舉臨濟問僧:「甚處來?」僧便喝。濟揖坐,僧擬議,濟便打。又一僧來,濟豎起拂子,僧禮拜,濟便打。復見僧來,濟亦豎起拂子,僧不顧,濟亦打。徑山杲頌云:「五月五日午時書,赤口毒舌盡消除,更饒急急如律令,不須門上畫蜘蛛。」
師云:「大小徑山,一道神符,亦有箇驗處,只是要見臨濟太遠在,且如何得見臨濟去?」遂拈拄杖,下座,打散。
上堂。「諸佛道不著底句,太平滿口道著;祖師拈不出底機,太平信手拈出。拈得出,是何物?」卓拄杖,云:「梅雨乍晴原隰翠,皇崗橋上有人行。」
陳榜眼入寺,上堂。舉宋時徑山杲禪師因陳榜眼至,舉白雲端頌《楞嚴經》中「吾不見時,何不見吾不見之處」話,云:「堂前露柱久懷胎,生下孩兒頗俊哉,未會語言先作賦,一操直取狀元來。」隨後拈云:「敢問諸人:還知師翁落處麼?若知落處,便識得狀元;若也未知,徑山為你指出:有利無利,不離行市,放過一著,落在第二。」
師云:「徑山老漢說亦說得有來由,只是未了。太平此者要見千載一時,不免鋪花錦上去也。放過一著,落在第二,赫奕聲光,喧天震地,作王室之股肱,立英才之標幟,鰲禁風生絕點塵,返思鷲嶺有何異?且今日台旆光臨一句作麼生道?撥轉如來正法輪,是則名為親受記。」
上堂。「張空火傘熱難當,何處幽陰可隱藏?莫道太平無款待,濃煎幾碗辣椒湯。為什麼如此?要伊通身汗出,徹骨清涼,忽有云:『某甲不喫。』似這等冷地坐漢病在膏肓。大眾!而今泛泛之流多作恁麼見解。」喝一喝,下座。
解夏,上堂。「木葉正驚秋,解開布袋頭,乾坤如許闊,任汝自優遊。記得昔日翠巖示眾云:『一夏與兄弟東語西話,看翠巖眉毛在麼?鉤錐在手,照用同時,還他老翠巖。』太平這裏則不然,何故?一夏以來,總不曾與兄弟東語西話,兩道眉毛依舊橫在眼上,諸人決定是見也。然雖如是,前途有人問著又作麼生抵對?於此抵對分明,方不枉太平過夏。」
退院回,上堂。「時勢兩窮,自知退身有分,人情恰好,何妨熟處為家?掇轉古杖頭,打開舊舖面,太平曲調特地重宣,濟北綱宗從新整頓,謾道再來,半文不值,須信此際後會難[A22]逢,紅輪杲杲印天心,灼然大智圓明,體無背向,寶鐸雙雙鳴殿角,果爾聲和響順,理絕差殊。政當今日,濟北綱宗即不問汝諸人,秪如太平曲調,諸人還記得麼?」良久,擊拂子,云:「箇中無限低回意,貴在知音側耳聽。」
ᅟᅟ==[A22] 逢【CB】,逄【嘉興】==
中秋,上堂。「者也之乎,浪費工夫,行棒行喝,遍地荒蕪。若是皮下有血底,只消道箇不必。何故?此夜一輪滿,清光何處無?」
新剃度請上堂。僧問:「金刀剪斷青絲髮,便是牟尼佛子孫,三千威儀、八萬細行則不問,獨脫無依一句作麼生道?」師便打。
進云:「竹密不妨流水過,山高豈礙白雲飛?」師云:「誰人解此意?令我憶丹霞。」
乃云:「三界無安,四生拘促,既離愛網,須報深恩。秪如深恩作麼生報?莫是誦幾卷經、持幾行咒麼?且喜沒交涉。莫是念幾遍佛、燒幾炷香麼?且喜沒交涉。莫是出入叢林,學幾句禪、聽幾句教麼?且喜沒交涉。」
遂呈拄杖,云:「爭似這箇超宗越格,蓋色騎聲,八面玲瓏,十方洞達?倘能於此徹證根源,直截擔荷,自與乃佛乃祖握臂並行,生死不憂、涅槃不愛,隨緣放曠,應物施為,從前願力了然,一切深恩報盡。如是出家為僧不亦善乎?」
復呈拄杖,高聲召云:「達源!達源!你還肯恁麼也無?後生可畏頭纔白,切忌空拋白了頭。」
上堂。「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君王得一而天下平,衲僧得一又且如何?負日晴軒成坐睡,夢隨鷗鷺落江村。」
辭眾,上堂。「善始善終,道人操守;知進知退,衲子機關。機關既別,操守亦真,去住自可隨緣,終無絲毫繫念。無繫念,絕疏親,楖栗橫擔不顧人,且向秦溪深處也,偷閒笑破碧桃春。」
杭州金山長慶禪寺語錄
入院,至山門基,云:「無門之門,是為法門。且道:路頭在什麼處?」以拄杖劃一劃,云:「還見麼?」
佛殿。「古殿苔封山色冷,虛堂午寂梵聲沉,釋迦老子雖則善於藏身,爭柰新長慶未肯放過在?」
方丈。「擦粉塗脂,敗家種草,藏牙伏爪,怯膽禪和,直饒不涉兩途,正好劈脊打趁。何故?據斯室,行斯令。」
指法座。「這箇寶座,登陟寔非容易新,長慶今日又作麼生?」良久,云:「自從踏斷毘盧頂,幾度臨危一坦平。」
拈香祝 聖畢,次拈香,云:「此瓣香,多少人求之弗得?多少人得之弗能用?幸自可憐生,亦[A23]已得而用之,次第五回供養我金粟本師費老和尚,用酬法乳。」
ᅟᅟ==[A23] 已【CB】,巳【嘉興】==
上首白槌竟,師云:「秋山削玉水磨銅,斜抱雲和寄此中,一曲輕彈絃韻好,知音誰是請相通。」
僧問:「昔日太平,今朝長慶,太平玄旨則不問,長慶宗乘事若何?」師云:「桂子正香飄。」進云:「這是和尚底,如何是學人底?」師云:「你也須領取好。」進云:「數縷金繩開覺路,一帆寶筏渡迷津,學人[A24]已霑恩去也。」師云:「知即得。」
ᅟᅟ==[A24] 已【CB】,巳【嘉興】==
問:「如何是長慶境?」師云:「湖光淡蕩。」進云:「如何是境中人?」師云:「我坐汝立。」進云:「人境[A25]已蒙師指示,斬新條令句如何?」師云:「與汝一頓棒。」
ᅟᅟ==[A25] 已【CB】,巳【嘉興】==
乃云:「長慶門前,天寬地闊;化螺池畔,竹翠松青。頭頭顯露無私,隨方任我展演。所以道:衲僧家絕固必乘興而住,遇緣即宗,劈開摩醯正眼,拋出楊岐金圈,照用同時,主賓互換,羅龍網鳳,碎鎖敲枷,直教古佛眉尖放光,那管法堂草深一丈?
「雖然,此猶是新長慶尋常為人處,秪如人境相稱一句作麼生道?碧溪流不盡,千古美無虧。」
復舉昔時長慶慧稜禪師往來雪峰,玄沙二十年坐破七箇蒲團,不明此事,一日捲簾忽然大悟,作頌云:「也太差,也大差,捲起簾來見天下,有人問我解何宗,拈起拂子劈口打。」
師云:「看他古人,二十年來真實履踐則不無,若要箇箇依樣畫葫蘆,未免遞相鈍置。新長慶從來不曾坐破蒲團,即今日亦無甚蒲團與你坐破,只有一座破殿、數間破屋,大家團圞共聚,你纔進前如何,驀拈拄杖便打。且道:與古人是同?是別?還委悉麼?莫怪渠儂多意氣,當年曾謁聖明君。」
冬至,上堂。「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金山頂枯幹抽條,長慶湖寒冰燄起,燈籠露柱依舊寂寂無言,惟有白牯黧奴互相慶賀,曰:『且喜,且喜。』喜箇甚麼?日愛霜明春信到,冷梅橋畔暗香浮。」
臘八,尼古恒請上堂。僧問:「雪山敗闕,長慶增輝,端的一句,請師指陳。」師云:「逼塞虛空。」進云:「秪如昔日趙州訪二庵主,主俱豎拳,意旨如何?」師云:「鐵鎚無孔。」進云:「今日庵主來訪長慶又作麼生?」師云:「也不較多。」進云:「可謂縱奪誇好手,相[A26]逢兩作家。」師云:「不須重註破。」
ᅟᅟ==[A26] 逢【CB】,逄【嘉興】==
乃云:「雲收午夜,星燦長空,今古恒然,本無變異。叵耐瞿曇不唧溜,向這裏刺破雙睛,卻走入鬧藍中,哆哆和和,致令後代兒孫若男若女依模做樣,列剎相望,懸羊賣狗,知他是真?是偽?長慶到此者,又覺力竭智窮,跳出圈繢不得,未免借木上座,隨例打鬨去也。」
遂拈拄杖,卓一卓,云:「瞿曇作先鋒,長慶為殿後,中間諸菩薩,見聞俱歡喜。歡喜則不無,秪如實際尼不下笠子,勘俱胝末由主,一言之下能使灌溪服膺。且道:伊具什麼眼目得與麼英特自在?有簡點得出者,試來與俱胝、灌溪二大老漢轉身吐氣,不為分外。有麼?有麼?」
良久,云:「茫茫宇宙人無數,幾箇男兒是丈夫?」復卓拄杖,喝一喝,下座。
因雪上堂。「巽二無端夜作威,天明滕六亂空飛,金山突出銀千樹,瓊殿粧成玉一圍。知[A27]己不聞扶剡棹,達流幾見臥袁扉,儂家幸自生涯別,得意翩翩獨振衣。」下座。
ᅟᅟ==[A27] 己【CB】,巳【嘉興】==
歲旦,上堂。「昨朝舊歲,今日新年,舊歲說過底縱新也舊,新年說得底雖舊仍新,新舊說,無兩般,要且隨時流動。」
驀豎拂子,云:「看看:拂子顯神通,上至兜率天宮,下入十八重地獄,普令虛空法界情與無情悉皆合掌奔趨,同聲唱和,報道:『今年蠶麥熟,禾稼宜,人少病,物咸熙。長慶寺幾箇長老別無奇能,只是鼻孔遼天,要肚皮飽齁齁地。』山僧癢處被他搔著,欣欣然如登春臺、如享太牢,是汝諸人為什麼不知不覺?」遂連擊拂子,下座。
久雨,上堂。「沃野獻新綠,漫空雨點多,鳥啼泥滑滑,惱殺眾禪和。古德有言:『萬里無雲,青天也須喫棒。』若是久雨不晴,這一棒青天更少不得。山僧與麼判斷,大眾想必樂聞,畢竟如何得晴去?」一僧云:「但得雪消去,自然春到來。」師卓拄杖,云:「分明記取。」
佛涅槃日,上堂。「二月春方半,桃花開爛熳,瞿曇忍不禁,天外出頭看。咄!這老漢入大涅槃[A28]已二千六百餘年了也,更於何處出頭?又要看箇甚麼?」良久,云:「浪高三級龍成去,猶有騃人戽夜塘。」
ᅟᅟ==[A28] 已【CB】,巳【嘉興】==
大悲生辰,上堂。「衣內明珠,女男本具;胸中古鏡,老少全真。秪因見倒惑生,故受泥塵染污,所以觀世音菩薩於當年此日示現,應同體悲,興無緣慈,總是潦倒婆心,蝦為子曲。有等念舊話漢便云:『白華巖上頻伽語,紫竹林邊銀浪高,大士法身常顯露,頭陀休用更忉忉。』是即是,猶隔津在。且不隔底在什麼處?」
遂以拂子敲香几,云:「也只在這裏。在這裏,莫沉吟,家家南無觀世音,桑麻數畝圓通殿,豺虎是非永弗侵。」復敲香几,下座。
清明,上堂。「荒土一堆,銷盡英雄壯骨;紙錢半陌,曲勞兒女愁腸。生死事不早回頭,好春光覺容易過。」擊拂子,云:「會麼?莫向杜鵑啼處宿,沾衣血染滿山紅。」
上堂。「恁麼恁麼,揭諦揭諦;不恁麼不恁麼,波羅揭諦;恁麼中不恁麼,波羅僧揭諦;不恁麼中卻恁麼,菩提薩婆訶。總不恁麼時如何?」喝一喝,云:「大悲觀世音來也。」便下座。
生日,上堂。僧問:「敲鐘擊鼓,請師陞座,如何是慶壽一句?」師云:「惡水由來不自潑。」進云:「[A29]逢人則不出,出則便為人去也。」師云:「現成惡水莫相澆。」
ᅟᅟ==[A29] 逢【CB】,逄【嘉興】==
乃云:「山僧未出母胎時有一則語,包天括地,越聖越凡,記持將來,不覺[A30]已經三十七載,總未曾輕易與人說著,而今既蒙固請,若弗為說又成辜負,不免說去也罷。
ᅟᅟ==[A30] 已【CB】,巳【嘉興】==
「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一架薔薇滿院香。忽有箇漢云:『和尚!和尚!此係古詩,干未出母胎時什麼閒事?』秪向他道:『[A31]逢人但恁麼舉。』」良久,喝一喝,下座。
ᅟᅟ==[A31] 逢【CB】,逄【嘉興】==
聖蓮為師祝壽,上堂。僧問:「正綱肅紀則不問,良誕到來是如何?」師云:「古木叢青靄。」進云:「一種沒絃琴,惟師彈得妙。」師云:「遙天浸白波。」進云:「學人也須禮拜。」師打云:「不可放過。」
僧喝,師又打,乃云:「自笑生平無一長,微貲蕩盡走他鄉,當時若果能安分,也免今朝起禍殃。禍殃既起,帶累諸人,要橫不得橫、要豎不得豎,是即是,就中也有許多光彩。豈不見?黃梅翠竹,枝枝葉葉競添籌;燕語鶯簧,句句聲聲增勝麗。微風飄,寶座瑞果獻金僊,一番貶駁一番新,一度讚揚一度快。山僧與麼告報,不知面皮厚幾重?試問諸人還會也無?」
卓拄杖,云:「撇開凡聖虛名號,貶駁讚揚兩不干。」
上堂。舉雪竇云:「世事悠悠,不如山丘臥藤蘿下塊石枕頭,這般底有甚用處?喚起了打。」
師云:「大小雪竇有棒,只解打別人,不知自[A32]己教阿誰打?長慶道:世事悠悠,不如山丘臥藤蘿下塊石枕頭,這般底甚有用處?喚起來喫杯茶。何以如此?街頭趁燄紛紛是,誰肯休心冷似冰?」
ᅟᅟ==[A32] 己【CB】,巳【嘉興】==
薦父,請上堂。「生死原無二相,去來寧有兩人?但能一念回機,便見當體解脫。」
驀豎拂,云:「看看:令先嚴文仲居士來也,在山僧拂子頭上說道:『昔日忘本據,今朝證舊容,靈明嘗不昧,端坐碧蓮中。』」
又擊拂,云:「卻被山僧一擊,遂把不住,騎佛殿,出山門,𨁝跳上三十三天,築著帝釋鼻孔,直得須彌岌峇、海水波騰,大千世界悉皆震動,敢問居士:還信得及麼?倘信得及,不須陟岵空瞻望,莫大之恩[A33]已畢酬;設或未然,聽取一偈:新田水漲亂啼蛙,無限圓通絕覆遮,忽地耳根輕拶破,舉頭時自見阿爺。」復連擊拂子,下座。
ᅟᅟ==[A33] 已【CB】,巳【嘉興】==
請化士,上堂。「砂盆潦倒全無力,遠映連天秋水碧,疇肯同心出手扶,重為古寺壯顏色。壯顏色,休擬測,五湖煙景有誰爭?自是不收收便得。」
馮清太脩薦,上堂。「生身父母恩重丘山,何以補報?難之又難。每到年年時節,好影堂空,自淚闌干,記得教中有一道真言,號聰明王,能滅業障,但肯信口熟念,管取現存獲益,亡過超昇,以至歷劫冤親、多生父母亦得藉此解脫。」
遂合掌,云:「唵阿盧勒繼娑婆訶。」
良久,云:「念[A34]已念也,薦[A35]已薦也,畢竟伊爺娘在什麼處?無生國裏,惺惺不妨惺惺,瞌睡隨他瞌睡,若要大家相見。」擊拂子,云:「總在這裏看取。」下座。
ᅟᅟ==[A34] 已【CB】,巳【嘉興】==
ᅟᅟ==[A35] 已【CB】,巳【嘉興】==
還山,上堂。「別去溪楓冷,歸來陌柳新,雖然歲序改,不改舊時人。舊時人既在這裏,且作麼生相見,搘笻側立小橋畔,笑指金山爛熳春。」
上堂。「世、出世間,百年夢境,愛人愛物,一副慈腸,所貴泰而弗驕,老當益壯。試看:南山古柏,歲久亦覺深蒼,政當此際,隨緣一句如何話會?湘簾捲起無餘事,坐對梨花翫月明。」
受金粟請寄,辭眾,云:「昔年八月長慶來,仙友庭前花正開。今年四月金粟住,黃鶯聲老綠楊樹。來也住也合自然,當人要識同風句,溪山雖隔共一天,鼻孔眉毛廝結拄。有破砂盆極力撐,增輝祖道乃先務,莫教鶴怨與猿驚,石徑荒涼又宿鷺,負我從前片片心,殷勤故此力分付。分付即不無,今日事作麼生?臥龍奮迅碧波中,青霄直上布雲雨。」
(嘉興府海鹽縣劉門朱氏,法名超浩,捐貲助刻,
祈先嚴養朴公、先慈呂氏、張氏早生蓮界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三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四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師於順治戊子夏就本山首座寮受請,閏四月初八入佛殿,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今日又特地作甚麼?金鏃慣調宜百戰,冤家偏撞對頭人。」
伽藍堂。「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既[A1]已出手相扶,應須徹首徹尾。」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祖師堂。「說白道黃,懸羊賣狗,用盡[A2]己心,笑破人口,帶累不肖兒孫,依舊隨他群隊走。」
ᅟᅟ==[A2] 己【CB】,巳【嘉興】==
據室。「此室如縵天網子,從上宗師在這裏,魚龍蝦蟹不知生擒了多少?傳至山僧也知收藏弗得,有負命者試出眾𨁝跳看。」
「拈護法啟、增輝佛日、普扇真風、須憑諸大護法筆尖上流布將來。還見麼?摩霄俊鶻便合乘時,脫或未能,聽取下面註腳。」
合山疏。「同門出入,板拍相從,以何為驗?半幅全封,再煩維那宣讀,方信繇來意氣濃。」
指法座。「毘城借座,分外干求,作禮燈王,自納敗闕,何似這裏?高突突、露堂堂,要上便上,更無餘人敢近傍。」
拈香,云:「者瓣香爇向爐中,端為祝延今上皇帝聖躬,萬歲萬歲萬萬歲,伏願地天交泰洛書兆,五福之休箕翼長,明虹瑞錫,萬邦之慶。
「者瓣香奉為闔朝文武、郡邑尊官、護法紳衿、在筵勳貴,伏願福祿深於巨海,壽算等乎喬松。
「者瓣香最初用一番勤苦,如啞如聾,末後蒙幾頓鉗鎚,透頂透底,六回拈出,耑為傳曹溪正脈三十五世前住此山、現住天童費隱容老和尚,不惟報德酬恩,且要大家委悉。」
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
師云:「第一義作麼生觀?直饒觀得,[A3]已落第二義了也。然陽春雪曲,和者還稀;社舞村歌,到處合調。眾中有人,不妨互相證據。」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僧問:「杲日當空照萬物,此時陞座是如何?」師云:「有眼者見。」進云:「眾姓有請嘗護念,猶如順水開順舟。」師云:「速禮三拜。」進云:「向上單提直指法,九十九峰盡點頭。」師云:「不勞讚歎。」
問:「如何是賓中主?」師云:「闍黎惟自許。」「如何是主中賓?」師云:「腳下水泥深。」「如何是主中主?」師云:「吹毛光燦爛。」「如何是賓中賓?」師云:「眼裏無瞳人。」進云:「主賓道合全提露,草偃風行得自由。」師打云:「一棒賞汝。」
問:「寶座新登瑞氣充,法王法令建綱宗,當陽拈出毘盧印,八面從他起疾風。且道:八面風來如何相接?」師云:「倚天長劍逼人寒。」進云:「奪食驅耕須用備,雙行照用是如何?」師云:「照顧性命。」進云:「明頭暗頭俱棒接,總不恁麼又如何?」師云:「轉見不堪。」進云:「不因大悲院裏供,懸鈴普化局何圓?」師云:「知音者少。」進云:「恁麼則溪山皆點額,草木盡生光。」師云:「閒言語。」
乃云:「神光不昧,萬古徽猷,秪此靈鋒,阿誰敢擬?達磨太師不會當頭句,卻向嵩山面壁九年,致使末學紛紛奔南走北,覓禪覓道,將謂有心可安、有法可付,殊不知,劍去久矣,方乃刻舟。
「若是箇漢,終不坐老鼠窟裏,遞相錮鏴,掀翻是非窠臼,截斷今古葛藤,正令全提,千機頓赴。譬如塗毒鼓一擊,則聞者喪身。又如獅子筋琴一奏,則眾絃絕響。且政當此際,畢竟功歸何所?諸人還會得麼?康僧尊者竭盡神通,密雲師翁德業尤大,殿堂脩廣,樓閣洞開,眾檀護和氣藹然,百千佛香花環衛,鵰弓願掛無多事,率土歌謠賀太平。」
復舉僧問投子:「如何是一大事因緣?」子云:「尹司空與老僧開堂。」
師云:「投子恁麼荅話,雖則樸質十分,要且驚群動眾。新金粟則不然,如何是一大事因緣?但向他道:『橫吹玉笛鷗灘上,九九奇巒盡點頭。』久立,眾慈伏惟珍重。」下座。
立知事頭首劉超然請上堂。「栴檀叢林,栴檀圍繞;獅子叢林,獅子圍繞。既共在此圍繞,則或左、或右,各適其宜,隨高就低,無可、不可,生死根滅,我慢山摧,騰踏當前,光揚法化。然據實論量,雖裨益叢林,固多究竟,是汝自[A4]己一生受用處,委悉麼?令予轉憶龐居士,天上人間不可陪。」
ᅟᅟ==[A4] 己【CB】,巳【嘉興】==
上堂。「脩行日用事無差,酌水焚香供法華,玉磬夜敲殘夢斷,一棚蟾影漾袈裟。若道恁麼非脩行,無有是處;若道恁麼為脩行,笑殺傍觀。透脫兩重臼窠,別有生機一路,向百草頭上倒卸鎗旗,元上座甘心墮拔舌地獄,何故?不合教壞人家男女。然雖如是,棋[A5]逢敵手難藏妙,詩到重吟始見工。」
ᅟᅟ==[A5] 逢【CB】,逄【嘉興】==
復云:「時當孟夏,節屆麥秋,北窗豈可高臥?老農告我田疇,幸遇鹽城人設供,大家肚裏飽齁齁。飽則不無,未審將何報荅?」
驀豎兩拳安頭上,云:「南山水牯殷勤看,汝若忙兮他便休。」
結夏,上堂。僧問:「護生須是殺,殺盡始安居,未審殺箇甚麼?」師云:「多少人疑著此事?」進云:「出匣龍泉劍,紅光射斗牛。」師云:「切忌妄通消息。」
乃云:「以大圓覺為我伽藍,黃梅時節家家雨;身心安居平等性智,青草池塘處處蛙。黃面老二,千餘年舊制,美則美矣,只是諸方不宜遵行為例,引得無限平人此日此時共作鬼家活計,如猢猻入布袋,討什麼快活?靈利衲僧聞恁麼道,便乃通身踴躍,掉臂而去,新金粟縱有潑天手段,這布袋頭一毫也用不著。其或未然,隨例結去也。」
遂拈拄杖,卓云:「結結結,豎起脊梁硬似鐵,疑團拶破眼睛開,大地山河齊漏泄。齊漏泄,誰辨別?千鈞擔子上肩來,一回飲水一回噎。」復卓拄杖,下座。
眾護法請上堂。僧問:「齋主巍巍臨法座,請師說法句如何?」師云:「寶鐸受風響,中天耀日紅。」進云:「一回衝破鐵城關,得意風流在現前。」師云:「自知較一半。」進云:「禮拜去也。」師云:「舊話不堪聞。」
乃云:「一大藏教,武緯文經,直指人心,金聲玉振。與麼,與麼,添得眚翳落眼中;不與麼,不與麼,食在口邊乾嚥唾。若是夙承記莂底,亦無許多之遶,輕輕捺著便行,坐斷威音王,透過空劫畔,穿衣喫飯歷落全真,芸閣松軒任情嘯傲。故曰:『何似生遼天鶻?萬里雲秪一突。』畢竟如何?門庭赫奕光咸賴,三世翰屏四海傳。」
復舉玉泉皓禪師因東坡居士參,次便問:「尊官高姓?」坡云:「姓秤,乃秤天下長老底秤。」泉喝云:「這一喝重多少?」坡無對。
師云:「盡道東坡大儒秤子折卻,誰知玉泉老宿一秤便上?當時東坡若知有轉身句,敢保天下長老不柰伊秤何。雖然,也須扶起玉泉。」喝一喝。
端午,上堂。僧問:「年年此日是端陽,應時及節句請師道。」師云:「不須戶上懸蒲劍,百怪千妖盡遁藏。」
乃云:「懸碧艾於扉前,東村王老俗氣;繫彩絲於鬢角,五陵公子風流。金粟門下不學這般去,就單單駕一隻沒底鐵船,先請文殊、普賢把舵,次請觀音、勢至搖艣,頃刻之間,上至三十三天、下及空輪水際,無一處不遍、無一處不周。歡喜者,從他讚歎無窮;不歡喜者,隨伊誹謗百出。為甚如此?自從悟得空王旨,是非與我不相干。即今莫有乘興而來,共出隻手者麼?」
良久,云:「錦標在握,等閒奪得,始驚人一曲浩歌,莫學靈均沉死水。」下座。
中夏,上堂。「六月初一是中夏,日勢炎炎如火炙,炙得禪流不柰何,通身白汗如瓶瀉。說什麼鎮州蘿蔔重幾斤?又誰管他廬陵米作麼價?只要薰風匝地來,自然脫體清涼,百病消化。」良久,云:「有智人前莫妄傳,無智人前莫廝罵。」
沃雪庵,上堂。「有句無句,平地波瀾;非色非心,橫空劍戟。拈來便用,諸人向甚處出頭?踏著便行,諸人又向甚處摸索?不若相席打令,曲順時宜,道箇沃雪庵前新水滿,趙家橋畔綠陰多,僧俗統攝以同源,今古洞然而靡間,快活極其快活,風流一任風流。會麼?現成美景抬眸覷,免待亡羊泣路岐。」
復舉布袋和尚云:「彌勒真彌勒,分身千百億,時時示時人,時人自不識。」
師云:「大小布袋不打自招,山僧此者路見不平,要與他華劈一上。彌勒真彌勒,少賣弄。分身千百億,這野狐精。時時示時人,費力作麼?時人自不識,切莫壓良為賤。或有路見不平底,我要問他:『布袋聻?』擬議不來,驀頭便棒。」
興福院,上堂。「直指之宗,初無別法,只要當人識得本命元辰而[A6]已。此本命元辰,靈靈不昧,了了常知,自幼而壯、壯而老,日用行持,安家立業,莫非全承渠力?但能返照回光,便見透脫分曉。秪如分曉後又作麼生?毘盧頂上高高立,不被巡官暗地推。」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竿木隨身,[A7]逢場作戲,學人上來,請師演唱。」師云:「拍拍是令。」進云:「好語令人聳,嶽音動地天。」師云:「知音罕遇。」
ᅟᅟ==[A7] 逢【CB】,逄【嘉興】==
乃云:「竿木隨身,[A8]逢場作戲,既蒙固請,寧敢推辭?看看:山僧今日向興福院中再演一劇去也。」
ᅟᅟ==[A8] 逢【CB】,逄【嘉興】==
遂豎起拂,云:「還見麼?即此見、非他見。」
擊拂云:「還聞麼?即此聞,非他聞。」
良久,放下拂,云:「聞見既忘,復是何物?就這裏撥開線路,爍破機關,便可與山僧把臂登堂,操無絃琴,唱沒腔曲,使遊人韻士同[A9]賡大雅之風、釣叟耕夫共賞遏雲之調,如斯慶讚,豈不美哉?所以道:妙舞應知誇遍拍,三臺須是大家催。敢問:眾中還有恁麼人麼?」喝一喝。
ᅟᅟ==[A9] 賡【CB】,𢋫【嘉興】==
海寧慶善寺,上堂。僧問:「橫身荷眾,不顧危亡,忽然要津把斷時如何?」師云:「看君不是金牙作。」進云:「倘有衝風抵浪底來又作麼生?」師云:「爭解彎弓射尉遲?」僧再進語,師云:「果然,果然。」
問:「千家托缽,大眾飽參,慶善一句如何指陳?」師云:「是處是慈氏,無門無善財。」
乃云:「花光浮古縣,竹影蔭空庭,晝坐清人耳,新蟬四五聲。政當恁麼時,且道:是境耶?是心耶?是迷耶?是悟耶?是諸佛機耶?是祖師西來意耶?黏皮著骨底未免疑慮多端,越格超宗底便解斬釘截鐵。
「豈不見?當年大慧杲於薰風南來,言下脫落汗衫,張無垢居士聞月夜蛙鳴,忽然摸著鼻孔,屈指經今數百載,寧云土曠與人稀,就中可有一箇半箇驀地知歸,全身擔荷?若到山僧面前,這一頓黑漆拄杖也少不得。
「是事且止,回向底句作麼生道?法雨普霑無少剩,慶雲常覆善人家。」卓拄杖,下座。
持缽歸,上堂。「七佛軌儀,衲僧巴鼻,豬肉案頭,橫三豎四,大家去去復來來,短巷長街無處避。無處避,常言開口告人難,今日方信入山擒虎易。然雖如是,匹上不足,匹下有餘。」
請化士,上堂。「赤衷荷眾,罔顧艱危,擗起布裙,入泥入水。金粟門下豈無其人?秪為當作等閒看,故此不能容易得。山僧此者,權將十方世界指出幾處,與汝橫行闊步,活捉生擒,可中有具牙爪底英靈,自然如慣戰良馬,聞鑼鼓聲,渾身痒簇簇地,政當此際,竭力一句如何道?但得[A10]己心堅似鐵,他心雖鐵也須穿。」
ᅟᅟ==[A10] 己【CB】,巳【嘉興】==
解夏,超凌馮氏請上堂。「靈[A11]苗秀植,巾幗丈夫,紛華不染,宴坐一爐。打掃糞堆,搕𢶍獲收,赤水明珠,捧向諸方閒賣弄,[A12]佳聲流播滿江湖。且道:是阿誰行履?若也識得此人,日消他八斗黃金供養未為分外。如無,九夏功成,金風葉動,諸人東去西去,途中忽遇著凌行婆攔胸把住,切忌口裏膠生,莫謂山僧不道破好。」
ᅟᅟ==[A11] 苗【CB】,苖【嘉興】(cf. J28nB202_p0044a06)==
ᅟᅟ==[A12] 佳【CB】,隹【嘉興】==
復舉僧問趙州:「如何是道?」州云:「墻外底。」僧云:「不問這箇道。」州云:「你問那箇道?」僧云:「大道。」州云:「大道透長安。」
師頌云:「大道透長安,天晴莎草乾,秋涼更快便,去去有何難?可惜這僧腳步短,舉頭惟見黑瀰漫。」
中秋,上堂。「『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古德恁麼提唱,雖則豪放可嘉,未免當前蹉過。爭似我此時此夜?浮雲捲盡看朦朧,直出滄溟上碧空,盈手水光寒不濕,流天素彩靜無風。阿呵呵,好大哥,假饒馬師父子來,也翫即有分。」
上堂。「昨因茂林楊居士偕令室陳氏入山設齋,請陞座舉揚般若,懺罪祈壽。山僧一夜思來筭去,無有箇華言美句可以奉酬,忽於半寐半醒時夢見古佛與露柱相交,賓頭盧尊者忍俊不禁,彈策而歌曰:『玉露零兮桂子香,蛩音楚兮小窗涼,消息真兮人能委,罪花謝兮鶴筭長。』歌畢,恰值風吹葉響,一覺翻身原來是夢。
「大眾!昨夜與麼夢,今朝與麼舉,汝若道是無夢說夢,未會山僧意在;更或道是夢中說夢,也未會山僧意在。畢竟如何是?夢不立非夢亦非,滿院秋光澹欲滴,鴛鴦飛上釣魚磯。」卓拄杖,下座。
開爐,上堂。僧問:「陽春節屆,大展宗風,四眾臨筵,請師直指。」師云:「籬邊菊正開。」僧禮拜,云:「可謂金粟頂上一枝秀也。」師云:「幾多遊賞客,到此盡迷蹤。」
乃云:「金粟今日開爐柴火甚是猛利,不許退後尋思,那容進前擬議?直饒生鐵鑄就底到來,也須肉爛皮焦,逼塞無處出氣。」
驀拈拄杖,云:「惟有這條拄杖子,從本列列挈挈,沒巴沒鼻,常在於其中神通及遊戲。敢問諸人:拄杖子有何奇特得與麼閒閒地?」
良久,卓一卓,云:「但能於此捷承當,勝似牟尼親授記。」
復舉雪峰示眾云:「世界闊一尺,古鏡闊一尺;世界闊一丈,古鏡闊一丈。」玄沙指火爐,云:「這箇闊多少?」峰云:「如古鏡闊。」
師云:「二大老一唱一和,音律鏗然,簡點將來,猶被守爐神看破。何故?不合向淨地上妄生節目。」
上堂。「千僧井水,一滴滴滴入諸人心肝;獨桑鼓聲,一聲聲透入諸人耳朵。灼然與麼去,猶滯半途,直須一口吸乾、一椎擊碎始得。有般漢聞恁麼道,便云:『某甲[A13]已吸乾了也,擊碎了也。』似這等見解秪可瞞惑諸方,若在金粟面前,正好勘過了打。」卓拄杖,下座。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昔日王常侍問臨濟云:『這一堂僧還看經麼?』濟云:『不看經。』侍云:『還坐禪麼?』濟云:『不坐禪。』侍云:『教他作甚麼?』濟云:『總教伊成佛作祖去。』和尚這裏亦看經、亦坐禪,成箇什麼邊事?」師云:「隨條逐例。」
進云:「倘有格外人來,和尚如何相待?」師云:「頂門三千,腦後八百。」進云:「八臂哪吒來又作麼生?」師云:「也須喫一頓。」僧禮拜便喝,師打云:「放過即不可。」
乃云:「象骨蛇,子湖狗,劍樹牙,血盆口,渾身流露沒遮藏,觸著轟轟怒雷吼。怒雷吼兮孰敢攖?南山跳動北山驚。若能拖出盡槌殺,萬里塵消宇宙清。有麼?有麼?如無,劈面來也,何處回避?」下座,以拄杖打退。
入塔,上堂。「世尊升忉利天為母說法,目連下一十八重地獄度母,艱辛仁孝之道,從上賢聖莫不皆然。故我原白道友於母氏存亡之日服勤送終,各盡其分。始也,山花啼破子規血,請我封龕;今也,霜風凜洌刮人寒,請我入塔。如是為伊母說法,法法全該,如是度伊母艱辛,頭頭得度。既然恁麼,且道:伊母元吉庵主安身在什麼處?不在地獄與天堂,佛界魔宮信步彰,一道靈光無背面,根塵迥脫露真常。還有與他相見者麼?」
舉拄杖,云:「不因這箇木上座,人前幾盡眼如羊?」復卓一卓,下座。
冬至,上堂。僧問:「今朝節屆冬至,透漏衲僧巴鼻,如何是衲僧巴鼻?」師云:「前村荒草裏,梅放兩三花。」進云:「恁麼則前三三,後三三也。」師云:「是多少?」僧喝,師便打。
問:「群陰剝盡,一陰復來,不涉陰陽一句作麼生道?」師云:「石筍暗抽條。」進云:「更有梅占百花香。」師云:「汝還折得一枝麼?」僧呈坐具,云:「觸破和尚鼻孔。」師云:「自[A14]己觸破也不知。」
ᅟᅟ==[A14] 己【CB】,巳【嘉興】==
乃云:「把定洪鈞,千峰削色;放開線道,萬卉回春。雖陰消陽長之有時,亦日上月下之易逝,是汝諸人作麼生不為所流轉去?」
擊拂子,云:「夜來雲靜山銜斗,捲起疏簾欲睡遲。」
復舉溈山問仰山云:「仲冬嚴寒年年事,晷運推移事若何?」仰山進前叉手立,溈云:「情知汝荅不得這話。」卻顧香嚴,嚴云:「某甲偏荅得這話。」溈云:「子作麼生?」嚴亦進前叉手立,溈云:「賴遇寂子不會。」
師云:「明投暗合,線去絲來,縱奪可觀,轉身有路。若是山僧,見伊叉手進前,各與一頓,趁出這裏,挨得身轉,後代兒孫不致寂寥。還會麼?殺人刀,活人劍。」
覲周居士同夫人屠氏壽誕,懺經,上堂。僧問:「香煙超出三千界,燭影搖光透九霄,如何是祝壽一句?」師云:「百八數珠數不足。」進云:「謝師荅話。」師云:「放汝一頓棒。」
問:「石女謳歌,格外僊音搖海嶽;木童拍手,壺中雲練塞天池。政當恁麼時,誰是知音者?」師云:「自有老維摩在。」
進云:「秪如徐居士同老夫人壽誕,請師陞座,未審將何祝壽?」師舉拂,云:「傾盡此時心。」進云:「恁麼則壽莫等虛空,福增於大海。」師云:「慶快之詞不妨再吐。」
乃云:「金剛體,露堂堂,般若智,照無方,城頭畫角聲,三美苑內寒梅破雪香,便與麼直承當,大家聚首向古皇,弗用五千四十八,福自綿延壽自長。既到這裏,須菩提正好喚來掇桌,黃面老也只得合掌讚揚。如未,何妨帶累許多驢漢?朝朝暮暮數墨循行,數到今朝娘生日,果滿功成慶吉祥。且如何是慶吉祥底句?委悉麼?劫石可盡年不盡,常在堯天日月傍。」
復云:「趙州繞禪床一匝,雖則海藏徹底掀翻,未免遭人簡責。龐蘊公將家私沉湘水,盡道輕財邁俗,看來狼藉太多。爭似金粟?大眾受嚫,誦經一藏,還他一藏,非惟無可簡責,亦足見檀護自他普利,功不浪施。普利即且止,秪如山僧適纔恁麼舉唱,還契他尊意也無?」
良久,云:「不須特地申三祝,[A15]已信高山暗點頭。」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洞明請上堂。「終日無事,拄臨濟棒,驅溈山牛,搖普化鈴,唱雲門曲。熙熙焉,皞皞焉,不記月之大小,歲之餘閏。松巖竹塢,隨箕踞以徜徉;酒館茶樓,或寓懷而笑罵。且道:此人是凡耶?是聖耶?若道是凡,因甚解恁麼地?若道是聖,因甚只恁麼地?通方上士一舉洞明,固執之流未免疑慮。山僧抖下屎腸,與汝等註破去也。是聖是凡無處著,非凡非聖無著處,人人鼻孔各遼天,逆行順行合本據。君不見?大鵬展翅蓋十洲,籬邊燕雀徒自啾啾去。」喝一喝。
上堂。「若欲參究此事,如諸人要到金粟山一般,行至一里便見一里境界、行至廿里便見廿里境界、及乎行至山中便見山中境界。康橋鎖岸,寶閣凌空,松竹交陰,鼓鐘迭響,一一瞞汝不得,歷歷各自分明。是則固是,丈室前有箇門限,為什麼跳不過?佛殿內有塊方磚,為什麼踏不著?設或於此踏得著、跳得過,方許汝親到金粟大坐,當軒與諸白牯黧奴于于喁喁,互相[A16]賡和。且畢竟[A17]賡和箇什麼?」
ᅟᅟ==[A16] 賡【CB】,𢋫【嘉興】==
ᅟᅟ==[A17] 賡【CB】,𢋫【嘉興】==
遂拍手,云:「年年臘月一,山舍玉梅開,收拾家中寶,扁舟喜再來。若再來,霜天皎月任徘徊。是汝諸人還知金粟極力相為處麼?」復拍一拍,下座。
含虛化士請上堂。「空手出山去,乘風滿載歸,瞎驢草料足,相對笑微微。政當此際,熱鬧門庭則不無,未審化者、施者,孰難?孰易?」良久,云:「難則總難,易則總易。」
復舉甘贄行者因藥山化主到門,便問:「甚處來?」主云:「藥山來。」甘云:「來作甚麼?」主云:「抄化。」甘云:「將得藥來麼?」主云:「行者有甚麼病?」甘捨銀兩錠,意謂山中有人,此物卻回無人,即休。主便歸納,疏山問云:「子歸何速?」主云:「問佛法相,當得銀兩錠。」舉前話[A18]已,山云:「速送還他,予著賊了也。」主送還,甘云:「繇來有人。」遂添銀施之。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師云:「大小藥山,雖則賊智精明,看來亦覺膽小。當時若是山僧,秪分付庫司收入,登簿云:『某日收甘行者買藥銀兩錠。』頓令行者背地裏疑殺。忽有箇漢出來道:『和尚與麼,大似乞兒見小利也。』許他道得一半。」
梅溪四眾請上堂。「石鞏架隻箭,誤陷平人;鐵磨參子湖,自投羅網。傅大士道冠儒履,浪賣風騷;臺山婆驀直指程,難瞞具眼。這一隊男男女女各各負衝天志氣,分門列戶,稱鄭稱楊,今日卻被山僧一把捏住,拋在階前了也。直得赤骨[骨*(歷-秝+林)],絕安排,日炙風吹,藏身無地,聲聲叫道:『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山僧小時曾念這兩句書,不覺觸著放頑,隨伊分身前去。且道:伊分身在什麼處?」
舉拄杖,云:「家住梅溪作活計,相邀這裏獻珍珠,無端又累頭陀手,描邈虛空入畫圖。」復卓云:「漏逗不少。」便下座。
臘八,界如、玉亭請上堂。僧問:「今朝打失娘生鼻,累及兒孫帶水泥,播揚家醜拈向一邊,未離兜率以前請師直指。」師云:「蠱毒之家水莫嘗。」
僧提坐具,云:「釋迦來也,請師荅話。」師云:「一棒遣出。」進云:「莫便是雲門棒麼?」師云:「汝試分析看。」僧作怕勢,云:「幾乎喪身失命。」師云:「自彰其醜。」
問:「明星未見時如何?」師云:「河清海晏。」「見後如何?」師云:「惱亂春風卒未休。」
乃云:「鳳閣龍樓不肯住,甘心雪嶺受饑寒,抬眸忽契星前旨,解向通衢把釣竿。」
呈拄杖,云:「這箇是釣竿,那箇是釋迦老子。這箇是釋迦老子,又喚什麼作釣竿?於此明得,便可大方獨步,到處稱尊,高揖毘盧,奴呼彌勒,不邀福而福自集,秦溪涌萬里之波;不求壽而壽自遐,金山峙千年之柏。其或未然,臘月初八日定是釋迦悟時節,干諸人分上什麼閒事?」
復舉晦堂心禪師頌云:「瞿曇失卻眼睛時,雪裏梅花只一枝,而今到處生荊棘,卻笑春風惱亂吹。」
師云:「這四句頌從來未曾有人舉著,元上座今日舉也。荊棘參天,腳跟下各自仔細好。」
因雪上堂。僧問:「銀世界,玉乾坤,大地分明絕點塵,未審如何得到恁麼田地?」師云:「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風光分外新?」
乃云:「瑞木飛花,普賢境界示現;梅梢噴玉,大悲手眼全彰。政當此時,海天一色,龍象交參,不必騎驢上灞橋,頓發騷思,何待山陰撥夜棹,始遘知音?團圞坐對火爐頭,拍手高談無義話,和氣藹然可掬,眉稜勃勃生春。可大師持刀斷臂即不問汝諸人,應庵老祖吟雪詩一句作麼生道?自從舞得三臺後,款乃人聆也解頤。」
追薦,上堂。「撇下娘生襪,倒撐沒底舟,故鄉田地好,一去不回頭。風颯颯,浪悠悠,觀音搭索,勢至撩鉤,現成受用多般也,本有清光觸處周。雖然如是。」以拂子![[J28p0022_01.gif|300]]
云:「更須向這裏翻身始得。」
復舉古時尼法海禪師於遷化日說偈,云:「霜天雲霧結,山月冷涵輝,夜接故鄉信,曉行人不知。」
師云:「法海尼尋常得這著子,到臨末捎頭可謂詞鋒灑脫,去住自由。智庵庵主在生道念堅固,死後人人共知,為什麼屈指五六年,至今杳不見信息?咄咄咄,力囗希,霜天雲霧結,山月冷涵輝,莫秪這箇便是麼?」喝一喝,云:「猶是封皮。」下座。
春日,上堂。「冥帝乍回春信至,禪翁歷歷有何謂?杖藜獨立小橋頭,笑問桃花開也未?桃花向我道[A19]已開,可惜靈雲不再來,一曲詞終花落盡,秦山空自碧崔嵬。」下座。
ᅟᅟ==[A19] 已【CB】,巳【嘉興】==
歲旦,上堂。僧問:「如何是新歲景?」師云:「秀色溢林端。」「如何是景中人?」師云:「來千去萬。」「如何是格外新條?」師便打。進云:「覿面相呈又作麼生?」師又打,云:「還不知痛癢。」
問:「年新日新,萬物咸新,祝聖一句,請師指陳。」師云:「日月光天德,山河壯帝居。」進云:「共和謳歌去也。」師云:「未為分外。」
問:「鳳曆頒春,祖令、時令互顯;龍天煥彩,法輪、日輪齊光。元旦上堂,如何施設?」師呈拄杖,云:「孤根自有擎天勢,不比尋常曲彔枝。」進云:「宗風遠播,禪衲雲臻,未審作麼生冶鑄?」師便打。
進云:「恁麼則和尚拄杖子撐天拄地去也。」師復打,乃卓拄杖,云:「靈符在握,殺活全彰,祖令當行,十方坐斷,今日新正開封去也,瞿曇、達磨悉聽指揮,德嶠、韶陽不敢咳嗽,其餘瓦棺老漢、依草附木精靈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忽有不甘底出來道:『幸然四海清如鏡,何必與他結怨讎?』山僧到這裏也只得放過一著。為甚如此?萬事無過和氣好,聊攜斗酒話昇平。」靠拄杖,下座。
人日,請上堂。「靈辰節屆,日暖天晴,[A20]佳人公子,呼伴踏青,窈窈窕窕,輕輕盈盈,折得褪粉梅花三枝兩朵。東也行,西也行,行至路轉峰回處驀地相[A21]逢,覷著一點春光,描固描不就、畫又畫不成,驚得黃鸝四五聲。山僧與麼說話,且道:有佛法道理也無?若道無,經云:『一切資生產業、治世語言皆與實相不相違背。』又作麼生分付?桐鄉眾善士!殷勤好向此中參。」
ᅟᅟ==[A20] 佳【CB】,隹【嘉興】==
ᅟᅟ==[A21] 逢【CB】,逄【嘉興】==
上堂。「一年[A22]已減十朝,光影如駒過隙,慚愧我出家兒,日用有何所益?靈雲桃,趙州柏,春風陣陣來,是處都狼籍,急須覷透本根,切忌枝尋葉摘。忽然本根覷透時又且如何?驪珠滾起浪花麤,無限平人遭點額。」
ᅟᅟ==[A22] 已【CB】,巳【嘉興】==
復舉法眼因僧慧超問:「如何是佛?」荅云:「汝是。」慧超僧悟入。
師云:「法眼恁麼抵對,正所謂瘥病不假驢馱藥,能彈何用玉絲絃?這僧悟去亦覺可人,簡點將來猶有事在。且道:是什麼事?咄!玄沙道底。」
上元日,解制,并請薦亡,上堂。僧問:「今朝解制則不問,雪灑元宵時如何?」師云:「惱殺夜行人。」
乃云:「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鑽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眾兄弟!也好箇快樂時節,叵耐燃燈古佛與天官菩薩搖頭不肯,云:『一切眾生皆以快樂成大苦惱,輪迴惡趣無有休期。我等今日發慈愍心,不循俗例,要伊各各向大洋海裏剔起真燈,烈燄爐中撈起全月,方可超生了死,任運騰騰。』說是語[A23]已,忽然不見。眾兄弟!還識得他落處也無?
ᅟᅟ==[A23] 已【CB】,巳【嘉興】==
「若識得他落處,則人人全月現前,毛孔眉尖添瑞彩;在在真燈不昧,腳頭腳底露風光。上與諸佛同源,下與眾生合命,乃至過現未來幽顯親疏亦得藉此神通當體解脫。
「更有送行小偈,一併舉似:春草碧色,春水綠波,解開袋口,去去如何?踏倒蒼龍窟,趯翻野犴窠,他日歸來重會面,娑羅樹下舞婆娑。阿呵呵,方信繇來意氣多。」喝一喝,下座。
聖節,上堂。「天地之道,博也、厚也、高也、明也、悠也、久也。今上皇帝聖壽亦復如是,是以白玉階前歡聲震沸,黃金殿下瑞氣奔騰,仰舜德之無私,祝龍樓之永固,草野微忱何以報?端居丈室效華封。」
孫信庵領眾請上堂。「眾生本不曾迷,雨過山禽繚亂啼;諸佛本不曾悟,白雲常覆門前路。悟迷生佛屬多端,往往瞞人秪自瞞,何似渴而飲、饑而餐?各安其位,天寬地寬,興來垂幕篆煙繞,斜抱絲桐協韻彈。只如今華亭眾善信到山,亦不妨與他細彈一曲。」
遂橫按拄杖作撫琴勢,云:「行路難,行路難,萬里晴空舉目看。若不聽流水,爭知轉別山?」
卓一卓,云:「山僧卻被諸人勘破了也。」便下座。
薦難亡,上堂。僧問:「生前發願,死後了酬,和尚肯大放慈光棒頭拯接否?」師云:「遍界不曾藏。」進云:「恁麼則亡靈蒙指示,永劫侍空王去也。」師云:「好語大家知。」
乃云:「在生為善脩行,臨歿如何惻慘?若非前報之因,定是業緣所感。」
以拄杖卓云:「山僧薦拔了也,[A24]已故二位覺靈就這裏開眼翻身,便信塵世無活人,黃泉無死漢,本有主人公,隨方絕畔岸。更說什麼病苦憂亡?又奚須論刀傷斧斷?寶華彌滿佛來迎,九品蓮臺常顯煥。」
ᅟᅟ==[A24] 已【CB】,巳【嘉興】==
復卓一卓,云:「還見二位覺靈麼?」擲下,云:「擬著即錯。」便下座。
大悲生辰,上堂。「蛤蜊藏身,鷹巢示現,陜右灘邊,手把羅扇。大小大悲惑亂人,看來也是慣得其便,何似年年二月十九日?桃破腮,柳垂線,黃鸝枝上聲聲囀,面目分明,不須別薦。薦不薦?法堂前原古佛殿。只如將錢買胡餅,放下手卻是饅頭又作麼生?」喝一喝,云:「伶俐衲僧,要見便見。」
上堂。「盡乾坤世界在諸人眼裏,諸人眼在乾坤世界中,此際收拾得來,諸人瞞山僧不得;設或當前蹉過,山僧瞞得汝諸人。然雖如是,好事不如無。」
錢草臣同夫人祈壽,請上堂。「有德必壽,有壽必名,泉溢流能遠,蘭舒味自馨,況當人壽量本無延促?歷始劫以至來際,實是現成實現成,錦上鋪華仔細聽。」
呈拂子,云:「願得鬚眉如此老,卻教龜鶴[A25]羨長齡。」
ᅟᅟ==[A25] 羨【CB】,羡【嘉興】==
復舉王常侍問臨濟云:「這一堂僧還看經麼?」濟云:「不看經。」侍云:「還習禪麼?」濟云:「不習禪。」侍云:「教伊作甚麼?」濟云:「總教伊成佛作祖去。」侍云:「金屑雖貴,落眼成翳。」濟云:「將謂汝是箇俗漢。」
師云:「常侍[A26]已是煆過精金,臨濟可謂鉗鎚本色,一時主賓唱和,固足觀光,據今日較量,猶欠一著在。且道:那裏是欠一著處?具眼禪流試請辨看。」
ᅟᅟ==[A26] 已【CB】,巳【嘉興】==
祈晴,上堂。僧問:「連朝雲霧鎖虛空,把斷乾坤不露蹤,今日吾師陞此座,杖頭點出一輪紅,政當一輪突出時如何?」師云:「擺手踏新青。」進云:「農夫齊拍掌,野老任優游。」師云:「恰是恁麼時節。」
乃云:「久雨不晴,纔晴又雨,東舍西鄰,望空叫苦。一者、灶無柴燒,二者、鍋無米煮,三者、菜麥爛根,四者、床頭積水。我出家兒,高堂廣廈雖則受用,多般默坐思量,鼻孔無處曬,眼也太苦哉。
「既然如是,普請大眾佛殿裏燒香,同演蓮經,妙義伏▆,捲盡濃雲絕點埃,紅輪湧出玉樓臺,普天匝地陽和氣,白牯黧奴笑滿腮。且畢竟以何為驗?」
遂舉拂子,打圓相,云:「還見麼?」下座。
超輝顧氏請上堂。僧問:「歷劫來事則不問,薦揚一句是如何?」師云:「腳下無拘繫,香雲入蓋浮。」進云:「畢竟水須朝海去,到頭雲定覓山歸。」師云:「靈利人難得。」
乃云:「無計留春住,殷勤請薦夫,山僧默許可,依樣畫葫蘆。」
以手打圓相,云:「這箇是葫蘆底樣子,[A27]已故承溪馬居士就在這裏脫落根塵,惺惺寂寂,識破去來如夢幻,了知生死等空華。是即是,亦須撲碎始得。」
ᅟᅟ==[A27] 已【CB】,巳【嘉興】==
復以手作拋勢,云:「葫蘆撲碎了也,直得淨裸裸,赤灑灑,無倚無依,自由自在,煩惱海中為雨露,黃金地上起風雷。是即是,要且無有證據。」
展兩手,云:「山僧一總證據去也。珍重亡靈乘此時,腳跟在處不虧危,行人急向機先薦,莫待空山叫子規。」喝一喝。
上堂。「巖頭和尚用三文錢索得箇妻,秪解撈蝦摝蜆,不解生男育女,直至如今,門風斷絕。山僧不用一文錢索得箇妻,也解撈蝦摝蜆,也解生男育女,直至如今,門風有賴。大眾!要識山僧妻麼?」舉拂子,云:「歷劫相隨只這是,荊釵裙布我難拋。」
上堂。「春[A28]已暮蜀魂,夜半啼高樹,誰家遊子肯歸來?惱殺落花紅滿路。紅滿路,留不住,回思年少得幾時?短髮如銀無數數。」
ᅟᅟ==[A28] 已【CB】,巳【嘉興】==
驀呈拄杖,云:「惟有這箇木上座,赤骨律,絕差互,一步肩持闊一步。若人解透意中玄,管取堂堂全體露。」
卓拄杖,云:「全體露也,意中玄𠰚。」擲下,云:「擬籌量,何劫悟?」
(嘉興府海鹽縣劉門朱氏,法名超浩,捐貲助
刻,祈先嚴養朴公、先慈呂氏、張氏早生蓮界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四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五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佛誕,華亭蔡雲臺請上堂。僧問:「昔日世尊初生,今朝和尚陞座,當人分上則不問,現前祥瑞是如何?」師云:「寶蓋飄空。」進云:「恁麼則頭頭顯露,法法全彰。」師云:「料掉沒交涉。」進云:「法鼓一聲天地闊,慶雲遍覆萬人家。」師云:「塞卻汝耳根。」
問:「菩薩圓戒時、如來出身處,是同?是別?」師云:「同則總同,別則總別。」
進云:「秪如雲門要打殺,畢竟具什麼眼目?」師云:「也是為他閒事長無明。」進云:「丹霞聞戒,掩耳而出,又作麼生?」師云:「可惜今日不遇其人。」進云:「二大老雖則各展家風,爭柰沾池泥水,請和尚別傳一令。」師云:「都與三十棒。」
僧禮退,師乃云:「天清地寧,世康道泰,驢名馬字,何處得來?釋迦老子不合向毘藍園內放屙,以至臭氣狼狼籍籍,塞滿閻浮,有棒也打他不著、有水也澆他不入。年年此日是渠誕辰,雪屈酬恩底車載斗量,何可勝計?金粟雖然不涉這兩頭,也只得曲徇時宜,相席打令。
「還知麼?花過園林新蔭濃,琅玕脫筍綠叢叢,閒欹枕,挹薰風,一甌晴雪畫樓中。政當此際,誰是人?誰是我?誰是釋迦老子?誰是維摩大士?性相平等,鼻孔通同,把手共行,了無向背,福源不斷華亭水,壽比九峰萬古青。」
良久,呈拄杖,云:「拄杖子作證明去也。」便下座。
師生日,結夏,祝夫人七旬,請上堂。「萬物一體,天地同根,鷺鷥騎象,撞倒崑崙,遊遍大千圓覺海,生前總是舊乾坤。山僧今日錦上鋪花,一舉兩得。
「眾中有應時應節,覿體歸元者,便知山僧本命元辰落處;若知山僧本命元辰落處,便知佛祖本命元辰落處;若知佛祖本命元辰落處,便知祝老夫人七十年來本命元辰落處。
「灼然不屬男女相,瑞氣盈門福壽添,腦後圓光山嶽高,安居常履伽藍地。還有末後一句子,如鼠咬鐵釘,未肯容易與諸人說破,且待九夏功成之際別作論量。」
隱野長老請上堂。「三十九年前,無雲萬里天;三十九年後,一步強一步;政當三十九,袖破露出手。廣慧室內添籌,金粟山頭點首,驀然一喝迅如雷,鼠怪狐妖沒處走。諸禪流!還會否?會,則道我賣弄風騷;不會,道我簸揚家醜。家醜風騷只自知,年年初度在斯時,常愛畫樑紫燕呢喃語,也有對對啣花水際飛。」擊拂子,下座。
請上堂。「家居脩善行,把手入山堂,設食供清眾,信心豈易量?須知『信』之一字乃成佛作祖基本,了生脫死根由,但能念念弗忘、心心靡間,管教懺罪罪滅、求福福生,豁開無為寔相門,一超直入如來地。
「雖然,秪如古者道:『心不是佛,智不是道。』又且如何?到這裏,十影神駒追之莫及,銅睛鐵眼覷之不能,汝等諸人莫有互相契證者麼?」
良久,擊拂子,云:「昨夜珊瑚枝擊碎,今朝梅雨漲前溪。」下座。
海寧占鰲塔院,上堂。「一溪長水碧於螺,舞棹揚帆逸興多,幸遇知音相證據,不須靜處薩婆訶。」
驀豎拂,云:「看看山僧鼓兩片皮去也。道源不遠,弘之在人;性海非遙,得之由[A1]己。[A2]己得,則滿眼滿耳,處處現成;人弘,則普地普天,頭頭合轍。有時主賓互換,走虺奔鰲;有時照用齊施,旋風驟雨;有時慈悲落草,黃葉止啼;有時倏喜倏嗔,三頭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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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2] 己【CB】,巳【嘉興】==
「所以道:大人行履不尋常,觸著眉稜解放光,萬別千差都爍破,明如杲日照虛堂。且如何是放底光?有人識得,酬償施主有分;其或未然,莫道不疑好。」遂搖曳拂子,下座。
解夏,上堂。僧問:「解制一句如何指示?」師云:「緊峭草鞋。」進云:「不解不結一句作麼生道?」師云:「鼻孔依然向下垂。」
乃云:「金風颯颯來,木葉蕭蕭下,袋口解開時,禪和要告假。芒鞋兩翅生,短策光相射,結伴走諸方,了參作話杷。驀[A3]逢無眼人,彼此互矜詐,付囑爛如泥,全身都倒卸。這般魔魅多,真箇可嗟訝,願汝聽吾言,沽哉且待價。」
ᅟᅟ==[A3] 逢【CB】,逄【嘉興】==
復舉世尊因自恣日文殊三處度夏,迦葉擬白槌擯出,纔拈槌便見百千萬億文殊,世尊云:「汝欲擯那箇文殊?」迦葉無對。
師云:「文殊脫體風流,迦葉渾身賣俏,是即是,可惜放過這一槌。只如不放過又作麼生?黃面瞿曇沒量大,也教無處可藏羞。」卓拄杖,下座。
中秋,龍華韜明禪師至,上堂。僧問:「金風滿院,皓月當空,化外來賓,焦桐一曲,且道:座中還有知音同和者麼?」師云:「大眾普瞻。」進云:「踏得祖翁田地穩,須知出手大家耕。」師云:「不勞闍黎讚歎。」
乃云:「午夜燈花開,寅朝野鵲噪,不知兆若何?原是知音到。知音既到也,則有禮有樂,有主有賓,眉端喜溢,握手情親,秋月團團兮應廣庭之律呂,秋風𩖼𩖼兮掃寥泬之飛塵,全機大用當堂露,引得禪流話轉新。話箇甚麼?同門骨肉膠和漆,世上於今見幾人?」
上堂。「桂子放秋香,莎雞泣壞墻,單傳直指意,覿體露堂堂。諸人果與麼會,去入地獄如箭射。」
重陽,上堂。「澹然金菊映秋光,底事無人泛玉觴,翻憶陶潛舊池上,肯教和草過重陽。大小雲峰,誠所謂見賢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也。然雖如是,未免埋沒當人。爭似我這裏?秋光欲滴,金菊乍開,底事明露,各各徘徊。」
良久,喝一喝,云:「陶潛去後盡相識,何用白衣送酒來?」
陳紘世薦母,上堂。「夜臺不復曉,三載杳沉沉,請我明垂示,須知佛是心。」
驀呈拄杖,云:「急薦取,謾哦吟,踏翻生死海,裂破有無襟,騰騰腳下忘拘束,腦後毫光湧萬尋,且畢竟向什麼處去?」
卓一卓,云:「國土動搖迎勢至,寶花彌滿送觀音。」
復舉五祖演和尚室中問僧云:「倩女離魂,那箇是真底?」僧下語無有契者。後普融藏主頌云:「二女合為一媳婦,機輪截斷難回互,從來往返絕蹤由,行人莫問來時路。」
師云:「諸人還識得普融頌意麼?如未,敢借古詩一首為伊頌出:客舍并州[A4]已十霜,歸心日夜憶咸陽,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并州是故鄉。」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開爐,上堂。僧問:「百日禪期,箇箇放下腰包,向七尺單前坐看,未審看箇甚麼?」師云:「七尺單前且坐看。」進云:「識得了也。」師云:「識箇甚麼?」進云:「和尚眉毛眼上橫,某甲鼻孔大頭垂。」師云:「與汝一棒作麼生?」
僧一喝,歸位,師乃云:「玉將火試,金將火煆,不改異常光明燦爛。若是鉛、汞、碔、砆,到這裏[A5]已百雜碎了也。所以山僧數年來開爐冶運鉗鎚,挈挈波波,費盡柴炭,只要求箇精金上眼、美玉當前,爭柰土曠人稀,相[A6]逢者少。可中有不受屈抑底,往往自謂懷金無識價、抱璞枉遭刑,似則固似,是即未是。大眾!既似矣,為什麼卻未是?何樓市物真和偽?到底行家不可瞞。」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ᅟᅟ==[A6] 逢【CB】,逄【嘉興】==
白眾出隊,上堂。「世尊敕阿難持缽,勞累他人;長汀撒布袋街頭,賣弄自[A7]己。金粟此者,勞累他人則不可,賣弄自[A8]己又不能,只得領十餘輩同向煙村水國布網垂鉤,忽然遇著錦鯉長鯨衝風駕浪,敢保滿載歸來有日在。且臨行白眾一句作麼生道?分手暫時各自愛,法城久衛莫辭艱。」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ᅟᅟ==[A8] 己【CB】,巳【嘉興】==
到平湖百安,上堂。「法無定相,杖藜在處起清風;道不虛行,腳底隨方添瑞彩。明明沒塞礙,歷歷絕囊藏,譬如萬頃湖光平吞群象,扁舟隻釣任我優游。
「到這裏亦何必窮妙窮玄、說心說性、究理究事、立境立機?只就當人本有上撥動星兒,便見薰天炙地,耀古騰今,希奇中感希奇、殊勝中現殊勝,不惟信得滿城男女盡是金仙,乃至十方世界草木叢林總是恒沙劫千佛數。
「脫有箇漢出來道:『和尚與麼指陳,誠所謂順水推舟,借路經過,若是逆風把舵、陸地揚波則未在。』山僧只向他道:『闍黎大有見處。』然雖如是,不因兩岸輕垂手,爭識吉人藹藹多?」
徐思泉病中披剃,改宅為善護庵,上堂。「鬚髮未除,盡道思泉居士;伽黎纔搭,卻是善護老僧。僧相既具,正好秉智慧刀、披忍辱鎧,破愚癡病、滅煩惱魔,與從上佛祖共躅齊肩,方是大丈夫漢。所以道:善哉大丈夫,能了世無常,棄俗入泥洹,希有難思議。
「雖然,更須知有超佛越祖底漢能向無明窟子裏放無量寶光,於眾生境界中作大饒益事,直得乾坤大地蠢動,含靈一一現千百億化身,不消一捏。是汝今日還解恁麼領略也無?脫或未能,百鳥不來年[A9]已過,茫茫空作住庵人。」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到龍華,上堂。僧問:「昔年粟嶺分燈,今日龍華發燄,主賓道合一句請師舉揚。」師云:「舞換臨溪樹,歌饒向午風。」進云:「恁麼則故人相見,垂目低眉。」師云:「十八灣前路行人,若箇知俊民居士。」
問:「九十峰頭,箇箇青山點首;十八灣畔,曲曲流水朝宗。未審金粟與龍華,是同?是別?」師云:「一點水墨,兩處成龍。」進云:「如是,則一堂風冷澹,千古意分明。」師云:「作麼生是分明底意?」
士云:「學入今日幸遇和尚。」師云:「速禮三拜。」士拜,起云:「相[A10]逢雲影外,獨立磬聲邊。」師打云:「這一棒放汝不得。」
ᅟᅟ==[A10] 逢【CB】,逄【嘉興】==
乃云:「龍華殿上古佛舒光,寶塔簷前祥雲散彩,百步橋長懸不斷,陰陽井清濁全彰。山僧今日到來,秪可將常住物私做人情,若要現三頭六臂手段、用奔流度刃機關,自有堂頭法兄在。為甚如此?自出洞門無敵手,得饒人處且饒人。」
張澤西來,上堂。「凜洌霜風透骨寒,片帆輕曳入雲間,幽懷欲與舊交論,好鳥聲聲[A11]已代宣。然雖如是,未可徒然,且聽木上座橫三豎四去也。」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遂呈拄杖,云:「秪這箇,一切諸佛從此出,歷代祖師從此傳,天下衲僧從此安身立命。會中倘有明眼道流直下覷透,戶牖豁開,自然觸境[A12]逢緣,了無窒礙,或太平橋畔摝蜆撈蝦也得、或黃浦渡頭隨波逐浪也得、或西來庵內飽食高眠也得、或張澤街前陶凡鑄聖也得。所謂:得底人,恁麼也得、不恁麼也得,恁麼、不恁麼總得。政當此時,山僧把手共行一句作麼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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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拄杖卓云:「錯腳踏翻水底月,奔騰驚起赤虯龍。」
出隊歸,上堂。舉五祖演和尚云:「出隊半箇月,眼不見鼻孔,忘卻祖師禪,拾得箇骨董。且道:向什麼處著?一分奉釋迦牟尼,一分奉多寶佛塔。」
師云:「山僧則不然,出隊四十日,鼻孔依然在,風雨雖多侵,珍珠贏滿載。歸來不隱藏,當眾為分派,一半抵冤家,一半償舊債。且道:多寶佛塔與釋迦牟尼又將什麼供養?」良久,云:「幸自慈悲,弗用笑怪。」
上堂。「喫粥了也,洗缽盂去,潦倒趙州,討甚巴鼻?且這僧為什麼便悟?無端誤聽關山曲,不是征人亦淚流。」下座。
行皓五旬,上堂。「臘月初一,好箇消息,屋後梅開,千峰寒色,普請諸人著眼看,免教過後空相憶。休相憶,年年輪換有何極?所以道:去年如是,今年如是,乃至明年後年無不如是。既皆如是,慶讚一句畢竟作麼生話會?五十脩來皓月明,生生皈命婆伽國。」
上堂。僧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張公醉倒街頭睡。」「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舉頭不見長安路。」「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黯淡豐山昔日秋。」「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今年禾稻熟,處處見太平。」
乃云:「古佛心,只如今,澄水浸虛碧,寒風助暮砧,明明歷歷無人會,可笑空拋境上尋。
「記得當時洞山問興平云:『如何是古佛心?』平云:『汝心便是。』山云:『雖然如是,猶是某甲疑處。』平云:『恁麼即問取木人去。』
「大眾!洞山與麼問,興平與麼荅,莫是慈悲落草,真寔相為麼?且喜沒交涉。莫是直截單提,箭鋒互拄麼?且喜沒交涉。有能於此簡點得出,許汝親見興平;其或未然,打麵還他州土麥,唱歌須讓帝鄉人。」
臘八,上堂。「說箇觀星悟道,人人口快眉揚,要伊六載脩行,箇箇腰酸骨痛。殊不知,不入滔天浪,稱意魚從何得來?設或有過量底,便向棒頭取證,喝下承當,末後波吒敢保亦免不得,金粟到這裏又作麼生?珊瑚枕上雙行淚,半是思君半恨君。」
上堂。「金谷羅幃,風流子弟;玉堂錦軸,蓋世英豪。雖然軒耀誇人,未免關心得失,爭似我衲僧門下?不越分而守、不擇地而棲,富貴霞千縷,文章水一溪,閒來倚杖峰前立,笑聽華禽繚亂啼。且道:衲僧門下尋常得箇甚麼便能如是?」展手,云:「休於別處覓,只向此中尋。」下座。
海鹽觀音寺,上堂。僧問:「樓閣新光,普門示現,和尚今日陞座,如何是為人一句?」師云:「拄杖一條振古風。」進云:「隨處放光明去也。」師云:「汝且莫眼花。」
乃云:「古鹽城外海闊波平,福業堂前天高地迥,亙古亙今無向背,超聲越色絕遮藏,三世諸佛迭興惟此一事,歷代祖師直指亦此一機。參學上流夙有器骨者一聞千悟,直下承當,便能透生死關、出有無見,撒手那邊行履,現身此界提持。譬如獅子趯翻玉欄干,誰人羅籠得住?象王掣斷黃金鎖,呼喚竟不回頭。政當此際,驀劄相[A13]逢則且止,慈光普覆一句作麼生道?」
ᅟᅟ==[A13] 逢【CB】,逄【嘉興】==
呈拂子,云:「八方寧謐咸歸順,總在乾坤化育中。」
復舉古德偈云:「秋江清淺時,白鷺和煙島,良哉觀世音,全身入荒草。」
師云:「這老漢尋常神出鬼沒,落草為人,被古德一言道盡,不覺手腳俱露。山僧今日未敢與他鬥富,只要普使諸人共知。」
遂以拂子敲香几三下,云:「還見觀世音麼?」便下座。
歲旦,上堂。僧問:「昨夜泥牛鬥入海,輕輕放過;今朝木馬嘶春風,惱亂當陽。如何是惱亂當陽一句?」師打云:「拄杖正開封。」進云:「恁麼則鼻孔遼天去也。」師云:「腳跟下猶未點地。」
問:「曹溪昨夜迎新歲,雪嶺梅花吐舊香,請問和尚:拄杖子是新耶?是舊耶?」師云:「[A14]逢人但恁麼舉。」進云:「彩龍有角吞宇宙,畫虎回頭趁入雲。」師打云:「也要喫一頓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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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云:「佛法無人說,雖慧不能了,況復值年朝?如何靜悄悄?擂鼓出陞堂,香雲四處繞,拄杖倒頭拖,袈裟忘裏表,問著口莫酬,遙空指白鳥。大眾且道:金粟與麼,是歡喜耶?著忙耶?若道是歡喜,年年好年,有什麼歡喜處?若道是著忙,我為法王,於法自在,著忙箇甚麼?於此涇渭得出,正好山門擺手,寶殿鞠躬,見僧賀僧、見俗賀俗、見白牯貍奴賀白牯貍奴;如弗然者,庚寅歲君所司時令,又向閃電光中打輥去也。」遂拽拄杖,下座。
鄭旦復保安薦嚴,請上堂。「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驀呈拂子,云:「喚作拂子得麼?喚作拂子是相,不喚作拂子作麼生是如來?就這裏諦當分明,三十二分爛葛藤,釋迦老子運糞漢,善現啟請,好肉剜瘡,人天奉行,納敗不少,直得淨裸裸,絕安排,千處光輝,萬機歷落,至於行住坐臥享福、享壽、享富貴、多子孫,悉皆承渠儂威力。政當此際,還識得令先嚴落處也無?」
擊拂子,云:「風前有路超調御,九品華開劫外春。」
信庵等請上堂。問:「師登寶座,將何法指示人?」師云:「昨夜六花飛,牙簷渾砌玉。」進云:「爭柰紅日當空照,遍界暖烘烘。」師云:「不易道將來。」士拂袖歸眾,師云:「恁麼去也。」
乃云:「日融融,風浩浩,華亭江畔古猶今。雲幕幕,草茸茸,金粟峰頭常顯露。不是目前法,亦非心外機,拈出自光鮮,用著更痛快。與麼說話,皆諸方普請會底,山僧此者擬別行,一路算去思來總跳不出,憶得古詩有兩句頗相近,堪與一切人脫卻貼肉汗衫,夫免借為流布:下嵩山兮多所思,攜[A15]佳人兮步遲遲,松閒明月長如此,君再遊兮復何時?」
ᅟᅟ==[A15] 佳【CB】,隹【嘉興】==
良久,高聲召云:「居士!居士!」士舉首,師云:「各須記取。」下座。
上元日,解制,上堂。僧問:「結則水泄不通,解則七通八達,水泄不通則且止,七通八達是如何?」師云:「擺手出山門。」進云:「恁麼則橫行宇宙無人遏,十字街頭唱哩嗹。」師云:「任汝舉揚。」
乃云:「栴檀林中猶有雜樹,老鼠窟裏必無金毛。諸人若要撥草瞻風,也須具箇緇素眼,且如何是緇素眼?」
卓拄杖,云:「燈月交光難比況,行行不被影光瞞。」
復舉天童密師翁因僧問:「雲水盡從今日解,重樓傑閣鎖何人?」翁云:「天無四壁。」僧云:「恁麼則草鞋獰似虎,拄杖活如龍也。」翁云:「走殺闍黎。」
師云:「一轉語,這僧欲去去不得;一轉語,這僧欲住住不得。當時若是箇漢,決不恁麼便休,莫有去住自由者麼?出來為這僧作主,與金粟相見。」
上堂。「世尊拈花,南泉指花,碓觜生花,露柱開花,帶累山僧拄杖子夜半無端也放花。」
驀呈拄杖,云:「這箇是拄杖子,阿那箇是放底花?」
擲下,云:「空花空花,切莫眼花。」
薦母,請上堂。「百骸俱潰散,臘盡寒冰泮,一物鎮長靈,懸空杲日明。百骸潰散終歸土,紙褁大蟲原是虎,一物長靈甚處安?等閒觸著骨毛寒。天衣懷與麼道,完完全全,今日卻被山僧註得七華八裂了也。敢問諸仁者:還識胡氏一物長靈麼?」
卓拄杖,云:「杖頭點出無瑕翳,處處該通自在身。」
侍者居士請上堂。「數日不說禪,口邊生白醭,齋主偶臨門,隨風登曲彔。曲彔既登,且畢竟說箇甚麼?惹山青,秦水綠,金雞飛上玉欄宿,看來何似布毛吹?得得酬人顛倒欲。雖然,秪如龐居士道:『日用事無別,惟吾自偶諧。』汝等又如何話會?二六時中能返觀,永言配命定多福。」
心月五旬,請上堂。「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縱橫逆順數將來,日日分明是好日。去卻七,拈著一,八臂哪吒下手難,千眼大悲辨不出,說箇依稀半月,彷彿三星,大似畫蛇添足之談,更說箇光吞萬象,無物比倫,猶是金鎞莫刮之疾,何如舉止翩翩,聽信前緣,饑餐渴飲,晏坐困眠?胡盧任彼傍觀者,盡道偷閒學少年。」
良久,云:「山僧拄杖子為伊推本命元辰去也。」遂拈拄杖,卓一卓,下座。
何孟甫請上堂。僧問:「春風浩浩花含笑,春雨濛濛草噴青,如何是金粟境?」師云:「藏樓外有千僧井。」進云:「一曲胡笳新意氣,從教大地悉知音,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大家聽取。」
進云:「某甲會也。」師云:「會箇甚麼?」進云:「但見黃鶯啼翠柳,不知流出洞中春。」師云:「學語之流。」
僧拂袖歸眾,師乃云:「如何是佛舟里?山頭光突突。如何是法廣濟?橋邊鬧聒聒。如何是僧娑羅?樹下步騰騰。三寶根源[A16]已直指,尋枝摘葉我無能,若人於此承當去,管取胸中絕愛憎。絕愛憎,事事應,團圞渾共聚,瑞氣自雲凝。」
ᅟᅟ==[A16] 已【CB】,巳【嘉興】==
復舉泗州僧伽大聖因問者云:「子何姓?」荅云:「姓何。」云:「何國人?」荅云:「何國人。」
師云:「有者道大聖,不曾姓何、不曾何國人,直是好笑,笑須三十年;有者道大聖,決定姓何、決定何國人,也與笑三十年;有者道大聖,不合說姓何、不合說何國人,更與笑三十年。殊不知,大聖如鏡照鏡、似空印空,汝若意識摶量,早[A17]已蹉過了也。委悉麼?到底還他肌骨好,不搽紅粉亦風流。」
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上堂。僧問:「如何是西來的的意?」師呈拄杖,云:「一枝別是太和春。」進云:「一句全彰,真機獨露。」師云:「可憐不遇攀花手。」進云:「有水皆含月,無山不帶雲。」師云:「狼藉轉多。」
乃云:「書可讀,道可脩,浩浩塵中得自繇。男效耕,女效織,生涯本分承誰力?只者數語大有來因,惟許當人就地默契,方知成佛作祖也在此、安家立業也在此、產子育孫也在此、了生脫死也在此。故俞婆市油餈、龐公賣竹漉,從上風規凜凜,今日豈是無耶?政當斯際,互出隻手一句作麼生道?但願東君齊鼓盪,年年吹入我門來。」
含虛化士請上堂。「粒米寸絲,淨檀汗血,堆箱積廩,化士勳勞,是汝諸人也須念德脩德、知恩報恩。雖然,秪如中間有箇大闡提漢,禪不參、道不會,前街後巷開三毒華,酒肆茶坊結無明果,且道:此人合受供養也無?若謂合受供養,朝禮楞嚴,暮誦般若底又向甚處取食?君不見?毘耶彼上人,謗佛毀法眾不親,滿缽盛來香飯美,走殺空生撲面塵。」拈拄杖作舞,下座。
清明,上堂。「三月屆清明,扶笻陌上行,行行興未歇,半喜半疑驚。舊塚添新塚,歌聲和哭聲,如何塵世客,不早學無生?且無生作麼生學?」喝一喝,云:「相[A18]逢莫下馬,各自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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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老和尚像開光,上堂。僧問:「正眼傳來不覆藏,兒孫千古共聯芳,一鋪功德今成也,願請吾師為舉揚。」師打云:「祖不了兮殃及汝。」進云:「恁麼則輝天鑑地去也。」師云:「聲前句後一時收。」
問:「鐘鳴鼓響,大眾雲臻,寶座高登,將何指示?」師云:「七尺烏藤全正令。」進云:「如何是末後句?」師云:「且禮拜去。」進云:「到此還有事也無?」師打云:「教休不肯休,直待雨淋頭。」進云:「何勞一片老婆心?」師云:「莫錯會好。」
乃云:「銅棺絕頂,突出雙睛,情與無情,煥然等現,此師翁最初之光也。踞六大剎,丕振濟宗,緇素雲屯,名傳紫閣,此師翁出世之光也。示寂通玄,峰巒變白,四方聞訃,如喪所生,此師翁末後之光也。即今若子若孫遍天遍地,總是師翁不盡餘光所攝,更說箇飾像開光,大似佛頭上屙,塗污不少。是汝諸人要見師翁不盡餘光麼?山僧徹骨徹髓普為點出去也。」拽拄杖,下座,一齊打散。
上堂。僧問:「如何是當陽獨露句?」師云:「春鳥喃喃罵落花。」進云:「恁麼則意在目前也。」師便打,乃云:「春事闌珊芳草歇,落紅處處聞啼鴃,偶然憶著舊冤家,夢破五更腸欲折。大眾!還識舊冤家麼?佛祖是舊冤家、拄杖子是舊冤家、三藏十二部是舊冤家,即汝與我也是舊冤家?既是舊冤家,理合各各回避,為什麼抵死不肯放捨?有人道得接手句,許伊主賓互換,照用同時;設或未能,造福者獲福、造壽者獲壽,張公喫酒李公顛,總不干諸人星子事。」
張啟英請上堂。「九九百百,半青半白,項短二寸,頭長三尺,相對無言獨足行,神光閃爍射衣裓,應機遊戲兮大千剎土不為寬,隨物遁藏兮蟭螟眼裏不為窄,釋迦彌勒是他奴,臨濟德山空踧踖。試問此者是何人?擬議頂門轟霹靂。」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
保安,上堂。「萬法歸一,掬水月在手。一歸何處?弄花香滿衣。及乎道箇青州布衫重七斤,卻又添許多筌索英靈漢。窺籓不入,據鼎不嘗,直向未啟口[A19]已前一扯百雜碎,然後於官街大路闊步橫行,使一切人危者安、迷者悟,如母得子、如暗得燈,始有共語分。山僧恁麼道,理上也合、事上也合,若有不合者,佛法必無靈驗。政當此際,因齋慶讚底句如何話會?寂寂萱幃凝瑞氣,嶙嶙彩筆湧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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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剃度,上堂。「流轉三界中,恩愛不能捨,棄恩入無為,真是報恩者。錢氏超巖孑處三十餘載,棄捨恩愛[A20]已久,茲從常熟得,得來求度報恩,又作麼生說箇入無為底道理?」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驀拈拄杖,卓云:「無為門開也,就這裏討箇入路。全心即佛,全佛即心,動靜語言,頭頭解脫。山華紅映水弗羨,陳婆家風篛笠戴,欺人豈乏實際機用?四恩盡報,三界齊超,如是功圓,寧不美哉?雖然,古者道:『出家乃大丈夫事。』為什麼女人得度?試各下一轉語看。」眾下語不契,師云:「可惜無人證明。」下座。
霞章、淡月為師慶四旬,上堂。僧問:「和尚年年慶誕,未審木上座年多少?」師云:「也與山僧不較多。」進云:「恁麼則無量壽佛現也。」師云:「且莫隨語生解。」進云:「瞞某甲不得。」師云:「卻被我瞞了也。」
僧一喝,歸眾,師乃豎起拂子,云:「摩竭陀國親行此令,萬派消聲,千差打迸,可笑飲光潦倒,末後自入坑阱,帶累幾許兒孫,到處說性說心、稱楊稱鄭,金粟贏得日長無事倚欄干,望見丹里山下秦皇廟前有一座藤褁石橋,冷與碧波相映,只是不許動著。為甚麼?蔡三郎行年本命。」
復舉僧問趙州和尚:「壽年多少?」州云:「一串數珠數不盡。」
師云:「趙州有年、有德,語不虛發。忽若問金粟即今年多少,秪向他道:『羅公羞把[A21]佳絲繫,古路揚眉口嬾開。』」
ᅟᅟ==[A21] 佳【CB】,隹【嘉興】==
良久,喝一喝,云:「是何言歟?」便下座。
上堂。「無明即佛性,萬幅楊煙藏古鏡;煩惱即菩提,千畦麥浪漲前溪。也無佛性、無無明,鬧市紅塵信步行;也無菩提、無煩惱,拈匙把筯隨時好。隨時好,須及早,莫言烏兔尚堪留,蹉過一生空到老。」
佛誕,入塔,上堂。「世尊未出世,達磨不西來,政當此際,也好箇太平時節。迨夫王宮降誕,少室流芳,便見風景迭遷,生死交謝,一猱吠虛千猱和,一家有事百家忙。殿裏底麻三斤、杖林山下竹筋鞭、韶陽打殺狗子喫,總是墮坑落塹,賊過張弓。
「金粟此者,怕見斷井繩,只可坐觀成敗,冷地唱涼州。若欲逐浪隨波,實未敢在。且畢竟如何?晨朝登壇說戒,中午普眾受齋,齋前為正宗禪德入塔,除此之外更無他事。」
梅溪、自慧請上堂。「久違碧眼胡,懶讀也之乎,今日請陞座,尋思半句無。忽於狼籍堆頭拾得一本多年曆日,仔細閱過,元來是月也。螻蟈鳴,苦菜秀,靡草死,王瓜生,且喜應時應節,有箇抵塞處。
「所以道:有一句子到汝,塞卻汝耳;無一句子到汝,啞卻我口。不作平常流布,莫作奇特商量,參學上流未審如何通信?」
良久,云:「梅溪水接秦溪水,儂壽山同渠壽山。」
結夏,上堂。「纔結又解,纔解又結,罕遇獰龍,多[A22]逢跛鱉。調是鉤頭不妙,屈辱生平;謂是巨貨全無,太欺英傑。切切切,怎分雪?釣竿斫盡竹重栽,弗計工程得便歇。」
ᅟᅟ==[A22] 逢【CB】,逄【嘉興】==
復舉佛果遠祖因僧問:「西天結夏以蠟人為驗,未審此間以何為驗?」祖云:「以眉毛為驗。」僧云:「還許學人出得麼?」祖云:「更眨上看。」僧云:「只恐覷不著。」祖云:「長底長,短底短,有什麼覷不著?」
師云:「佛果雖具本分草料,未見截鐵斬釘,且據實論量,眉毛有什麼驗處?若問金粟,只向他道:『以眼睛為驗。』待他開口,進前劈脊便打。」下座。
香國為袪非師入塔,上堂。問:「金粟山頭則不問,先師入塔意如何?」師云:「海神知貴不知價,留與人間光照夜。」
國禮拜,師乃云:「昔年此地曾同榻,今日依然又到山,誰謂形骸生死隔?清光歷歷不相瞞。何故?蓋為伊在本師會下經受惡辣鉗鎚,透略是非窠臼,所以生無生相、死無死蹤,全體是大解脫門,絲毫外物難搖動,迄茲安藏窣堵,戶牖常扃,坐斷溪雲,包羅風月,且作麼生與伊出氣?」卓拄杖,云:「崚嶒寶印當空妙,百匝千重錦篆新。」
尼思慧請上堂。僧問:「雲水海會則不問,諸佛出身句若何?」師云:「經聲含石浪,麈尾拂溪煙。」
乃云:「北溟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大眾!喚作鯤又是鵬,喚作鵬又是鯤,喚作即鵬即鯤,似屬顢頇;喚作非鯤非鵬,未具辨別眼。
「可中有不受人謾底出來打鼓弄琵琶,欣[A23]逢兩會家也,許伊綠槐樹下飽食高眠,碧石階前談天說地。若或隨群逐隊,影響全無,非惟取笑莊周,抑亦負慚自[A24]己。看看:結夏今[A25]已六日也,自[A26]己事畢竟作麼生?」
ᅟᅟ==[A23] 逢【CB】,逄【嘉興】==
ᅟᅟ==[A24] 己【CB】,巳【嘉興】==
ᅟᅟ==[A25] 已【CB】,巳【嘉興】==
ᅟᅟ==[A26] 己【CB】,巳【嘉興】==
良久,云:「可憐此意希相識,令我徘徊憶末山。」
上堂。「行清張氏請我上堂,一者、祈壽,二者、薦亡。祈壽必添鶴筭,薦亡定往西方,不是乘虛談世諦,人人自有好風光。這風光,絕覆藏,星輝彩帨,月映前廊,綠楊倒影,池塘鬧鳥,夢驚回過短墻,要得母子相見麼?」
驀豎拂,云:「死死生生無別路,時臨菱鏡謾悲傷。」
送法衣,上堂。僧問:「錦上添花則不問,覿體離披事若何?」師云:「拈來光宇宙。」進云:「法淨師為和尚慶誕,未審如何指示?」師云:「水漲船高,泥多佛大。」進云:「恁麼則人天共仰,大眾咸聞。」師云:「此語果不虛傳。」
乃云:「迦葉攜歸雞足巔,老盧持過大庾嶺,何似山僧?繚亂披等閒,坐斷千峰頂。然雖如是。」拈起衣角,云:「且道:這箇今日從甚處得來?若也知得來處,鋪紅綴紫,全彰本有靈光,戛玉雕金,不昧當人正眼,重重無盡,事事圓融,如華嚴法界無邊香水海悉向這裏一時開現。政當此際,還是山僧受用耶?諸人受用耶?祖月凌空圓勝智,誰家松檜不青青?」
朱承宇請上堂。僧問:「不惑年來道力充,見聞弗隔利無窮,今朝四眾齊傾耳,諦聽單傳向上宗。如何是向上宗?」師卓拄杖。進云:「向上宗[A27]已蒙指示,政當慶壽意如何?」師云:「普。」進云:「與麼則道風奕奕彌寰宇,壽莫綿綿滿芥城。」師云:「莫錯下名言。」
ᅟᅟ==[A27] 已【CB】,巳【嘉興】==
乃云:「尼山不惑,子輿不動,我際斯年,虛空簸弄。兔角杖碎月敲雲,龜毛拂羅龍打鳳,雖則幾處呀呀吒吒,今日看來總是南柯一夢。」
良久,喝云:「分付諸人各自知,何須亂走覓糟甕?」
復舉僧問雲門:「如何是諸佛出身處?」門云:「東山水上行。」又,僧問佛果,果云:「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
師云:「扶持宗乘,曲引時機,還這二老漢始得。金粟則不然,如何是諸佛出身處?驀頭便棒。何故?曾經大海休誇浪,除卻濃煙始見山。」
上堂。「佛法要妙,作者方知,治世語言,不相違背。二十一點骨骰子,賭去有輸有贏;三十二員爛木頭,著來全生全殺。機關截利,手眼精明,奇在未舉之先,筭出白拈之外。故曰:『雖小道必有可觀者焉致遠?恐泥君子不為也。』且如何是君子所為底?」
驀拈拄杖,卓云:「銀山鐵壁都槌碎,迦葉聞風也皺眉。」
上堂。「欲言言不及,林下好商量,現前山河大地、明暗色空信口道來,有什麼言不及?饑則喫飯,倦則打眠,隨意受用,有什麼好商量?」良久,云:「昨夜三更雨過窗,今朝滿地花如織。」
上堂。「世事華開華謝,人情潮去潮來,惟有一尊古佛,長年伴我徘徊。汝且道:是那一尊?毘婆佛耶?釋迦佛耶?樓至佛耶?咄!莫錯認好。」
(嘉興府海鹽縣劉門朱氏,法名超浩,捐貲
助刻,祈先嚴養朴公、先慈呂氏、張氏早生
蓮界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五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六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舉韻峰、憨璞首座,上堂。「眉毛掛劍,血濺梵天,大樹垂陰,清風匝地。從古[A1]已來荷佛祖綱宗,用驅奪手段不得其人,未敢輕舉,何幸於今二難具并,頭角齊彰?大家扶掖叢林,山川喜呈瑞氣,政可謂打鼓弄琵琶,相逢兩會家,庭前風雨足,鐵幹也開花。鐵幹開花則且止,琵琶曲調作麼生?諸人若欲辨別清音,煩詣二首座寮如法扣問。」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誕日,請上堂。僧問:「爐煙繚繞沖霄漢,動地天花意若何?」師云:「高高處觀之不足。」進云:「恁麼則風光滿面,遍界遊行去也。」師云:「低低處平之有餘。」進云:「獅子窟中獅子子,爪牙未露已翻身。」師云:「也須照顧性命。」
問:「昔日世尊初生,六龍吐水,未審和尚誕日有何祥瑞?」師云:「杲日當空,薰風匝地。」進云:「大眾霑恩去也。」師云:「汝分上作麼生?」進云:「學人到這裏,不得不禮拜。」師云:「赤土塗牛妳。」
乃云:「曾騎竹馬趁雙輪,屈指匆匆已四旬,自笑胸懷無所有,空拳捏起誑千鈞。是汝諸人莫有不甘者麼?有,則出來掀倒禪床,喝散大眾,把山僧拖下,爛槌一頓,以報不報之恩,共助無為之化,亦顯得英靈手段悠然迥別;若猶未也,慶生還汝自相慶,道骨撐天讓我儂。」卓拄杖,下座。
上堂。「人道斑鳩拙,我道斑鳩巧,一根兩根柴,便是家緣了。普照寶與麼悟去,且道:了得家緣也未?」卓拄杖,云:「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
上堂。「當陽直截,不昧時機,答去問來,全彰奧旨。頭頭迥脫,法法圓成,千古萬古只如斯,前佛後佛無別道,貴在當人。略回光,相眨眼,自看可以克證菩提,頓超方便。到這裏,直得壽山霧涌、福海川增,罪垢消除、冤家解釋,束虛空作大棒也打他不著,合聚雷作一喝也驚他不動。
「山僧今日以此一毫勝利奉為吳門朱老夫人六旬初度之辰,伏願慧性長明,享期頤之上壽,邪氛莫擾,懸錦帨而常新。且畢竟以何為據?」
卓拄杖,云:「木童把板呵呵笑,玉女含笙緩緩吹。」
解夏,上堂。「採菱歌斷秋風起,曲檻香清翠帶殘,慚愧九旬無法說,行行坐坐暗相瞞。政當此時,解夏一句又如何道?行滿不須驗蠟人,輕包萬里任來去。」
錢夫人為子凝秀保安,請上堂。「煒煒皇皇,放放曠曠,富有多般,奇無兩樣。明月蘆花何處尋?想伊只在秋江上。若人識得伊,折旋俯仰不離本地風光,接物應賓悉本現成受用。如子得母,菽水盡慈闈之歡;如母得子,終朝免倚閭之望。家堂穩坐,永絕諸殃,桂秀蘭香,連環弗斷。
「所以道:出世法即世間法、世間法即出世法,倘或執意區分,早已白雲萬里了也。還委悉麼?靈山自古該嘉運,瑞氣常凝至善人。」
追薦,上堂。「一夢南柯不復還,腳跟無礙路頭寬,香雲涌起隨花現,寶鏡圓明透頂寒。佛為伴,祖亦安,小果聲聞何處鑽?自是夙生培善種,故能取用樂般般,此乃山僧為超文吳公薦拔底意,只如茲者時維九月,序屬三秋,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天高地迥,覺宇宙之無窮,興盡悲來,識盈虛之有數。汝且道:滕王閣上一篇古文章與山僧口中兩句閒言語還有本分相應也無?」
擊拂子,云:「早信青燈原是火,端然飯熟已多時。」
開爐,上堂。僧問:「大冶真金永無變色,請問和尚將何煆煉?」師打云:「只用一鎚。」進云:「恁麼則棒頭有眼明如日,要識真金火裏看。」師云:「真金在什麼處?」僧一喝,師云:「七花八裂了也。」
問:「如何是臨濟宗?」師云:「轟轟烈烈。」「如何是雲門宗?」師云:「峭峭巍巍。」「如何是溈仰宗?」師云:「圓圓陀陀。」「如何是曹洞宗?」師云:「綿綿密密。」「如何是法眼宗?」師云:「歷歷明明。」進云:「五家宗泒蒙師指,覿面全提意若何?」師便打。
乃云:「開熱惱爐,扇無明火,添三毒炭,運五逆鎚,馬面牛頭列兩旁,夜叉獄卒居前後,見者聞者悉興惡念,惡念興時充滿虛空,即虛空體證魔王身,當此之際,亦無人、亦無我、亦無佛、亦無眾生,何等平等?何等自在?
「箇裏承當得去,許汝諸人有出身之路。設或逐隊隨群,徒趁熱鬧,總是焦頭爛額漢。東鄰老鼠子,西舍野狐兒,火爐邊唧唧啾啾,撒屎撒尿,瞞汝諸人去在。」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
請上堂。「父母深恩等蓋載,世間補報莫能逮,南無調御大覺尊,一句了然超情愛。所以覲翁居士發最勝心,去冬於此山中啟誦《金剛經》一藏,酬報親恩。今既卷數周圓,又逢令先君忌日,特入山來禮懺,請山僧陞座舉揚箇事。且箇事作麼生舉揚?」
遂豎拂,云:「看看:黃面瞿曇走向山僧拂子頭上,放五色光明,說道:『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政恁麼時,天垂寶益,地涌金蓮,梵閣香清,虛堂響答,乃至若聖、若凡,若男、若女,若長、若幼,總在此光明中聽黃面瞿曇摩頂授記,世世生生同居佛土。敢問大眾:且道過去資善大夫星翁居士與黃母老夫人還在裏許也無?」
復豎拂,云:「塵塵剎剎全身現,千古令人望莫窮。」
師持缽到乍城,上堂。「不顧霜風撲面寒,特來此地下綸竿,鉤頭無限深深意,貴在鯨鰲著眼看。有麼?有麼?有則出來,鼓鬣揚腮,拏雲攫浪,使一切具信根者生大歡喜心,作大奇特想,亦何至山僧滿船空載月明去,鐵笛橫吹過鵡湖?然事無一向,得亦隨緣,幸遇緇素殷勤,不免漏洩風光一上。」
遂豎起拂,云:「還見麼?粉堞連雲無滯貨,四民憑此樂堯天。」
復舉僧問古德:「深山裏還有佛法也無?」德云:「有。」僧云:「如何是深山裏佛法?」德云:「石頭大底大,小底小。」
師云:「住山人說住山話,可謂不失本分,善用時宜。今日或有問山僧:『城市中還有佛法也無?』向他道:『有。』『如何是城市中佛法?』但云:『片帆飛不盡,鐘磬雜笙歌。』且道:與古德答語相去多少?」
過圓通,上堂。「一天喜鵲迎雲噪,兩岸疏楓映水紅,大士法身常示現,何須就我覓圓通?圓通既不就我覓,則人人常光現前,箇箇壁立千仞,便與麼休去,豈不時清世泰,坐享昇平?設弗獲已,於此座子上七十三、八十四,道箇應以此身得度者即現此身而為說法,更道箇求福壽則福壽應、求男女則男女應,總是慈悲之故、落草之談,於諸人本有圓通法門太遠在。且如何是諸人本有圓通法門?委悉麼?踏著上頭關捩子,眼聲耳色自悠悠。」卓拄杖,下座。
平湖永壽,上堂。「尋常一味,無過樸實頭;坐臥經行,不敢開著口。背地被人冷笑,謂金粟無佛法與人商量,亦無玄妙語與人咬嚼,是則固是,忽爾傾湫倒嶽,掣電轟雷,是汝諸人又向甚處措足?
「所以道:我若坐時汝須立,我若立時汝須坐;我若三頭六臂,汝須偃息干戈;我若罷釣休綸,汝須鋪華錦上。然後可以光輝佛日,不扇宗風,扶護叢林,贊揚知識。
「山僧今日與麼告報,三百六十骨節、八萬四千毛竅已盡情撒在諸人面前了也,且不昧當機,因齋敘謝一句如何道?平湖城繞平湖水,永壽人來永壽庵。」
一音法姪請就善護,上堂。問:「昔日承師題善護,今朝光降又重宣,如何是善護一句?」師云:「大家在這裏。」進云:「如何是善護境?」師云:「有眼者見。」「如何是境中人?」師云:「有耳者聞。」進云:「堂堂獨露本來面,座中能有幾人知?」師云:「放汝三十棒。」
問:「金鐘未扣,法爾如然,玉磬纔鳴,更傳何物?」師云:「今日西風冷,空中散雪花。」進云:「一音演唱,善護堅持去也。」師云:「利動君子。」
乃云:「道遠乎哉?觸事而真,一湖平水,半塢白雲。聖遠乎哉?體之即神,善護庵中打坐,百尺竿頭翻身。要識肇法師麼?」
驀豎拂,云:「相逢面目分明在,誰道空勞蝶夢頻?」
復舉劉鐵磨參溈山次,山云:「老牸牛!汝來也。」磨云:「來日臺山大會齋,和尚還去麼?」山放身作臥勢,磨便出去。
師云:「看他一賓一主,有縱有擒,劍戟全施,纖毫不犯,好手二俱好手,作家始終作家。
「後雪竇顯老人頌云:『曾騎鐵馬入重城,敕下傳聞六國清,猶握金鞭問歸客,夜深誰共御街行?』雪竇風流冠世,文彩奪人,到這裏只得讚歎有分。
「又我密師翁頌云:『一似戲話,一似相罵,得人一牛,還人一馬。作臥便行,可知禮也,淡中有味,句裏呈機。』須還我密師翁始得。
「山僧雖不敢與二老爭光,亦隨例效顰一頌:楊子江頭楊柳春,楊花愁殺渡江人,數聲羌笛離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
冬至,上堂。「群陰剝盡,一陽復生,衲僧眼正,天下橫行。」喝一喝,下座。
化士回山,上堂。「錦上添花,十有八九;雪中送炭,百無二三。何幸?化士歸來,正值山廚缺供,拄杖、匾擔齊𨁝跳,黧奴、白牯笑咍咍,山僧此者作一家醼,管顧諸人。」
遂展兩手,云:「且道:是百味具足耶?一味全無耶?上根利智未啗先知,中下之流直須仔細。然雖如是,不因盧至慳囊破,爭得驪珠賽月輝?」
臘八,上堂。僧問:「手指天地時傾倉倒廩,一睹明星處展橐開囊,為復是自顯家珍?為復是飽人枵腹?」師云:「二途俱不涉。」進云:「若恁麼,只是一味死貓頭,塞斷大千無縫罅。」師云:「還我死貓頭來。」僧豎拳,師云:「真箇賣醜。」
乃云:「臘八夜中,毛頭星現,沒興逢之,乾坤陡變,三百餘會鬧啾啾,屈指太平,何曾見面?至今荊棘難除,鼠怪狐妖,海角天涯都踏遍,金粟寡不敵眾,只可燒一瓣香,念箇普同供養去也。何謂如此?待得雪消去,自然春到來。」
入塔,上堂。「一文錢與匠人,帶累渠儂徹骨貧;兩文錢與匠人,大家出手笑欣欣;三文錢與匠人,可憐沒地著渾身。疏山壽塔幸自造得巍巍峨峨,誰知被大嶺老漢向背地推倒了也?爭似金粟一座窣堵波?凡有來者,要入便入,不用三文兩文與匠人,亦不用臘月蓮花龜毛數丈,直教過去尊靈千年受享,現存眷屬利益咸霑。雖然,此猶是入塔底意。且道:行鎧庵主與智永道婆畢竟在什麼處著到?」
卓拄杖,云:「全身廓落無回互,腳底隨方自在行。」
含虛化士請上堂。「雪後雨,雨後雪,連日不舒晴,龜哥凍作鱉,火頭報我無柴燒,庫內看看糧欲竭。大眾!好苦也,然此乃家中之苦,猶自可事,更有化主途中之苦,實是難堪。君不見?拖泥帶水聲嗚咽,爬起來兮又著跌,秪望檀那惠施多,腳尖那管流生血?
「而今功圓行滿,日出回山,領彼淨名,請我陞座,較之忘因昧果、瘠人肥[A2]己者相去天淵。何如耶?所以山僧不暇與他商佛法、不要與他授人情,惟唱箇還鄉曲調,聊表一片殷勤。」
ᅟᅟ==[A2] 己【CB】,已【嘉興】==
遂拍掌,云:「大眾!好快樂也。忽有箇漢云:『適纔道苦,今又道樂,為什麼苦樂無常,隨人起倒?』阿呵呵,誰識他?柴米少時眉易皺,得高歌處且高歌。」復拍一拍,下座。
歲旦,上堂。僧問:「日月長輝,山河永固,政當恁時是如何?」師云:「一人添一歲。」進云:「野老既知堯舜力,好把絲桐徹夜彈。」師云:「大家側耳有分。」進云:「獨立堂前全意氣,微塵剎海一時收。」師打云:「汝還識斬新條底意麼?」
僧呈具,歸眾,師乃云:「正月初一日,不得說別事,一、願國王長壽,二、願五穀豐登,三、願干戈永息,還有第四願,且莫說,且莫說。」
良久,云:「若不說,阿誰得知?不如說出也罷。願禪和子剪除毛病,因果分明,驀忽撞著桃符神,拱手告曰:『前三願容易指望,唯第四願,千佛出世亦無奈他何。』山僧忍不住把拄杖子當頭一摑桃符神,卻走入柳眼裏藏身去矣。畢竟作麼生?百取十,十取一,砂盆共掇翻,意氣膠和漆。《法華經》云:『此眾無枝葉,唯有諸貞實。』」卓拄杖,下座。
上堂。「『山中何所有?嶺上多白雲,只可自怡悅,不堪持贈君』,古人與麼雖得現成受用,簡點將來也太慳生。何似鹽城諸信護?各拖一片兩片白雲,來我山中橫裝豎抹,使這一夥沒鼻孔漢人人眼底忽生光,箇箇肚皮都飽足。如此之時,寧不出他一頭地乎?」
驀拈拄杖,云:「看看山僧亦大垂隻手,普利汝諸人去。」
卓一卓,云:「山中何所有?瑞雪積庭簷,要則從君要,不要莫廝嫌。咄!這裏是什麼所在,說要?不要?委悉麼?美景良辰難得再,相逢擺手莫蹉跎。」
春日,解制,上堂。僧問:「要津把斷,水泄不通,布袋打開,風行草偃。楖栗橫肩則不問,歸家穩坐是如何?」師云:「共唱哩囉嗹。」進云:「一句迥超千聖外,滿筵目擊盡知音。」師云:「闍黎試唱一句看。」僧喝,師云:「不合腔調。」
乃云:「元宵令節,春日方臨,或持綵棒鞭泥牛、或擊金鉦弄獅子,燈前月下,鞦韆花架影齊輝;酒肆茶樓,絃管謳歌聲錯亂。金粟山中靜悄悄地,無泥牛可鞭、亦無獅子可弄,單單有條赤斑蛇,汝若眼目定動,便遭伊咬殺。雖然如是,我此一眾總是解弄底,而今且打開布袋,隨其分身變化入草騰雲去也。」擲拄杖,下座。
聖節,上堂。「天申節屆,六出花飄,草樹含輝,乾坤一色。豐登有賴,瑞應斯徵,凡各有心,孰不圖報?且如何是圖報底句?」
呈拂子,云:「全憑這箇無私力,驀指南山祝聖君。」
信庵本源請上堂。「不負相期夙昔心,三年三度入叢林,為人大抵垂慈巧,處已都緣願力深。金粟山頭松有韻,華亭江上月無陰,此時此景長如舊,歸去來兮快莫禁。所以山僧於往歲有一張沒絃琴,已為汝等彈過了也。去載有一則現成詩,亦為汝等吟過了也。逗到今日,畢竟說箇什麼?」
良久,云:「灼然若是箇中人,何必徽音動天地?」
師持缽至梅谿,上堂。「綠水空濛擊畫橈,枝頭好鳥弄春嬌,金錢不掛藤條上,閒買飛雲伴寂寥。大眾!山僧未到此間,或有一箇半箇疑我如何若何,及乎到來,原來只平平地。雖然如是,猶賴得諸老維摩在。且維摩既在這裏合,作麼生舉唱?」
擊拂子,云:「彌陀院內古佛揚眉,十字街邊行人舞袖,家家風月具足,處處面目全彰。全彰則若老若幼本無間然,具足則為法為人聲價愈重,政當此時,把手共行一句如何道?千門萬戶俱敲遍,收拾驪珠任往還。」
請上堂。「靈鷲枝花不藉陽和氣力,曹溪滴水豈與溝澮同流?而今遍界芬芳,到處興波作浪,遊蜂採蝶,上下奔忙;曲蟺長鯨,高低普應。美則美矣,善則未善。
「何故?為伊不曾究本窮源,徒見隨聲逐色。若是英靈漢子聞恁麼道,自然有生機,一路等閒,下一刀命根斫斷,吸一口徹底傾乾,然後於無影枝頭放出千紅萬紫,無為海裏涌出巨浸滔天,直教曲蟺長鯨措足弗及、遊蜂採蝶沒地鑽研。如是之時,寧不快哉?」
驀呈拄杖,云:「敢問諸人:且道這箇是靈鷲枝花耶?是曹溪滴水耶?有人道得,山僧兩手分付;設或未能,自[A3]己受用去也。肩挑午日行溪北,旋逐春風過院西。」靠拄杖,下座。
ᅟᅟ==[A3] 己【CB】,已【嘉興】==
靈源寺,上堂。僧問:「昨日梅溪上堂,今朝靈源陞座,去來則不問,如何是靈源一滴?」師舉拂子。進云:「學人則不然。」師云:「汝又作麼生?」進云:「口吐三江水,胸藏萬里波。」師云:「未必心頭似口頭。」進云:「金翅劈開溟海去,青山低首笑相迎。」師云:「殿角鴟吻,笑殺闍黎。」僧一喝,師云:「鼓粥飯氣。」進云:「大眾證明去也。」師云:「靜處薩婆訶。」
乃云:「二月春光晴且麗,山山涌出青螺髻,特來此地訪高賢,翠玉溪邊欣把袂。所以道:欲行恁麼事,須遇恁麼人;既遇恁麼人,便行恁麼事。拖下布袋子,托出破砂盆,大家喜色溢眉尖,戶戶無虞添福利。如是,則不惟不辜山僧數十餘里遠來之心,抑且見山僧與諸人自從曠大劫來常在光明藏中鼻孔相拄,無有移易,佛法也在裏許、世法也在裏許、非佛法非世法亦在裏許,且明日又向什麼處去?杖藜所到皆清淨,古檜寒松屬我家。」
佛涅槃日,上堂。「七十九年空開大口,臨入涅槃一無所有,波旬斂恨綠眉春,迦葉自歸雞足守,化火焚軀則不問,只如腳露金棺意作麼生?」良久,喝云:「若遇老雲門,正好打餵狗。」
大悲生辰,新剃度請上堂。僧問:「大士降生則不問,削髮披緇事若何?」師云:「金刀纔舉處,頂上盡生輝。」進云:「菩薩枝頭甘露水,頂門乍灌護清涼。」師云:「須知未出鵡湖地,早已芳名達四衢。」進云:「真金若不經爐冶,爭得光華徹底鮮?」師云:「一任鋪花錦上。」進云:「謝師答話去也。」師云:「何必?」
乃云:「芳草地嘶金勒馬,杏花天醉玉樓人,勞生汩沒無窮已,誰肯回頭契本真?且本真有什麼難契?但能發慷慨心,啟特達志,頓歇諸緣,不為物轉,自然世、出世間各得其宜,應用臨機,玲瓏八面。
「汝看他敬溪顧居士篤信此道,老而益堅,茲同令室入山禮求剃度,必至于契本真而後已,豈非出群須是英靈漢,敵勝還伊獅子兒乎?
「政恁麼時,直得風和日暖,鵲噪鶯吟,觀世音菩薩於五色雲端示現,說最勝妙陀羅尼,俾一切見聞者隨其根性悉獲解脫,如斯功德何等圓成?雖然,今日鏟草一句作麼生道?數聲清磬是非外,兩箇閒人宇宙間。」
復舉僧問趙州:「如何是出家?」州云:「不履高名,不求苟得。」
師頌云:「不履高名,不求苟得,一句超然,人天軌則。堪笑而▆出家兒,背地分明秪自欺,趨羶逐臭如蠅蟻,腳力忙忙徒爾為。」
新城能仁寺,上堂。僧問:「隨處作主,遇緣即宗,行乞新城,如何指示?」師云:「楖栗橫肩。」進云:「若是,則一缽千家飯,通身七佛儀。」師云:「汝也不妨隨例。」進云:「入廛垂手,猶落今時,請和尚別施機用。」師云:「當頭一頓。」進云:「不入深深巉險處,那知別有亂紅飛?」師云:「且禮拜退。」
乃云:「率性而行閒道人,隨方無礙自相親,倚藜遙指鵝黃嫩,撥棹長歌鴨綠新。風𩖼𩖼,水鱗鱗,頭頭顯露衲衣珍,會中幸有知心士,應見溫然笑語頻。敢問諸人:笑,所笑者何事?語,則語箇甚麼?莫是新城如畫裏,天曉望晴空麼?此境現前誰不會?莫是別來頻甲子,歸到忽春華麼?此情料掉沒交涉。莫是生平未識面,傾蓋若故交麼?只恐扁舟歸去後,明朝想憶路漫漫。有人道得同風句,許伊參學事辦;若猶未也,舌頭在山僧口中,莫怪遞相熱瞞好。」
上堂。「談玄談妙,污人心田;行棒行喝,虛粧好漢。破草鞋,乾屎橛,認葉為金;舀木杓,賣笊籬,移賤作貴。這一夥老凍儂,惑亂天下人無有了期。到不如三家村裏把钁頭翁,見山說山、見水說水、見拄杖說拄杖,事事現成,令人易會。雖然,一概與麼去,少室正宗掃土而盡。山僧此者扶強不扶弱,入這群隊去也。」
驀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云:「禦怪不須懸白澤,顧容何處避菱花?」
聖果寺,上堂。「吾本來茲土,傳法救迷情,一花開五葉,結果自然成。」
舉拂子,云:「穿卻達磨鼻孔。春山疊亂青,春水漾虛碧,寥寥天地間,獨立望何極?」
卓拄杖,云:「戳瞎雪竇眼睛。殊不知,人人本具連城壁,箇箇常懷照乘珠,要伊稱花稱果來作甚麼?指山指水,空望奚為。
「山僧今日借路經過,決不肯學恁麼去就,只要汝等家家柴足米足,滿面和風,饑則思療,倦則打睡便可,以閒消永日,坐享太平。
「忽有不甘底為二老漢雪屈又作麼生?山僧總不與之計較。何故?巨浪易磨海畔石,勸人除卻是非難。」
普雲,上堂。「春回夏至,景色明媚,麥畦片片青,柳岸依依翠,路上行人快樂多,惟我禪和子說道:『啼血杜鵑聲聲喚,不如歸去。』苟歸去也,浩浩塵中能作主,英豪頭上逞英豪,濃雲薄霧難遮掩,如日麗空仰愈高。雖然,若向山僧面前過,各要喫一頓在。為甚如此?有功者賞。」
復舉龐居士問馬祖云:「不昧本來人,請師高著眼。」祖直下覷。士云:「一種沒絃琴,惟師彈得妙。」祖直上覷。士禮拜,祖歸方丈,士隨後入,云:「弄巧成拙。」
師云:「直下覷與直上覷,馬師歷歷合本據俊哉。龐老解藏身,直至于今無覓處。有覓處,只在這裏。」
舉拂子,云:「還見麼?」下座。
超曇沈氏請上堂。「鶯吟繡陌,燕語雕梁,古殿風高,虛堂日永。父母未生已前不離這箇時節、父母既生已後亦不離這箇時節,汝若知這箇時節,便見毗盧正體觸處全真,般若靈光隨機普應,是非一齊坐斷,法眼賴以流通。政當此際,據令提持則且止,喫飯知恩句若何?萬福雲臻歸善信,菱花影裏現曇花。」
寶月受戒,上堂。「諸佛解脫門,菩薩心地戒,當陽無向背,遍處絕羅籠。悟之者,疑綱頓除;受之者,魔障永息。故鹽城顧老夫人以古稀歲種金剛緣,以富貴身作奇特事,心地戒一時具足,解脫門八字打開,諸佛把手以同行,菩薩多方而擁護,此之真實受用皆由正信中來,原不假於強為,亦無容於外飾。雖然如是,更須知有諸佛未生、菩薩未成一著子始得。還委悉麼?白棒打惺深夜夢,舉頭寶月正當空。」
佛誕彭夫人延生,請上堂。僧問:「年年四月八,釋迦降誕辰,因甚諸叢林把他惡水潑?」師云:「好手手中呈好手。」進云:「此間則不然。」師云:「且道作麼生?」進云:「一條楖栗逞英豪。」師打云:「謝汝證明。」
乃云:「花甲年週又紀一,婺光炯炯照深室,雖然不與佛同生,究竟本來原是佛。是汝今日還信得及也無?」
卓拄杖,云:「攙前獨自承當去,管取壺中歲月長。」
復舉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後雲門偃云:「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
師云:「世尊瞻前不顧後,雲門氣宇如王,惜乎棒頭短。金粟別無長處,每到四月八,只可殿裏燒香,大展坐具三拜,要伊端坐受供養,施主嘗安樂。」
良久,云:「也是就貨還錢。」便下座。
超瑛請上堂。僧問:「無盡意菩薩請調御丈夫說法利生有何功德?」師云:「上來講讚,無限良因。」進云:「恁麼則錦上鋪花去也。」師云:「向下文長,付在明日。」
乃云:「往世罔修現世事,白雲影裏草茸茸,今生預作後生因,細錦幃前花簇簇。看不破處,如蠶作繭,自縛自纏;放得下時,似鶴翔空,無拘無礙。
「所以信女潘氏捨最難捨,建大道場,香果莊嚴,理法具備,雖不求景福而福已臻、雖不祝遐齡而齡自衍,往世、現世,今生、後生,總是畫餅充饑、望梅止渴,於當人分上何啻鄭州出曹門?
「忽有箇漢出來道:『和尚承嗣濟宗,將謂有驅耕奪食之手,超群越格之談,原來只解說老婆禪。』山僧勢不獲已,再為舉揚去也。」
遂拈拄杖,卓一卓,云:「一、元和,二、佛陀,三、釋迦,是甚麼碗脫丘?若是具眼衲僧,水也嘗他一點不得。」復卓拄杖,下座。
上堂。「梅子青青麥子黃,鷓鴣啼罷過南墻,疏簾裏爇篆香,懷美人兮天一方。」驀豎拂,云:「未之思也,夫何遠之有?」
生日,覲周孝廉,請上堂。僧問:「世尊初生便云獨尊,未審和尚生辰是同?是別?」師云:「更出他一頭地。」進云:「可中若有箇衲僧出來把住,和尚又作麼生?」師云:「未必有恁麼人。」進云:「好手手中呈好手,紅心心裏中紅心。」師便打。
乃云:「殘紅斂盡,綠陰成素,分安閒樂,所生亦信。百年終是夢,何能一日便無情?金毛在列威風普,文旆當筵瑞氣呈。憶昔靈山曾聚首,於今猶幸月華清,且同條共慶一句作麼生道?浩蕩不隨天地老,任他桑海自遷更。」
復舉雲門拈胡餅示眾,云:「我秖供養兩浙人,不供養向北人。」眾無語,門自代云:「天寒日短,兩人共一碗。」
師云:「雲門老漢忒殺用心,無端把一片胡餅變為毒藥。金粟則不然,豎起拳頭,云:『我秪供養兩浙人,不供養福建人。』何故?免伊道我有鄉情在。然雖如是,解讀上大人,自然可知禮。試看:化三千養,成八九子。」
良久,云:「大小金粟,今日被居士勘破。」
行常六旬,并為師壽,請上堂。「柴荒片片是寶,米貴粒粒如珠,砂盆半已欹側,廚庫一物也無。於斯時也,三世諸佛口掛壁上,十方禪侶啟告無門,元上座到這裏終不敢背地栽花,虛粧好漢,秪得一箇半箇具信心底人掇轉廬陵米價,放捨固有家珍,便見毛孔香生,各各嘴皮笑破。
「若道為予祝壽,似將惡水驀頭澆;更云為彼慶生,猶屬外邊閒之遶。殊不知,予壽與彼壽,非左亦非右,不用說偈言,法法合成就。水綠山青映畫堂,清光一道白如晝。」
以拄杖劃一劃,云:「六十甲子,盡力打翻了也,且待明年春,從頭再算起。」
結夏,上堂。「夜短睡不足,日長饑有餘,禪和來聚首,最苦是夏時。雖然如是,汝也怪我不得。」
端午,上堂。「眾濁獨清,眾醉獨醒,一曲離騷,孤貞耿耿,汨羅負石自沉埋,痛殺楚天風月冷。看看:山僧為伊招魂去也。」
驀呈拂子,召眾,云:「還見三閭大夫麼?龍舟撥動如雷疾,亙古彌今第一贏。」
兄弟薦親,請上堂。「讀蓼莪之章,始信親恩罔極;誦鶺鴒之語,方知手足情深。手足情深,分離不可;親恩罔極,報答宜先。且作麼生說箇報答底意?佛力、法力,戒香、定香,善來佛子聽我舉揚,愚癡成智慧、熱惱化清涼,蓮邦教主親垂手,寶蓋飛幢發異光。與麼說話,大有人信金粟不過。信不過,亦無妨,門前但看荊花茂,便是爺娘極樂場。」
上堂。「具足凡夫法,凡夫不知;具足聖人法,聖人不會。長街肉肆,鬧市歌樓,驀忽築著磕著,凜凜風生,如虎戴角,是汝諸人還解恁麼也未?恁麼、不恁麼,公案齊領過,從教水漲船高,泥多佛大,出門騰踏鬧啾啾,無事還歸屋裏坐。」喝一喝。
復舉趙州問婆子:「什麼處去?」婆云:「偷趙州筍去。」州云:「忽遇趙州又作麼生?」婆連打兩掌,州休去。
師云:「這婆子慣作白拈賴,遇趙州放過。我若當時作趙州,待伊道:『偷趙州筍去。』先與兩掌,直饒婆子有通天手段也一時回避不及。」
因事上堂。「欲肩佛祖重擔,莫比尋常兒戲,所貴才德兼修,方能驚天震地。若是基淺根浮,自然看得容易,縱遇拙匠相資,到底淪為廢器。金粟恁麼苦口婆心,畢竟意在於何?」
喝一喝,云:「不屬李膺門下客,隨他遠跳弄蜣丸。」
韋馱開光兼修薦,上堂。僧問:「靈光不昧,歷劫常存,因甚要憑今朝一點?」師云:「有條攀條。」進云:「薦亡一句又作麼生?」師云:「垂紳束帶無回互,同立威音日月傍。」進云:「知師不落今時調,拍拍原來總是歌。」師云:「去。」
乃云:「三洲感應,護法護人,一點威光,蓋天蓋地,降魔寶杵本無偏私,奉佛靈符全在公正,作禪林之保障,顯菩薩之風規。此是韋馱大士生平願力,莫大神通,且作麼生是伊諦當處?」
驀豎拂,云:「向這裏見得分明,便識得伊諦當處;識得伊諦當處,便識得顧老夫人七十餘年起一念心為伊莊嚴落處;識得顧老夫人落處,亦識得過去紫垣公於生死場中得大自在落處。所謂:前韋馱與新韋馱,正眼觀來不較多,今日還渠舊光彩,大家共演薩婆訶。是汝諸人從朝至暮、舉足下足,不得相辜負。若有辜負者,定與頂門一鎚,莫言不道。」
解夏,上堂。舉東山和尚示眾云:「百鍊黃金鑄鐵牛,十分高價與人酬,庭前不有華含笑,又是東山一夏休。」元叟端云:「徑山隨氀,𣯜也有一頌:老矣無心鑄鐵牛,眼前隨分即相酬,庭前葉脫西風起,且喜凌霄一夏休。」
師云:「山僧今日解夏,亦依樣畫葫蘆去也:力薄無能鑄鐵牛,長吟短詠倩君酬,庭前昨夜金梧墜,報道鷗灘一夏休。」
中秋,上堂。「雲淨天空夜色浮,一輪明月正分秋,諸人要看霓裳舞,且向廣寒宮裏遊。」
以拂子打圓相,云:「廣寒宮開也,解進步者請出來。」
眾無語,師云:「休休休,依然立在下稍頭。」下座。
超璣四旬,為小佛開光,修懺保子,請上堂。「佛真法身猶若虛空,虛空何處有大小?應物現形如水中月,水月更開什麼光?然事無一向,理亦隨人,忽朝發起正信心,泥塵變換黃金相,啟莊嚴勝會,顯固有靈明,宿世冤愆當前解脫,累生福壽直下圓成。所以道:大匠無繩墨,良材無曲直,紅輪出海東,遍界皆烜赫。
「如是,則知梁皇殿上懺摩光中,郗氏以蛇身而作佛身,即凡果而證聖果,早已多事了也。且母子安居,永不相離一句作麼生道?履地戴天咸慶快,萱蘭瑞氣繞庭幃。」
上堂。「夫子不識字,達磨不會禪,貓兒作狗子,舄馬讀烏焉。末季相傳無證驗,窮廝炒兮餓廝煎,金粟還免得此過也無?」
以手指上,云:「天,天。」
開爐,上堂。僧問:「舊店新開,相席打令,鉗錘重運,煆聖煉凡,精金不變則且止,臨濟德山事若何?」師便打。
進云:「恁麼則聞名不如見面也。」師又打。
進云:「龍門浪暖翻身過,霹靂何妨透頂來?」師復打,云:「重加點額去。」
僧一喝,拂袖,歸眾,師乃云:「十字街頭石敢當,見者如恒河沙數。南方爐頭賓主句,道著者似火產蓮花。衲僧家出一叢林、入一保社,受盡千鎚萬鎚,打不轉有什麼用處?
「忽有一鎚便就,與夫不假一鎚底出來,壯佛祖威光,作人天眼目,只此爐鞴宏開,今日也不消得。何故?道泰弗傳天子令,時清休唱太平歌。」
復舉天童密師翁示眾云:「太白山中儘有柴一株,不許眾人搬,老僧不是多護惜,為要諸人徹骨寒。」
師云:「大小師翁,雖則徹底婆心,看來亦成護惜。不肖兒孫則不然,金栗山中柴沒燒,隨時買兮隨時挑,任他柴價貴和賤,總要諸人額面焦。莫是狼籍常住,難為大眾麼?阿呵呵,多少業識茫茫之流盡向這裏錯會。」
上堂。「出格堂堂大丈夫,面門黑漆髮眉麤,藤條橫亞千峰上,不顧西來碧眼胡。與麼事,記得無?」喝一喝,云:「將謂吾負汝,卻是汝負吾。」
(海鹽縣▆▆▆▆▆名超鑑捐貲助刻,
祈自身康泰,壽命延長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六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七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覲周徐居士祝壽,請上堂。僧問:「貝葉全翻演薩婆,祥雲繚繞法筵多,政當恁麼時,如何是祝壽一句?」師云:「龜鶴何能喻?喬松莫與齊。」進云:「當陽句子蒙師祝,海屋添籌匹似閒。」師云:「須知心地感,不用話東西。」
進云:「只如孝廉覲翁生平作大護法,未審吾師以何報答?」師舉拂,云:「會麼?」進云:「恁麼則金山永運降魔杵,接踵三洲感應人。」師云:「爭奈知音者少。」
進云:「某甲禮拜和尚去也。」師云:「直須頭點地。」
乃云:「皇天無親,惟德是輔,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蟠桃五百年一開花,五百年一結果,山僧今日撮來如彈指頃,拓出廣慧堂前為覲翁大護法壽,令其景福如川,方至鶴算,如岡如陵,在在處處蔭子蔭孫,得不退轉地。
「憶於春初覲翁,曾有分家偈云:『少室一花開五葉,予家內外喜同轍,庭前各衍舊風雲,笑傲乾坤展大業。』大眾!還識伊展大業麼?功名富貴匹似等閒,佛乘禪宗欣然從事,涼亭煖閣縱目所觀,月渚煙柯賞心無礙。
「覲翁與麼道,山僧與麼舉,大似沒孔笛撞著氈拍板,汝等諸人如何酬唱?」
良久,云:「普天匝地祥雲起,無古無今瑞氣騰。」擊拂子,下座。
冬至,上堂。「日南長至,慶無不利,古榦寒梅,全增意氣。不向熱鬧場中鬥芳菲,偏於冷淡堆頭放出,兩點三枝,清香旖旎。禪家流,莫瞌睡,等閒攜手出松門,撥草尋幽足,有十分雅致。風蕭蕭,雲曳曳,狹路歸來,忽遇著張先生、李道士,又且如何向他道?陰消陽復在斯時,吾道大亨甚易易。」
復舉石鞏禪師為獵人時趁鹿,從馬祖庵前過,問祖:「還見鹿麼?」祖云:「汝是何人?」鞏云:「射獵人。」祖云:「汝一箭射幾箇?」鞏云:「一箭射一箇。」祖云:「汝不善射。」鞏云:「和尚善射不?」祖云:「吾一箭射一群。」鞏云:「彼此是生命,何射他一群?」祖云:「既知如是,何不自射?」鞏云:「若教某甲自射,即無下手處。」師云:「這漢曠劫無明煩惱今日頓息。」鞏遂擲下弓箭,投祖出家。
師云:「石鞏尋常,箭不離弦,到這裏,箭折弓銷也是偶然失彩。馬大師一箭一群,固稱善發,據實論量,亦只得一箭一箇。爭如金粟?箭鋒所及,盡法界含靈都在手中乞命。汝若弗信,且看今日一箭射一群去也。」遂拽拄杖,下座,打散。
入塔,上堂。僧問:「『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且道:含有上座即今是生耶?是死耶?」師云:「山僧終不向汝道。」進云:「只如今朝入塔意旨如何?」師云:「古之今之。」進云:「恁麼則靈光獨耀無藏覆,[A1]迥脫根塵任往還。」師云:「莫錯舉似人。」
ᅟᅟ==[A1] 迥【CB】,迴【嘉興】==
乃云:「生住善護庵,死入金粟塔,帶水自迴環,清風常匼匝。雖然,還有不生不死底人,且道住在何處?於此見得分明,含有上座受薦已竟;設或未能,山僧再與汝說箇夢話。
「昨夜三更睡著時,忽被大力鬼帥攝至第五殿閻王面前,見一青衣童子恭身云:『請和尚舉揚般若。』山僧云:『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生滅滅已,寂滅為樂。』童子復進云:『請和尚再說。』山僧云:『止止不須說,我法妙難思,諸增上慢者,聞必不敬信。』便曳杖出門,行未數步,鑼鼓喧天,驚醒翻身,原來是巡照底板聲響動。
「大眾!這箇夢話與今朝入塔底意有少分相應也無?汝等試原原看。」
良久,云:「原得、原不得,相見莫疑猜,鼻頭拽脫無羈絆,方信蓮花臘月開。」以拂子畫![[J28p0035_01.gif|300]]
相,下座。
謝化士,上堂。僧問:「如何是因齋慶讚一句?」師云:「南北山相對,東西有路分。」進云:「恁麼則施者、受者均霑利益去也。」師云:「重添註腳。」
問:「如何是正中偏?」師云:「蒼松留鶴舞。」「如何是偏中正?」師云:「銀碗噴墨花。」「如何是正中來?」師云:「垂衣空劫外。」「如何是兼中至?」師云:「相逢多意氣。」「如何是兼中到?」師云:「鼻孔各纍垂。」
進云:「洞上家風蒙師指,向上宗乘事若何?」師云:「飛簷走棟。」進云:「謝師荅話。」師云:「莫亂道。」
乃云:「苦骨勞筋引信施,披星嚼雪過殘冬,叢林庶事渾依賴,舉目寥寥孰與同?山僧此者學些樣子,為伊酬勞去也。」
遂舉兩手,云:「將東弗于逮作箇佛頭,南贍部洲作箇佛手,西瞿耶尼作箇佛身,北鬱單越作箇佛腳,只是不許踏著。若踏著,則踏殺箇佛;若不踏著,二六時中又向甚處措足?就裏擺撥得開,方不受人瞞昧。所以道:白雲影裏笑呵呵,兩手持來付與他,果係金毛獅子子,三千里外定淆訛。」喝一喝。
臘八,上堂。「見道方修道,不見復何修?道性如虛空,虛空何所修?廣西蠻,福建子,川僧浙僧一隊行,驢腳、馬腳,有眼如盲、有口如啞,大似好人不肯做,偏要屎裏臥。
「有般漢聞與麼道,便云:『世尊睹明星聻。』殊不知,世尊未入雪山以前錯了也、既入雪山以後亦錯了也、及乎臘八夜睹明星又錯了也,是汝諸人切莫將錯就錯好。雖然,且道:元上座還有錯處也無?」
良久,云:「錯,錯,山門飛入藏樓角。」以拄杖卓一卓,下座。
因雪上堂。僧問:「雪花未落時如何?」師云:「好。」進云:「片片飛來時如何?」師云:「好。」僧禮拜,師云:「與汝兩箇好,萬事一時休。」
問:「瑞雪滿庭,如何是乾坤一色底句?」師云:「富貴銀千樹,風流玉一蓑。」進云:「野鶴歸來添意氣,帶得瓊花遍界香。」師云:「乘時不翫賞,日出奈伊何?」
問:「斷臂安心則不問,填溝塞壑是如何?」師云:「大家共挑取。」進云:「季冬嚴寒,伏惟珍重。」師云:「不如歸堂喫茶好。」
乃云:「上天同雲,雨雪雰雰,有眼者見,有耳者聞,金粟無錢酟美酒,盡日醉醺醺,拈棒打老鼠,撞倒破砂盆。敢問諸人:還知落處麼?」
良久,云:「未可全拋心一片,逢人且說話三分。」
復舉圓通秀云:「雪中有三種僧:一者、蒙頭打坐,二者、吮筆吟詩,三者、圍爐說食。」
師云:「蒙頭打坐,還他擔板禪和;吮筆吟詩,可是嬌兒賣俏。看來惟圍爐說食底在此時較為親切,何故?不見道?法輪未轉,食輪先轉。」
追薦,上堂。「根塵未斷,灼然有死有生;情識都忘,隨處無來無去。風光廓爾,面目全彰,佛祖均資,人天景仰。罪花凋而覺花發,舉頭回萬劫之春;業果謝而慧果圓,轉眼破三生之夢。
「故慎齋吳老居士七十二年前心存道合,表裏一如;七十二年後玉榦珠旋,行蹤莫辨。政當七十二,鐵笛橫吹作散場,一超直入如來地。
「如是,則山僧陞於此座演說摩訶已是落二落三、落七落八了也。雖然,也有箇好處。且道:好在什麼處?撥開彼此眸中翳,驀忽相逢見自親。」
遂豎起拄杖,云:「還見慎齋居士麼?」便下座。
入塔,上堂。一僧纔出,師云:「山僧今日不答話。」僧佇立,師便打,復云:「山僧今日要答話。」一僧便喝,師云:「何不早恁麼也?」
又,僧問:「設齋入塔,未審聖林向甚處去?」師云:「倒握無星秤,長遊不夜天。」
僧禮拜,師乃云:「無影樹千條萬葉,無縫塔入穴七穿,無鬚鎖掣動難開,無絃琴宮商莫韻。山僧今日將此四般物件送與聖林禪德,向無生國裏安居,無底船中垂手,有時提無文印,印破毗盧面門;有時挈無底籃,包括須彌泰岱;有時倒握無星秤,稱量三十三天梵王;有時橫拈無孔鎚,擊碎一十八重地獄。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爾如然,是汝諸人如何折合?」
良久,云:「臘盡春回冰已泮,嶺頭梅放數枝斜。」卓拄杖,下座。
歲旦,上堂。僧問:「昔日鏡清有僧問:『新年頭還有佛法也無?』清云:『有。』意旨如何?」師云:「隨他語脈走。」
進云:「又,僧問明教,教云:『無。』又作麼生?」師云:「總與一筆勾下。」
進云:「二大老雖則正按旁敲,簡點將來未免二俱失利。今日忽有問和尚,未審如何抵對?」師云:「藤條驀口𡎺。」
進云:「恁麼則出古人一頭地也。」師云:「莫相塗污好。」
進云:「不是學人徒繾綣,當今具眼更何人?」師云:「三十拄杖,自領出去。」
問:「豎拂拈槌則不問,拈香祝聖句如何?」師云:「一元開景運,五福錫黎民。」
僧舉坐具,云:「元正啟祚,萬物咸新,且道:這箇是新耶?是舊耶?」師云:「傅大士道底。」
進云:「大眾要會祝聖句,直須向此見分明。」便拂具歸位,師云:「不消重賣弄。」
乃云:「日往月來,元正首祚,鳳閣鐘鳴,龍樓旐布,宮殿門開噴御香,嵩呼萬壽人無數,於斯時也,邦國賴以永康,檀那賴以安阜,風調雨若,五穀豐登,我衲僧家戴天履地,受國王水土之恩,到這裏,莫道無可報答好。且如何是報答底意?頻將薰陸燃金鼎,願效葵丹祝聖明。」
人日,上堂。「忽悟前三吾是我,又逢上七日為人,良辰美景無多遘,一度思惟一度新。巧勝金花縷,調羹碧菜勻,山家自有風流興,得意歸來不惹塵。諸禪德!與麼舉揚,還契合少林宗旨也無?」
良久,云:「天色晴明,樽前柏葉休隨酒。此身強健,去去莫憂行路難。」
錢子玉薦嚴保嗣,請上堂。僧問:「人天普集,法座高臨,向上宗乘,請師舉唱。」師云:「鐵牛愛喫無根草。」進云:「恁麼則高提祖印當機用,今古全彰向上宗。」師云:「眼裏無筋莫浪傳。」
乃云:「竹戶迎春風,花心滴夜雨,二三向上宗,四七單傳譜,後來兒孫巧畫描,都來不昧箇中主,所以雪峰毬、禾山鼓、普化驢、玄沙虎,等閒牽出眾人前,萬象森羅俱起舞。
「金粟猶記昔日時,竭盡精神兮攪盡腸肚,直至而今算已清,五五分明二十五。報檀那,好看取,但得心如鐵石堅,自然福壽超千古。然雖如是,還知伊令先嚴芳翁落處麼?」
擊拂子,云:「金閣銀臺任所之,優曇馥郁開無數。」
上元日,解制,君美得子,請上堂。僧問:「布袋頭開,如何是縱橫十字底意?」師云:「全憑七尺青笻子,收拾春風一擔挑。」進云:「恁麼則機輪轉處,作者方知。」師云:「莫墮酸齏甕,又淹淡醋缸。」進云:「覿面分明無向背,直入千峰與萬峰。」師打云:「也須記取這一頓。」
乃云:「三代禮樂備於禪林,并力荷擔全在英俊。故昔日之結也,雍雍肅肅,有主有賓,住者隨汝住,我不用錐錐汝;今日之解也,井井條條,如規如式,去者隨汝去,我不用鉤鉤汝。雖然鉤錐不用,要且痛處難忘。
「古德有言:『一手不獨拍,眾手鳴摑摑,豁開三要三玄門,堪與人天為軌。』則金粟已知事必如斯,逗到此時,豈忍坐視春風,不假片語分付?惟冀各各虛心諦聽,店面橫鋪只皂角,磯頭垂釣少香綸,闍黎慎重諸方去,魚目無勞認作珍。」
復舉藥山晚參,云:「我有一句子,待特牛生兒即向汝道。」時有僧出,云:「特牛生兒也,自是和尚不道。」山喚侍者點燈來,其僧抽身入眾。
師云:「藥山如登壇宿將,高豎纛旗,這僧敢突出當鋒,纖毫弗犯。是即是,未免龍頭蛇尾。金粟此者則不然,我有一句子待居士生兒即向汝道,忽有僧出云:『居士去歲已生兒也,請和尚道。』只向他云:『幸值上元正月節,燈燈續燄轉光輝。』」下座。
上堂。僧問:「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請問和尚:還有不落底花麼?」師舉拂子。僧作拈花勢,云:「正是此花,萬古無冬夏,香繞三千及大千。」師云:「爭奈大眾笑何。」
乃云:「諸佛心源毫無滲漏,依而行之,事事成就,求子者得子、求壽者得壽,莫道渠儂口饒譫,繇來種穀不生豆。」
復舉藥山問僧:「甚處來?」僧云:「湖南來。」山云:「洞庭湖水滿也未?」僧云:「未滿。」山云:「許多時雨水,為甚未滿?」僧無對。
師云:「藥山意在揚波激浪,可惜這僧涓滴弗存。後道吾代云:『滿也。』又,雲巖云:『湛湛地總是隨語生解,背後把水相澆有甚麼用處?』若或金粟,待這僧道:『未滿。』便與一頓痛棒打出,直饒伊手眼通身,也須和頭浸卻。」
聖節,上堂。「星樞電繞,華渚虹流,兆應至人,垂慈示現,丹陛飛旌趨虎拜,玉卮壽酒進宸章,此是當今世界主無為致治底時節,金粟此者不用說種種法門、種種功德,只可佛殿燒香,同大眾三呼萬歲,蒲團靜鎮風簷下,永日寥寥謝太平。」
出關,請上堂。「未進關以前,腳踏地,頭頂天。既進關以後,推不行,約不走。逗到如今,千日功圓,玄關大啟,一條楖栗挑盡海畔春風,兩箇粗拳打落雲邊鐵鷂,瀟瀟灑灑,齖齖吒吒,放去收來得自由,橫拈直撞了無礙。然雖如是,忽遇著岑大蟲又作麼生?極目也知沒避處,死生一決見英雄。」卓拄杖,下座。
到福業寺,眾鄉紳請上堂。僧問:「珠林開曉日,雉堞插清池,這是和尚隨身宮殿,如何是接物利生一句?」師云:「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進云:「與麼則人人點首,箇箇知音去也。」師云:「闍黎分上作麼生?」進云:「不是獅子子,爭敢露鋒鋩?」師打云:「輸吾一著。」
乃云:「佛國人文秀,華城禮樂多,昔年曾寄跡,今日又重過。先德有言:『凡所寓處,或有大信心、大根器者,不妨時來聚晤,默奏無生。』所以,山僧此者勢弗獲已,放兩拋三,總非為別事,是汝諸人如何委悉?」
驀拈拄杖,云:「看看:拄杖子騎佛殿,出三門,走上天寧塔,與秦駐峰鬥額,引得楚石琦翁眨眼莫及,嬴皇土地縮首靡從,向梅梢影裏同聲而歌曰:『綠楊垂帶草萋萋,夾岸春風襯馬蹄,興罷移笻歸故里,隔窗靜聽鷅鶹啼。』
「恁麼說話,喚作平常句也得、喚作玄妙語也得、喚作如來禪也得、喚作祖師意也得。忽有箇漢出來道:『不得,不得。』山僧拄杖子別有生機一路,且如何是生機一路?」
以拄杖卓云:「還會麼?全提正令如雷疾,臨濟德山亦汗顏。」下座。
祝壽,請上堂。僧問:「畫閣香房雲月淨,紫羅帳裏繡鴛鴦,鴛鴦則不問,如何是金針?」師舉拄杖。進云:「如何是鴛鴦?」師便打。
僧作展翅勢,云:「鴛鴦繡出,請師點眼。」師云:「猶自不知。」僧作飛勢而出,師云:「轉見敗露。」
問:「岸柳舒金彰,妙體設齋底意句如何?」師云:「靜裏乾坤大,閒中日月長。」
乃云:「綠暗紅稀三月節,枝頭蜀魄啼聲切,分明報道不如歸,何用山僧重指說?有一說,最奇絕,直如弦,冷似鐵,浮生花甲盡翻過,袖裏驪珠光透徹,是汝今日還知當前受用處麼?無限籌添海屋中,壽山千古自軒凸。」
復舉秦國法真計氏嘗參「狗子無佛性」話,後有省,作數偈呈大慧,其一云:「逐日看經文,如逢舊識人,莫言頻有礙,一舉一回新。」
師云:「璧合珠聯,是伊閨閣中物,若非工於淬礪,爭見徹底光鮮?王氏孺人豈獨無耶?但願二時勤著力,等閒流露洞中春。」下座。
寧波沈仲華請上堂。僧問:「開方便門,示真實相,如何是真實相?」師云:「身居本地風光裏,愁擲他方世界中。」
僧禮拜,師乃云:「明州市上,匝地祥光;曹女江頭,潑天玉浪。高下好山疊疊,往來帆影重重,布袋和尚嘗在其中放癡放憨,直至而今未曾休息。
「汝等便恁麼信去,已於數百里外與金粟相見了也。所以道:隔江見剎竿,回去腳下好與三十棒,何況過江來?然事無一向,既到這裏,金粟亦當相體裁衣,曲垂方便。」
遂豎起拂,云:「還見麼?有眼決定是見。」
擊香几,云:「還聞麼?有耳決定是聞。聞見果爾分明,何愁轉身無路?鷗灘水碧,盡是箇有家鄉;角里雲橫,不離普門宮殿。華開果熟,左右逢源,福集壽增,異同合轍,政當此際,家家路透長安一句則不問,只如未跨船舷時,與即今所見相去多少?還會麼?溪巒應是有差異,雲月須知總一般。」復擊香几,下座。
佛誕徐氏,為令郎巖生、進泮請上堂。「父母愛子,心無不至,教以詩書,培以禮義。去齡十五入黌宮,今日初八來佛地,且既來佛地合作麼生?滿盤托出天香供,佛誕私恩一并酬。」
復舉趙州因一秀才云:「和尚是古佛。」州云:「秀才是新如來。」
師云:「趙州與秀才,正所謂愛人者人恒愛之,敬人者人恒敬之。後南叟茙頌云:『廣寒宮殿淨無埃,已是逢君八字開,丹桂不須零碎折,等閒和樹拔將來。』大似錦上鋪花,又多一重光彩。
「山僧忍俊不禁,再與一頌:和尚古佛,秀才如來,同敲舊拍板,把手上高臺,幾回歌笑幾回舞,落落清音動九垓。」
卓拄杖,云:「更記他年桃浪暖,禹門躍變起風雷。」
緇素為蓮禪師作供,請上堂。僧問:「承和尚有言:『此方緣盡,他方顯化。此界身歿,他界出現。』且道:蓮禪師即今在什麼處?」師云:「領取前話。」進云:「恁麼則信步踢翻生死窟,魔宮佛國任遨遊。」師云:「重言不當吃。」
問:「昔日世尊涅槃,今朝蓮師示寂,未審是同?是別?」師云:「苦瓠連根苦,甜瓜徹蒂甜。」
乃云:「昨夜雷轟電掣,一枝法炬吹滅,驚起露柱燈籠,撞入虛空迸裂。貍奴白牯念伽陀,少室鐵牛雙角折,折折教伊有恨無處雪,山僧幸與同條生,隨例將龜證作鱉。
「只如今日眾弟子入寺營齋,且道:蓮如禪師還來受食也無?若道來,為什麼喚不應?若道不來,又供養箇甚麼?這裏倜儻分明,便見得蓮如禪師面目儼然現在;其或未然,龕前更添一分供,笑殺東村李四郎。」
上堂。僧問:「檀信營齋意甚篤,請師說法句如何?」師云:「閒中有富貴,壽外更康寧。」進云:「和尚只為學人分上,大眾分上又作麼生?」師云:「總不干汝等分上事。」進云:「畢竟如何?」師云:「問取檀信去。」
乃云:「尋常無事時,愛揣虛空骨,況值請陞堂?如何肯便歇?山僧學箇村長老,念誦去也。」
遂舉拂子,作搖鈴勢,云:「南無佛,南無法,南無爛冬瓜,南無乾矢橛,以此振鈴伸召請,黃金殿上自超越,回向檀那福壽康,一聲長嘯乾坤闊。乾坤闊,活鱍鱍,是則名為真如來,諸尊菩薩摩訶薩。」
良久,放下拂子,云:「山僧念誦了也,眾中或有出來道:『和尚受人之財,為人消災。』山僧與他半分嚫。或有出來道:『和尚梵音清雅,令人樂聞。』山僧亦與他半分嚫。何故?不圖自他普利,且貴報德酬恩。忽若總不與麼時如何?」
喝一喝,云:「包天括地誰能禦?耀後光前只一鎚。」
劉伯隆修薦,請上堂。僧問:「賓主相看則不問,薦超一句請師宣。」師云:「頂冠束帶儼然在,九品蓮中妙果圓。」進云:「正是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師云:「曲盡今時孝子心,不須瞻望悲風木。」進云:「代代華簪盛,綿綿續祖燈。」師云:「好本天下同。」
乃云:「水綠山青,千端錦繡,蛙鳴燕語,一部鼓吹,善觀不在雙眸,解聽豈憑兩耳?直下便會,富有多般;撩起便行,奇無兩樣。到這裏,一大藏教,半點用不著;到這裏,一大藏教,字字用得著。敢問諸人:用不著處為什麼卻用得著?
「自古迨今,衲僧口憤憤者似葦如麻,實端的透徹者百無一二。惟許大福德、大力量底漢等閒撥轉天關、掀翻地軸,迺可超凡越聖,起死回生。
「山僧今日以如是心說如是法,普請一切有情、無情同入清淨解脫門,與過去十週年大中大夫劉長源翁及誥封崔氏老夫人為不請友,同一眼見、同一耳聞、同一心知、同一受用,作殊勝利益佛事、成不可思議功勳,且畢竟憑箇什麼道理便能如是?」
舉拂子,云:「只為渠儂多意氣,當年曾謁聖明君。」
生日,上堂。僧問:「輪珠壽算等先哲,德被瀛寰化日長,如何是德被瀛寰底意?」師云:「一條楖栗任縱橫。」進云:「和尚太狼籍了也。」師云:「卻被上座簡點。」進云:「道泰不傳天子令,時清休唱太平歌。」師打云:「山僧只要惱亂人。」
問:「金雞啄破千層浪,玉兔衝開萬里雲,正恁麼時,請師舉唱。」師云:「簷影分來半壁日,鐘聲敲送一林風。」進云:「知師本具超方眼,何用拈槌下釣鉤?」師云:「理合如是。」進云:「鶴頂本無朱點就,鳳毛豈用彩粧成?」師云:「又多一重絡索。」
乃云:「四十餘年事,風流分外奇,單瓢常掛壁,兩鬢半垂絲,麟角不多見,狐涎力掃之,隨他來與往,問著痛加錐。金粟恁麼告報,猶如老鼠上天平,是汝諸人讚揚一任讚揚、毀謗一任毀謗,毀謗獲一分功德、讚揚亦獲一分功德,毀謗獲無量罪過、讚揚亦獲無量罪過。且畢竟如何分辨?雲在嶺頭閒不徹,水流橋下太忙生。」
禱雨,上堂。僧問:「雷電未興時如何?」師云:「山僧亦無如之奈。」進云:「忽然雨似傾盆時如何?」師云:「大家喜慶。」進云:「恁麼則三草二木,各得生長去也。」師云:「重說偈言。」
乃云:「旱魃興災,商羊不舞,念彼龜田,民其勞苦,山池何物是真龍?解向空中注大雨。」
驀拈拄杖,云:「看看:拄杖子化為龍,走鹽城東畔取水去也。十光明龍王、百光明龍王、娑竭羅龍王、佛生太子龍王一齊佐助,油然作雲,沛然下雨,令禾苗連秀野,瑞果遍芳郊,人人喜氣盈眸,戶戶咸歌大有。
「然雖如是,且道:此雨從龍口出耶?從龍眼鼻身出耶?殊不知,總不恁麼。所以,《華嚴經》云:『譬如大龍,隨心降雨,雨不從內,亦不從外;如來境界亦復如是。』諸仁者!要識如來境界麼?」
擲下拄杖,云:「一滴能包四大海,普天匝地散為霖。」
上堂。「三伏時臨,炎威方熾,惱殺禪和,無處回避。避作麼?清涼樹下猶嫌熱,更有農人趁夏畦。」
秋日喜雨,上堂。「甘霖灑旱地,況復值新秋?萬木炎光澹,一天翠靄浮。收成洵有望,提挈可無憂,從本超方句,諸人各自謀。」
保安,上堂。僧問:「一泒曹源則不問,五家宗旨請師宣。」師云:「從頭問將來。」
進云:「青天轟霹靂,陸地起波濤,如何是臨濟宗?」師云:「闍黎滿口道了也。」進云:「單刀直入時如何?」師便打。僧喝,師又打。
進云:「紅旗閃爍,一鏃遼空,如何是雲門宗?」師云:「山僧不須重註破。」進云:「坐斷一字關,時人皆拱手。」師亦打。
進云:「偏正協同,針來線去,如何是曹洞宗?」師云:「他家自有兒孫在。」進云:「當機不犯時如何?」師云:「禮拜去。」進云:「恁麼則君臣道合,上下和平去也。」師云:「不干闍黎事。」
進云:「暗合機輪,事理不二,如何是溈仰宗?」師云:「看汝跳他不出。」僧打圓相,云:「天下老和尚亦跳這裏不出。」師橫按拄杖,僧就圓相畫一畫,師拈拄杖抹卻。
進云:「山色溪聲,常光獨露,如何是法眼宗?」師云:「明明任看取。」進云:「恁麼則康僧橋畔不是人間。」師云:「闍黎曾走幾遭那?」進云:「一般清意味,惟許作家知。」師云:「不如歸位著。」
進云:「五家宗旨蒙師指,葉落歸根意若何?」師復打,云:「且道:這一棒是賞汝?是罰汝?」進云:「漏逗了也。」師呵呵大笑。
乃云:「作是思惟時,十方佛皆現。汝諸人從朝至暮,念念思惟,還曾現佛也無?若道現,何異病眼見空華?若道不現,釋迦老子豈有妄語分?所以,金粟十度發言九度休,幾回買來還自賣。
「逗到此際,無甚閒氣力與汝商量,只要饑餐渴飲、晏坐困眠,下面有人支撐,逐日挨補得過便是快樂田地。是事且止,保安一句作麼生道?病惱頓祛他界外,婺星長拱畫樓中。」
復舉僧問玄沙備云:「險惡道中以何為津梁?」備云:「以眼為津梁。」僧云:「未得者如何?」備云:「快救取好。」
師云:「據本明宗不無備老,應機取則須讓山僧。有問:『險惡道中以何為津梁?』向他云:『以布施為津梁。』更云:『已布施者如何?』向他云:『自無險惡。』」
密老和尚十週年忌日,上堂。「六踞精藍開盡英雄活眼,單提寶劍截斷邪妄藤窠,名上達於帝閽,澤下敷乎率土,化緣既畢,示寂初秋,屈指韶華,奄有十載,兒孫角峙,箇箇如象驥奔騰,正法流通,處處似鯤鵬躍變。予小子忝為苗裔,又值覲翁居士冒暑入山設供,到這裏合作麼生?」
遂起身插香,云:「念翁之德兮地天長,仰翁之道兮日月光,水有淵源兮木有本,披肝瀝膽兮此瓣香。瓣香已爇,普請頭首大眾、護法檀那同詣祖堂念誦,作禮三拜。」
孝廉湯禹仍請上堂。「世間所謂孝者,不過生事之以禮,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禮而已。據山僧較驗將來,用禮則不無,若欲超度先親出生死海卻未在。
「要得度親出生死海麼?從上大覺世尊有箇轉大法輪底樣子,能為一切人解黏去縛,脫死超生。今日因禹翁居士大展孝思,捐清淨,[A2]己貲啟莊嚴勝會,不妨乘時向人天眾前為伊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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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此大法輪高而無上,仰不可及,淵而無下,深不可測,自是當人無量劫來現成受用境界,直饒千佛出世,各放寶光,也侵占他星兒不得。」
遂拈起拄杖,卓一卓,云:「山僧盡力轉了也,就箇裏信得及去,便可以截斷眾流,歸家穩坐,無親不度、無願不酬、無罪不消、無福不備,樹林水鳥頭頭揚解脫之音,月徑風簷在在顯菩提之路。
「是即是也,只轉得一半。且道:那一半畢竟倩阿誰轉?豈不見?道未度還須度,度了度他人,伏望過去尊靈、現存眷屬,大家共出隻手好。」復卓拄杖,下座。
壽日,懺經,請上堂。「杖頭敲轉白蘋風,奇趣瀟瀟獨我儂,有客到門來問道,指看山頂一枝松。蓋此一枝松,自昔至今,蔥蔥鬱鬱,兀兀亭亭,影動龍蛇,收拾九十九峰之秀氣,根盤空劫,透漏千七百祖之宗猷。
「坐於斯,歌於斯,清騷傑士即不得、離不得,俊俏禪和悟之者,物我同元;迷之者,雲泥頓隔。山僧算去推來,亦不知從何甲子而生、從何甲子而住,且就壬辰吉歲、秋仲良期,借出一段風光,為印門朱孺人六旬壽。所謂:壽比青松長不老,枝枝葉葉總歸真,意者其在茲乎?
「《法華經》云:『我今為汝保任,此事終不虛也。』敢問孺人:而今祝壽懺經已竟,作麼生是?此事還委悉麼?夢眼豁開天地闊,何勞戶外覓三車?」
中秋,僧長伊病篤,請上堂。僧問:「年光無寄日,時節至中秋,政當恁麼時如何?」師云:「一輪瀰滿寒秋色。」進云:「常時之月與中秋之月,是同?是別?」師云:「汝試具隻眼看。」
僧豎指,云:「這箇又作麼生?」師云:「蹉過了也。」進云:「蒼天,蒼天。」師云:「果然,果然。」進云:「和尚卻自知過。」師云:「蒼天,蒼天。」僧喝,師便打。
乃云:「平地神僊,生前贏得十分耀;潑天富貴,死後難免一堆泥。長楊古道雜荊榛,牧豎樵夫過不問。先德有言:『昨夜蟾宮桂子開,好風吹下天香來,昭王白骨埋青草,無人為掃黃金臺。』到這裏,炎涼之態可以暫銷麼?生死之心可以稍醒麼?
「我衲僧家終日擦褲磨裙,以咨參為急務,但能洞徹法源,如中秋月行空,皎皎瑩瑩,無遮無障,則生也得、死也得,浩浩全身難隱匿;生而作死因也得、死而作生因也得,大用神機渾莫測。覆去翻來我獨尊,頭頭不離婆伽國,且應時應節底句如何指陳?」
以拂子打圓相,云:「一輪瀰滿寒秋色,萬里清輝走笛聲。」
上堂。「鷺鷥翹足灘頭不為無意,蜾蠃抱蛉穴底終是有心,金粟從來姜太公,隨伊負命上綸釣。若或依蝦水母逐浪吹煙,縱爾得之,亦成什麼邊事?所以道:折腳鐺兒寧自挈,灌瓜何必日輪中?」喝一喝。
因病修殿,請上堂。「火風地水合而為身,土木瓦磚營而成殿,身病如殿之缺漏欹斜,身安如殿之輝煌壯麗。是故,錢老夫人因致病之身發意此山修殿,殿修則身安,身安則福至,斯皆自然而然,不由勉強者也。
「政當恁麼時,嶼城渡口、指月庵前、桂子花開、漁舟響答,總是尋常。呼奴使婢、穿衣喫飯底受用處,但能一了一切了、一明一切明,管取八面玲瓏、十方洞達,能為人天標榜,永作佛祖奇觀。且功成意滿如何慶賀?」
擊拂子,云:「畫樑平定香雲繞,寶鐸高懸勝日長。」
開爐,上堂。拈拄杖,云:「秪這箇不用則已,用則千里萬里風颯颯地,十方諸佛無敢違者、天下老和尚無敢越者,故曰:『撥開星火亙天紅,凡聖銷鎔烈焰中,非是渠儂誇好手,都緣妙契本來宗。』
「然雖如是,未免太峻生,今且以目前片地為爐,取山頭榾柮為炭,大家不費纖毫力,渾身炙得煖烘烘,十方諸佛拈向一邊,天下老和尚放過一著,麤羹淡飯聊遣時光,打坐經行隨心所欲,只是不許昏沉瞌睡。若也昏沉瞌睡,眉毛被火燎,肉爛與皮焦,那時怪山僧不得。
「是事且止,眾檀護入山,共扶砂盆,永弗相離,一句如何話會?三點一鉤堅似鐵,奇巒九九自生輝。」卓拄杖,下座。
印元章得子,請上堂。「世尊拈花,迦葉微笑,馬祖一喝,百丈耳聾,為復是鍼芥相投?為復是如蟲禦木?諸人還知端的麼?獅子自生獅子子,鳳凰應產鳳凰兒。」
復舉雲門示眾,云:「秪這箇帶累殺人。」後東山空拈云:「雲門尋常氣宇如王,作恁麼說話大似貧恨一身多。山僧即不然,秪這箇快活殺人。何故?大雨方歸屋裏坐,業風吹又遶山行。然雖如是,也是乞兒見小利。」
師云:「二尊宿總似徐六擔板,各見一邊,殊不知,帶累中有箇快活處、快活中有箇帶累處,若要涇渭分明,須實到這田地始得。」
冬至,上堂。「淵明好種柳,茂叔喜栽蓮,清懷雖邁俗,所見各枯偏。爭似山僧沒意智?瀟瀟灑灑,釣月耕煙,向無陰陽界上插一莖草,開花結果,馨香於曠劫未兆之前,誰管汝地?誰管汝天?又誰管他冰河燄發,古榦春旋?是汝諸人還知落處麼?」
卓拄杖,云:「楊州鶴已沖霄去,不用腰纏十萬錢。」
上堂。「常住枯枯淡淡,戒子落落星星,偶因檀信虔請佛法,私當人情,爛生薑陳,皂角穿心,碗折腳鐺,一一搬來君自領,莫向背地裏小怪大驚。家居古為鑑,修福世作程,閒來笑指門前樹,歷歲長年不改青。」
復舉僧問香林:「如何是衲衣下事?」林云:「臘月火燒山。」
師云:「香林指鹿為馬,不能令這僧覿體現前,亦成虛設。今日或有問:『如何是衲衣下事?』但云:『汝試抖擻看。』待伊定動,連棒趁出,管教伊做箇一員無事道人。」
臘八,上堂。「未上雪山眉卓朔,忽瞻星斗眼瞇麻,機先贏得嘴頭滑,半是力耕半賣花。」
驀豎拂,云:「金粟裂破面皮,入這行戶去也,莫有乘時清賞者,試出來酬價看。」
良久,云:「可憐狼籍許多香,不遇攀郎生受屈。」
道舊至,上堂。「撞著道伴交肩過,一生參學事畢,大小長慶只了得一頭。山僧則不然,撞著道伴交肩過,還有事在。且道:是什麼事?一賓一主,電閃雷奔,有眼者見、有耳者聞,諸人若作佛法商量,入地獄如箭射。」
上堂。「立春日,鞭土牛,頭頭不放過,棒棒有來繇。寒山拾得沿街叫,滹沱老漢鬧啾啾,山僧問云:『鬧何事?』他道:『我這條白棒打佛打祖,不輕易發,今日被那一夥人狼狼籍籍,惱亂春風卒未休。』山僧卻向他云:『休,四海幸然清似鏡,勸君莫與路為讎。』」
(嘉興府平湖縣許門劉氏,法名超翰,捐貲
助刻,祈鶴算延長,螽斯肇慶,吉祥如意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七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八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嘉興金粟山廣慧禪寺語錄
歲旦,上堂。僧問:「歲朝文武分班立,四相來朝事若何?」師云:「共唱太平歌。」進云:「恁麼則風吹雉尾搖宮扇,日照龍鱗識聖顏。」師云:「自是他分內事。」僧作禮,云:「萬歲,萬歲。」師云:「汝合知恩。」
問:「舊年意旨則不問,新年佛法是如何?」師云:「一隊兒童學簸錢。」
乃云:「地泰天清,面面好山呈瑞色;人康物阜,家家杯酒暢春風。且喜玉曆頒新,尤愛金輪似舊,展衲僧向上巴鼻,祝聖明壽算無疆,慧日照我檀那,千祥畢集,鴻恩敷乎?邑甸百福咸臻,與麼舉揚還當得新年頭佛法也無?偶爾前村曳杖過,南墻送出早梅香。」
復云:「新年頭,看采頭,懸羊頭,賣口頭,大家團圞頭,坐對火爐頭,切莫頭上更安頭,無事強出頭。若也強出頭,一棒定然打破頭。」卓拄杖,下座。
祈壽,請上堂。僧問:「檀度設齋,和尚將何慶讚?」師云:「雲靜三山秀,天空兩鶴高。」
乃云:「康僧橋下水,角里山腰松,顯露本來壽,全彰福德容。自古迨今無變改,常懸明月拂清風,逐色隨聲底已作等閒遊戲,鉤玄研妙底喚作小可神通,殊不知,道源非遠,性海易窮,惟許其人就地默契,自然頭正尾正,心空眼空。
「所以龐公笊籬、石鞏張弓、俞婆餈碗、長沙大蟲,當時極有餘態,今朝尚見遺蹤,金粟此者總與一齊按過,分付超賓居士,渾家共演真宗,寶卷攤開香正爇,壽山高拱白雲中。」
上堂。僧問:「設齋修薦,和尚如何酬答?」師云:「蘇嚕蘇嚕。」進云:「還有轉身處也無?」師云:「悉唎悉唎。」進云:「法王座上獅子吼,翠竹黃花古佛心。」師云:「不須更念薩婆訶。」
乃云:「碧雲天,清霜地,明明歷歷祖師意,當人若解究根源,左之右之無不是。語也是,默也是,畫樓傑閣任遊戲,一聲幽鳥韻如簧,坐倚欄干莫假寐。生也是,死也是,極目風光何處避?說甚騎箕入帝京?十週年,杳空垂,淚滿慈迎鶖子至,動搖國土顯奇異,玉毫閃爍玉蓮香,頂禮如來親受記。
「然雖如是,已故薦只、水臣二居士,切勿向這裏躲跟,更須知有向上事。且向上事作麼生?豈不見道?無佛處急走過,有佛處不得住,踢脫兩途中弗居,剎竿頭上翻身去。」以拂子畫[○@土]相,喝一喝。
解制,上堂。僧問:「今朝解制,放出許多獅象,未審和尚如何降伏?」師擊拂子。進云:「忽變作羚羊時如何?」師云:「隨他作去就。」
進云:「老老大大,被學人一吼,全體俱現。」師云:「是汝好手。」僧喝,師云:「不肯承當那?」
乃云:「缽囊高掛,到頭雲定覓山來;竹杖橫擔,畢竟水須朝海去。然去者自去,春至野花馨,我不為汝而留住;來者自來,味羶蠅子聚,我不為汝而打開。從教路平似砥,語響如雷,是龍展翅騰霄漢,蚯蚓重遭腦後鎚。只如無去無來,不涉解結底人又作麼生款待?別甑炊香應弗惜,明窗靜几好安排。」
復舉黃檗斷際禪師云:「汝等諸人盡是噇酒糟漢,恁麼行腳何處有?今日還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時有僧出云:「諸方匡徒領眾又作麼生?」檗云:「不道無禪,只是無師。」
師云:「定龍蛇作略,擒虎兕機權,直令千聖立下風,萬象森羅齊乞命。斷際遠祖可謂好手手中呈好手,紅心心裏中紅心。
「山僧今日垂示則不然,汝等諸人盡是英靈漢,恁麼行腳也不消得,還知大清國裏無禪師麼?忽有僧出云:『諸方匡徒領眾又作麼生?』但云:『不道無師,只是無禪。』且什麼處是無禪?
「聽取一頌:大用真機不現前,脂唇粉臉靠墻邊,年深也解育兒女,引得平人顛倒顛。顛倒顛,法脈於今一線懸。」喝一喝。
上堂。「君子務本,本立而道生。如何是本?莫道我謾汝,打地和尚拈一條拄杖,東打西打,不曾打著箇人;秘魔老漢擎一把木叉,東叉西叉,要且無有合煞。金粟可知禮也?禮之用,和為貴,自然發皆中節,矩度可觀,有朋自遠方來,雖蔬食菜羹不敢不飽。大眾!金粟何似孔夫子?還會麼?取捨之情如未瞥,莫於平地起稜層。」
上堂。「古者道:『供養百千諸佛,不如供養一無心道人。』又云:『莫謂無心便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既是無心猶隔一重關,如何勝過諸佛?又如何消受供養?於此見得諦去,方知古人舌上起荊棘,路平心不平。
「然今日不二上座同信女行賢入山設齋,總不論汝是佛、是道人,是有心、無心,是隔一重、不隔一重,只要普同供養,了卻自[A1]己本懷,便稱快活田地。且作麼生是伊快活底田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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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拂子,云:「罪花凋謝福花茂,正覺光中自在行。」
上堂。「鳥啞啞,鵲唶唶,犬司夜,雞司晨,一種靈光,到頭自用,各不相襲、各不相知。人為萬物之靈,如何知他用處?委悉麼?莊生濠上觀魚樂,尼父臨川歎逝波。」
許錫侯祈嗣,上堂。「心地含諸種,普雨悉皆萌,頓悟花情已,菩提果自成。
「善哉,善哉,大小能祖恰似翫弄手中明月珠,令彼魚龍知性命,丹山生鸑鷟,獅子產狻猊,棒下摩醯眼,徒誇第一機。
「快哉,快哉,大小杲師恰似十字街頭看廝撲,為他喝采長威風。
「金粟此者相席打令,順水行舟,且貴正脈流通,家聲不墜,未審汝等如何趣向?」
良久,云:「多子塔前消息在,一番提起一番新。」
復舉僧問興化:「多子塔前,合談何事?」化云:「一人傳虛,萬人傳實。」
師云:「秉殺活力劍,不無興化老,而今或有恁麼問,但云:『東君回暖律,華發樹南枝。』汝若識得來處,報答檀那有分。」
超瑗請上堂。「靈機迅發,射穿凡聖髑髏;智鑑晶瑩,洞徹人天肝膽。縱擒互換,照用齊彰,三玄戈甲,精鮮九帶,綱宗畢備,此是我衲僧家尋常施設,今日且拈過一邊,何故?只為茲者千華釀秀,萬木回春,施主虔誠莊嚴勝事,所以放開線道,堂中增海屋之籌,逗漏風光,筆底現瑤池之瑞,直教人人默契本旨,在在實證希奇。延壽,壽無有涯;植福,福不可量。
「山僧慶讚已竟,敢問諸人:助祝又卻如何?有麼?有麼?如無,再圓前話去也。樓閣門堆爛熳紅,山山好鳥弄晴空,逡巡不撥波心棹,爭信玄關有鑰通?且鑰匙在什麼處?」以拂子敲香几,下座。
請西堂為監院,上堂。「正眼豁開,城市、山林,不異面皮。掇轉人情,佛法相通,斯乃從上徽猷,亦係今時表率。奔南走北,妙契機先;移西就東,奇出意外。龍吟虎嘯風雲起,賓主賴以安和;道泰時清言令行,砂盆可無傾覆。政當此際,大家奉送一句作麼生道?滿園綠竹咸抽筍,一箇人來監院房。」
清明,上堂。「初七清明三月節,枝枝花染杜鵑血,往來多少掃墳人?荒草堆邊空哽咽。休哽咽,形山上有本爺娘,二六時中也須辨別。忽然辨別得出時如何?溢目青蔥惟自適,賒雲不費杖頭錢。」
周邑岐請上堂。僧問:「若論此事,終不虛也,如何是此事?」師云:「帶煙千井樹,和磬一樓風。」
乃云:「提向上機須具向上眼,說家裏話必待家裏人。且作麼生是家裏話?還知麼?仰之彌高,巍巍獨露紫金毫;鑽之彌堅,不動腳跟遍大千。瞻前在後,無位真人已漏逗;所立卓爾,胡僧打落當門齒。向這裏搆著鋒芒,便見天地位、萬物育,總是自[A2]己妙性圓明中發現,更說什麼柏樹子、麻三斤?喚作扇則觸,不喚作扇則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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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一句透,千句萬句皆透;一機通,千機萬機皆通。有時來廣慧堂前,共彈格外之琴,韻高和寡;有時登雲岫山頂,橫吹沒孔之笛,月白風清。唱隨永享天年,操縱無適不可。山僧與麼道,居士還肯點首也無?」
良久,云:「圯橋不進先生履,一卷奇書未易傳。」
上堂。「今朝三月半底事如何斷?門外落花多,啼鶯聲繚亂,王孫一去不歸來,幾度扶笻瞪目看。」
良久,云:「來也,來也,馬蹄春已足,攜手步遲遲,是汝諸人還見麼?」喝一喝。
上堂。「天無私則常覆,地無私則常載,日月無私則常照,人心無私則忘彼我、泯是非,大道無私則融聖凡、了迷悟。」
驀拈拄杖,云:「拄杖子列列挈挈,晝夜為諸人演無私法,直得風輕日暖,麥秀花香,高低塢裏喚黃鸝,上下簾間飛紫燕,自是諸人等閒蹉過,不能直下承當。而今或有箇承當底,我要問伊:『拄杖子在什麼處?』若謂山僧手中便是,何異認驢鞍橋作阿爺下頷?」喝一喝。
受懿天,為僧上堂。僧問:「是法不礙菩提路,今日披緇事若何?」師云:「光剃頭,淨洗面。」進云:「從茲割斷塵勞網,共踏毗盧頂上行。」師云:「聖難知,凡莫見。」進云:「四恩不妄報,方顯丈夫心。」師云:「切忌亂走。」
乃云:「兩期勤聚首,得度在今朝,蕉鹿夢初醒,瓶鵝興倍饒。身披百壞衲,杖挈一輕包,佛祖尋常事,誰云去路遙?且如何是不遙底去路?」
驀豎拂,云:「我欲仁,斯仁至矣。」
復舉三祖商那和脩問鞠多尊者云:「汝年幾耶?」者云:「我年十七。」祖云:「汝身十七?性十七耶?」者云:「師髮已白,為髮白耶?心白耶?」祖云:「我但髮白,非心白耳。」者云:「我身十七,非性十七也。」祖知是法器,後三載遂為落髮受具。
師云:「三祖徹底婆心,鞠多太煞伶俐,第未免說心說性,誤陷平人。金粟則不然,待他道:『我年十七。』便云:『有不涉十七者是什麼人?』就裏答得相應,缽袋子亦堪託付。所以道:獅兒捉兔須全力,奮臂螳螂可避車。」
佛誕,劉氏為令郎錫蕃鉉臣祈願,請上堂。「城東老母與佛同生而不欲見佛,每見佛來即便回避,返顧東西總皆是佛,苦哉,屈哉,古今尊宿盡道伊氣概天然,宛有丈夫之作,殊不知早已墮坑落塹了也。爭似鹽城朱老孺人?不與佛同生而偏欲見佛,每見佛來即便供養,念念心心無非是佛。
「且畢竟如何是佛?莫是七步周行,稱尊獨我為佛麼?嬰孩伎倆那堪誇?莫是趙州殿裏,韶陽屎橛為佛麼?狼籍葛藤可截斷。莫是現今相對坐立,儼然為佛麼?
「直饒領略進前去,也係傳言送語人,有人道得接手句,山僧大展三拜。如無,再舉箇古頌與汝發明:虎豹文章,麒麟頭角,燦地輝天,堆山積嶽,拶破面門兮蓋色騎聲,迥脫羅籠兮解黏去縛,罷卻干戈百草頭,秋空萬里飛雙鶚。」喝一喝,下座。
結夏,上堂。「殿閣風高,擺列青巒九九;娑羅樹古,飛來白鳥雙雙。洵檀那植福之場,稱衲子安居之地,頭頭無窒礙,何須限三月以護生?歷歷不囊藏,堪笑效九旬而禁足。事弗獲已,將二千餘年陳規舊套整飭從新,大似胡猻喫餈糕,搭黏手腳。
「然雖如是,就中也有箇脫灑處,還會麼?睡起南窗燕子過,疏簾半捲自吟哦,一杯晴雪香纔了,杖倚松門看綠蘿。是汝諸人若要恁麼去就,且待蠟人已冰時為汝證據。只如茲者檀那植福底意如何指示?」
卓拄杖,云:「三業頓除添福德,寸心常淨現優曇。」
上堂。「禮拜若為真得髓,信眾亦合傳衣;默然總攝不二門,啞兒可稱紹聖。英靈漢子、俊俏禪和須用老耆婆肘後神方,莫學水潦鶴口邊訛說,別行異路,任汝甘草苦、黃連甜,大展全機,何啻砒礵良、醍醐毒?所以道:事無一向,理有多般。今古平人被陸沉,都緣波浪忒相似。」
拈拄杖,卓一卓,云:「波浪起也,汝等擬什麼處出氣?」便下座。
上堂。「象骨輥毬,小兒子戲,明眼人前,一場笑具,還有不涉兒戲者麼?」自云:「有。昨夜風,翻滿地華;天明翠,鳥巢高樹。」
生日,正中送紅衣,請上堂。僧問:「迥出須彌頂,銜來百鳥花,學人進前,請師慶賀。」師云:「山僧終不肯塗污自[A3]己。」進云:「彭祖春秋躋八百,今朝打鼓樂無生。」師云:「汝又要塗污山僧那。」進云:「某甲令轉新條去也。」師云:「新條聻。」進云:「拈出少林沒孔笛,大家齊唱太平歌。」便禮拜,師打云:「一棒賞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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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云:「獻黃金,歌白雪,陳盛饌,設新衣。侈侈奢奢,喧喧鬧鬧,世間禮數則固是,衲僧門下要且不然。何故?黃金之獻,贏得手頭能幾時?白雪之歌,閒言徒自污人耳。盛饌陳乎丈室,無過一餐;新衣設於座前,只敷一體。到不如向拄杖子上拶透根源,便見山僧壽日即是諸人生辰、諸人生辰即是山僧壽日,門門合轍、路路歸宗,不用獻黃金而富超千古、不須歌白雪而韻協九州。盛饌不陳而陳,歷年常飽足;新衣不設而設,群有已咸披。夫如是恭祝予壽,可謂至且盡矣。敢問眾中:還有恁麼人麼?」
良久,云:「一舉山山齊點首,祥雲瑞鶴潑空飛。」
獨露,請上堂。僧問:「昨朝祝誕,今日重宣,如何是重宣一句?」師云:「移榻對青山,捲簾當白晝。」進云:「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去也。」師云:「低回無限趣,料不與君同。」
問:「壽星騎鹿空中走,未審是誰家境界?」師云:「東村鬍大伯。」進云:「恁麼則梵音含萬象,瑞氣繞須彌。」師云:「又被風吹別調中。」
乃云:「脫白二十餘載,建幢一十三年,佛法本無多子,饑餐、渴飲、困眠,恣性老波旬詆毀我,入泥犁惡趣;真心大檀護讚揚我,上兜率陀天。山僧聞之,如疾飆過耳,行藏用舍各隨其緣。緣盡兮,行渠不得;緣在兮,舍渠不前。可笑野狐雲外望,更來躑躅擬齊肩。忽有箇漢云:『和尚慶生,為甚卻恁麼說?』山僧向他道:『慶也,慶也。』畢竟如何?堂堂滿面非慚色,全賴此中不負人。」卓拄杖,下座。
端午,上堂。「納祉不消艾旗,驅邪曷用蒲劍?只有一道真言,要汝時時熟念。如何是一道真言?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恁麼念纔是。『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恁麼念便不是了也。大眾念,總一般,為什麼一是、一不是?還知落處麼?」
擊拂子,云:「未到高低路不識,到來夷險任橫行。」
復舉五祖演端午示眾云:「昔有秀才造無鬼論,論就,放筆,一鬼現身,斫額云:『汝爭奈我何?』老僧若見,以手作鵓鳩嘴,向伊道:『谷谷孤。』」
師云:「秀才筆力不靈,開眼遭鬼所魅,五祖律令如敕,就中捏怪更多。金粟待伊現身云:『汝爭奈我何?』但云:『一釣便上。』管取斂形杜口,正論永為流通。」
晒經,上堂。「四十九年閒,故紙千七百則,爛葛藤,疊疊堆堆,收拾不盡;狼狼籍籍,蠹蝕偏多。今朝正值六月六,普請大眾搬出階前,風吹日晒,任彼老凍儂貪淹黑豆,誰管禪和子穿透牛皮?是則固是,只如人人有一卷風吹不入、日晒不著底經,又向什麼處搬起?」
擊拂子,云:「頂門戳瞎金剛眼,海藏龍宮盡打開。」
觀音成道日,上堂。「大士慈悲無罣礙,腰間拖箇風流袋,現身隨類度群生,償盡從前菩薩債。今日是伊成道之辰,諸人若要相見,且不必補陀石上仰挹風光、紫竹林中瞻依色相,只就平田水滿,亂草蛙鳴,拶透耳根,打翻鼻孔,便已證普門智、得大圓通,一切處踏佛階梯、一切時具最殊勝;其或未能,縱使觀音菩薩立在面前,於諸人分上料掉沒交涉。所以道:𪂶𪂶鳥守空池,魚從腳底過,𪂶𪂶總不知,忽然知,碧潭深萬丈,直下取魚歸。」以拄杖敲香几,下座。
鄉紳徐印臺發願齋僧一藏,請上堂。僧問:「供養百千諸佛,不如供養一無心道人,未審百千諸佛有何過?無心道人有何德?」師云:「逢人但恁麼舉。」進云:「某則不然。」師云:「汝作麼生?」進云:「大福德人修,大福德人受。」師云:「逢人但恁麼舉。」
問:「日前日後則不問,政當今日是如何?」師云:「拄杖閣須彌,大書仁者壽。」進云:「路逢劍客須呈劍,不是詩人莫獻詩。」師云:「直須恁麼。」
乃云:「鑄聖陶賢手,經文緯武才,長年思不遇,今日惠然來。且以何因緣而來這裏?只為奮發廣大心願,齋五千百餘眾。
「眾既齋矣,則瞿曇歡喜,帝釋降祥,可以轉咎為福,了目前之勝因;可以易危為安,培他生之善果。元辰博厚,悠久無疆,葉葉流芳法苑中,萬靈景仰咸稱快。雖然,更須勇猛荷擔從上佛祖所付囑底一著子始得。
「豈不見?陳操尚書訪資福,次福以手畫圓相,操云:『弟子恁麼來,早已不著便,那堪更畫圓相?』福便歸方丈,閉卻門。
「看他兩兩作家,龍驤虎驟,千載之下,儘足觀光,只是主賓和氣,尚欠藹然在。金粟此者值官客入山,不畫圓相,亦不閉門,但少敘寒暄,如儀頌禱。何故?知音弗用頻頻舉,自有仁風動泬寥。」
秋日,因西鄰善友齋,兼謝大眾,持缽上堂。僧問:「昨日火雲燒碧落,今朝秋色上眉稜,如何是新秋景?」師云:「金井梧桐一葉飄。」「如何是景中人?」師云:「箇箇寒毛盡卓豎。」「如何是人中意?」師云:「不吟天寶句,便話嶺南禪。」
進云:「三問已蒙師指示,只如施主設齋,和尚將什麼酬謝?」師打云:「汝且領這一棒好。」僧擬進語,師云:「速退,速退。」
乃云:「大眾!沿街托缽,子苦值爺貧,施主負米入山,家瘠賴鄰富。然托缽所收雖不甚廣,其一種堅忍之行亦足以起嬾弱而護叢林;入山所施雖不甚豐,其一種堅信之心誠足以植良因而滋善果。固知:信心勇發,弗論寡多;實行堅持,那拘老少?把手牽他行不去,惟人自肯迺方親。
「山僧數日內患寒患熱,無有氣力與汝玄妙商量,只可就本色人說箇本色話。還會麼?早秋涼颼颼,暮秋熱到頭,誰家閒妄想?肯向熱前休。休,休,今夜黑雲消散盡,一輪桂轂碧天流。」
禱雨,上堂。「洞山無寸草、香林火燒山、茱萸一滴也無、馬師西江吸盡,這幾箇熟睡饒譫漢,今日都用不著,惟有雲門大師道:『扇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築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盆傾。』卻喜他應時應節。
「應時應節則且置,只如我衲僧家尋常呼雲喚雨底手段又向什麼處去也?若云:『無恁麼事。』不可所說總是虛言。若云:『有恁麼事。』因甚終朝乾燥燥地?到這裏,不能倒斷一番,未免笑殺田舍郎,盡云佛法無靈驗。
「伏願龍神示現,一雨普滋,君為堯舜之君,俗乃成康之俗,路不拾遺犬不吠,謳歌共樂太平年。」擊拂子,下座。
解夏,查門行珠請上堂。「秋風蕭蕭,黃葉飄飄,解開袋口,正在今朝。驪珠衣裏裹明月,杖頭挑江南與湖北,擺手任逍遙。任逍遙,莫向雞群輕折腰,還有一句子,諸人也須記取:齋是浴主化,福是檀那招,『佛法』二字,金粟盡付之寂寥。為甚如此?不消,不消。」
復舉龐行婆入鹿門寺作齋話。
師云:「龐婆入鹿門,作齋月到天心處,維那請疏意回向,風來水面時,只如拈梳子插髻後又作麼生?」
卓拄杖云:「一般清意味,料得少人知。」
祈壽,請上堂。「風飄蕙帳香雲暖,人在壺天白日遲,一局未終柯已爛,知音知後許誰知?忽有箇衲僧道:『和尚與麼指陳誠非戲論,但當人壽量羅萬有,超古今,描不成、畫不就,無得無失,非促非延,直饒辯似懸河,機如掣電,也只明得屋外邊事。』山僧向他道:『今日賴遇上座。』然雖如是,不因樹杪涼颸起,爭見芙蓉夾岸開?」
覲周居士同眾檀護送藏經入山,上堂。僧問:「三世諸佛、歷代祖師普說經律論,今日安藏事若何?」師云:「人人共見。」進云:「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間無水不朝東。」師云:「喜得上座領話。」進云:「佛法無多子,千古鎮叢林。」師云:「多了也。」
問:「檀護竭盡苦心,不惜入泥入水,只如一大藏教收不得者,如何為他說?」師云:「今晨下雨。」進云:「即此一句也是虛空釘橛。」師云:「卻被上座道著。」進云:「總然道著,亦是熱碗鳴聲。」師云:「禮拜退去。」
僧禮拜,師乃云:「從上來事只在於今,好不資一毫、醜不減一毫,惟憑過量大人當機撥轉,獨力荷肩,便見富厚完全,天空海闊,然後以正法眼照耀人世,展勝妙手,屏翰叢林,直得慧日熙熙,仁風蕩蕩,金爐靄蔚,寶炬輝煌,佛祖合掌讚揚,外魔措足無地。
「大眾!此雖本山諸老維摩正信修德中來,亦係時節因緣所致。苟時節因緣之未至,二十餘年營之而不足;時節因緣之已至,不數月間了之而有餘。」
拈拄杖,卓云:「而今了也,千卷萬卷,但看取此一卷;千言萬言,但聽取此一言。上祝皇圖,下資含識,檀那集慶,樹石增榮。林下野僧百事休,問著依然還不會。是汝諸人莫有知恩報恩者麼?」復卓拄杖,喝一喝,下座。
退院,上堂。「六載住持,全沒滋味,簡點將來,討甚閒氣?何如長松下、片石邊,灑灑瀟瀟,科頭箕踞,任他法道遷更,蠓蠅口沸?且臨行一曲如何演唱?」
擊拂子,云:「囉囉哩,囉囉嗹,白髮催人容易老,寬懷無事是神僊。」下座。
嘉興梵勝禪院語錄
上堂。「嬾骨[A4]鍛,成一榻,閒眠消白晝,枯腸浣出半聯,仄韻動寒潮,不管佛來祖來,說甚呼牛呼馬?洵可樂也,頭頭具足生涯:幸勿忘焉,處處彰吾寶所。是汝諸人果能如是見、如是信解,便可休心息念,高掛缽囊,與山僧同處、同行、同餐、同飲,耕雲釣月,唱沒腔歌,自然道泰時清,風調雨順。其或隨情變換,逐物升沉,敢保終年未有歇手在。且今日受齋底意如何垂示?」
ᅟᅟ==[A4] 鍛【CB】,鍜【嘉興】(cf. X87n1626_p0334b06)==
卓拄杖,云:「箇裏機關如解會,殊勝莊嚴萃爾躬。」
祈壽,上堂。僧問:「如何是梵勝境?」師云:「峰色晴天見,潮聲靜夜聞。」「如何是境中人?」師云:「坐底坐,立底立。」
進云:「倘有格外來賓如何相見?」師云:「痛賞一頓。」進云:「承師指出其中意,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便打。僧喝,師又打。
乃云:「一陽已復五朝,石筍暗地抽條,戶外偶聞笑語,都云小人道消。逼露娘生面孔,獨立那畔風標,祥光最是赫奕,奚須萬貫纏腰,慧命法身長不昧,壽山突出自高超,此乃山僧為俞門韓氏夫人祝壽底意。
「只如古者道『壽量等虛空』,虛空如何可祝壽?『徵況泰岱』,泰岱如何可量?若非向這裏拶透玄關,往往被十二時辰使,山僧此者使十二時辰去也。」
遂屈指,云:「子丑寅卯,辰[A5]巳午未,申酉戌亥,年年環轉無窮,眉縫倍增新彩,玉梅破蕊占春先,徹骨馨香不變改。」
ᅟᅟ==[A5] 巳【CB】,已【嘉興】==
化龕,上堂。「生如穿夏衫,死似脫冬襖,穿脫是何人?襖衫寧久保。聽予言,回頭早,自家受用自家寶,池底金沙透水明,林間玉葉香風掃。香風掃,摩尼達哩吽癹吒,射日火輪紅杲杲。」
復舉昔有庵主不安,凡見僧便云:「相救,相救。」洞山到彼訪之,主亦云:「相救。」山云:「甚麼相救?」主云:「莫是藥山之孫、雲巖嫡子麼?」山云:「不敢。」主合掌云:「大家相送。」便遷化。
師云:「洞山自救不了,惹得惡水驀頭澆。庵主立地翻身,較來未免輸一著。爭似自英庵主遷化已兩年矣,今日於烈燄光中不用相救,只要相送。且相送一句作麼生道?霜華滿路侵衣裓,疋馬揚鞭莫教遲。」
徐子萬為母李氏延生,請上堂。「兀坐寒窗蝶夢休,藤條何事賣風流?只因寶婺星光普,攝我高高到上頭。上頭既到,豈可寂默無言?且就當人本分一著,覿面舉揚去也。」
遂豎起拂,云:「秪者箇輝今耀古,越聖超凡,先乾坤而不生,後乾坤而不老。不生不老,都從自[A6]己信心中流露將來。所以,四十年前通身富貴,四十年後滿眼兒孫。大業堂,承一人福澤無窮;瑤池會,享百歲蟠桃弗盡。靈苗智種天然異,仙李花開子萬春,山僧與麼舉揚,敢問諸人:還知落處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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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云:「露柱燈籠添瑞色,秦山遠翠入簾青。」擊香几,下座。
覲周居士誕日慶懺,并為屠夫人壽,請上堂。「智樂仁壽,宣尼垂訓,昭然物與民胞,橫渠立言可法。迷謬顛倒底,往往戕殘物命,弗信因果輪迴,致使仁壽之風久湮,業報隨身,千生無由解免。
「惟我覲翁大居士,具正知見,為法門內外護,凡生平一舉一動與理相違者,今已洗心懺摩,并及一飲一食有損夫羽毛鱗甲生靈者,悉皆痛滌愆,尤仗佛光而普度,即此慈悲所感、仁恕所通,可以三障永除,自他俱利,而頓入佛祖聖賢之域也。
「如是求壽,則不特壽一身,而且壽一家;不特壽今時,而且壽後世。巧曆莫能算,滿天星斗煥文章;滄海未足倫,萬邑衣冠瞻禮樂。瑟琴靜好,金剛體各各圓成;床第宴安,妙蓮華頭頭露現。
「雖然,忽有箇大闡提人,終日殺生,不受罪、不受懺,汝且道:壽超何劫?」
卓拄杖,云:「久參上士提起日朗霜清,後學禪流切忌山重水遠。」
喻如法姪送衣,上堂。「彤雲染就,金縷堆成,不假強求,自然而至。拈來恰好,非短非長,普請諸人,應高著眼。高著眼,莫疑猜,正令全提遍九垓,笑看白目瞞心漢,浪擬新條忽振雷。」
臘八,上堂。「『天將降大任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恁麼說話,權猶主在天人,不得已而受之。何似當時釋迦老子?棄萬乘尊榮,直入雪山,勞形忍餓,至六載果滿功圓,於臘八子夜睹明星悟道而後已,厥後四十九年說法,三百餘會談經,道被西乾,澤流震旦,此其莫大之任又豈尋常所能比倫哉?
「吾人智慧德相與佛無二,富貴尊榮萬不及伊,為甚麼貪戀快樂,弗肯力行?逗到逆境現前,各各捫膺自訴,天乎、人乎,咎將安歸耶?山僧今日試與諸人作箇撇脫。」
驀拈拄杖,云:「釋迦老子來也,就這裏見得諦當,則不用勞形忍餓六載三年,明星夜夜燦中天,德慧依然咸具足;倘或未能,要待梅花香撲鼻,除非徹骨一番寒,是汝諸人莫道山僧相鈍置好。」
歲旦,上堂。「山川舊氣象,人物舊家風,忽地鴻鈞轉般般便不同。年也新,月也新,山川人物一時新,柳眼含青梅吐玉,繡堤畫閣起香塵。汝也新,我也新,家風氣象一齊新,衣冠劍佩如星爛,滿飲椒觴語笑頻。惟有手中拄杖,長年黑漆漆,也無舊,也無新,也無秋冬與夏春,敲雲撥月渾閒事,六臂相逢努目瞋。然雖如是,政當今日亦恰好箇用處,且作麼生用?拈來卓立寶華座,恭祝檀那福壽臻。」
佛涅槃日,馬闇然追薦明妙翁,上堂。問:「望前望後則不問,政當望日事如何?」師云:「山僧為居士薦親。」進云:「一物長靈,何處安著?」師云:「千葉蓮華擎足上。」進云:「眉毛拶破去也。」師云:「更有祥光涌舌輪。」進云:「雷音吼動三千界,妙勝光明等月圓。」師云:「記取這一句。」
乃云:「生與瞿曇同條生,死與瞿曇同日死,不生不死顯真常,坐斷千差無彼此。春風醉碧桃,春月映流水,山僧不敢暗相瞞,為汝闡揚明妙旨。且政當恁麼時,畢竟歸何國土?」
擊拂子,云:「青蓮萼上標名字,瑪瑙階前結聖胎。」
復舉世尊臨入涅槃,文殊請再轉法輪,世尊咄云:「吾四十九年住世未嘗說一字,汝請再轉法[A7]輪,是吾曾轉法輪耶?」
ᅟᅟ==[A7] 輪【CB】,轉【嘉興】==
師頌云:「四十九年來,法輪何曾轉?親口出親言,有舒復有卷。卷兮點畫全無,舒兮葛藤遍滿,七佛師,七佛師,末後依然少一槌。」
承宇得嗣,請上堂。僧問:「玉燕投懷符吉夢,明珠入掌稱歡情,君家積善由來久,滿座春風繞樹青,未審此時如何?」師云:「大家讚歎有分。」進云:「信是麒麟原有種,不須摩頂試啼聲。」師云:「居士亦自知恩。」
進云:「某甲到這裏別有長處。」師云:「汝試舉看。」僧提坐具,云:「笑倚五雲舒老眼,翹看英物早攀光。」師云:「舊語不須拈。」
問:「多子塔前分座,黃梅夜半付衣,從古相傳,燈燈不絕,如何是相傳底意?」師豎拂云:「秪憑這箇。」進云:「恁麼則萬象森羅齊點首,人天何處不皈降。」師云:「闍黎莫辜負他好。」
進云:「只如朱居士酬嗣請上堂,未審和尚如何舉唱?」師云:「向伊道了也。」進云:「可謂一枝沒孔笛,等閒吹出萬家春。」師云:「一任舉似。」
乃云:「無事一身閒,有子萬事足,是以世間人殷殷祈所欲。春山青,春水綠,今日聽予酬一曲,吹簫引得鳳雛來,自是庭前多秀竹,秀竹常扶不老枝,枝枝葉葉遙相續。」
拍一拍,云:「且道:合何韻調?」
良久,云:「不干菩薩蠻,亦非清平樂,從教喚我作天工,佳氣鬱蔥香馥郁。」復拍一拍,下座。
聖墨長老出關,為師壽,上堂。「瞎驢鼻孔自遼天,兩載圈欄放意眠,忽地翻身忘管帶,輪蹄踏到草堂前。政當此時,秦溪水涌,梵勝風清,鐘磬交參,主賓互照,是汝諸人莫有遞相鞭逼者麼?有,則不妨好手手中呈好手,紅心心裏中紅心;如無,山僧自[A8]己賣弄去也。」
ᅟᅟ==[A8] 己【CB】,已【嘉興】==
卓拄杖,云:「添籌海屋渾閒事,點墨成龍格外奇。」
聖念四旬,兼為師壽,上堂。「初夏日漸長,屋角梅垂彈,一任少叢林,佛法那怕爛?山僧贏得無事坐石數游魚,或有時乎?松之間,竹之畔,盡道蕭蕭散散,是箇噇飯癡僧,誰知浩浩肫肫,十二支干卻解打算?解打算,汝享遐齡我亦然,不可毀兮不可讚。何以如此?體若虛空沒涯岸。」
上堂。「荷布青錢,點綴山家富貴;魚翻玉浪,引牽衲子風騷。千七百則爛葛藤,隨我拈來拈去;四十四年閒歲月,任他忽變忽遷。何況好友臨筵?羲輪映座,竹林倍增秀麗,檀室愈見輝煌。闡自[A9]己之堅固元辰,不須比類於龜鶴;證生前之圓明正果,無勞曲喻乎大椿。山僧恁麼告報,四六文章則不無,若論佛法徹底為人,總未見得。且如何是徹底為人一句?還委悉麼?頻將越古超今壽,散與寰瀛慶瑞祥。」
ᅟᅟ==[A9] 己【CB】,已【嘉興】==
可權請上堂。僧問:「有問有答,無問無答,今日借一問,和尚還答否?」師良久。僧喝,師云:「且道:是答汝?不答汝?」僧又喝,師連打兩棒。
乃云:「靈靈明明,淈淈𣸩𣸩,打鼓普請看盡力。說不出、說得出,元來是汝先天物。有等漢聞與麼道,便云:『我會也。』及乎問伊會箇甚麼?卻又無言可對、無理可伸。大眾!只此無言可對、無理可伸,莫是盡力說不出底麼?山僧此者曲垂方便,不圖豎教扶宗,且要諸人安家樂業。」
良久,云:「寅朝洗面,午中飯黃,熟一爐,經一卷,坐倚松窗待月明,不隨世事滄桑變。阿呵呵,也好箇時節那。」便下座。
上堂。「一樹榴花紅噴火,數莖荷葉綠搖風,柴扉半掩無人到,獨坐香添睡鴨中,作境會也不得,作心會也不得,畢竟如何?」卓拄杖,云:「待汝小窗幽夢醒,方知乳燕語墻東。」
(海鹽縣錢門劉氏,法名超恂,捐貲助刻,祈
父勉甫、母馬氏超鳳偕享遐齡,吉祥如意。)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八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九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江南松江明發禪院語錄
入院,上堂。「衲僧行止沒多般,隨處安身隨處閒,滿沼白荷觀不足,又攜竹杖到雲間。雲間既到,是非杳忘,地闊天高,聲和響順。翻愛當年船子,一絲獨釣寒江,更冀此日維摩出手,共扶祖道,且時節相應底句如何話會?陣陣薰風來殿閣,炎威雖逼也清涼。」卓拄杖,下座。
聖蓮請上堂。僧問:「佛日臨筵則不問,當陽一句是如何?」師云:「此去嵩江不遠。」
乃云:「一棹舞長江,為尋格外知[A1]己;半鉤拋巨浸,要覓透網金鱗。金鱗未必全無,知[A2]己幸然巧遇,政與麼時,主賓道合,水乳和同,鶴曳蘆汀,鶯吟柳陌,畢竟將何慶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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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2] 己【CB】,已【嘉興】==
擊拂子,云:「打麵還他州土麥,唱歌須是舊時人。」
上堂。「大火西流,碧梧風動,何處疏砧?驚人殘夢。山僧在這裏默堆堆地,不是舌頭短,亦非關牙痛,今朝蒙眾檀那恭請,未免鼓兩片皮,顛拈倒弄,簡點將來,也似颺起碌磚,擊碎鹽甕。然雖如此,龍生龍兮鳳生鳳,鱗角羽毛若養成,自有日雷雲相送。」喝一喝。
復舉趙州問僧:「曾到此間否?」僧云:「曾到。」州云:「喫茶去。」或云:「不曾到。」州亦云:「喫茶去。」後院主問云:「和尚為甚曾到也云喫茶去,不曾到也云喫茶去?」州召院主,主應諾,州云:「喫茶去。」
師云:「趙州待客猶欠好心,明發為人尚鄰清淡,曾到、不曾到,總與杯茶喫。敢問大眾:還甘也無?玉泉嫩筍情知少,勝過砒酥一例煎。」
上堂。「佛法亂如縷,人心毒若蛇,著書成敵國,同學是冤家。何似綠楊深處藏蹤跡?看長天落鶩,野渡漁槎,也不管他棚場熱鬧、也不管他棒喝交加、也不管他說真賣假、撒土拋砂,只與麼度,年華風流一種亦堪誇。
「忽有箇漢出來道:『和尚即今恁麼地,還是藏蹤跡耶?不藏蹤跡耶?』秪對他云:『教著孩兒解罵爺。』然雖如是,事無一向,且畢竟作麼生?但得此中無芥滯,滿途荊棘放蓮花。」
上堂。「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除佛方便說。如何是方便說?荒草白楊秋日暮,數聲漁笛起滄洲。」
上堂。僧問:「金粟峰頭曾弄險崖之句,斜涇澤畔又張利爪之威,覿面爭先,請師一接。」師便打。進云:「某甲從此切外還更有否?」師又打,云:「猶嫌少在。」進云:「欲得吾師意,重沾雨露恩。」師云:「也須知痛癢始得。」進云:「痛癢已知,和尚又作麼生?」師云:「大眾笑汝。」進云:「干他甚事?」師云:「轉見不堪。」進云:「謝師答話。」師復打。
乃云:「塵世無閒客,蝸名蠅利,競勞尋形。山有至珍,徹地輝天誰暇顧?若能豁開夢眼,便見物物全彰,擊缶拋鍬,觀音橐籥,拈香擇火,寶誌家風,現前三昧已圓成,觸目菩提咸具足。以此資生立業,洞中春色滿乾坤;以此植福延年,腦後清光吞日月。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爾如然,總是汝等諸人自悟自證底境界。山僧與麼敷陳,還落時流舊套也無?」
拈拄杖,卓云:「一句虛含千古韻,九峰象外吐新奇。」
舉首座聖墨西堂白也,上堂。「肘後靈符光焯焯,貔貅陣上展謀略,大千無地不皈降,是佛是魔都鏟卻,且道:誰是其人?」
驀拈拄杖,云:「一箇渾身如潑墨,一箇通身似鵠白,今朝舉出大家看,兩處成龍轟霹靂。只如黑白未分時又作麼生與伊相見?」喝一喝。
臘八,祈壽,請上堂。舉世尊於臘月八日明星出時,忽云:「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頑石空頌云:「夜半明星出現時,分明喪盡目前機,若言總具如來相,也是空拳誑小兒。」
師云:「世尊受盡徹骨寒,還他梅花香撲鼻,頑石欲窮千里目,教人更上一層樓。爭似思勤陶居士?德相具足,令子盈門,夜夜睹明星,不用空拳相誑,年年修舊業,亦無妄想拘牽。雖然,也須薦取星前意始得。且薦取後如何?團圞共說無生話,帝力欣忘壽日長。」
歲旦,上堂。僧問:「春風乍轉日融和,大地霑恩喜氣多,元旦垂機則不問,福民護國事如何?」師云:「風不鳴條,雨不破塊。」進云:「一句迥超千聖外,九峰分翠萬年春。」師云:「隨汝恁麼道。」
乃云:「皇風成一片,何處更覓封疆?華影覆千官,相逢各有劍佩,況龍樓大啟,銀燭搖光,鳳曆新頒,椒葩獻頌?人人享泰來之福,物物承鴻庇之恩,無窮瑞彩映眉端,不盡歡聲騰界外。我衲僧家豁開正眼,舉唱宗乘,佛日高懸,君恩悉報。只如信心檀施新年頭設齋供眾又作麼生酬答?令德自然歌燕祉,勝於把酒祝崆峒。」擊香几,下座。
上堂。「立春已過十日,梅花欲開未開,幾處歌童舞女,門前去去來來。達磨眼睛,狼籍滿地,無人收拾;老龐面孔,七橫八豎,霧涌雲堆。山僧拈箇禿笤帚,東掃西掃亦覺氣衰力竭,只要諸人共出隻手,喜色盈腮。喜盈腮,莫妄猜,但愁奇貨少,不怕不還財。且還財一句如何道?負載不辭千里遠,楊州鶴翅響如雷。」
梵勝主人請上堂。僧問:「簷頭鵲噪迎賓主,檻外花香叩法筵,不是故人情誼切,焉能直到九峰前?峰前已到,請師垂示。」師云:「素性雖為客,禪心到處家。」
乃云:「白蓮池上客,買棹入斜涇,為愛主中主,故通情外情。罏深殘火煖,簾靜篆香清,握手無多謂,腸肝徹底傾。大眾!既無多謂,且什麼處是腸肝徹底傾?」
擊拂子,云:「會麼?知音不用徽絃奏,流水高山意自明。」
上堂。「恍恍惚惚,其中有物,碧眼胡僧,當前受屈;杳杳冥冥,其中有精,揭開腦蓋,拔出雙釘。」
舉拂,云:「無山得似巫山聳,何水能如河水清?」
復舉簡堂機云:「地爐無火客囊空,雪似楊花落歲窮,拾得斷麻穿壞衲,不知身在寂寥中。」
師云:「簡堂雖則恁麼自在,未免有些須窮乞相。明發則不然,楊花似雪輥春風,碎錦成行爛熳紅,身在寂寥誰是伴?金衣聲囀畫樓東。咄!若道恁麼,為富貴相誤,賺一船人。」便下座。
君典汪氏請上堂。僧問:「懺罪求眉壽,風高劫外春,如何是劫外春?」師云:「松筠不向雪中老。」進云:「恁麼則威音那畔分賓主,總在吾師化育中。」師云:「芍藥遍開苑內花。」進云:「因齋慶讚去也。」師云:「亦少汝不得。」
問:「人天交接,祖今高懸,未審有何祥瑞?」師云:「岸柳垂絲日正長。」進云:「祥瑞已蒙師指示,機輪別轉又如何?」師便打。進云:「明發海中施一滴,人間天上悉沾恩。」師云:「切忌淹沒。」
乃云:「覓心不可得,罪從何來?覓罪不可得,心從何起?具夙根利智底纔聞『舉著向父母未生以前』,當頭坐斷,獨耀真常,便見一切處轉大法輪、一切處成等正覺,無造罪者、無受罪者、亦無懺罪與滅罪者;其或未能,山僧落第二門,重下註腳去也。覓心覓罪不可得,妙用人天渾莫測,心從何起罪何來?古鏡分明自染埃。信得及兮依懺摩而障緣淨盡,見得到兮熏善法而慧覺花開,五十春光隨意滿,壽山涌出愈崔嵬。只如適纔二僧恁麼問,山僧恁麼答,又且如何?」
良久,云:「松筠不向雪中老,岸柳垂絲日正長。」
誕日,普賢請上堂。「尋常拈槌豎拂別無他意,只要諸人知山僧是霞漳蔡氏子,本命元辰在亥,便[A3]已該通一切,灑落自由。即山僧落處未能盡知,忽若知得自[A4]己本命元辰,落處也不差山僧一級地。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ᅟᅟ==[A4] 己【CB】,已【嘉興】==
「然雖如是,拄杖子旁觀,不禁出來打動關南鼓,唱起德山歌,把週天星紀顛倒錯亂是。汝諸人又向甚處摸索?所以道:五行不待書中驗,八字那從掌上推?得失榮枯人莫測,毗盧頂坐笑嘻嘻。還識毗盧頂麼?」以拄杖卓一卓,下座。
謝兩序大眾齋,上堂。僧問:「昨日祝壽,今朝又作麼生?」師云:「不圖打草,只要驚蛇。」
乃云:「五音六律,眾調合成;七寶八珍,大家湊就。無手人提得去,穿心碗盛將來,山僧已知債重難償,且與麼歡喜稱謝,有則現前公案特為舉似:東鄰採豆。西舍澆秧,兩隻石虎倒臥塋傍,為什麼一隊蠅兒蟹子自從竊些腥臊去後,直至如今杳不見信息?」喝一喝。
端午,上堂。「壁上鍾馗努目瞋,花妖草怪盡傷神,乘時且打牛皮鼓,拶透威音那畔人。只如威音那畔人畢竟是甚面孔?」
良久,云:「教我如何說?無物堪比倫。」
請化士,上堂。「我手、佛手,拄杖久已不在手,客來只是展空手,今朝告報諸人,亦要大家出隻手,好手手中呈好手,且畢竟作麼生?智者點頭,定光招手。」
復舉道場規和尚因化士問:「促裝已辦,乞師一言。」規云:「好看前路事,莫比在家時。」士云:「恁麼則三家村裏、十字街頭等箇人去也。」規云:「照顧打失布袋。」
師云:「山僧此者,化士纔請促裝,尚未,忽有問:『某甲出來承當,乞師一言。』秪向他云:『善為前路事,莫忘在家時。』伊或如何若何,但云:『金風𩖼𩖼,伏惟珍重。』」
因採菱,上堂。「荷葉團團團似鏡,菱角尖尖尖如錐,荷葉團團,我這裏不曾種得;菱角尖尖,今日直歲採得。三籃兩籃,入口清鮮,人人知有採菱曲調,若箇唱酬。」拍膝一下,云:「懷珠蘊玉無窮妙,未必江干老此生。」
覲周居士送方丈扁額至,上堂。「束龜毛為筆,用兔角為墨,向文彩未彰以前書得點畫分明,如渴驥怒猊不可捉摸,人天互慶,祖室生輝,自非平昔道契神交,今日曷克至是,有人提掇得起,重賞一兩金。」
復舉雪竇云:「客從遠方來,遺我徑寸,壁中有四箇字,字字無人識。」
師云:「山僧依模打樣去也:客從武原來,遺我睦州,板中有兩箇字,字字寬且簡。分付禪流記取伊,千古珍崇耀法眼。」
上堂。僧問:「為法臨筵則不問,酬恩慶誕事如何?」師云:「骨相兒原天上種,蟠桃實向九秋圓。」進云:「恁麼則福慧雙彰去也。」師云:「方信山僧不負人。」
乃云:「多子塔前分半座,風月雙清;黃梅室內夜傳衣,水天一色。從上佛祖的的相承,莫不本大願力,維持正法眼藏,所以兒孫遍地,葉茂流長,歷千百載而未有窮已。然此正法眼藏,度人之寶、照世之珍,依而行之,不獨可與佛祖鬥富,即有所求,悉皆指揮如意。且如何是如意底事?」
擊拂子,云:「三歲神駒英彩露,四句鴛侶壽山高。」
復舉本師費老人住金粟日,因祈嗣請陞座。僧問:「堂前露柱久懷胎,產下嬰孩頗俊哉,為復是從天降下?為復是從地涌出?」老人云:「當陽指出。」僧云:「未解語言先作賦,一操直取狀元來,為復是公侯有種?為復是獨占鰲頭?」老人云:「現成道將來。」僧云:「恁麼則雲裏撥開金鳳鎖,棒頭點出玉麒麟。」老人云:「不妨據款結案。」
師云:「這僧解織花中錦,老人能添錦上花。山僧住金粟日,錫侯許公亦祈嗣請陞座,茲特到明發酬願,并為劉氏孺人壽,有箇小偈對眾奉禱:棒頭點出玉麒麟,手眼還他作者親,正與麼時咸慶快,坤儀震索一齊新。」
上堂。「仲冬一樹杪寒,風聲瑟瑟繞庭,黃葉亂飄飛,衲子裏頭門嬾出,惟有西墩兩石人,長年不怕赤骨律,任他雨灑與霜摧,熱汗通身黑似漆。黑似漆,明如日,能為檀那增利吉,逆數癸壬戊甲庚,倒翻角亢斗牛室。若人於此善參詳,世、出世間事已畢。且作麼生是世、出世間事?還知麼?歲歲無虞樂太康,摩訶般若波羅蜜。」
開爐,上堂。僧問:「煆聖煉凡則不問,大開爐鞴事如何?」師云:「三箇柴頭品字煨。」進云:「既是聖人,更要煆箇甚麼?」師云:「上座眉毛且照顧。」
僧喝,師打云:「教休不肯休。」僧又喝,師復打。
乃云:「霜清月冷,火燼灰寒,禪和忍凍,輥作一團。事弗獲已,向破爐頭輕輕撥出星兒之火,且喜煖氣相接,柴乾草乾,是汝諸人寧可坐在這裏說些熱鬧話,切不得心粗性躁,踏倒打翻。若打翻,廚下火工沒被單,風來仍舊鼻尖酸。」
卓拄杖,云:「山僧添炭去也。」便下座。
上堂。「五日一參諸方舊例,明發頭陀舌如秤錘,逗到檀信臨門,便乃推托不開。嘴吧吧地,不說心、不說性,不說直指禪、不說靈山記,秪為當人說箇日用便宜底事。且如何是便宜底事?諸惡莫作,眾善奉行,騰騰任運,無黨無爭,西風刮浪如雷吼,穩坐虛舟夢亦寧。」
復舉臨濟示眾云:「若與麼來,恰似失卻;不與麼來,無繩自縛。一切時中莫亂斟酌,會與不會都來是錯,分明與麼道,一任天下人貶剝。」元叟端云:「若與麼來,無繩自縛;不與麼來,恰似失卻。一切時中,切宜斟酌會與不會,莫錯,莫錯。分明與麼道,是甚秦時𨍏轢?」
師云:「山僧則不然,若與麼來,未曾失卻;不與麼來,何嘗自縛?一切時中,隨分斟酌會與不會,絲毫不錯。分明與麼道,大有人笑我水潦鶴。」喝一喝。
冬至,舉清首座,上堂。「畫短畫長,平地無端剛捏怪;掇進掇退,蕭墻徒自動干戈。明發門下總不恁麼,何故?虎生三日,氣已食牛。要見牙爪相資,賴有箇人擔荷,箇人遠至,時節亦彰,不涉陰陽底句如何通信?南枝忽報春消息,正眼堂堂耀古今。」
臘八,上堂。「金輪寶位,匹如閒夜,越重城,遯雪山,受盡饑寒,嘗盡苦枯,容不比舊時顏,汝看這老漢圖箇甚麼?便乃如是。」
以拂子打圓相,喝一喝,云:「當時若不得這一點,六年冷坐幾乎無合殺,即今莫有向這一點證得者麼?」
良久,云:「幸自無瘡,勿傷之也。」便下座。
祈子,請上堂。問:「覿面爭先則不問,拈華意旨是如何?」師舉拂,云:「秀分仙桂一枝春。」進云:「當陽拈出萬人前,迦葉微笑又如何?」師云:「覿面承當猶自可。」進云:「與麼則獅兒出窟驚天地,萬象森羅耀古今。」師云:「正要居士恁麼道。」
乃云:「若欲參究此事,如適纔一夥捕魚人相似,知得明發門前小菱塘裏有無數魚潛泳其中,不管水冷風嚴、瓦擲笑罵,或驚、或逐、或撒網、或垂鉤,百計千方勢必得魚而後止。然此等人秪能捕魚,不能自捕。若教伊自捕,敢保無下手處。就無下手處忽然下得手去,咄!原來盡大地是箇魚,不獨小菱塘裏,即小菱塘裏[A5]已全該大地魚,縱饒大地人一齊覷捕,亦且取之無盡、用之弗竭。」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驀呈拂子,云:「而今魚在這裏,還見麼?見,則不妨大家沽酒醺醺醉,短笛橫吹過釣灘;脫或未能,山僧唱箇撥棹歌,為錢森玉居士禱嗣去也。」
擊拂子,云:「許大金鱗不論錢,得來仍放綠楊邊,活潑潑,力綿綿,螽斯兆慶兮君復然。」下座。
歲旦,上堂。「鐘已打了也,香已燒了也,聖已祝了也,歲時新舊拈向一邊,佛法有無束之高閣,今日華山上座設年齋,大家照管匙箸,索性飽餐,無事相邀雲外望,三三兩兩渡人舟。」
復舉香嚴閑頌云:「去年貧,未是貧;今年貧,始是貧。去年貧,猶有卓錐之地;今年貧,錐也無洞。」山文云:「去年富,未是富;今年富,始是富。去年富,惟有一領黑黲布褊衫;今年富,添得一條百衲山水袈裟。歲朝抖擻呈禪眾,實謂風流出當家。」
師云:「盡道香嚴知貧不知富,洞山知富不知貧,若約明發見處,說貧底家藏巨萬,說富底四壁囊空,就中不富不貧,隨分挨過,須還我這裏始得。然雖如是,老不以筋力為能。」
上堂。「今朝是箇迎春日,雖然水鄉僻冷,比不得府城熱鬧,究竟春色處處無差,春興人人本具,不妨就僻冷中,權做熱鬧一場,以應時節。」
拈拄杖,左邊卓,云:「先將靈雲桃、趙州柏結箇錦棚。」
又向右邊卓,云:「次將玄沙虎、雪峰蛇綴箇境致。」
復向中間卓,云:「然後演出觀音大士、普化誌公,整整齊齊,互相間錯,搖鈴底搖鈴、打坐底打坐,是汝諸人不惟聞見必定喜歡,且亦知水鄉春樂別有長處。春樂已畢,鞭春一句作麼生道?還會麼?」遂拽拄杖,下座,打散。
解制,上堂。「昔日結也不曾結,今日解也不曾解,解結隨時強立名,大都只要看頭采。」卓拄杖,云:「頭采見也,是何卦兆?」良久,云:「加我數年,五十以學易,可以無大過矣。」靠拄杖,下座。
謝首座化知浴,上堂。舉趙州會下二僧相推,不肯作第一座,主事白州,州云:「總教伊作第二座。」主事云:「第一座教誰作?」州云:「裝香來。」主事云:「裝香了也。」州云:「戒香,定香,解脫香。」
師云:「二僧臨事蹉過,趙老重重話墮,明發會下不用相推,第一座也教伊作,第二座也教伊作,第五、六座也教伊作,香湯滾滾廁坑邊,不礙猛虎當路坐,只如功圓行滿又且如何?須信水漲泥多,自然船高佛大。」
淨蓮請上堂。僧問:「應以比丘尼身得度者,即現比丘尼身而為說法,現比丘尼身則且止,未審向他說甚麼法?」師云:「春日晴,黃鸝鳴。」進云:「某甲不恁麼道。」師云:「汝試亂說看。」進云:「比丘尼是女人做。」師打云:「觸犯不少。」
乃云:「明發水之鄉,非舟不可渡,園花人到來,端的是何故?問禪已被纏,求悟還自誤,此去叢林多,逢人任吐露。且畢竟吐露箇甚麼?陰陰夏木囀黃鸝,漠漠水田飛白鷺。大眾!好語也,可惜用不合時,翻成虛設。山僧再轉一句去:飯思羹,衣思布,睡天明,坐日暮,直須如珠走盤,切莫守株待兔。」
良久,舉拂,云:「六華昨夜飛無數。」
五旬修經懺,請上堂。「鄭娘叉手向溈山,聞名不如見面;龐婆拈梳插髻後,見面不如聞名。若也聞名、見面各適其宜,管取大用全彰,驚天動地,到這裏,還容得山僧讚歎麼?還容得諸人議擬麼?所以道:今佛放光明,助發實相義,希有諸比丘,是中難比況。」
驀呈拄杖,云:「這箇是實相義,且作麼生是光明?」
卓一卓,云:「這箇是光明,且作麼生是實相義?於此見得,五十年前,妙法華中無異路;五十年後,懺摩會上有餘光。政當今年五十歲,又且如何?」
復卓拄杖,云:「昨夢壺公壺裏遊,傳聞王母壽千秋,殷勤乞得長生籙,付與馬門顧氏收。然雖如是,已後切莫辜負山僧拄杖子好。」
上堂。僧問:「世尊不說說,迦葉不聞聞,今日眾居士請陞座,未審如何舉似?」師云:「簷聲不斷前朝雨。」進云:「既是不說說,因甚和尚盡情吐露?」師云:「且照顧打濕袈裟。」進云:「也奈何他不得。」師打云:「卻似天晴不肯走。」
乃云:「為人本色全在質直平常,學道正因貴乎堅誠猛利。堅誠猛利也,投機一句,頓入佛祖奧堂;質直平常也,迥脫千差,能培福壽基址。甘行者餵驢餵馬、龐蘊公口吸西江,百草頭邊、不二門內,正好結箇無諍保社,凡聖同居,闡明發之家,風壯斜涇之氣象;其或未能,伊自伊,汝自汝,幾樹綠楊啼翠鳥,春光忽逐眼前過。且即今投機一句如何道?聲聞色見無差互,長嘯翛然天地寬。」
佛涅槃日,上堂。「靈山會上拈枝花,著甚死急?多子塔前分半座,討甚來由?直饒三百餘會弄盡伽陀,還免得涅槃也無?所以,山僧怪諸人不得,諸人亦怪山僧不得,大家相對嘴盧都,收拾春風入畫圖。」
聖念請上堂。「桃紅柳綠,春色分明,惱人麥,秀花黃,誰家有計留住信?時光之易邁,莫逐境以蹉跎。舉古徵今,因今見古,千聖不傳向上路,得來只在腳尖頭。山僧若放過,三十年後遭伊簡責去;若弗放過,又作麼生道箇接手句?還委悉麼?天山一箭收功也,四海何愁不太平?」
祈壽,上堂。「若論本來壽量,山僧實無啟口處。事弗獲已,說箇等虛空、過須彌、包萬有,亦是周由也者,世諦流布之談。具大信根底不用如何若何,只消就山僧無啟口處踏翻關捩,原來等虛空、過須彌、包萬有較之本來壽量不為差事。
「政當此時,純純常常,慧性全彰,菱華無點翳,錦帨自生香,閒向吟樓頻倚望,相隨一點婺光長。敢問大眾:莫有異口同音為沈門夫人慶賀者麼?」擊拂子,下座。
佛誕,上堂。「天上天下,惟我獨尊,黃面婆伽開著恁般大口,至今合不得;打殺餧狗,貴圖太平,跛腳阿師伸出一雙毒手,至今縮不得。撩鉤搭索,放去收來,諸方老凍儂做盡閒伎倆,跳過他坑阱不得。明發與麼道,還得也無?」自云:「不得,不得。何故?利劍斫除人我易,勸人息卻是非難。」
復舉遵布衲浴佛次,藥山云:「汝只浴得這箇,不浴得那箇。」布衲云:「把將那箇來。」藥山休去。
師云:「二大老發明箇事甚生奇特,要且只得一半。我若當時作藥山,決不恁麼休去。若作遵布衲,待他道:『不浴得那箇。』攔頭便與一杓。所以道:大鵬奮展摩霄翅,誰顧崩騰六合雲?」卓拄杖,下座。
生日,劉超梵祈願,上堂。「盡云今日予生日,誰識當辰母難辰?鞠育恩深毫未報,撫膺常憶舊時人,睦州織屨,子輿負薪,孝行經天孰比倫?慚愧數年乾打鬨,自撐自祝自敷陳。敷陳已畢,居士設齋底意又如何話會?」卓拄杖,云:「一枝仙桂連根拔,始信文章可立身。」
陸門徐氏為師壽,上堂。「十畝之間,道者閒閒,舟橫綠水,枕跨青山;十畝之外,道者泄泄,有客到門,去彼壅滯。於斯時也,乾坤合其德,烏兔合其明,寒暑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何促?何延?孰得?孰失?不是渠儂輕賣俏,皆由默契自天真,且天真作麼生默契?徐氏孺人還會麼?喚起窗全曙,催歸日未西。」
呈拄杖,云:「無心華裏鳥,更與盡情啼。」連卓拄杖,下座。
泰山六旬,并為師壽,請上堂。僧問:「和尚將什麼作壽?」師云:「水菱千葉翠。風竹萬竿清。」
僧禮拜,師乃云:「水滿橫塘已吠蛙,石羊西畔兩三家,未生生後真消息,凡聖都來較不差。既較不差也,則汝壽還同我壽,慶人亦可慶他,借婆衫子拜婆年,色色般般無少剩。然而,更須以法為身、以慧為命、以寬為福、以慈為心,方可拯濟四生、包羅九有;設或未能,幾度思歸鄉夢覺,隔窗怕聽夜啼烏。」
上堂。「六月不熱,五穀不結,諸上善人都如是說,惟有現成噇飯嬾禪和卻道今年熱比去年熱,汗流夾背蚊蟲多,破扇手中搖不徹。搖不徹,忽打折,驚起石龜飛上天,老鸛吞聲無處雪。雪雪未明,心地是炎蒸,一度臨流一度噎。」喝一喝。
上堂。「祝壽一句不用別求,當前指出:在在盈眸露冷花,盈砌風清鴈過樓,八十輪來閒歲月,參天古柏是同儔。且畢竟合何意旨?」
驀豎拂,云:「見麼?人有遠慮,必無近憂。」
開爐,上堂。「爐鞴未開,此唱彼賡,宛爾太平氣象;鉗鎚乍握,左敲右擊,依稀霸占雄風。明發歷事有年,亦知兵者乃不祥之器,聖人弗得已而用之,但時所必至,令合當行,整一旅之師,慰來蘇之望,直教箇箇倒戈釋甲,在在定國安邦。是即是,就中也須尋箇搭對,方顯得汝我尋常手段。還識手段麼?單刀疋馬不用,如何生擒猛將,跳出臼窠?」
驀拈拄杖,擲下,云:「轉身一箭莫饒他。」下座。
上堂。僧問:「有問有答,落塹沉坑,契理契機,顢頇後學,如今正令既行,請師通箇消息。」師云:「吹毛寶劍逼人寒。」
進云:「動絃別曲,葉落知秋。」以坐具打圓相,云:「未審這箇堪作何用?」師云:「自[A6]己少賣弄。」進云:「不是渠儂多意氣,他家曾踏上頭關。」師云:「切莫輕舉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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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云:「一口吸盡西江水,魚龍蝦蟹甚處藏身?一刀殺盡恒沙佛,大地眾生何處乞命?弓絃上走馬,荊棘內安居,撥轉天關,掀翻地軸,直饒與麼去,猶未是極則事。
「有般不識好惡漢便問:『如何是極則事?』何異白日開眼著鬼迷?明發有一轉語布施諸人:今冬少雨,地土乾硬,常住蘿蔔頭似老鼠尾巴大,是汝二六時中又思量咬嚼箇甚麼?」喝一喝。
冬至,上堂。「一線陽和報小春,石頭土塊盡翻身,獨餘枯木寒巖者,難作三冬暖氣人。咄!這箇漢坐在冷湫湫地,雪操冰姿則不無,若是抵浪迎風,敲枷打鎖,糝花枯木上、發燄寒巖中,總未見得。明發與麼闡揚,還有為人處也無?」
卓拄杖,云:「丈夫氣宇衝牛斗,踏動鴻門兩扇開。」
復舉玉泉皓至日,示眾云:「晷運推移,布褌赫赤,莫怪不洗,無來換替。」
師云:「玉泉風流蓋世,出語超群。明發此者也要諸人知有晷運推移,布褌雪白,洗也如斯,不洗不赤。且道:與玉泉相去幾何?」
臘八,趙南泉請上堂。僧問:「明星刺破眼睛時,雪裏梅花只一枝,四十九年仍說夢,知音知後有誰知?只如釋迦老子見箇什麼道理便爾自肯?」師云:「不是鐵酸餡,亦非蘿蔔頭。」
進云:「即今夜夜明星皎皎,還許人悟也無?」師云:「莫屈他好。」進云:「若然者,學人向馬頭截角、龜背拔毛去也。」師云:「也許汝好手。」
進云:「和尚亦不得無過。」師打云:「汝且喫棒著。」進云:「恩大難忘。」便禮拜。
師乃云:「雪山頂上歎奇哉,一點明星是禍胎,帶累兒孫無著莫,幾番倚杖自徘徊。徘徊不已,打草驚蛇,正令全提,神號鬼哭,政當此際,各出隻手一句諸人試道道看。」
良久,云:「總道不得,山僧出手去也。」拈拄杖,下座,打退。
歲旦,上堂。僧問:「諸祖門庭則不問,祝聖一句請師陳。」師云:「壽比須彌懽萬國。」進云:「恁麼則恭祝聖人無量壽,村歌社舞太平春。」師云:「知恩者少,負恩者多。」
乃云:「昨夜玄沙騎猛虎,沿街咬逐,子湖狗咆聲,驚起祐公牛,縮卻尾巴丁倒走,臨濟大師路見不平,拈一條棒,出來道:『玄沙!玄沙!我識汝是釣魚船上謝三郎,為何如此撒潑?直得頭熱面紅,不敢啟口。』」
驀豎拂,云:「而今都被山僧擒下了也,報諸人聽分剖:日暖風和歲律新,太平暢飲曹山酒。」
解制,悟空見來,請上堂。僧問:「鐘板木魚發笑,燈籠露柱𨁝跳,未審是何吉兆?」師云:「今日天晴。」進云:「恁麼則鶯逢春暖歌聲滑,人遇時平笑臉開。」師云:「巧言不如直道。」
乃云:「鴈外天逾碧,鷗邊水自春,袋頭聊解著,去住莫隨人。何以故?玉經磨琢方成器,品入清奇始見高。」
復舉教中道:「若以色見我、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見如來。」
師云:「既不以色見、聲求,畢竟如來向甚處見?即今日升月往、夜暗晝明、鵲噪鶯吟、花紅柳綠,一一顯如來真實體,又作麼生說箇離聲求色見底道理?這裏豁開正眼,釋迦老子心肝五臟盡情敗露了也。所以道:色見、聲求也不妨,百花影裏繡鴛鴦,自從識得金針後,一任風吹滿袖香。」卓拄杖,下座。
上元日,劉勉甫同室馬氏請,到圖澤,入塔,上堂。尼問:「五百年前正月半,今朝望日是如何?」師云:「祥雲繞寶座。」進云:「禮拜去也。」師云:「更有瑞氣靄深村。」
乃云:「大道全彰,因時顯露,至人無咎,與世推移。然雖與世推移,一段靈光終是埋沒不得,所以瓊山老宿自宋開禧以來於此日入大涅槃,復越兩祀,於此日住安隱地,不謂滄桑代變,歲久莫稽磉盤下,忽爾翻身钁頭邊,從新扶起,骨石具在,碑記猶存,有大力量人重建窣堵波,仍請山僧於此日樹大勝幢、演大法義,使遐邇見聞者生希有心、發難遭想,可謂古今合轍,前後一揆,利[A7]己利人,其功溥哉。敢問諸人:還識此日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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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美景,賜福良辰,絃管交加,花燈間錯,家家樂長春之化,箇箇遊不夜之衢,瓊山老宿與長爪和尚向百千光影中弄大神通,扭捏諸人鼻孔,於此見得諦、信得及,山僧為伊入塔已畢,不用更說偈言;其或未然,倩拄杖子描箇塔樣去也。」
遂以拄杖打圓相,云:「層落落,影團團,佛祖常擁護,人天共仰觀,瓊山老宿珍藏處,井畔梅花蘸水寒。」
卓一卓,云:「萬載流傳作話端。」
上堂。「元宵已過兩日,城市中點燈依然熱鬧,有龍燈、鳳燈、獅子燈、花毬燈……、以至鰲山走馬、千奇百怪之燈,無不莊嚴畢具。山僧昨自平湖回,思量這裏甚是寥寂,幸值熹之院主領南橋善信到山,亦點出佛燈、祖燈、心燈、法燈……、以至須彌日月歷劫長輝之燈,悉皆畢具莊嚴。政當與麼時,諸人擬向甚處著眼?」
舉拂子,云:「見麼?一燈燃照百千燈,大地山河徹底明,凡聖同由無異路,不煩鼓吹雜歌聲。」
良久,云:「有解承當者,各提取一枝,安家樂業去。」遂搖曳拂子,下座。
聖節,上堂。「一佛出世,千佛讚揚;一句全提,千祥併集。且如何是全提一句?」以拂子作舞笏勢,云:「海晏河清,天子萬壽。」
見宗請上堂。「鳶飛戾天,魚躍於淵,大道真體,只在目前。逝者如斯,不舍晝夜,至理湛然,原無虛借。孔夫子三百六十骨節、八萬四千毛竅盡情揭露了也,更有箇慍見底出來道:『此是我家茶飯,為什麼寶華座上拈來當作宗乘?』山僧但與一咄,云:『野哉,由也。君子於其所不知,蓋闕如也。』是汝諸人還知麼?」
良久,云:「自是不知知便得,斜涇煙景有誰爭?」
上堂。舉弘覺問僧:「看者是什麼經?」僧云:「《維摩經》。」覺云:「我不問《維摩經》,看者是什麼經?」其僧言下知歸。
師云:「弘覺徹底婆心,這僧偶爾撞彩,簡點將來,末後猶欠一著在。山僧恁麼道,還端的也無?若到,諸方一任舉似。」
上堂。「無花無酒近清明,興味蕭然是野僧,可惜這等俗漢未曾識野僧興味在。若識野僧興味底,不論冬凋夏長,自有靈山花可拈。那管缾罄囊空?自有曹山酒可喫。日暮啼鴉隨杖至,雨餘芳草任盤桓,大眾且道:他的是?山僧的是?」
良久,云:「差之毫釐,隔以千里。」
上堂。「獅子吼無畏說,百獸聞之皆腦裂。」
喝一喝,云:「若喚作獅子吼,換汝眼中睛;不喚作獅子吼,禿汝口中舌。去此二途,如何甄別?」
復喝云:「永嘉大師來也,向諸人道:『香象奔波失卻威,龍天寂聽生欣悅。』山僧驀拈拄杖便與趁出。何故?這裏著他不得。且畢竟作麼生?坐石數魚無意智,狂呼童稚捉楊花。」
受超果請上堂。「準擬芳村水草齊,垂頭橫臥綠楊西,那知蹤跡難遮掩?又趁春風起耙犁。耙犁既起,萬苦千辛,帶水拖泥,衝煙冒雨。敢問:眾中莫有相救者麼?如無,山僧自作自受去也。」拽拄杖,下座。
(海鹽縣比丘尼行定捐貲助刻,祈先師
思慧早生蓮界,并自身壽命延長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松江超果禪寺語錄
師於順治丁酉春受請,四月初四日入院。至山門,云:「不勞彈指,樓閣門開,是汝諸人止可暫時經過,若要到大休歇之場,前頭猶有活路在。」
佛殿。「面如滿月目如蓮,天上人間咸恭敬。」顧視左右,云:「果是他家苗裔,也須依而行之。」遂展具。
伽藍堂。「公平不阿,正直是與,屏翰叢林,今朝賴汝。」插香,云:「一穗薰沉兩手舉。」
祖師堂。「西天四七正好提瓶,東土二三喚來洗腳,新超果更敢也無?」良久,云:「放過一著。」
方丈。「此室甚深廣,晝夜常放五色光,惟許超宗異目底踞坐其中,等閒發一機,千機萬機頓赴;出一語,千語萬語齊彰。若是影響音聞之流,必定望崖而退。」卓拄杖。
「拈護法,啟佛法,付與國王大臣、有力檀越,令其燈燈相續,長明不斷。且如何是相續底意?琳瑯金薤,箇裏絕無囊藏;韻調宮商,各立兩邊聽取。」
「合山疏綠楊古岸,自在自由,因甚被這半幅紙勾引出來?莫是冤有頭,債有主麼?向下文長,再煩讀過。」
指法座。「頭頭彰瑞彩,步步涌階梯,既然有路可行,誰管毗盧頂上?」
拈香。「此瓣香,位慶龍飛,文昭虎變,爇向寶爐,端為今上皇帝祝延萬歲,恭願執中而垂衣致治,端拱而化樂無為。
「此瓣香如山如斗,為楫為舟,奉為合朝百辟、闔郡尊官、名公鉅卿、遠近檀護,恭願壽基永固,爵秩高遷。
「此瓣香,六回拈出,惡聲早已播江湄,兩處偷閒,隻影猶如埋巖壑,詎料業緣未了,依然天網難逃,爇向爐中供養前住徑山、現住福嚴費隱容本師老和尚,用酬法乳之恩。」
上首白椎竟,師云:「一槌便就溢目光輝,不假一槌光輝溢目,莫有恁麼衲僧,請出來證據。」
僧問:「蹲釋迦於腳底,趁彌勒於風前,為復是神通妙用?為復是法爾如然?」師云:「任汝卜度。」進云:「定乾坤句,千聖罔知;轉剎海機,凡靈莫測。不涉妙玄,請師再示。」師搖曳拂子,云:「看看。」進云:「恁麼則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師云:「且禮拜著。」
僧顧左右,云:「今日超果有齋。」師云:「不得忘卻。」僧一喝,歸眾。
問:「駕青龍,於白雲影裏翫月觀星;弄金毛,於一覽樓前驚群動眾。神通妙用則不問,開堂說法是如何?」師云:「海眾齊瞻。」進云:「乾坤廓落無邊際,杲日當空宇宙明。」師云:「也須照顧頂𩕳。」
進云:「只如門連城市,車馬駢闐,絲竹管絃時時入耳,聲色不離,如何是鬧中取靜一句?」師云:「速退,速退。」進云:「恁麼則慣把一枝沒孔笛,等閒吹過汨羅灣去也。」師云:「天下總聞聲。」
進云:「謝和尚答話。」師噓一噓,乃云:「孤峰頂上眠雲,徒誇峻峭;十字街頭垂手,太煞勞攘。須知我衲僧家腳跟活潑,無礙無拘,出處隨時,不著計較。
「今日幸遇皇風蕩蕩,帝道平平,台旆臨筵,明眼作證,直得向雨花殿上八字打開,一覽樓前千差坐斷,揭示滹沱,正令闡揚少室真猷,使一切未見者見已、見者復見,未聞者聞、已聞者復聞,密契佛祖不傳妙心,頓悟父母未生面目,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政當恁麼時,回機就位一句如何道?金鰻解聽無生法,萬象收藏碑鏡中。」
復舉雪峰拈拄杖,示眾,云:「我這箇為中下機人。」時有僧問云:「忽遇上上機人來時如何?」峰放卻拄杖。雲門云:「我不似雪峰打破這葛藤。」乃拈拄杖,云:「我這箇為中下機人。」時有僧問:「忽遇上上機人來時如何?」雲便打。
師云:「縱橫殺活,豎教扶宗,還他二大老。新超果則不然,拈拄杖云:『我這箇為中下機人。』或有僧問:『忽遇上上機人來時如何?』但兩手分付。何以如此?不見道?千兵易得,一將難求。」下座。
立兩序,馬氏超麟、超淵、超奇祈願,請上堂。「不遇雪霜,無以驗松柏之操;不逢變冗,無以見衲子之心。衲子之心已見,法令在所必行,雖然不改舊家風,看看也要從頭起。」
驀呈拄杖,云:「如今從頭起也,還識舊家風麼?若也識得?則在彼在此,各安其居;若女若男,均從所願。以此列班序,同德同心;以此扶勝幢,無偏無黨;以此祈遐壽,壽不可量;以此報親恩,恩無不報。如開武庫錯落交輝,似出摩尼青紅互映,政當此際,大家贊助一句如何話會?」
卓拄杖,云:「笛中一曲清平樂,消盡人間幾許愁?」
鼎叔同室朱氏請上堂。「乾三連,坤六斷,羲皇卦畫已明判。夫主唱,婦克隨,天倫樂事兩無虧。龐婆回向拈梳插,蘊老沿街賣笊籬,堂堂正眼空千古,一段風流誰得知?誰得知?且莫疑,武原也有劉善士,匹配孺人志不違,金石身心能重法,打開寶藏現希奇。希奇已現,禱祝一句作麼生道?丹桂枝枝香月窟,蟠桃歲歲熟瑤池。」
良久,云:「大小超果大有人,道伊慈悲落草在。」便下座。
佛誕日,舉陸濤法侄首座,上堂。僧問:「拳槌腳踢,妙用無虧,應物現形,隨機展演。只如安排第一座,還許無手人擎著虛空也無?」師云:「看他好手。」進云:「打破蔡州城,擒卻吳元濟,又作麼生?」師云:「卻是汝作家。」進云:「大眾證明,和尚親言出親口。」師云:「為甚麼自[A1]己便承當?」進云:「謝師答話。」師便打。僧大笑,歸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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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昔日雲門會裡撥轉風流,今日超果堂前全身奉重,還許某甲贊助也無?」師云:「汝試道看。」
僧向右邊打圓相,云:「只如未離兜率時,這箇在什麼處?」師云:「蠱毒之家水莫嘗。」僧向左邊打圓相,云:「那箇又作麼生?」師云:「總與一筆勾下。」進云:「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師云:「且緩緩著。」僧連喝,師打云:「放過則不可。」
俊民居士問:「聖皇治世,列聖繁興,三教並垂則不問,如何是釋迦師?」師舉拂子。「如何是孔子師?」師又舉拂子。「如何是老子師?」師亦舉拂子。
進云:「師範已蒙師指示,五家宗旨請師宣。」師云:「不妨逐一問過。」進云:「如何是臨濟宗?」師云:「白棒當頭劈。」「如何是雲門宗?」師云:「鐵鼓驀空撾。」「如何是曹洞宗?」師云:「回互不露鋒。」「如何是溈仰宗?」師云:「唱和無生曲。」「如何是法眼宗?」師云:「青山樹樹青。」
進云:「可中有箇無面目漢人王,法王羅籠他不著,三教五宗收拾他不住,設到超果門下,和尚如何接待?」師云:「明窗靜几好安排。」士目顧左右,云:「大眾會麼?畢竟水須朝海去,到頭雲定覓山歸。」師云:「須是居士始得。」
問:「世尊降誕於今日,和尚陞座於目前,且道:阿誰在前?阿誰在後?」師云:「一箇鼻頭,兩孔出氣。」進云:「世尊說法四十九年,談經三百餘會,且道:和尚目前說箇甚麼?」師云:「半句也無。」
進云:「恁麼則兩彩同一賽,箇箇證無為。」師云:「汝自[A2]己分上作麼生?」僧便喝,師打云:「那裡學得來?」進云:「昔年曾話會,今日又重新。」師云:「不如截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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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云:「水之積也,不厚則無力以負大舟;風之積也,不厚則無力以負大翼。是故,善知識出世,為人拔楔抽釘,如水負舟、如風負翼。苟生平所積不厚,遠舉高飛,未免有夭閼之患。
「豈不見?世尊初生便乃手指天地,稱我獨尊,雲門旁觀者清,更欲一棒打殺與狗子喫,其氣概造詣當何如耶?山僧今日把虱上頭抓一場佛事,也要諸人委悉。還委悉得麼?佇看陸地起波濤,始信來源出處高。」喝一喝。
居士鏡巖請上堂。「月浮水面,古鏡舒光,雨滴巖前,梵音說法。山僧踞坐其中,別無施設,只要大家聲和響順,形直影端,鼓拍相從,法門久賴。會麼?謾道園林花已謝,隔簾尚有數枝紅。」
復舉明招到招慶,有度上座,問云:「羅山尋常道諸方盡是麨飯,惟有羅山是白飯,上座從羅山來,卻展手云:『白飯請些子。』」招打兩掌,度云:「將謂是白飯,原來只是麨飯。」招云:「棒打不死漢。」
師云:「可惜羅山好白飯,被明招和盤托出私作人情,究竟勞而無功。超果這裡白飯也有、麨飯也有,只是不許多喫。若多喫,則肚裡脹穿,眼睛突出,敢問諸人:還知落處也無?」連卓拄杖,下座。
上堂。「種得多生般若根,根根不昧;能修今世人天福,福福全彰。扶護叢林,克興家業,四生九有,賴以提攜,鳳子麟孫,藉斯出現,如是因獲如是果,一回舉見一回新,此乃武原草臣錢老檀護平日大受用處,而今森玉居士同令室劉氏特發虔心,遠寄信齋,請山僧陞於此座,為祝眉壽。所謂: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子道盡矣,掬水分明月在手;親恩報矣,弄花自然香滿衣。且不辜來意一句如何敷演?甲子循環無滯礙,香山願湊十人遊。」
上堂。「入門解辨主中主,把手同登樓外樓,一曲浩歌天地小,笑看身世等浮漚。要識此一曲麼?從上佛祖拍拍相承,山僧於其中間增一毫不得、減一毫不得,今日信手拈來、信口道出,普令虛空法界情、無情等與在會設齋善友躋仁壽域,惟冀虛懷諦聽。」
遂以拂子擊香爐三下,云:「只這是有來因,六律五音和之不得,高山流水莫可比倫,眼裏聞聲透悟去,風光透映雨花新。忽遇箇漢大笑云:『和尚得恁麼絮那?』但向他道:『超果常師柳下惠。』」
上堂。「本性彌陀匪從外得,惟心淨土豈向他求?向他求,轉求轉遠,西天十萬路迢迢;從外得,旋得旋迷,彌陀來也仍蹉過。但能口與心聲聲相應、心與佛步步不離,驀忽築著磕著,如子面母、如暗投燈、如溺遇舟、如饑逢膳,然後知歌臺酒榭純足寶樹蓮池,狗吠驢鳴無非頻伽共命。彌陀即我,待客理家處,眉尖自有玉毫光;我即彌陀,飲食起居時,腳下常存安養地。
「故曰:『參禪只為了生死,念佛亦為了死生。』若就一邊挨得入,兩條門路弗多爭。茲因西方殿主人領眾,特請陞座,不覺漏逗如此,且據令提持一句作麼生道?」
喝一喝,云:「淨土當前予不立,彌陀拽杖趁那方。」
生日,鄉紳陸筠修等請上堂。「一年一度慶予生,一年一度催予老,髼鬆亂髮半如絲,滿目青春何處討?大眾!更須知有不生不老者。」呈拂子,云:「徑草雨餘抽綬帶,池荷風定掠衣香。」
舉天申首座,上堂。「牡丹雖好,全憑綠葉扶疏;𥬍竹成林,跂看鳳儀現瑞。文成五彩,句配三玄,嶺南之血脈已通,濟北之家聲不墜。山僧憶自鷗灘一別,倏忽經八載矣,今朝驀地相逢,未免變嗔為喜。何以故?物宜求新,人宜求舊,智過於師,方堪傳授。且畢竟傳授箇甚麼?當堂揭出無私意,管取山山黛臉開。」
端午,上堂。僧問:「一覽樓前雲捧日,金鰻井裏浪稽天,過去未來則且止,端陽一句是如何?」師云:「戶戶泛蒲酒。」
進云:「村童野老,翫賞已知,衲子窮途,請師一接。」師打云:「急急如律令。」進云:「白棒無私,恩歸有地。」師云:「負之者多。」
問:「如何是超果境?」師云:「亭橋獨跨三門內。」「如何是境中人?」師云:「白龍潭上鬥龍舟。」
進云:「會,則途中受用;不會,世諦流布。未審向上還有事也無?」師云:「向下看取。」進云:「將謂無人證明。」師云:「原來,原來。」
乃云:「文殊手裏草一莖,能殺能活;太白山中粽兩箇,易飽易饑。新超果心不負人,面無慚色,門插艾符休免俗,臂懸彩縷且隨時,獨憐浩浩楚江水,屈子深冤莫洗之。敢問大眾:解作一篇續騷賦也無?」
良久,云:「歸去來兮歸去來,黃鍾毀棄已焉哉。」
復舉龍牙和尚云:「學道先須有悟由,還如曾鬥快龍舟,雖然舊閣閒田地,一度贏來方始休。」
師云:「我不似龍牙恁麼道,白龍潭上鬥龍舟,此事如君有悟由,奪取錦標誇得意,轟轟高出萬人頭。」卓拄杖,下座。
沈慎齋等請上堂。僧問:「舍清涼,辭熱惱,總非本分;退佛位,讓圓通,盡是波吒。不入眾妙門,何為超果句?」師云:「朝來風色緊,樹葉滿空飛。」
乃云:「六月十九日,觀音成道時,汝且道:觀音在什麼處?若云:『普陀巖上全身現。』未免逐浪隨波。更云:『西方殿裏石碑藏。』猶乃迷頭認影。尋常千千萬萬來這裏擇火燒香,何曾見一人半人驀地分明覷破?」
遂以拂子敲香爐,云:「於此覷破分明,便見得觀音面目即汝面目,野色原無山隔斷;觀音鼻孔即汝鼻孔,天光直與水相連;觀音所成之道即汝所成之道,不必故鄉風景勝,因緣恰好便為家。
「夫如是,則臨機應用各適其宜,利物垂慈各安其當,故曰:『大悲者,觀音之變也。』觀音由聞而覺,始於聞而能無所聞,始於無所聞而能無所不聞。能無所聞,雖無身,可也;能無所不聞,雖百億身,可也。
「山僧今日與麼舉揚,大似熟處難忘,相席打令,是汝諸人還聞麼?」
良久,云:「座中幸有江南客,休唱鉤輈格磔聲。」便下座。
中秋,上堂。「月色四時好,今宵分外明,南樓添庾興,琢句自新清,如何是新清底句?莫是水光瀲灩浮金鏡麼?借物畫描,阿誰不會?莫是舉杯對月影成三麼?因情感觸,何代無之?莫是吾心似秋月,碧潭光皎潔麼?大小寒山善說道理,好與一頓痛棒。且畢竟作麼生?」
舉拂子,云:「人人本有真月在,不落盈虧朔晦中。」
復舉僧問雲門:「一切智通無障礙時如何?」門云:「掃地潑水相公來。」
師云:「掃地潑水相公來,庭桂逢秋花正開,若解連根倒拔去,廣寒宮殿浪如雷。」下座。
到上海,請題「雲居庵」額,上堂。俊民居士問:「承聞灌溪和尚有言:『我於臨濟爺爺處得半杓,末山孃孃處得半杓,共成一杓。』如何是共成一杓底事?」師云:「喫者自知恩。」
進云:「丈夫自有通天路,因什麼低頭三載,為人灌園?」師云:「卻是伊具眼。」
進云:「只如昔日末山、今日雲居,是同?是別?」師云:「看他別出一頭地。」進云:「可謂一枝無孔笛,別是有知音。」師云:「分明記取。」
乃云:「暫作茸城客,來為海上遊,知音商不盡,同道了方休。瑞塔千鄉繞,長溟萬葉浮,單傳真妙訣,只此莫他求。
「諸人還會麼?會,則途中受用,面門廓落寒光動;不會,則世諦流布,腳下未移生鐵鑄。承虛接響自糢糊,急須認取通天路,只如今日尼照雲上座同諸檀護請山僧到這裏為立庵名,還有通天路也無?書出『雲居』二大字,是凡是聖任躋攀。」
復舉無為宗泰禪師參五祖,多年不能抵對,一日祖陞堂,顧眾,云:「八十翁翁輥繡毬。」便下座。泰欣然出眾,云:「和尚試輥一輥看。」祖以手作打杖鼓勢,操蜀音,唱綿州巴歌,云:「豆子山,打瓦鼓,楊平山,撒白雨,白雨下,取龍女,織得絹,二丈五,一半屬羅江,一半屬玄武。」泰聞大悟,掩祖口,云:「秪消唱到這裏。」祖大笑而歸。
師云:「五祖渾身賣俏,宗泰脫體風流,山僧也不解打瓦鼓、也不解唱巴歌,只有一箇繡毬可以隨時取用。」
驀拈拂子打圓相,云:「鶻眼鷹睛如覷透,頭陀何地著慚惶?」
請慈朗法侄首座,秉拂,上堂。僧問:「竹稀煙補密,梅瘦雪添肥,即今龍象交參,和尚將何垂示?」師云:「兩道眉毛橫掛劍。」
進云:「古者道:『三十年後,覓箇漢也難得。』未審和尚親覓得幾箇?」師云:「大眾證明了也。」進云:「不到山深處,爭知雲起時?」師云:「首尾一齊收。」
乃云:「入水不避蛟龍,漁父之勇也;陸行不顧虎兕,獵夫之勇也;見佛殺佛、見祖殺祖,衲僧之勇也。汝且道:衲僧以何操略而能若是?烈燄爐中煆出來,磨成鐵嘴又銅腮,頂𩕳具有金剛眼,生死牢關盡擊開。政當今日,猶子情親,法門誼重,向人天眾前推舉一句如何話會?宏綱共振照千古,方信舊痕痛處深。」
開爐,上堂。僧問:「虛空中抽骨,和尚尋常設施;陸地上行舟,未審阿誰能得?」師云:「無面目人得。」進云:「某甲已知口是禍門。」師云:「自知較一半。」
進云:「知不知且置,只如今日弘開爐冶,全憑鬧熱門頭,點鐵成金,貴在惡辣手段,會中有箇頭角崢嶸、爪牙全備底人,和尚如何相為?」師云:「且喜山僧有搭對。」
進云:「大眾看看:當陽分付機關別,惟許超方作者知。」師云:「何須輕賣俏?」進云:「一枝突出難遮掩,千古流芳格外奇。」師云:「也免不得。」
問:「雲間士庶渴仰宗猷,向上玄關請師大啟。」師云:「精金鈍鐵一齊鎔。」進云:「恁麼則通身手眼通身現,徹底風流徹底知。」師云:「任汝添柴炭。」進云:「人人歡天喜地,箇箇八字打開去也。」師云:「切忌躍冶。」
乃云:「若欲舉揚宗門向上事,何止鴛鴦殿前草深一丈?直得三泖之水逆流,諸天雨花無路。若欲落七落八說箇子曰詩云,何止風雨調而兒童舞?直得天馬山頭獻瑞,鳳凰率鳥來儀。只如超果今日開爐,且道:是落七落八耶?是舉揚向上事耶?」
驀拈拄杖,卓云:「總不離這一著。何故?三世諸佛於此爐中轉大法輪,歷代祖師於此爐中運風扇炭,十方禪侶於此爐中炙燄承炎,遐邇檀那於此爐中安家樂業。火燒不入底,臥雪眠霜;棒打不回底,夷溝塞壑。作向上商量也得、作落七落八流布也得,五十年間、一百年後,有人箭鋒相拄,超果極力為人句也不至湮滅無聞。然雖如是,白沙翠竹江村暮,還愛柴門月色新。」
上堂。「身穿施主衣,口喫施主飯,將什麼報答施主?寺門西,田隴畔,負鞍戴角底豈是別人?束莖草置在面前,卻又吞吐不下,所以古者道:『入道不通理,還身復信施。』此之謂也。
「有般漢聞與麼道,便云:『端坐受供養,施主常安樂。』似這等,別造地獄著汝在。更有云:『終日穿衣不曾掛寸縷絲,終朝喫飯不曾咬半粒米。』似這等,超果棒折亦未肯放過。
「且畢竟將什麼報答施主?蒲團夜冷,鼻孔各自捫摸;蠟炬搖紅,眉毛急須照顧。」喝一喝。
馬友麟禱嗣,上堂。「法門廣大,包括無窮,寂然不動,感而遂通。丹山鐘彩鳳,吉夢協羆熊,叮嚀莫自生疑慮,管取門閭喜氣充。」
復舉阿難問迦葉云:「世尊傳金襴外,別傳何物?」迦葉召阿難,難應諾,葉云:「倒卻門前剎竿著。」高原泉頌云:「翡翠羽毛,麒麟頭角,弟應兄呼,振動海嶽。路遠夜長休把火,門前倒卻剎竿著。」
師云:「門風紹續須是其人,迦葉若不得阿難這一根剎竿,今日向甚處著眼?高原老漢與麼道,也是背地裏替人助喜。且超果意作麼生?一番提起一番新,垂手長攀碧玉麟。」
續庵長老請上堂。問:「不假一言,請師直指。」師云:「若非山僧幾答此話。」進云:「謝和尚去也。」師便打。
問:「天上有星皆拱北,人間無水不朝東,政當恁麼時,一句作麼生道?」師云:「真不掩偽。」進云:「古人道:『行、住、坐、臥,總是這箇。』未審這箇是甚麼?」師云:「曲不藏直。」進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勢長威獰。」師云:「也是現成底。」
乃云:「上上上到高處望,高高高處更無上,南嶽天台在下頭,須彌百億難摹狀,極孤危,絕倚傍,飛登捷走者託與重擔千鈞,躡足趑趄者贈與草鞋百緉,山僧念汝孳孳似不可為幾及,且少貶焉,作箇榜樣。」
遂拈拄杖,云:「長則七尺,短則十丈,擬欲思量,劈春便棒。」
提督標下眾官入寺齋僧,請上堂。僧問:「不用三玄戈甲,不展五位旌旗,如何是正令全提一句?」師云:「吹毛劍氣逼人寒。」進云:「縱步踏翻毗盧頂,千聖齊教立下風。」師云:「汝也須照顧面門。」進云:「恁麼則有意氣時增意氣,得風流處且風流。」師云:「上座不妨伶俐。」
問:「吹無孔笛,唱太平歌,且道:是阿誰境界?」師云:「鬍三黑四。」進云:「還許學人和也無?」師云:「許。」僧喝,師云:「卻被風吹別調中。」進云:「真金自有真金價,終不和沙賣與人。」師云:「猶帶瓦礫在。」
乃云:「善言言者,言所不能言;善跡跡者,跡所不能跡。言所不能言,言超文字語音之外;跡所不能跡,跡融形色象貌之中。言跡分明,頭頭合轍,是故,從上佛祖出世,正印提持,無非曲盡婆心,為一切人陳其言、示其跡耳。」
驀豎拂,云:「這箇是跡。」
擊香几,云:「這箇是言。透脫兩重臼窠,突出衲僧巴鼻,如人到家,家權在手,風行草偃,水到渠成,有時鼓角傳呼,乾坤為之黯黑;有時吹毛晃耀,邦國賴以奠安。建立鏟除,令由[A3]己出,摧邪輔正,法必公同。敢問眾中:誰是具與麼氣概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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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云:「一踏鴻門開兩扇,樽前令我憶樊公。」
復舉昔朱行軍入南際寺齋僧,執手爐行香,云:「直下是,直下是。」時有僧云:「直下是甚麼?」行軍便喝,僧云:「行軍是佛法中人,惡發作麼?」行軍云:「汝作惡發會。」那僧便喝,行軍亦喝,云:「鉤在不疑之地。」遂呼左右認取這僧著。
師云:「一箇如臥龍,奮迅駕霧衝霄;一箇如猛虎,咆哮生飆震谷。隨機敲磕,各有可觀,大用現前,不存軌則。今日蒙眾官客入寺齋僧,雖無如是問答,須知別出他一頭地。且因齋慶讚底句如何話會?五福身膺無險畏,年年勝日醉僊桃。」
照雲請上堂。僧問:「戴角擎頭,一覽樓前獨步;吟風嘯月,九峰頂上翻身。轉機就位則不問,倒捋虎鬚事若何?」師云:「強中更有強中手。」進云:「只如今日陞座說法,還許伊進身有分也無?」師云:「又且何妨?」進云:「大家出手揮今古,一曲無生答太平。」師云:「敲唱任將來。」
問:「呼之則來,遣之則去,來來去去,明什麼邊事?」師云:「人從上海,還接得楊州信?」進云:「只如呼不來、遣不去,又且如何?」師云:「汝且道:中間說箇甚麼?」僧擬進語,師便喝。
乃云:「一覽樓峭峭巍巍,宴坐不動;碑鏡石方方正正,摩盪生光。金沙灘碧碧澄澄,鬚眉可鑑;竹竿匯盤盤曲曲,古樹涵青。琴瑟笙簧時時入耳,風帆野鳥日日盈眸,觀世音在這裏隨類現身,何止華亭三度?幽冥主於此處拯迷破暗,說甚苦海千重?只為當人坐在聲色窠中不能作主,所以畢世限在見聞界內無有休期。山僧此者不惜眉毛,與汝做箇撇脫。」
遂豎起拂,云:「是箇甚麼?」
良久,放下,云:「又是箇甚麼?甚麼甚麼沒兩般,等閒覷透亦何難?雲收霧捲長空淨,月照波心玉一團。」
徐超麟生日,上堂。「遍一切處是這一句子,一大藏教詮不及;這一句子該攝一切處,歷代祖師提不起。汝若作一句子商量,無繩自縛;不作一句子商量,業識茫茫。山僧到者裏,雖然口似匾擔,且喜有箇第二句堪為推托。還識第二句麼?萬瓦嚴霜結,三竿愛日紅,壽山常聳翠,認取主人公。主人公,莫認錯,祥麟原只一隻角。」卓拄杖,下座。
上堂。舉僧問黃龍機云:「禪以何為義?」機云:「以謗為義。」楚石琦云:「南湖則不然,禪以何為義?以贊為義。」
師云:「說謗、說贊,只見一邊;非贊、非謗,未解真禪。忽有問超果:『禪以何為義?』但云:『灼然以何為義?』伊若眼目定動,便與老大一拳。不是見人輕賣俏,衲僧氣概合如斯。」下座。
道生薦師,馬至忠求孫,上堂。「南嶽下出一馬駒,兒孫遍地;天皇遺龍潭一餅,蔭彼兒孫。二老漢貴圖熱鬧門風,簡點將來,未免蝦為子曲。山僧拗曲作直,重說偈言,使僧安其僧、俗安其俗,彼此家庭有賴存亡,相益均霑。夫是之謂道也,道不可離,可離非道,故君子終身由之而弗能已已。夜冷蒲團收足坐,一天好雨灑梅華。」
復云:「布衫脫卻那邊去,一念俄興此界來,來去分明無異主,堂堂古鑑絕纖埃。絕纖埃,當人記取勿浪猜。」
尼慧心請上堂。僧問:「教中道:『由戒生定,由定生慧。』即今四眾臨筵,如何是起戒一句?」師云:「剎竿頭掛花旛子。」進云:「只如歸宗斬蛇、南泉斬貓,政當恁麼時,還得戒也無?」師云:「莫謗他古人好。」
進云:「恁麼則晴空霹靂驚天地,雨後風生浪自消。」師云:「汝自[A4]己分上作麼生?」進云:「自有一雙窮相手,未曾容易舞三臺。」師云:「一狀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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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云:「燈籠侵早口吧吧,露柱堂前也發花,報道南山百尺井,鯉魚咬斷木蘭艖。白頭老父梳烏髻,夜半虛空散彩霞,此語灼然人易信,秤鎚蘸雪笑冬瓜。」
復舉古德云:「三通鼓罷,簇簇上來,佛法人事,一時周畢。」淨居尼云:「三通鼓罷,簇簇上來,拄杖不在,苕帚柄聊與三十。」
師云:「二尊宿隨機縱奪,各有可觀。超果此者不拈拄杖與苕柄,亦無甚佛法與人事,三通鼓罷,簇簇上來,有問則出,無問退去。」良久,噓一聲,下座。
蓮根請上堂。「樹末烏啞啞,樓頭鳩谷谷,不知何事太關情?叫到西山紅日落。因思昔日老瑞巖,自喚自呼自應諾,主人翁,惺惺著,百千年後還如昨。」良久,云:「明眼禪流,一任卜度。」
上堂。舉楚石琦云:「若據一大藏教,說少一字;若據祖師門下,說多一字。不多不少恰好處,道將一句來。」僧擬議,琦便打出。
師云:「山僧則不然,若據一大藏教說,不少一字;若據祖師門下說,不多一字。添多減少恰好處,道將一句來,伊若擬議亦打出,汝且道:楚石打底是?山僧打底是?試請辨看。」
錢森玉祈願請上堂。「果滿菩提圓,是什麼果?花開世界起,是什麼花?饒汝攀摘的來,未免世界荊榛,七華八裂。山僧此者別資一路,將千年桃核下種深耕,雲外天香,連枝毓秀,只要當人信得及、學得勤,自然水漲船高,龍吟霧布,畫堂笙鼓連宵鬧,頂戴皇恩答佛恩。」
請上堂。「臘月初七,擊鼓敲鐘,瞿曇未悟,大眾從容,叮嚀且各蒙頭睡,莫待星芒落眼中。只如星芒落眼有什麼不好?人鬧鬧,馬叢叢,萬苦千辛,在[A5]己躬信。是業緣,無避處,翻思松竹引清風。然雖如是,自古迨今到恁田地者能有幾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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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舉天台豐干禪師往五臺,次路[A6]逢一老人,干云:「莫是文殊麼?」老人云:「豈可有二文殊?」干禮拜未起,忽然不見。
ᅟᅟ==[A6] 逢【CB】,逄【嘉興】==
師云:「豐干具頂門眼,卻被這漢熱瞞。當時若據令而行,討甚文殊耶?子蒼禪人春初發意,往五臺,不及半路即回還,逢著文殊也無?」
良久,云:「文殊!文殊!負汝,負吾。」
臘八,解制,守靜等請上堂。僧問:「指天指地則不問,雪嶺修行事若何?」師云:「鵲巢磊頂。」進云:「恁麼則萬籟無聲星月朗,一靈光透廓雙眸。」師云:「汝且道:世尊在什麼處?」僧喝云:「兩眼對兩眼。」師云:「多此一喝。」進云:「某甲從這裏風光去也。」便歸眾。
師乃云:「道本無可道,亦復無可成,六年撐餓眼,剛謂睹明星。殊不知,明星未睹以前,天依舊是天;明星既睹以後,地依舊是地。說箇智慧德相人人本具,太煞顢頇;更說箇妄想執著證得不能,未免誤賺。大丈夫兒氣宇如王,誰肯傍戶倚門,聽人處分?
「雖然,也須學這老漢嘗一番苦辣始得。這老漢位居金輪,富有四海,國城、妻子、象、馬、七珍靡所不備,忽覺生死無常,棄如敝屣,直至雪山修行,受饑忍凍,是汝諸人能有如是灑脫、如是力量否?不能如是,而欲與這老漢同得、同證、同入、同修,吾未知其可也。
「還知麼?金毛獅子擺脫鐵鎖而奮迅遊行,玉角麒麟掣斷錦繩而軒昂步驟,吸乾三泖水,踏碎九峰雲,共發揮劫外風規,同指點寰中節令,且道:是阿誰境界?」
卓拄杖,云:「八臂哪吒無覓處,莫邪光射斗牛寒。」下座。
上堂。僧問:「紅輪畢竟沉西去,未審靈魂往那方?」師云:「殘夢頻驚蕉葉雨,故鄉只在藕花洲。」進云:「恁麼則堂堂坐斷千差路,卓卓分明絕去來。」師云:「好此一句。」僧喝,師便打。
乃云:「薦亡無別法,白棒指元因,直下能開悟,頭頭契本人。本人既契,畢竟憑何證驗?」
卓拄杖,云:「吉祥地涌金蓮座,胸臆光騰卍字輪。」
上堂。「霜風鳴飄飄,無事移笻出,出門偶爾腳踏翻,見有物焉黑如漆。拈起也,疑是地藏手中珠;放下也,卻似洞庭山裏橘。報君知,須委悉,初三十一,中九下七,昨日今朝,利市大吉,趙州勘破臺山婆,筠袁之人頭插筆,咄!」
上堂。「心隨萬境轉,轉處實能幽,隨流認得性,無喜亦無憂。牛頭獄卒、羅漢聖僧,日與往往來來、哆哆和和,總是隨流底意,因甚山門內兩箇大漢不肯?」喝云:「令人轉憶謝三郎,一絲獨釣寒江雨。」
眾護法請上堂。陸首座問:「巍巍堂堂,煒煒煌煌,千聖挽留不住,萬靈瞻仰無門,和尚還有慈悲處也無?」師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進云:「來時翠草婆娑,去則萬林蕭索,還是以境換人?還是以人換境?」師云:「看汝重著力。」
進云:「竿綸雖倦,何不且待春風?」師云:「大眾普聞。」進云:「珊瑚枕上雙行淚,半是思君半恨君。」師云:「愁人莫向愁人說。」
乃云:「金鰻入井不輕出,青虎歸山不復來,惟有鴛鴦殿上月,年年夜照綠蘿苔。」
呈拄杖,云:「金鰻出也,穿過毗盧鼻孔。」
卓一卓,云:「青虎來也,裂破文殊眼睛。可中或遇箇不顧危亡底漢,走向風前,硬剝剝地生擒活捉,簸弄爪牙,也許伊同報不報之恩,共助無為之化。如無,山僧騎青虎項、捏金鰻頭,於十字街前高聲大叫去。且道:叫箇甚麼?我不敢輕於汝等,汝等皆當作佛。」
劉允明纘功壽親,請上堂。「一念驚疑,乾坤跼蹐;一機透脫,日月圓明。證圓明之體,露本有之光,四相莫能推移,八風吹而不動,高樓傑閣任意登臨,水榭雲城隨緣放曠,政當恁麼時,且道:是佛耶?是菩薩耶?是羅漢耶?是天僊耶?
「有人揀辨得出,慶讚檀信已畢;脫或未能,山僧再打葛藤去也。一念驚疑,乾坤跼蹐,究竟主翁原弗失。一機透脫,日月圓明,歷劫傳來本現成,幾次拈提自恰好,這回拓出愈芳馨。愈芳馨,瑞氣呈,同入蓬壺占鶴筭,花開五葉樹長青。」卓拄杖,下座。
上堂。「我手何似佛手?被人截斷了也。我腳何似驢腳?被人踏倒了也。人人盡有生緣,被人捉敗了也。大小黃龍,牢關已破、計較已窮,直至如今,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卻來山僧拂子尖上聲聲道:『為法自弊,一至此哉。』山僧按劍不平,將他佛手驢腳生緣重修墻塹,使竊符假雞者知近日王令稍嚴,弗敢踰疆越界。且憑箇什麼道理便爾相助?」
舉拂子,云:「除著黃龍頭角外,其餘盡是赤斑蛇。」復喝一喝。
退院,上堂。「自歎孤高學未能,偶於鬧市閣寒藤,無緣正好賦歸去,免累人心起愛憎。且畢竟歸去何處?委悉麼?兩岸白雲待我久,低回為誦北山文。」
(海鹽縣比丘尼超弘捐貲助刻,祈生
生世世菩提心不退,般若智長明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一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再住松江明發禪院語錄
上堂。「舌頭在我口裏,隨我說將來;拄杖在我手中,隨我打將去。打去則棒棒無差,不論是佛、是魔,是女、是男,都與按過;說來則言言見諦,不拘魯墳竺典、醫經外史,盡底掀翻。衲僧家箇箇眼有筋、皮有血,闖入這般行戶,帶水拖泥抵償舊債,也免不得舊債償矣。今日倚棹言旋,同諸君逍遙自在一句如何話會?寒梅漏洩先春信,瘦策輕移任意看。」
歲旦,上堂。「三百六旬之始,二十四氣之初,金雞唱早啟重扉,銀燭搖紅通曙色。萬姓稱觴慶賀,諸侯執玉,來朝相逢盡握手,揚眉共坐,各吟詩刻賦。於斯時也,政所謂: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君王得一而天下平,衲僧得一而事事現成。忽有箇漢出問云:『如何是一?』山僧也不管汝新年頭,驀頭便打。何以如此?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出關,請上堂。僧問:「把住則真金失色,放行則瓦礫生光,猶未是衲僧行履處,如何是衲僧行履處?」師云:「真金失色,瓦礫生光。」進云:「將謂雲生碧嶂,原來月落寒潭。」師云:「識得末後句未?」進云:「為眾竭力,禍出私門。」師打云:「果然。」
僧禮拜,師乃云:「昔年別我把關封,今日功圓脫蓋籠,百里重來呈舊面,桃花仍自笑春風。春風起處,萬井熙怡,燕語鶯吟,山青水碧。政當此際,腳下無拘一句則不問,只如福如上座所出底關是是非關耶?佛祖關耶?生死關耶?假饒道得一一分明,我這裏還有向上關在。且作麼生是向上關?」
良久,云:「嶮。」便下座。
上堂。「人世榮枯猶如幻夢,半生心事付彼流川,何用挈挈波波,忍效墦間之乞?且自溫溫重重,甘攜陋巷之簞。君不見?兒童鬥百草,遍處去尋討,鬥罷各歸家,狼籍誰與掃?又不見?兒童放紙鳶,乘風直戾天,忽朝線索斷,攧地有誰憐?阿呵呵,恁麼淡話,我說得、汝也說得,只是跛腳阿師能說不能行。」喝一喝。
龔耀泉請上堂。僧問:「如何是祝壽一句?」師云:「秦峰高,泖水闊。」進云:「劫外乾坤古,壺中日月長。」師云:「時來天地皆同力。」進云:「春風共演無生曲,總入吾門化育中」。師云:「不須舉酒問崆峒。」僧作禮,云:「謝師答話。」師云:「交。」
乃云:「閒似忙蝴蝶,飛飛過短墻;忙似閒白鷺,思魚立小灘。坡老為人真好笑,口頭三昧水瀰漫,且不閒不忙一句作麼生道?搭起層臺著戲襖,蟠桃拓出任君攀。」
復舉僧問三角印和尚云:「如何是三寶?」印云:「禾麥豆。」僧云:「學人不會。」印云:「大眾欣然奉持。」
師云:「印和尚眼觀東南,意在西北。今日或有問明發:『如何是三寶?』但云:『福壽春。』他若云:『學人不會。』但云:『居士欣然奉持。』是汝諸人切莫道明發依他作解,俗氣不除好。」
生日,馬駿卿請上堂。僧問:「萬仞波濤駕鐵艟,巍巍直入柳堤中,手持百步穿楊箭,用祝吾師算莫窮,如何是穿楊箭?」師云:「中。」進云:「學人代禮拜去。」師云:「穿過髑髏也不知。」進云:「風前接得秦符命,月下騰騰信腳歸。」師云:「閒閒語。」
問:「四眾臨筵,如何是祝讚第一句?」師云:「燕語一簾日,鶯吟兩岸風。」進云:「海屋添籌數,人間幾萬春,如何是第二句?」師云:「八句也有。」僧喝,師便打。
乃云:「青青翠竹盡是真如,喚真如作翠竹得麼?鬱鬱黃花無非般若,喚般若作黃花得麼?故善言言者不以辭害意、善知知者不以理廢事,辭意[A1]脗合,事理融通,世、出世間打成一片,或茸城垂釣引出赤尾長腮、或松下科頭還我嘲風弄月,富貴不能驕、貧賤不能困、患難不能移,當此之際,且道:山僧本命元辰落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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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拂子,云:「流行坎止隨渠妙,莫認生緣坐亥宮。」
端午,刈麥,上堂。「雨過來麰匝地黃,亂蛙聲裏報端陽,風蒲可愛無心剪,雲衲相隨且力忙。提起穫鐮兵已辟,解開芒縷命尤長,輸贏世路呼誰醒?忍學村農自在方。」
上堂。「世尊有密語,迦葉不覆藏,往往盡道拈花微笑是密語、是不覆藏,若與麼會,則謂世尊不覆藏,迦葉有密語亦何不可?還委悉麼?花發雞冠媚早秋,誰人能染紫絲頭?有時風動頻相倚,似向階前鬥不休。」
拍禪床,云:「世尊、迦葉來也,切忌錯下名言。」便下座。
劉門超鳳請上堂。「盡十方剎海微塵,同一箇太平日月,遍世界女男凡聖,共一箇無位真人。覿面相呈,色聲不到,當陽拓起,背觸俱非,惟許具夙根利智底機先領旨,言外超宗,徹見鋒芒,拈來便用,自然風飛雷厲,迥異常流,鳳髻拖光,萱幃耀彩。且道:山僧與麼說,還當得馬氏延生句也無?」
卓拄杖,云:「三萬六千朝又暮,壽山高出碧雲層。」
上堂。「麻三斤、乾屎橛,趙州喫茶、玄沙未徹,這般說話,諸方喚作餿飯殘羹,殊不知百味珍饈無踰於此,是汝今日亦須仔細嘗過始得。且嘗過後如何?麒麟閣上閒名字,不博生前一笑歡。」
請上堂。僧問:「秋風颯颯,吹來遍地黃金;寒水潺潺,粧成長流玉帶。今日張門夫人請陞座,未審祈箇甚麼?」師云:「一串數珠談不盡。」進云:「恁麼則紫綬傳金谷,青氈起舊家。」師云:「有勞重說偈言。」
問:「如何是世尊不說說?」師良久。「如何是迦葉不聞聞?」師云:「上座耳聾。」進云:「寶華座上家風轉,四眾齊霑雨露恩。」師云:「恁麼那。」
僧拂袖歸眾,師乃云:「籬外芙蓉關映水,庭前桂子馥篩風,老胡萬里迢迢信,只此分明意莫窮。會得兮,笑山僧指鹿為馬;會不得兮,罵山僧喚甕作鐘。會與不會一總拈卻,也是濕紙將來裹大虫,遍身眼活,觸處途通,佛祖心胸都剖露,海門夜半日頭紅。」
復舉宋時張天覺公及第後,因入僧寺,見藏經梵夾金字整飾乃怫然歸書院,夜坐長吟,向氏夫人呼云:「官人!夜深何不睡去?」公云:「正此著無佛論。」向應聲云:「既是無佛,何論之有?當著有佛論始得。」公疑其言,後訪一同列,見佛龕前《維摩經》,借歸閱,次向問:「看何經?」公云:「《維摩經》。」向云:「可熟讀此經,然後著無佛論。」公異之,由是深信佛乘。
師云:「天覺公著無佛論,若非向氏夫人輕輕點撥,幾乎勞而無功。所謂妻賢夫必正,省力已多時。武原張門夫人陳氏與侗翁大檀護同心同德,屏翰禪林遐邇聞名,人天贊頌,今又同太夫人顧氏遠來璜溪設供,較之向氏夫人軒輊何啻十倍?且山僧酬謝底句畢竟作麼生展演?世世生生徵壽考,衣冠常立帝王傍。」
海會書至,上堂。「萬善殿中闡祖機,清風襲襲播坤維,龍顏大悅親垂手,榮賜伽黎策杖歸。大眾!我憨公首座一時際遇亦足觀光,正眼看來猶少衲僧一籌在。然雖如是,也不得屈抑他。何故?叢林在處皆寥落,輔聖深心此道先。」
湯仁侯同室馬氏保嗣,上堂。「心地生諸種,因事復生理,果滿菩提圓,花開世界起。大小般若多羅,說因說果則不無,若是應時及節底句則未在,且作麼生是應時及節底句?諸人還知落處麼?」
呈拂,云:「玉燕投懷,惟仁是輔,明珠入掌,於湯有光。勤禱祝,勿遺忘,舉心動念即道場,佇看他日岐嶷也,克振家聲賽馬良。」
冬至,上堂。「群陰互戰寒風惡,葉盡千村乾索索,律管忽然丁倒吹,陽隨至日動寥廓。動寥廓,石筍抽條梅破萼,漏洩能仁意旨多,衲僧一任共酬酢。」
臘八,靈瑞請上堂。「不畏身中冷,常憂世上寒,踰城而夜遯,穩坐雪山看。看箇甚麼?一點明星當午現,神頭鬼臉許多般。」喝一喝。
復舉古者云:「忍忍,三世如來從此盡;饒饒,萬禍千殃從此消;默默,無上菩提從此得。」慈受深云:「會得此三種語,好箇不快活漢。」愚庵及云:「老慈受錯下名言,會得此三種語,好箇沒量大人。」
師云:「山僧則不然,會得此三種語,好箇披枷帶鎖漢。何故?莫將無事為無事,往往事從無事生。」
歲旦,上堂。「新年新月不用說新佛法,只可說箇好話,壯人見聞。且如何是好話?弓櫜矢戢,四海慶太平之春;雨順風時,萬民獲安養之利。叢林因而富足,僧眾賴以和融。活潑潑,無礙無拘;步騰騰,自由自在。是則固是,忽若山僧轉一語云:『福不可屢倖,安不可久居,得福而慮患則其福必臻,處安而思危則其安可保。』敢問諸人:是好話耶?非好話耶?」
良久,云:「懵懂之流猶沉醉夢,英靈漢子自合知機。」便下座。
張順橋請上堂。「五燈、千燈,從一燈起。」
呈拄杖,云:「只這一燈從甚麼起?十歲、百歲,從一歲生。」
卓拄杖,云:「只這一歲從甚處生?識得這一燈、五燈、千燈,燈燈不異;識得這一歲、十歲、百歲,歲歲無差。所以道:聖賢者後天地生而知天地之始,先天地老而知天地之終,知終知始,隨處作主,正體圓明,超宗越祖。今日當堂舉似君,切莫悠悠自莽鹵。」
復云:「此數日以來,雨多晴少,屋壁角一堆佛法幾乎浸爛,若非鹽官齋主到山,因風簸颺,好不困悶。簸颺已竟,東去西去作麼生?行不得也,哥哥。泥滑滑也,奈何。」
印光請上堂。僧問:「處處霜風凜冽,箇箇寒毛卓豎,政與麼時,還許學人問話否?」師云:「也不消得。」進云:「為什麼不消得?」師云:「自[A2]己領會好。」進云:「恁麼則竹影掃階塵不動,月穿潭底水無痕去也。」師云:「人前一任舉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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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喝,師云:「卻有些須氣息。」進云:「今日親見和尚。」師噓一噓。
乃云:「移花種竹,做成頭緒便是好經綸;豢鳥餵魚,稱我生機無非窮快活。何待高揮杖拂,說箇祖意西來?更或捨此別求,未免鄉關萬里。是汝今日還委悉麼?」
良久,云:「野鶴自騰雲外去,獃郎徒向樹邊蹲。」
復舉古陸游居士問松源云:「心傳之學可得聞乎?」源云:「既是心傳,豈從聞得?」士領解,獻偈云:「幾度驅車入帝城,逢僧一例眼雙青,今朝始覺禪家別,說有談空要眼聽。」
師云:「雖則因緣契合,逞俊一時,簡點將來,猶欠悟在。山僧若作松源棒折,也未肯放過;如其不然,心傳之學掃地盡矣。」卓拄杖,下座。
久雨,上堂。「連旬陰雨潑春寒,庭院花飛不耐看。」擊拂子,云:「陽石急鞭雲霧散,晴光浮映玉欄干。」
劉扆宣保子明慧,請上堂。「善釣者,出魚於千仞之下,餌香也;善弋者,下鳥乎百仞之上,弓良也;善用者,收拾鳳麟於深山大澤之外,拄杖子長也。汝且道:拄杖子長多少?有人道得,兩手分付;如無,一枝芳艷先春信,垂蔭還他自養培。」
復舉文慧禪師生而穎異,參天衣懷,遇眾請益,次豁然大悟。懷印可云:「此吾家千里駒也。」後出世僧問:「如何是禪?」慧云:「入籠入檻。」僧拊掌,慧云:「跳得出是好手。」僧擬議,慧云:「了。」
師云:「千里良駒,無勞鞭影;伯樂一顧,凡馬群空。後有僧恁麼問,果然按轡長驅也,趁伊弗及。趁得及,亦希奇,不因間世英童出,爭顯中庭有白眉?」
子美、三省、子覃、鍔須四檀護請上堂。「世路欹嶔相逢,誰現大人相?荒村僻冷,逆料門疏長者車,不謂序屬三春,碧桃風動,文星入座,蓽戶增輝,山僧愧無一法可表殷勤,且借手中拂子露箇題目去也。」
遂豎起拂子,云:「題目露也,是什麼章句?就中有能坐斷要津,別通消息,如金毛出窟,返擲自由;似香象渡河,截流而過。全理全事,即色即心,然後知燕語鶯啼咸宣妙義,霞光水影悉闡真機,自[A3]己與古聖今賢覿體混融不二,古聖今賢與自[A4]己隨緣應化無差,保國安家也在裏許、榮前裕後也在裏許……、乃至植福延齡也在裏許。政當此際,大眾!異口同音又如何贊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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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拂子,云:「突兀九峰環拱翠,華堂戲彩老萊多。」
盛愛湖、張鏡巖、李天衢請上堂。「有佛處不得住,寶鏡高懸;無佛處急走過,莫邪橫按。摘楊花,摘楊花,人從鵡湖來,接得江西信,報道廬山有香爐峰,瀑布泉景況可愛,李謫仙騎驢遊遍,忍俊弗禁,拍手而歌曰:『日照香爐生紫煙,遙看瀑布挂長川,飛流直下三千丈,疑是銀河落九天。』
「好大眾!恁麼詞章如何當作宗乘?且江西鵡湖相去幾千里,為甚傳聞恁麼近?李謫仙去此千餘年,為甚麼騎驢尚在這裏見得?方知山僧與眾居士久歷遠劫,同在光明藏中並行,不相違悖;其或未能,張公自喫酒,李四自還錢,山僧提籃盛水賣河邊,總不干諸人些子事。」喝一喝。
上堂。「以世諦法接人去,落在世諦法中;以佛祖機接人去,落在佛祖機中;以向上拈提接人去,落在向上拈提中。山僧佛祖機不會、世諦法不通、向上拈提也無有,且作麼生招接?」
良久,拍膝一下,云:「閒持經卷倚松立,笑問客從何處來。」
請上堂。「一切甚深廣大義,如來一句能演說,且作麼生是如來一句?琅函滿藏,蕃衍空文,畢缽重科,沉埋奧旨,總未見如來一句在。若論如來一句,似天普蓋、似地普擎、似風普吹、似日普照,透聲透色,非寂默可通;離相離名,非語言可造。
「山僧今日借此一句為嘉禾淩門朱老孺人六旬壽,使其身安意泰,食息無虞,寶婺星垂,籌添海屋,不亦盡美盡善矣乎?雖然,只此一句畢竟作麼生道?」
良久,豎起拂,云:「看看:山僧道去也。」擊香几一下。
復舉趙州問僧:「一日看多少經?」僧云:「或七、八、或十卷。」州云:「闍黎不會看經。」僧云:「和尚一日看多少?」州云:「老僧一日秪看一字。」
師云:「十卷、八卷,不多不少;一日一字,不少不多。大小趙州瞞這僧即得,瞞山僧則不得。爭如朱老孺人?自家屋裏看一藏、兩藏,又倩人看一藏、兩藏,藏藏圓滿,字字分明,其功德寧有既耶?是汝諸人還知伊收因結果處麼?菩提子遍三千界,般若花開萬古春。」
普賢為師預慶,請上堂。僧問:「向上一著,千聖不傳,豎拂拈槌,當說何法?」師云:「日暖梨花白,天寒鳥語低。」進云:「應以比丘身得度者,即現比丘身而為說法,今日比丘尼身,和尚作麼生說?」師云:「領取前話。」進云:「一種沒絃琴,惟師彈得妙。」師云:「贈汝三文買草鞋。」
乃云:「運龜毛筆,磨無煙墨,展玄沙白紙三張,長書傅大士偈云:『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普賢菩薩騎六牙白象,空中唱言:『善哉,善哉,此偈不惟壽[A5]己而且壽人,不惟壽今生而且壽曠劫。』直得鐘山獻瑞,樹頭挂絢爛之霞,浦水騰波,河伯效恒升之慶。叵耐木上座氣憤不過,出來扯碎,擲之堂前,然後山自山、水自水、大士自大士、普賢自普賢,各不相涉,依位而住去也。何以如此?人生相識貴知音,水入水兮金博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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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門超鳳請上堂。「本有風光,非男女相,外覓遠求,自生迷障。我今不假繁詞,為汝全提壽量。」
呈拄杖,云:「就裏驀地透穿,便如碧落無雲,十虛通暢,方知道剪有剪形、刀有刀樣,釣魚船上謝三郎原是玄沙老和尚。」
復舉雲門云:「若說真如解脫、菩提涅槃,是燒楓香供養汝;若說佛、說祖,是燒黃熟香供養汝;若說超佛越祖之談,是燒餅香供養汝。皈依佛、法、僧,下去。」愚庵及云:「雲門氣宇如王,卻作座主見解。」普慈道:「若說真如解脫、菩提涅槃,是將黑荳換汝眼睛;若說佛,說祖,是將木患子換汝眼睛;若說超佛越祖之談,是將魚目換汝眼睛。皈依佛、法、僧,下去。」
師云:「二尊宿隨機演唱,各有所長。山僧不敢妄分優劣,未免與伊平出:若說真如解脫、菩提涅槃,是將白飯與汝喫;若說佛說祖,是將餬餅與汝喫;若說超佛越祖之談,是將栗棘蓬與汝喫。皈依佛、法、僧,下去。然雖如是,三十年後有人簡點山僧去在。」
上堂。「簾捲竹風清,窗開花月異,不來還憶君,相見又無事。」
遂呵呵大笑,云:「事生了也,繡幢影裏分賓主,玉磬聲中闡要玄。」
復云:「世間所有妙音聲,無有能比如來音。水流風動、鳥語虫吟是世間音,長絃短笛、玉磬金鐘是世間音,且作麼生是如來音?有人道得,是名親見如來;其或未能,善護庵打坐,弄珠樓揚波,我一音法侄日與森羅萬象宣演如來妙音,諸人也須眼裏聞聲始得。」擊拂子,下座。
舉蓮峰素首座,上堂。「皇崗別我渡江去,心緒離離難盡訴,屈指於今二八秋,道交情誼猶如故。梅花百韻,風月全彰,玉麈一枝,綱宗透露。孤山室內展佛祖橫縱爪牙,九座峰頭植人天清涼大樹,斯皆機契昔日,正眼無差。所以,法演將來,轉身有路。諸仁者!要見伊正眼及契機處麼?山僧事忙,不暇指陳,且向堂中問首座素。」
俞悅卿生日,請上堂。僧問:「如何是文彩未兆以前底消息?」師云:「向文彩未兆以前薦取。」進云:「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師云:「[A6]已是落二落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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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云:「理隨事變,物應機投,居士初度臨筵,和尚有何指示?」師云:「杖頭拓出小須彌。」進云:「面目千年舊,甲子一週新。」師云:「好語原多同。」
進云:「因齋慶讚,禮之常然,應時納祐,又且如何?」師云:「道過了也。」進云:「日出曉雲呈瑞氣,花開晚節有餘香。」師云:「任汝添彩。」
乃云:「六十歲以前,眉毛列兩邊;六十歲以後,舌頭原在口。政當今年六十歲,入凡、入聖,不減、不增,佛祖與眾生為一、煩惱與菩提為一、乃至鬧市之中四民浩浩、并及水流風動、鵲噪鴉鳴皆與自[A7]己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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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明鏡當臺,妍媸自現,不假計較,觸處現成。山僧到這裏,只得因齋慶讚去也。居士施財、山僧施法,財、法二施等無差別。常光赫奕兮[A8]已報母氏之劬勞,瑞氣蒸騰兮能延自[A9]己之歲月,靈山一會儼然存,誰道本源猶未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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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9] 己【CB】,巳【嘉興】==
「忽有箇漢云:『這老和尚尋常口頭硬似鐵,為什麼輕輕打濕嘴唇便爾軟拖拖地?』只向他云:『喫人美食,談人美事。』敢問大眾:還首肯麼?」喝一喝,下座。
知浴悟空楊沖懷請上堂。「結制開爐,路從平處險;參禪打坐,人向靜中忙。就中勉強相為,看來似乎不必。
「雪峰云:『三世諸佛在火燄上轉大法輪。』他是泉州子,善說泉州話。雲門云:『火燄與三世諸佛說法,三世諸佛立地聽。』隨邪逐惡。應庵云:『三世諸佛與火燄說法,火燄燒殺三世諸佛。』自[A10]己眉毛還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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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發這裏火冷煙銷,三世諸佛也無著處,只有一橛爛柴頭,待汝黑地自吹,忽然吹得火發,方知道說箇爐中無火時,一團冷燄正騰輝,深深撥出星兒現,未免翻成節外枝。」卓拄杖,下座。
冬至,上堂。「群陰剝盡,一陽復亨,枯幹花開,寒水燄發,汝且道:無根樹子一株,還解開花也無?叫不應山一所,還會發燄也無?無陰陽地一片,還有剝復消長也無?若人識此三般物,非惟憍尸迦通身富貴,抑亦七賢女滿目光輝;其或未能,往往時移節換,年年髮白牙疏,大司寇塋前兩箇戴石襆頭底開口笑汝諸人,莫言不道。」
復舉《法華經》偈云:「止止不須說,我法妙難思,諸增上慢者,聞必不敬信。」
師云:「如來在世,諸上慢比丘尚且若此,矧末季乎?然則山僧今日說說何謂也?藥出金瓶因救病,劍離寶匣息囂爭。」
金山衛俞震宇生日,請上堂。「天寒日短樓誰倚?樹瘦江空人未回,幸有俞翁修妙供,團圞淨侶笑顏開。笑顏既開,如何贊祝?
「今且以金山為父,衛城為母,滄海長流為弟昆,萬象森羅為眷屬,拄杖子就中默誦真言,倒推花甲,不管汝七十三、八十四,直教耳順心通,證入本來壽量,然後滋之以雨露、震之以風雷、凝之以雪霜、照之以日月,使宇內物物各遂其生、各安其性,胎蕃育茂,果熟枝榮,此般贊祝還契得尊意麼?」
良久,云:「翻身磕破虛空額,萬別千差盡坦平。」
自賢請上堂。僧問:「法鼓如雷,人天普集,當陽一句,請師舉唱。」師云:「梅花初破臘。」進云:「泥牛吼處天關轉,木馬嘶時地軸搖。」師云:「也好箇消息。」
進云:「只如古人道:『清淨行者不入涅槃。』是何意旨?」師云:「千差俱坐斷。」進云:「『破戒比丘不入地獄』又作麼生?」師云:「渠儂得自由。」
進云:「謝師荅話。」師噓一噓,乃云:「難難難,目前隔箇須彌山。」
卓拄杖,云:「推倒了也。易易易,信口道來無不是。」
喝一喝,云:「汝且道:是箇甚麼?山僧非是貶駁古人,只要大家知有難中易、易中難始得。所以道:難,難,莫道難,信手推倒須彌山;易,易,莫道易,信口道來卻不是。除非直下透根源,未免隨人亂倒起,且根源作麼生透去?」復卓拄杖,喝一喝,下座。
佛成道日,上堂。「四門遊駕,作瓶化病老之軀;半夜踰城,桓因捧揵陟之足。這一隊漢引誘人家男女向窮崖雪窖中忍凍耐饑,不知圖箇甚麼?及乎臘八觀星,打失鼻孔,雖則死地能活千載,一時簡點將來翻成禍事。山僧與麼批判,自信彌天過患,合墮拔舌犁耕,是汝諸人若云:『將此深心奉塵剎,是則名為報佛恩。』也只救得一半。」
歲旦,上堂。問:「文物鼎新,海日高輝光祖道;乾坤有慶,太平端拱樂無為。蕩蕩仁風,請師說法。」師揮拂子。進云:「無邊剎境歸王化,一曲陽春賀聖明。」師云:「人人喜願。」進云:「歷然喝下分賓主,啐啄機先越祖翁。」師云:「今日且放過。」
問:「寒曆已除,曉角吹來新氣象;歲華不改,萬民齊樂舊乾坤。如何是應時一句?」師云:「汝也添年我也添。」進云:「梅破春風早,竿頭消息真。」師云:「看汝進步。」
進云:「只如三聖道:『我逢人則出,出則不為人。』意作麼生?」師云:「切。」進云:「興化道:『我逢人則不出,出則便為人。』又且如何?」師云:「露。」進云:「和尚即今還有為人處也無?」師云:「一任卜度。」進云:「一堂風冷淡,千古意分明。」師云:「了。」
乃云:「大哉乾元,萬物資始;至哉坤元,萬物資生。帝王乘乾履坤,尊賢重道,俾萬物各資始而資生,其大與至也。夫孰能名之?茲者,三朝肇建,五漏頻催,火城分道,擁旌旗玉珮齊趨,鳴殿閣一團和氣,老幼交參,無盡恩光,叢林有賴。敢問諸仁:且作麼生道箇祝聖底句?」
遂豎起拂子,云:「委悉麼?美此英莖,爰採爰獻,聖容映之,永壽於萬。」下座。
祈子,請上堂。舉西天尊者般若多羅讖云:「震旦雖闊無別路,要假兒孫腳下行,金雞解啣一粒粟,供養十方羅漢僧。」
師云:「般若多羅與麼道,為是如虫禦木耶?為是見在幾先耶?姑置勿論,今日省泉鄒居士寄粟飯僧,要祈求兒孫以續後祀,畢竟有何證驗?」
良久,云:「二株嫩桂久昌昌,不須跨水復逢羊。」下座。
解制,張君榮請上堂。僧問:「結時風霜匝地,解時石迸泉飛,四海皆春無向背,請師酬唱祖師機。」師以拂子作吹笛勢。進云:「鳥啼花笑人皆委,獅子遊行侶不求。」師云:「未是知音者。」
進云:「只如獅子未出窟時如何?」師云:「驚天動地。」進云:「出窟後如何?」師云:「動地驚天。」進云:「出與未出時如何?」師云:「照顧性命著。」
進云:「獅子吼時芳草綠,象王行處落花紅。」師打云:「向汝道不信。」僧一喝,師云:「遲了八刻。」
乃云:「如何是結?把定咽喉,無處出氣。如何是解?放開線道,任汝優遊。如何是結中解?坐斷千差路,分身百草頭。如何是解中結?百花叢裏輥,一葉不沾身。
「這箇說話,莫道久參上士口似紡車,就使後學初機也解屙漉漉地,山僧此者平展去也。天回泰運,節過元宵,家家月影尚婆娑,樹樹銀花猶燦爛,主賓讚慶,共登春福之堂,士女謳歌,默契單傳之道,萬古真燈不昧,一會靈山儼然,是汝攜囊東去西去,不如且住在這裏。何故?佛法無多予自笑?久長難得耐心人。」
高鳳林同室張氏請上堂。「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學者勞形,何處摸索?事弗獲[A11]已,向別峰與汝相見,便有機、有境,立主、立賓,費盡唇皮,通身泥水,說箇春到野華隨岸發,秋來黃葉滿空飛,其實無他,只要當人直下瞥地去、返本還源去、踏破化城去、歸家穩坐去,且政當此際,居士花甲年週又如何贊頌?鳩杖不扶老益健,團圞高踞鳳凰林。」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結春期,守靜知浴同何念常等請上堂。「爭先角勇鬧紛紛,解了冬期又結春,但信是心原是佛,更將何法付何人?碧桃醉日鋪干錦,弱柳隨風吐萬綸,卻恐客來認作境,極相親處不相親。」喝一喝。
復舉龐居士頌云:「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
師云:「鰲頭獨占,紅雪飄香,選佛場中,還他龐老居士。明發此者,十方聚會,春試場開。」呈拂子,云:「山僧先拈箇題目,與汝擎展。汝能如是見、如是去,及第心空也不難;其或未然,解名盡處是孫山,吾兄猶在孫山外。」
雪峰亙和尚訃音至,上堂。僧問:「法身無相,示現有去來;法眼無瑕,光明照寂滅。敢問:雪峰和尚遷化向甚麼處去?」師云:「今古分明。」
進云:「東家作牛,西家作馬,風流固有知音。南頭賣貴,北頭賣賤,行業阿誰著價?」師云:「大眾證見。」進云:「滿地白雲關不住,石前流出落花香。」師云:「哀哀。」
進云:「只如和尚今日舉哀設供,還得不辜同條也無?」師云:「任汝看取。」進云:「象骨峰高常積翠,螺江雲月悉光輝。」師云:「禮拜去。」
僧一喝,歸眾,師乃云:「德厚心慈,量寬行廣,開人天之眼目,作衲子之紀綱,在今時中惟我雪峰和尚法兄一人而[A12]已。山僧昔出其門,自念深恩未報,刻銘五內,朝夕弗忘,不謂去秋法幢遽隕,慧日掩光,偶接訃音,籲天躄地。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諸仁者!汝且道:雪峰和尚安身在什麼處?若道伊不生不滅、無去無來,那箇不知?若道伊此方緣盡,他方顯化,阿誰不會?若道只此不知不會便是雪峰和尚安身處,轉覺沒交涉。還委悉麼?」下座,煩兩序大眾同到靈前設奠燒香,普禮三拜。
師五旬,聖念請上堂。「夢眼纔開,挨過浮生半百;腳跟有據,踏翻剎海三千。活潑潑,圓陀陀,八風吹而不動;峭巍巍,孤迥迥,劫火燒以長存。入佛、入魔,可凡、可聖,且道:是何人分上事?」
以拄杖作撫琴勢,云:「高山流水許誰知?知音獨憶鍾子期。」
上堂。僧問:「天上碧桃和露種,日邊紅杏倚雲栽,還許攀折也無?」師云:「汝試攀折看。」進云:「西望瑤池降王母,東來紫氣滿函關。」師云:「閑言長語,這裏用不著。」進云:「今日與師親祝壽,橫吹鐵笛,賀太平去也。」師云:「笑汝者多。」
問:「高陞寶座,四眾臨筵,佛法當陽,如何施設?」師云:「昨日雨,今日晴。」進云:「當機覿面提,覿面當機疾,不犯好手,更請一接。」師默然。僧喝,師云:「鼓粥飯氣。」
進云:「請接則且置,喻如師遠來慶誕,未審和尚還受慶也無?」師云:「山僧不受慶。」進云:「恁麼則似庭前柏樹子去也。」師云:「靈利衲僧。」僧禮拜,云:「作家宗師,天然有在。」師便打。
乃云:「寫盡千張紙,徒煩心手勞,人情如太華,爭似道情高?演祖與麼道,山僧不與麼道。何故?寫盡千張紙,敢辭心手勞,人情不周匝,爭見道情高?諸仁者!要見道情高麼?春雨綿空,落紅滿徑,巖法侄不避水泥,自武原城來為山僧壽,各各赴堂,照管匙箸,莫輕觸翻,被伊冷地笑去在。」便下座。
一雲、即心等請上堂。問:「春風陣陣花狼籍,祖意西來句若何?」師云:「一家有事百家忙。」進云:「威音以前無量壽,未審那箇是同年?」師云:「拄杖子。」進云:「恁麼則壽比須彌高萬仞,福如東海納百川。」師云:「俗氣不除。」進云:「學人借花獻佛去也。」師云:「不干汝事。」
乃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當陽覷破,直下分明。處士橋邊弄碧波,一棹兩棹;宋梅樹畔聽黃鳥,四聲五聲。通身灑落,舉體輕盈,說什麼往日來歲?戊癸甲庚就透過,數年更無數年後,也只風光依舊,鼻直眉橫。且今朝諸山禪德入院設供,利[A13]己利人,一句如何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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呈拂子,云:「三泖綠,九峰青,煙景寥寥孰與爭?枯向大家培壽算,心源湧動覺華萌。」擊香几,下座。
舉古門汶石首座,上堂。「有千里之馬可以追風,有徑寸之珠可以照乘,碎淺薄邪流窠臼,疏從上正脈淵源,須是恁麼人方稱恁麼舉。今日善政、馬峰二長老到來,豈可等閒放過?霜蹄蹀躞,佇看冀北群空,月影清輝,能使崑池價重,不是憐兒不覺醜,都緣好事大家知。忽有傍弗甘云:『醜[A14]已露也,說什麼好事?』也許伊是半箇衲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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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空請上堂。「達磨面壁九年,雪後始知松柏橾;可祖中庭斷臂,事難方見丈夫心。這兩箇漢,為師、為弟,有武、有文,明發者裏不必恁般榜樣,但只遇飯喫飯、遇茶喫茶,也惹得同門出入,夙世冤家,玉笛橫吹楊樹下,春來還撒舊時花。」
復舉《楞嚴經》云:「過去諸如來,斯門[A15]已成就;現在諸菩薩,今各入圓明;未來脩學人,當依如是法。」古德云:「過去諸如來,且居門外;現在諸菩薩,更莫躊躇;未來脩學人,快走始得。」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師云:「山僧則不然,過去諸如來,好與三十棒;現在諸菩薩,好與三十棒;未來修學人,亦好與三十棒。為甚如此?一朝權在手,看取令行時。」卓拄杖,下座。
慧光請上堂。僧問:「承師有言:『過、現、未來人,好與三十棒。』未審過在甚麼處?」師打云:「汝還不知那。」僧喝,師又打。
進云:「劍為不平離寶匣,藥因救病出金瓶。」師云:「須領這一頓始得。」僧連喝,歸眾。
問:「孔聖五十而知天命,和尚五十知箇什麼邊事?」師云:「楊花落盡子規啼。」進云:「五十年前鼻孔安在何處?」師云:「我寄愁心與明月。」進云:「因甚麼今日被某甲穿卻?」師云:「闍黎好手。」進云:「是何言歟?」師云:「退去。」進云:「拽去牽來是如何?」師便打。進云:「老老大大,一牽便動。」師又打。僧喝,師云:「多此一喝。」
乃云:「即心即佛,名為誑法;非心非佛,名為謗法。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坐斷天下人舌頭,誑之與謗莫甚于此。且道:其中還有不涉謗誑者麼?」
驀呈拂子,云:「頂有異峰雲冉冉。」
拂一拂,云:「源無別泒水泠泠。」
良久,擊香几,云:「遊山未到山窮處,終被青山礙眼睛。」擲拂子,下座。
福如請上堂。「牛是一頭、犬是一隻,尋常話端,各有來歷。同田為富,分貝為貧,思量字義,亦甚可人。山僧今日不打諸方鼓笛,且拈出幾箇猜謎,與汝等卜度去也。有一字唯我獨尊,有一字千尋壁立,有一字紅粉蛾眉,汝若卜度得出,許汝明發門下暗合孫吳;其或鹵莽依稀,要到恁麼時大遠在。敢問諸人:畢竟是什麼字?」良久,云:「玉篇裏看取。」
(海鹽縣比丘尼超弘捐貲助刻,祈生
生世世菩提心不退,般若智長明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一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松江明發禪院語錄
佛誕,上堂。僧問:「汙染即不得,修證則不無,既汙染不得,何用修證?」師云:「逢人不得錯舉。」進云:「恁麼則還他肌骨好,不塗紅粉也風流。」師云:「逢人不得錯舉。」
乃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攔頭一語,逼塞乾坤,攪亂三千大千世界,若男、若女,若長、若幼,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韶陽拈棒打殺,琅琊知恩報恩,總在箇裏隨波逐浪,移動腳跟,山彌高而海彌昏,直至於今,誰能見本源?要見伊本源端的處麼?娘胎未入以前事,月浸冰壺夜不痕。」
寶嚴送紅衣,請上堂。「裁蜀錦,剪吳綾,一片霞光紅簇簇。間黃金,環白玉,通身富貴艷重重。從法王寶座上拈來,實渠儂信心中流出。元辰初度,我若添籌汝也添;龍象改觀,幾回抖擻幾回快。快則且置,只如大庾嶺頭提不起時,與今日因緣還有異同也無?把手莫將容易得,惟人自肯乃方親。」
居士李修林同孺人王氏禱嗣,請上堂。僧問:「佛身充滿於法界,普現一切群生前,求男女者得男女、求富貴者得富貴,今日齋主虔誠,如何垂示?」師云:「半夜石麟天上至。」進云:「慈氏、善財無門不現,祥麟、瑞鳳是處皆棲時如何?」師云:「不須摩頂試啼聲。」進云:「懷胎石女風前舞,協夢神珠掌上擎。」師云:「任汝重說偈言。」
乃云:「馬大師出八十四員善知識,箇箇如鳳如龍,可謂多多益善也。船子和尚三十年華亭垂釣,始遇夾山眾。角雖多,一夔足矣。從上求法嗣者,有難易多寡之不同,大概如此。今之求子嗣者,不猶是乎?只要當人仁慈為心、寬厚為本,時時勤禱祝、在在積良因,便見多子塔前象獅蹴踏,黃梅室內燈鏡交輝,可以丕紹先猷、可以克昌後裔,可以享無窮之寶藏、可以圓不了之勝緣。政當此際,大家贊慶一句作麼生道?半夜石麟天上至,何須摩頂試啼聲?」
宗明請上堂。「我若廣說世諦,汝便向世諦處相見,要且山僧不住在世諦處;我若別談玄妙,汝便向玄妙處揣摩,要且山僧不住在玄妙處;我若神出鬼沒、七縱八橫,汝便向神出鬼沒處摸索,要且山僧不住在神出鬼沒處。既總不與麼,畢竟向甚處與山僧相見?」
驀豎拂,云:「世諦通也,玄妙透也,神出鬼沒一齊打迸也。有利、無利,不離行市,放過一著,落在第二。」下座。
謝明覺長老齋,上堂。僧問:「海會龍吟,一泒黃河清徹底;璜林獅吼,千齡華嶽秀連天。為復是法乳恩深?為復是子承父蔭?」師云:「任汝鑽龜打瓦。」進云:「樂天者保天下,畏天者保其國。」以坐具打圓相,云:「這箇如何慶讚?」師云:「此心心外更無心。」進云:「如是,則法隨法行、法幢隨處建立。」師云:「與汝何干?」僧喝,師便打。
乃云:「國清才子貴,家富小兒嬌,大家出隻手,彼此不相饒。如何是出隻手底意?海會寺設齋,明發院打鼓,黧奴白牯俱登堂,飯桶缽匙齊起舞。」
良久,云:「阿呵呵,舉頭天外看,誰是我般人?」便下座。
本鎮眾居士請上堂。「這漢如何少福緣?瞞人瞞地復瞞天,五旬徒自疲心力,說向檀那不值錢。既不值錢,祝他何用?然雖如是,我錯伊不錯。」
良久,云:「錯與不錯,一總拈卻,華樹重重,水雲漠漠,夜半鯨鐘吼似雷,騃兒疑是彈星落。」喝一喝。
復舉真淨和尚云:「洞山門下,要行便行、要坐便坐,缽盂裏屙屎、淨瓶裏吐唾,執法修行如牛拽磨。」
師云:「明發門下,要行不許行、要坐不許坐,缽盂裏不許屙屎、淨瓶裏不許吐唾,執法修行如水推磨。忽有箇漢云:『真淨接上上機,和尚曲為中下。』咄!是什麼所在,容汝恁麼說?」以拄杖約云:「速退,速退。」便下座。
盛顯卿等請上堂。「落花千點隨流水,啼鳥一聲送夕陽,碧眼胡僧無計較,九年面壁暗思量。汝且道:思量箇甚麼?莫是梁廷不契機麼?莫是單傳直指之道未行麼?莫是此土信根未熟,紹隆不得其人麼?似即總似,是則未是。這裏見得分明,般若多羅正印任汝東搭西拋;其或未然,要見碧眼老胡僧,何止迢迢十萬里?」
自慧、行富請上堂。僧問:「壽筵洞啟鳳,舞羽以呈祥,彤氣環流龜,負圖而益算,只如南極老人到來,與無量壽佛作麼生相見?」師云:「莫遞相塗污好。」進云:「恁麼則人人眉宇[A1]已增新彩色,慈容猶展舊風流。」師云:「更須抖擻眼中塵。」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乃云:「文宣王五十而知天命,蘧大夫五十而知四十九年之非,山僧到這裏又且如何?伎倆沒星兒,鬢毛蓋耳朵,只貪歲月閒,不願私合夥,知非、知命兩茫然,薄粥療饑自可可。君不聞?淡中滋味長,酸梨那換頻婆果?」
上堂。舉趙州示眾云:「『佛』之一字,吾不喜聞。」幻庵覺云:「諸人切忌恁麼會。既不恁麼會,合作麼生會?」乃頌云:「佛之一字不喜聞,去年依舊今年春,今年春間降大雪,陸墓烏盆變白盆。」
師云:「山僧則不然,『佛』之一字,吾不喜聞,諸人直須恁麼會,若不恁麼會,又向甚處見趙州?試聽一頌:佛之一字不喜聞,滿天星斗亂紛紛,趙州老有安邦策,手握金鞭賀聖君。」
生日,馬闇然同眾請上堂。淵首座問:「椿庭日永,佇看南極流輝;壽域天開,仰聽東華注算。今之大誕,敢祝遐齡,未審師意若何?」師云:「通身是,遍身是。」進云:「優曇花現三千歲,此日優曇喜見開。」師云:「直饒恁麼來,也是無端特地。」進云:「大哉無量壽,慈示九峰前。」師云:「速禮三拜。」進云:「不是渠儂恣賣弄,乾坤總屬我家春。」師云:「又是一重公案。」進云:「沒絃琴奏長生曲,引得仙雛下九霄。」師云:「要汝大家齊出手。」
問:「梁峰九十九尖,尖尖插漢,與師壽量孰高?」師云:「也不爭多。」進云:「鹿溪九十九曲,曲曲朝宗,與師壽量孰遠?」師云:「也不爭多。」進云:「只如虛空為口、須彌為舌底人,許伊慶讚也無?」師云:「又且何妨?」進云:「慶讚已竟,大眾證明。」便禮拜,師云:「投桃報李,理之必然。」遂與一棒。
乃云:「祝壽不用他說,只就拂子頭上輕輕點出,便見瀰漫天地,照耀古今,凡聖同源,我人一致。青巒舉首,年年發不盡之春;白鳥啣花,物物顯無私之用。所以道:滴水福滄海,微塵壽泰山,豁開正法眼,萬古剎那間。敢問大眾:拂子有何神力得與麼優游自在?會麼?幾度賣來誰著價?且憑倒卓挂繩床。」
復云:「眾角雖多,不如一麟;眾翼雖多,不如一鳳。若是駕險淩空,奔踶敵勝,還他天馬始得。今者鳳麟畢集,天馬又來,山僧權將目前一坐具地分作四大部洲,令其跳躍奔騰,各各神閒意適,中間所有草木叢林、蠉飛蠕動、燈籠露柱、羅漢、夜[A2]叉、或修不盡善因、或造無邊惡業悉皆消融,不相妨礙。政當此際,下水船一曲如何演唱?」
ᅟᅟ==[A2] 叉【CB】,乂【嘉興】(cf. T01n0001_p0117c11)==
良久,云:「五祖道底。」
解制,上堂。僧問:「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明箇什麼邊事?」師云:「脫體了無依。」進云:「學人今日小出大遇也。」師云:「只得一半。」
進云:「據虎頭、收虎尾不無,和尚卷舒覿露機鋒,如同電拂,又作麼生?」師云:「與汝三十棒。」進云:「出群須是英靈漢,敵勝還他天馬駒。」師云:「大眾識汝。」
僧一喝,歸眾,師乃云:「日長饑有餘,夜短睡不足,熱汗急淋淋,蚊虫相齧鏃。大家搖扇取風涼,何用無繩而自縛?所以諸方此日結制安居,明發這裏解開布袋,雖則時節偶然,要且手腳便快。便快則不無,只如適纔藏主恁麼問,山僧恁麼荅,畢竟明箇什麼邊事?驢腮馬腳重重露,引得傍觀笑語高。」
因換架樑,舉隱野首座,上堂。「鋤雲種月,還他赤手生涯;脫柱換梁,須讓作家匠首。閒居獨善、處眾為人,總不外此風光,隨時施設,規繩合轍,綱領均條,吾道藉以增輝,法門得其倚賴。且道:是阿誰分上事?」舉拂子,云:「撥開野岸腥臊起,隱隱峰頭露黑斑。」
尼瑩潤法孫請上堂。「祖禰不了,殃及兒孫,阿難倒迦葉門前剎竿,黃檗大師聞舉一喝耳聾而吐舌,這兩箇漢,青天白日著鬼迷,有什麼限?明發幸然無星子事,且喜撐門拄戶,代代各有其人。何以見得?人從角直來,依舊角直去。」
度僧,上堂。「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迷戀不[A3]已,永劫遭焚,驀忽夢回,千生解脫。所以仰齋朱居士就最難割捨處起怖畏心、於無可迷戀中求解脫地,當堂鏟草,融三毒而唱三皈;入座披衣,淨五塵而修五戒。蓋善根之薰習已久故,信向之正念彌堅,然雖如是,莫謂此行事盡頭,須知事乃從頭起。從頭起。」呈拄杖,云:「且看這個是什麼道理?」復卓一卓,下座。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上堂。「金蕊叢叢帶露新,采采烹茗賞佳辰,浮杯何必須宜酒?但有清香自醉人。開福云:『白雲老人大似巧媳婦做出無麵餺飥,惜乎知味者少。』開福效顰,亦有一偈:『重陽黃菊未成花,落帽無勞憶孟嘉,但得青山長在眼,不妨流水去無涯。』明發此者不敢效顰,只要應箇時節,菊迎重九滿籬金,恰值諸檀入鷲林,香飯擎來供一飽,誰云隔地少知音?」
上堂。「大雄白額虎,南山鱉鼻蛇,禪和如撞著,似抵惡冤家。一腳踏長尾,雙拳拔利牙,進前輕擬議,性命委泥沙。」
度亦悟為僧,上堂。「在家不若出家好,幾箇肯脩好到老?老到頭來能自脩,聲聲悔不出家早。然出家何事?所慕出家者何心?直須擺脫一切塵勞業網,打辦一副久遠肝腸,抖擻舊精神,奮發新志願,向佛祖行說不到處踏著本地風光,於我衲僧門下方有少分相應。所以道:一不做,二不休。一拳拳倒黃鶴樓,一踢踢翻鸚鵡洲,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亦風流。」喝一喝。
舉呂巖真人因黃龍機禪師詰問云:「半升鐺內煮山川則不問,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呂於言下契悟,作偈云:「棄卻瓢囊摵碎琴,如今不戀汞中金,自從一見黃龍後,始覺從前錯用心。」
師云:「飛劍脅黃龍,何等丈夫氣概?及乎輕輕一拶,生平伎倆便爾瓦解冰消,呂翁可謂大根大器,英特過人者矣。公美夏居士感夢示,而此日為僧,其良緣固有在也。政當此際,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是汝亦就這裡悟去,要見二大老漢也不難。」
歲旦,上堂。僧問:「玉曆已頒新歲月,春風不改舊山河,如何是祝聖一句?」師云:「殿上風雲會,壺中日月長。」進云:「恁麼則垂裳致治尊堯典,野老謳歌樂太平。」師云:「大家共罄此時心。」
問:「海底泥牛銜月走,早[A4]已坐斷木人機,因甚鏡清道新年頭佛法有?」師云:「莫錯聽鏡清好。」進云:「經行及坐臥,常在於其中,因甚明教道新年頭佛法無?」師云:「亦莫錯聽明教好。」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進云:「和尚即今是有佛法?無佛法?」師云:「任汝摸索。」進云:「恁麼則機輪轉處,作者方知也。」師云:「逢人但恁麼舉。」
乃云:「新年頭,佛法有,烏鴉亂噪籬邊柳。新年頭,佛法無,懶買朱砂畫咒符。亦不無,亦不有,切忌隨人語脈走。無中有,有中無,截海還他大丈夫。山僧今日擊鼓陞堂,這些絡索置之一邊,且畢竟說箇甚麼即得?」
良久,云:「孟春猶寒,伏惟首座、大眾尊體萬福。」
梅友竹請上堂。「一[A5]年十二箇月,月月有箇初八,今朝迺其最初,霜風依舊凜冽。居士請我陞堂,臨時打點不徹,未免喚六作三,兼且隨圓補缺。大眾!還知山僧為人處麼?兩樹玉梅自主張,數聲啼鳥關情切,只如伊耳順之期又將何以慶頌?屋後琅玕意可人,青青長抱歲寒節。」卓拄杖,下座。
ᅟᅟ==[A5] 年【CB】,[禾/亍]【嘉興】==
上堂。「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若是山僧手中拂子,提起便見、擊著便聞,名曰拂子得麼?名曰拂子則觸,不名曰拂子則背。
「李伯陽先生騎青牛入汝鼻孔,又走出僧堂前為汝報謝,曰:『春日融和,春色明媚,諸人起居,各各輕利。』即心上座打供結緣燈,後欲往燕都去,路無艱危,身無險畏,更有一雲上座和其光、同其塵,互相佐助。
「山僧隨例得些漿水錢,聞得此言喜而不寐。然雖如是,要且無祖師意。如何是祖師意?桃花雨過亂飛紅,夾岸馬蹄何處避?」
擲下拂子,云:「具眼禪流,一任窺覷。」
蓮根等請上堂。僧問:「佛法紀綱,優曇花應時輒現;人天號令,吹毛劍遇物即揮。政當緇素瞻依,和尚如何相為?」師云:「今晨好雨。」進云:「只此一句,時人知有,腦後新機,請師更資一路。」師云:「六耳不同謀。」僧喝,師云:「再喝看。」進云:「不勞再勘。」師打云:「放過未可在。」
乃云:「銀花爛炤長春地,玉鏡飛撐不夜天,來往紛紛歌且舞,誰人肯惜繫腰錢?大眾!似恁般快樂時候,美則美矣,忽若遇今晨風飄雨灑,月暗燈收,又作麼生消遣?所以道:天上月有圓缺,世間燈有晦明,相逢幾許不如意,兩道眉毛愁霧生。山僧此者淨潔,打疊去也。」
以拂子○云:「只此月是心月,心月原不屬圓缺。」
復以拂子[(中-口+○)-│+卜]云:「只此燈是心燈,心燈原不隔晦明。大千普耀無藏覆,凡聖同由一路行。一路行,孰與爭?如龍得水添意氣,爪牙頭角自崢嶸。」
上堂。僧問:「截鐵斬釘,埋他先聖;和泥合水,恐負後昆。去此二端,如何施設?」師云:「寰中天子敕。」進云:「恁麼則不但安貼家邦,亦乃把定世界。」師云:「塞外將軍令。」進云:「若不得,流水多應過別山。」師打云:「汝且喫棒。」
僧一喝,禮拜,師乃云:「荷教扶宗須具金剛眼目,立身應世全憑生鐵骨頭。有生鐵骨頭,平地上不被紙褁麻纏,聽人處分;具金剛眼目,棘林中一任橫來豎去,盡力踏翻。山僧因竹菴法孫到山,未免借便風使帆,普令眾人知有。何以故?綠園種竹抽長筍,贏得新梢節節高。」
因雪上堂。「但參活句,莫參死句。雲門餬餅趙州無是死句、楊岐驢子溈山牛也是死句,且作麼生是活句?」以拄杖指云:「雰雰春雪潑天來,璚樹瑤花繚亂開,衲子怕寒休外走,燒罏各自展茶杯。」
俞瑞林請上堂。僧問:「昔日臨濟問龍光云:『不展鋒鋩如何得勝?』龍光據坐,意旨如何?」師云:「覿面相呈無向背。」進云:「臨濟道:『大善知識豈無方便?』龍光瞪目,又作麼生?」師云;「逐浪隨風。」進云;「恁麼則鳥棲無影樹,花發不萌枝也。」師云;「汝分上作麼生?」僧擬議,師便喝。
乃云;「望州亭相見了也、烏石嶺相見了也,發揮空劫以前事無如此語著明,自是當人蹉過,山僧此者更資一路。」卓拄杖,云:「處士橋邊雲冉冉,牧童橫笛倒丁吹。」
覲周徐孝廉,預慶八旬,請上堂。僧問:「璜溪靄靄祥雲起,台旆光臨繞法筵,政當此時,如何是永祝遐齡一句?」師云:「瑤池桃競熟,海屋又籌添。」進云:「但喜優曇時一現,吉人應慶固無涯。」師云:「人人共知。」
進云:「只如覲翁居士,佛教、儒宗全身負荷,未審和尚如何相接?」師云:「兩眼對兩眼。」進云:「可謂一曲鈞天雲外奏,知音格外盡瞻聞。」師云:「賴汝流傳。」
乃云:「佛法通世法,應用多方活潑潑;護法兼嗣法,杖藜獨步乾坤闊。是凡是聖進前來,驀面一拳都打殺,到這裏,釋迦、彌勒也立下風,臨濟、德山退身有分,說箇消災懺罪可如片雪擲爐中,要見得壽延生已是千華鋪錦上。
「山僧此者無別指陳,記得昔日郭功甫居士得法白雲,後到五祖,請陞座,拈香,云:『這一瓣香供養我堂頭法兄禪師,伏願於方廣座上擘開面門,放出先師形相,與他諸人描邈。』何以如此?白雲巖畔舊相逢,往日今朝事不同,夜靜水寒魚不食,一罏香散白蓮峰。功甫是箇當代名儒,略觸些少腥臊,便解恁麼賣弄。試問覲翁居士:還肯與麼出手也無?出手且置,看看山僧放出老人形相與諸人描邈去也。」
舉拂子,云:「委悉麼?法乳均霑無異味,兄呼弟應古今傳。復有一偈少伸贊祝:黃鐘律應慶芳辰,氣象年來分外新,偕老堂前人不老,五倫位上各全倫。移舟匪憶松鱸味,入座還憑鷲嶺春,為報蒼頭燃寶篆,仰祈眉壽碧嶙峋。」
一音法姪仝徒皓月請上堂。「鐵磨參溈山,不循禮法俱胝逢,實際大挫英風。明發門下鎗旗別展,任是佛來祖來,無伊措足之地。音公法姪敢領眾衝突重圍,雖然正眼圓明,亦有許多膽大,且今年花甲方週如何稱賞?」
卓拄杖,云:「擊碎蟠桃核,處處皆仁。」
揮拂子,云:「捋斷驪龍鬚,頭頭是寶。呼[A6]豐干寒拾,為灶下之奴;拈丈六金身,作一莖之草。壽山崱屴如皓月以當空,珊瑚樹林映紅日而杲杲。紅杲杲,汝若輕安我也好。」
ᅟᅟ==[A6] 豐【CB】,豊【嘉興】==
佛誕,陸茂生、謝九源等請上堂。「迦文降誕,藥因救病出金瓶;偃老垂機,劍為不平離寶匣。簡點則彼此敗闕,放過則二俱作家,只如陸、謝二居士助鏡臺張翁入山受戒,是救病藥耶?是離匣劍耶?」
良久,云:「蓮生火裏花開茂,信在洞源好弟兄。」
復云:「如何是佛?泥塑木雕。如何是佛?乾屎橛。如何是佛?三腳驢子弄蹄行。這箇說話,汝道那一句是?若道前一句是,後一句作麼生?若道後一句是,中一句作麼生?明發還有為人處也無?」
卓拄杖,云:「婆斯私吒落水中,畢竟心肝掛樹上。」
為福嚴老和尚舉哀,云:「口吞佛祖,眼蓋諸方,摧邪覈正,氣宇堂皇。我先師和尚三十餘年烈烈轟轟,慣行此令,逗到末後一著,依舊輝天鑑地。叢席有光如是,則先師雖示寂滅相而實未嘗寂滅。既未嘗寂滅,今日文世諦流布作甚麼?豈不見道?恩深德厚難酬報,刻骨鏤肝寧敢忘?」
良久,云:「是汝諸人還見先師也無?」遂燒香。
空如生日請上堂。僧問:「麗日中天映,福波而彌溢;喬松卓地聳,壽嶽以嶙峋。此是當人本有瑞徵,如何是和尚更祝一句?」師云:「闍黎滿口道了也,教山僧更祝箇甚麼?」進云:「將花錦上添,不妨重增彩。」師云:「又太多生。」進云:「莫怪相逢多意氣,只緣曾謁聖明君。」師云:「自[A7]己腳跟下聻。」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僧一喝,歸位,師乃云:「六十年前一句子道過了也,六十年後一句子且緩緩著,政當今年六十,夜暗晝明,春歸夏至,啼禽驚午夢,垂柳繫長堤,這一句子何嘗有覆藏?何嘗有隔礙?所貴當人時時返照、念念迴光,忽若頂𩕳眼開,自然七通八達。山僧舉揚[A8]已竟,可稱得壽意麼?」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揮拂子,云:「谷水秦峰爭拱萃,滿頭白雪愈崚嶒。」
亦悟薦祖請上堂。「見聞覺知俱為生死之因,見聞覺知正是解脫之本。鐘鳴鼓響,風動雲行,玉皇塘與斜涇比鄰,處士橋與山門相對,諸人在這裏上來下去,總見、總聞,總覺、總知,為復是生死因耶?為復是解脫本耶?還有人辨得麼?若也辨得,長連床上展缽開單;若辨不得,且分付與夏門亡過三位尊靈當前薦取。只如薦取後如何?繞亂天華飛不盡,十方佛國任奔騰。」
師生日,龍門浜金耀南祈子,請上堂。僧問:「花明柳媚,當師慈納筭之辰;麟現鳳來,迺居士胤祥之際。政恁麼時,如何是功位全彰一句?」師云:「雲從龍,風從虎。」進云:「一點水墨,兩處成龍去也。」師云:「寒山附掌,拾得呵呵。」進云:「好事大家知。」師云:「知底事作麼生?」進云:「古幹春回抽玉葉,金鱗任運躍龍門。」師打云:「賞汝說好話。」僧喝,師云:「只得一喝。」
乃云:「作家手眼最希奇,收放雙行不易知,若是龍生金鳳子,自然衝破碧琉璃。所以百丈鼻梁搊得痛,人前解笑笑啼啼;臨濟棒頭喫得頑,歸來便轟轟烈烈。厥後師資授受,代代相承,蕃衍東南,門庭烜耀,其為利益可勝言哉?且施主禱嗣一句如何敷演?脩德果能無滲漏?長庚入夢莫嫌遲。」
復舉大梅常禪師因僧問:「和尚見馬祖得箇甚便住此山?」常云:「即心即佛。」僧云:「馬祖近日佛法別,又道非心非佛。」常云:「這老漢惑亂天下人未有了日,任他非心非佛,我秪管即心即佛。」僧歸,舉似馬祖,祖云:「梅子熟也。」
師云:「馬祖機輪互轉,爭奈大梅中心樹子不動。諸人要見梅子熟麼?」
良久,呈拂子,云:「青青垂彈一枝枝,記取今年四月時。」
普賢請上堂。僧問:「如何是壽者相?」師云:「荷衣侵嶽色。」進云:「此乃現成。如何是壽者相?」師云:「竹杖染溪雲。」進云:「錦上添花去也。」師云:「切莫世諦流布。」
問:「虛空還有壽祝也無?」師云:「莫向虛空邊覓。」進云:「恁麼則法王壽量等虛空,更勝千年不老松。」師云:「猶是邊覓虛空在。」進云:「當陽一句無私祝,大地山河盡點頭。」師便打。進云:「機前進語非容易,棒下翻身更不難。」師云:「猶嫌少那?」
乃云:「梅杏梢頭半染黃,繰車聲急水車忙,生前一句留今古,不用頭陀為舉揚。到這裡,說個有壽可慶,大似好肉剜瘡;更說箇無壽可慶,未免業識茫茫。何如?坐綠楊下,倚短籬傍,有、無兩不立,隨分度時光,任他城南城北天華墜,我只道:『也是平常。』既是平常,今日又特地作甚麼?」
良久,云:「多謝武原湛上座卻於雪上復加霜。」
禱雨,上座。僧問:「火雲瀲灩,赫日長經,南州北縣,鼓響鑼鳴,未審哀求何物?」師以拂子作灑雨勢。進云:「忽遇倒嶽傾湫又作麼生?」師云:「農者歌,士者舞。」進云:「恁麼則慈雲普覆三千界,法雨均霑億萬州。」師云:「[A9]已後莫相辜負。」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乃云:「萬里無片雲,青天也須喫棒好。這一棒,不妨應節應時,若據今日看來,自是同人業緣所感,更說什麼喫棒、不喫棒耶?佛言:『但有國土欲祈雨者,應供養三寶,誦持神咒,天不降雨,無有是處。』政當此際,大家竭誠禱祝一句如何話會?」
擊拂子,云:「娑囉娑囉,悉唎悉唎,願將倒瀉銀河水,慰解望霓四海民。」擲拂子、下座。
宗明生日,請上堂。師適有病,乃勉強陞座,云:「山僧數日方丈內寒一上、熱一上,求生不得、求不生不得,直至如今未見寧息,似恁麼自救尚且不了,敢飾虛言為人壽耶?然而本來壽量當人該具,不須外覓遠求,立地返觀便是。」
呈拄杖,云:「這個是汝本來底壽量,汝若返觀得去,五十年前空明水碧,五十年後水碧空明,政當今年五十,見性無別,自在騰騰,福源如涌溢,壽嶽亦彌增。」
卓一卓,云:「更須就裏翻身轉,拶透宗門最上層。」
居士錢江聲同室劉氏懺經,請上堂。「依經解義,三世佛冤;離經一字,即同魔說。明發門下不解義、不離經,只分付諸人預先誦去,誦到五千四十八,文文不漏、卷卷圓成,十二藥叉同聲護衛、八大菩薩合掌贊揚,直教今日設齋施主無災無害而病障消鎔,且壽且康而福慧具足。此何以故?藥師琉璃光如來本願功德原如是也。政當此際,續命燈旛畢竟懸在何處?」
舉拂子,云:「剔起四山齊晃耀,勝於七七演陀羅。」
孝子黃廷輔薦親,請上堂。「佛身充法界,何處更有眾生?罪性如虛空,何地更容懺悔?到這裏,釋迦、彌勒飲氣吞聲,文殊、普賢藏頭縮手,敢問:過去含可黃公與吳氏孺人還信得及麼?若也信得及去,不妨倒跨齊雲山,吸乾三[邱-丘+汐]水,直上兜率陀宮,與諸仁者指白牯為婆伽,荷葉團團團似鏡;配黧奴為露柱,菱角尖尖尖似錐。混融物我以無遺,超越去來而無作,歷劫冤親當前解脫,多生罪垢直下消除。是事且置,只如茲者節屆中元,梁皇懺啟,燈旛羅列,玉軸橫披,又作麼生說個脩薦底道理?」
卓拄杖,云:「玉宇秋高雲外望,寶華座現古優曇。」
荊山薦友,請上堂。「生為金陵僧,雲遊法忍寺,忽朝發毒瘡,三日便歸去。去去去,無尋處,六年道友弗忘情,請我終齋說本據。且如何是本據?面門出入露通紅,拶著渾身滴爛膿,端的箇中清淨意,令人長憶謝家翁。還識謝家翁麼?」
呈拄杖,云:「直下來也,回首望笙歌,原在畫橋東。」
(海鹽縣比丘尼超弘捐貲助刻,所生
生世世菩提心不退,般若智長明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二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三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福建興化蓮山國懽崇福禪寺語錄
順治辛丑冬,師在黃檗山受請,於十一月初二日入院。
指山門,云:「百千法門,只此一門而入。信腳行、信口道,有什麼隔礙?披蓑月下垂綸線忍,待擎頭戴角人。」
佛殿。云:「西方大聖人原來即是汝,聚眾口饒譫,覺華生碓嘴。」良久,云:「何如?得[A1]已而[A2]已。」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伽藍堂。「行船看把舵,使牛賴扶犁,今日船牛俱到,汝推我不得,我也推汝不得。」
祖師堂。「竿木隨身,逢場作戲,一齣曲調,被者隊漢攙先演唱了也。新國懽未免改換徽聲,重翻板拍。何故?近日華樣不同。」
方丈。「十笏橫縱,容萬千獅子座;一弓高架,射半箇克家兒。從上以來具大作用底,車載斗量難以盡數,山僧此際豈少也耶?烹佛烹祖惡鉗鎚,拈提八面自光輝。」卓拄杖,據坐。
拈請啟。「此是黃姓檀樾主筆尖上放出無盡底寶光,光光交羅,逼塞面門,直得手眼通身,一時回避弗及。且道:其中意作麼生?好事大家知,煩維那對眾朗誦合山疏。祖禰不了,累及兒孫;兒孫不了,殃及祖禰。要明箇裏端倪,再請從頭讀過。」
指法座。「坐斷毘盧頂,不禮須彌燈,只可聞名,未曾見面。諸人要見面麼?看山僧步步登高去也。」
拈香。「這瓣香端為今上皇帝,祝延萬壽,伏願巍巍聖德乾坤大,永永皇圖日月長。
「這瓣香奉為闔郡尊官、本山檀護,伏願以義以仁,為民父母,不偏不易,佐我金湯。
「這瓣香早知將錯就錯,便爾隨流入流,次第八回拈出,耑為嘉興福嚴堂上本師費隱容先和尚,使穿過鼻孔底衲僧知木有本、水有源,報德酬恩,理合如是。」
上首白槌,云:「法筵龍象眾,當觀第一義。」師云:「第一義、第二義,正眼觀來都不是,莫有善觀底向未白槌以前通箇消息者麼?」
僧問:「如何是三界內人?」師云:「山僧亦在其數。」進云:「雖然如是,某甲終不作女人。」拜繞師三匝,師云:「汝畢竟作麼生?」僧便喝,師云:「今日且放過。」
乃云:「梁唐盛剎,矩老道場,歷代雲仍,薪傳不斷,古樹陰森藏白鷺,滿園香撒荔枝紅,擅千載之[A3]佳名,成一方之勝境。往歲山僧曾駐足,禮樂雍雍;今朝倚杖又重臨,主賓穆穆。高懸慧日,人人頓悟,本來人剔起心燈,法法相通無別法,同闡單傳之旨,共登崇福之基,蓮苑流芳,靈山會儼然未散,獅王現瑞,涅槃路八字打開。政當此際,闔國懽喜則不無,汝且道:山僧額下眉毛還在麼?」
ᅟᅟ==[A3] 佳【CB】,隹【嘉興】==
良久,云:「慚愧老年沒意智,逢人猶自強支吾。」
復舉後唐莊宗皇帝問興化獎遠祖云:「朕收中原得一寶,未曾有人酬價。」化云:「請陛下寶看。」帝以兩手舒襆頭腳,化云:「君王之寶,誰敢酬價?」
師云:「龍蟠鳳翥,大用全彰,海晏河清,天威不犯。好手二俱好手,作家始終作家,敢問諸人:還知此寶落處麼?若也未知,試聽一頌:君王之寶價難酬,凜凜威風蓋九州,覿面若無宗正眼,爭知此老足機籌?」喝一喝,下座。
開爐,林杜則居士請上堂。師云:「當爐不避火,久戰作家;冷灶解添柴,知音勝士。若要融通互見,何妨出眾舉揚?」僧問:「龍行雨至,水到渠成是如何?」師云:「山僧到院纔五日。」
乃云:「欲為世間第一等人,須為世間第一等事;欲明出世間第一等事,須待出世間第一等人。而今第一等人總在這裏,且第一等事作麼生?鉗鎚在握,烈燄騰空,鈍鐵精金悉從煆鍊。煆得過底,隨他禿毫半寸,可作百萬甲兵;煆不過底,縱使退步三千,亦解衝圍直入。雖然,此猶是方便對機之談,更須識有一條活路始得。大眾!還識這一條活路麼?如未,山僧不吝腕頭力,為汝等開荒去也。」便拈拄杖,下座,打散。
請蓮峰、無依二首座,秉拂,上堂。僧問:「龍驤虎踞是如何?」師云:「驚殺闍黎。」進云:「只如臨濟兩堂首座同時下喝,又作麼生?」師云:「有耳者辨取。」進云:「恁麼則一條拄杖兩人扶。」師打云:「汝且喫一頓著。」進云:「謝師指示。」師云:「還要那?」
問:「未出方丈,[A4]已登寶座,覿面相呈,有何言句?」師云:「綠樹重陰蓋四鄰。」進云:「當機覿面提,覿面當機疾。」師打云:「是什麼意旨?」進云:「杲日當空照。」師云:「蹉過也。」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乃云:「瞎驢種草天然別,潦倒山翁驀鼻牽,大地踏翻無寸土,歸來仍臥綠苔前。於斯時也,直得涵江水碧,壺嶠霞蒸,不必灶產青蓮,處處顯無窮瑞應,一任眉懸寶劍,人人露本有風光。輔弼叢林,發揮祖道則固是,只如正法眼藏因甚瞎驢邊滅卻?諸仁若要辨根由,問取堂中二首座。」
舉昱權、千指、月川、非光為西堂,偉庵為後堂,上堂。「舉一不得舉二,放過一著落在第二,國懽門下卻又不然,一二三四五,歷歷從頭舉,大施法門開,清風來未已。織成古錦,含有象之乾坤;放下藤條,奏無生之律呂。所以道:譬如琴、瑟、箜篌、琵琶,雖有妙音,若無妙指終不能發。阿呵呵,年老心孤予自笑,衝樓手段看施呈。」遂左右顧視,云:「諸人還首肯也無?」卓拄杖,下座。
南山重眉禪師、黃檗慧門禪師請上堂。僧問:「門內有君子,門外君子至,今日君子已至,和尚如何相為?」師云:「一曲風前合調吹。」進云:「等閒突出超方眼,磕著南山動北山。」師云:「人前一任舉似。」
問:「兩鏡相照時如何?」師云:「瞞汝不得。」進云:「恁麼則耀古騰今去也。」師打云:「且打破來相見。」
問:「如何是主中主?」師云:「大坐當軒誰敢禦?」「如何是賓中賓?」師云:「緊束艸鞋跟。」「如何是主中賓?」師云:「合水和泥笑殺人。」「如何是賓中主?」師云:「拄杖自看取。」進云:「賓主分明蒙指示,如何是靈光獨耀?」師便打。
問:「一大藏教秪說這箇,且道:這箇是什麼?」師舉拂子。進云:「只如洞山道箇『之』字作麼生?」師云:「莫被他謾好。」進云:「信受奉行去也。」師云:「難得。」
乃云:「黃檗坐願公之席賣弄風騷,南山攛鱉鼻之蛇全彰意氣,這幾箇漢雖則扶豎宗乘,縱奪可觀,簡點將來未免有是有非、有利有害。
「今日蒙二法姪入寺設供,山僧且不望如是施張,只要主賓一致,物我雙忘,猶子情深,法門誼重,唱雲間之妙曲,彈格外之清絃,使霞漳水與九龍淵比流,紫薇峰與懽喜山對峙,如斯體裁方為盡善盡美。
「所以道:一番相見一番親,總是凌霄會上人,海國搖光紅日近,灶華仍產舊枝春。敢問:眾中莫有知音擊節者麼?」以拂子敲香爐,下座。
紫霄、無依法姪同諸信官請上堂。僧問:「古人三十年前為什麼射得半箇聖人?」師云:「只為用力太遲。」進云:「三十年後如何射得?」師云:「不干闍黎事。」進云:「不是苦心人不知。」師打云:「看箭。」進云:「從前汗馬無人識,只要重論蓋代功。」師云:「速退,速退。」
乃云:「法席虛懸千載載,而今正令又重新,經文緯武無他事,秪要當人契本人。本人既契也,則步步踏佛階梯,頭頭入祖信位,有時同向紫霄峰頂撐動石航而不異和泥合水,有時同向涵江水底撈摝明月而不礙壁立千尋。
「壁立千尋時,雖示人不得近傍,要且不相違背;和泥合水處,雖示人不相違背,要且不得近傍。忽然拄杖子突出頭來,呵呵大笑,云:『和尚恁麼舉揚,可謂橫該豎抹,爭奈離我這裏不得。』山僧直得寂默無言,懡㦬而退。何故?將軍自有嘉聲在。然雖如是,還識仁者壽麼?」卓拄杖,下座。
彌陀生日,彌陀巖、念華等請上堂。僧問:「彌陀主人禮彌陀,設齋一句是如何?」師云:「諸上善人俱會一處。」進云:「雖然如是,何不向自[A5]己彌陀?」師云:「汝且自[A6]己會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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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既是無量壽佛,因甚今日降誕?」師云:「藏他不得。」
乃云:「西方去此不遠,彌陀就在目前。汝若執心狂覓,迢迢十萬八千,且如何是目前不遠底意?」
豎拂,云:「彌陀來也,在山僧拂子頭上現光明雲,出廣長舌,為諸人普示念佛法門,還見麼?還聞麼?若也見得精詳、聞得透脫,彌陀今日生辰即汝生辰,彌陀所住國土即汝國土。禽魚艸樹,無一物不揚解脫之音;池沼樓臺,無一境不露真嘗之相,分甚穢邦淨界?更何苦樂差殊?政當此際,諸上善人俱會一處則不問,只如古者道:『念佛一聲,漱口三日。』又作麼生消釋?」
擊拂子,云:「古路動容不墮悄,下語須憑念法華。」
曹山、千指、西堂等請上堂。僧問:「世尊不說,迦葉不聞,不聞不說,意旨如何?」師云:「聾人應得知。」進云:「既然如是,因甚正法眼藏向瞎驢邊滅卻?」師云:「大家吹滅暗中行。」
進云:「今日西堂師請法一句又作麼生?」師云:「大眾證明了也。」進云:「一段無腔曲,聲高調轉新。」師云:「子期原是舊相識。」
問:「獅子窟中無異獸,如何是獅子窟?」師云:「逼塞乾坤。」進云:「象王行處絕狐蹤,如何是象王行?」師打云:「還識伊鼻孔麼?」
僧繞一匝,歸位,師乃云:「廬陵米釀曹山酒,解飲寧辭八九斗,十字街頭顛倒顛,逢人便作金獅吼。金獅乍吼,逼塞乾坤,群獸潛蹤,千差坐斷,於其中間略通一線路,便有許多隨機示現,就位拈提,多寡全該,高低普應,譬如春回大地,月印千江,自然物物上明、頭頭上顯。敢問大眾:前恁麼為人是?後恁麼為人是?」
良久,云:「但得此中無滯礙,縱橫何處不風光?」
雙峰、月川、西堂同信官賀傑菴等請上堂。菴問:「如何是佛法大意?」師云:「兩叢荔樹當階立。」「如何是佛法的的事?」師云:「八字眉毛覿面橫。」「如何是我我者?」師舉拂,云:「見麼?」進云:「這箇是我我者,師我何在?」師放下拂子,菴禮退。
問:「面前過者,知他是凡?是聖?」師云:「與他一頓棒。」進云:「背後過者作麼生驗?」師云:「亦與他一頓棒。」進云:「不入驚人浪,爭逢稱意魚?」師云:「汝猶嫌少那?」
乃云:「化鯉成龍易,陶凡作聖難,難易兩關都打透,高名千古重如山。孔夫子云:『吾道一以貫之。』世尊云:『惟此一事實,餘二則非真。』老子云:『聖人抱一為天下式。』敢問大眾:喚什麼作一?抑三教聖人所言之一,是同耶?不同耶?若謂是同,為甚門戶各別?若謂不同,為甚語無兩般?自非堂堂傑出,毫髮不受人瞞底漢,到這裏未免滯殼迷封,互相陵援。且道:誰是不受瞞者?還委悉麼?月照雙峰景色清,主中主也意分明,回思張拙當年話,凡聖都來共路行。」揮拂子,下座。
楚僧、良素請上堂。僧問:「如何是百千諸佛?」師云:「頭頂天。」「如何是無心道人?」師云:「腳踏地。」進云:「既然如是,因甚供養百千諸佛不如供養一無心道人?」師云:「逢人切莫錯舉。」
問:「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如何?」師云:「須是鐵漢始得。」
乃云:「支笻踏訪舊山家,屋角梅鋪三五華,借問箇中誰辨我?石人閒立口吧吧。還見麼?還聞麼?汝若不見不聞,卻成辜負汝。若總見總聞,且道:他說箇甚麼?汝若道無見之見、無聞之聞,猶是座主奴見解。汝若道見而無見、聞而無聞,二十棒一棒也少不得。英靈漢子、俊俏禪和,必須打破牢籠,揭開正眼,如象王擺脫金鎖,直撞橫行,獰龍奮迅九霄,興雲布霧,方能於法自在,拔萃超群。政當恁麼時,千里同風一句如何話會?」
卓拄杖,云:「黃鶴樓經崔顥題,天下何人不相識?」
西明寺若海法孫請上堂。「一大藏教浪湧潮翻,千百葛藤溪分澗積,源從何起?各宜疏通,得其指歸,異流不溷。所以山僧三十年來竭盡胼胝之勞,打開一條水路,迨至於今,鈍钁尚忙未忍釋,偶逢點滴也興波。雖然,此猶是對家裏人說家裏話,只如東鄰石塔夜半撞倒虛空,被門前金剛神喝退,卻走入蟭螟眼睫上躲跟,畢竟明什麼邊事?」
良久,云:「長愛閩南風景暖,臘初華放玉蘭香。」
鏡庵、自曇請上堂。僧問:「隔壁聞釵聲是名破戒,且道:過在什麼處?」師云:「只為隔壁聞釵聲。」進云:「破戒比丘不入地獄意旨如何?」師云:「得風流處且風流。」進云:「只如高沙彌不受戒又作麼生?」師云:「出頭天外看,誰是恁般人?」問:「二六時中分晝夜,無陰無陽處如何?」師云:「築著磕著。」
柯氏妙恩問:「趙州如何勘破婆子?」師云:「賊是小人。」進云:「婆子如何勘破趙州?」師云:「智過君子。」恩禮拜,師舉拂,云:「汝還勘破這箇麼?」恩云:「不會。」師云:「勘破了也。」
乃云:「圓通門大啟,桔槔累刻不停聲;寶鏡照無私,壺嶠終朝相對面。何必拈槌豎拂,恢張本地風光,鼓舌搖唇,展演衲僧巴鼻?但能一了一切了,一明一切明,歷劫至今常坦然,普請歸家安穩坐。便恁麼去,向國懽手中黑漆拄杖還甘麼?吽吽,相逢莫喜無危路,須信雖平更陷人。」
復舉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又,僧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有。」
師云:「且道:無底是?有底是?說無、說有,畢竟意在於何?這裏覷透,機關七百二十甲子,老趙州正好喚來洗腳。」
妙圓請上堂。「治世語言與汝不相干,拋開紫陌紅塵外;佛法奧妙與汝沒交涉,拶出落花流水邊。行住坐臥、喫飯穿衣,且要識取無位真人嘗在面門出入,只如今閒談抵對,歷歷孤明,莫便是無位真人麼?咄!此正是無量劫來生死根本,切忌錯認好。且畢竟那裏是無位真人?還識得麼?推戶偶驚玄鶴夢,一輪羲馭印天心。」
九座蓮峰公同鄉紳柯濟谷、文學柯士賓等請上堂。「百千法門、無量妙義,逼塞虛空,滿眼滿耳。就滿眼滿耳處討箇出身路頭,㘞地一聲豁然開悟,不妨施機發用,與奪自由,扶豎綱宗,摧伏魔外,然後知玉屏銀管固有家風,焦尾青萍現成公案,歌樓舞榭無非清淨講堂,薤葉鱗紋總屬寶華王座。
「龐居士云:『十方同聚會,箇箇學無為,此是選佛場,心空及第歸。』今日諸大護法入山亦須恁麼一回始得,山僧忍俊不禁,更與一頌:及第心空,心空及第,獨步群中,聲光弗替。無孔笛拈雲外吹,老龐千古遙相繼。且如何是相繼底事?」
擊拂子,云:「問取座山舊主人。」
臘八,尼法乘請上堂。僧問:「瞿曇失卻眼睛時,雪裏梅華只一枝,即今千枝萬枝,且道:是同?是別?」師揮拂,云:「總向這裏會取。」進云:「還許看華人略展攀華手麼?」師云:「又且何妨?」僧作禮,云:「不費纖毫力,拈將錦上鋪。」師云:「大眾見汝。」
禮拜,乃云:「一星契旨,迷悟齊蠲;一句當風,聖凡普印。功圓果滿,道大德全,世、出世間,誰能過者?山僧今日向瞿曇頂𩕳上驀露鋒鋩,要使人人知有。」
以拂子○,召大眾,云:「還委悉麼?錯腳踏翻泥水路,樓閣門開爛熳紅。」
復舉古雲巖問一尼云:「汝爺在否?」尼云:「在。」巖云:「年多少?」尼云:「年八十。」巖云:「汝有一爺,年不八十,汝還知否?」尼云:「莫是恁麼來者麼?」巖云:「猶是兒孫。」
師頌云:「猶是兒孫不是爺,雲巖老漢太周遮,當時好與攔腮摑,也兔叢林亂似麻。」
居士林賓王翼王為令尊六觀翁及諸親眷任中保安,請上堂。「始從鹿野苑,終至跋提河,於是二中間,未嘗談一字。既未嘗談一字,五千餘卷甚處得來?今日乃伊最初成道之辰,山僧略借拄杖子發揮一上。」
遂拈拄杖,卓云:「是五千餘卷耶?是一字都無耶?這裏諦當分明,方知權實頓漸,著著全該,大小偏圓,頭頭互攝,三世諸佛如是出世、如是成道、如是說法、如是度生,又見一切人當此時節各發菩提心,乘此因緣各達佛性義,似饑逢膳、似跌得扶、似渡遇舟、似子就父,不萌枝結團圞果,優缽華開劫外春。」
復卓一卓,云:「拄杖子騰涌虛空現十八神變去也。言前契領,已落二機;句後摶量,早遲八刻。事弗獲[A7]已,曲順人情,亦要大家合掌佐助。還會麼?出身容易轉奚難,仗佛光祈仕路寬,且待九天垂雨潤,憑君傳語報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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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子請上堂。僧問:「比丘依四念處住,大闡提人依甚麼處住?」師云:「酒肆茶坊任意遊。」進云:「未審和尚如何接待?」師云:「一棒遣出。」僧喝,師云:「汝不是恁麼人。」
乃云:「菩薩之道無所不包,菩薩之光無所不燭,菩薩之戒無所不圓,菩薩之願無所不備,菩薩之行無所不彰,菩薩之心無所不普。汝等今日發菩薩心、圓菩薩戒,還能一一信受奉行也未?
「忽有箇大闡提人出來道:『衲僧家佛且不為,何菩薩之有?』山僧癢處被他搔著,只得倚杖微微而笑。何以故?鬚髮懶除貌似癡,原無佛法可傳持,山堂夜靜蒲團冷,衲帔蒙頭各自知。」拽拄杖,下座。
春日,上堂。「一年始有一年,幽意自隨流水,任他黃鳥共啼,萬紫千紅總是。是甚麼?此去府城不遠,人馬雜遝,鑼鼓鬧喧喧地,汝且看:昨日粉裝底如何面孔?今朝棒打底如何模樣?急轉身,來方丈裏通箇消息,三盞清茶聊止渴,莫言禮數不慇懃。」
歲旦,上堂。僧問:「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和尚得一正令當行,正令當行則且置,安邦定國事如何?」師云:「四海樂無虞。」進云:「闔國懽呼無量壽,普天樂唱太平年。」師云:「現成句子任重拈。」
乃云:「長安雖鬧,我國晏然,夜深被煖,正好打眠。誰管地?誰管天?伸腳起來行一遍,山童報我賀新年。且新年有什麼可賀?莫是汝我添歲麼?莫是風和日麗,堪娛物華麼?莫是五穀[A8]豐登,皇恩廣潤麼?是則固是,於我衲僧門下事總不恁麼。如何是衲僧門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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擊拂子,云:「腦蓋掇翻開正眼,千差萬別盡融通。」
石竺知客請上堂。僧纔禮拜,師打云:「向這裏道一句看。」僧喝,師又打,云:「再與汝一棒又作麼生?」僧擬議,師云:「只得一跳。」
乃云:「禮數叢林貴整齊,南方不用碧玻璃,客來但喚喫茶去,一著當機覿面提。覿面提則不無,忽若遇韓大伯與汝商量趙州柏樹子又且如何?大丈夫漢眼裏有筋,豈可恁地甘休聽人區處?石中玉解連鎚擊,炯炯神光透竺西。」
復舉南院顒示眾,云:「赤肉團上壁立千仞。」時有僧出,云:「赤肉團上壁立千仞,豈不是和尚道?」院云:「是。」僧掀倒禪床,院云:「這瞎驢亂做。」僧擬議,院便打趁。
師云:「南院坐籌據令,旁若無人,這僧不合強出頭,到招一場屈辱。雖然,在今時中也難得。莫有為這僧作主,與南院相見者麼?」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
信女林明智請上堂。「如何是如來禪?白鷺下田。如何是祖師意?黃鸝上樹。是即是,往往人多作境會。
「如何是如來禪?撥向一邊。如何是祖師意?置著一處。是即是,往往人多作無事會。
「所以,山僧擬開口則礙卻舌頭,出他圈繢不得;擬不開口則塞卻唇吻,亦出他圈繢不得。到這裏,還有轉身路也無?」
擊拂子,云:「九年面壁老臊胡,別無毫髮可傳授。」
朗如同信官張廷貴等請上堂。「腰懸寶劍,卷舒格外乾坤;肘佩靈符,展拓寰中日月。風行草偃,水到渠成,勘驗衲僧,保安家國,佛祖為之擁護,外魔弗敢當鋒。大眾!也須是箇中人始得。
「豈不見?昔日朱行軍入寺,齋僧執手爐行香,云:『直下是,直下是。』時有僧云:『直下是什麼?』軍便喝,僧云:『行軍是佛法中人,惡發作什麼?』軍云:『汝作惡發會。』那僧便喝,軍亦喝,云:『鉤在不疑之地據。』
「這兩箇作家氣宇衝天,韜略蓋世,誠為千古希有。今日朗上座同眾尊客入寺齋僧,香[A9]已行過了也,汝且道:直下是箇什麼?有人道得,慶讚事畢;其或未能,山僧圓卻此話去。龍驤虎驟迥非常。直下分明共舉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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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拄杖,云:「一句無私歌景福,年年滿酌太平觴。」下座。
吼菴藏主請上堂。「一大藏教,偏圓頓漸,好事不如無;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好事不如無;三玄四喝,十智五位,好事不如無。吼菴公領眾設齋,元長老擊鼓陞座,且道:是好事?不是好事?」
以拂子打圓相,云:「摩尼珠,人不識,如來藏裏親收得。」
摵一摵,云:「百雜碎了也,直得光明所被,上而天宮,下而地獄,於其中間情與無情悉皆煥然等現,未審諸人如何委悉?」
良久,云:「解行莫問前和後,吼動空山冠古今。」
鄉紳黃改菴、黃十華同諸文學請上堂。「春風入戶青霜老,世事催人白髮多,惟有當陽一著子,歷劫長存不受磨。只此當陽一著不在別處,就在尋常起居動靜中,乃至居官執政、定國安家、教子款賓、呼奴使婢,頭頭顯露,物物該通,但能直下承當,便見無窮受用。
「且受用底句作麼生?眉懸瑞彩,全彰殊勝莊嚴;頂放祥光,證入本來壽量。逢清時以自樂,處濁世而靡驚,為九有之津梁,作聖賢之依怙,從上以來得恁麼受用者,夫豈少哉?
「馮給事云:『公事之餘喜坐禪,未曾將脅倒床眠,雖然現出宰官相,長老之名四海傳。』又,張拙秀才云:『光明寂照遍河沙,凡聖含靈共我家,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纔動被雲遮。斷除煩惱重增病,趨向真如亦是邪,隨順世緣無罣礙,涅槃生死等空華。』山僧此者略舉一二以為證驗,畢竟意在於何?」
良久,云:「法輪撥轉靈山會,須待堯天日月人。」
放生會,紳衿林煇章、林士表等請上堂。僧問:「如何是國懽境?」師云:「殿依河洛數,山似碧蓮心。」「如何是境中人?」師云:「眉毛雖不異,頭角自崚嶒。」進云:「人境已蒙師指示,放生一句是如何?」師云:「鳶飛魚躍。」
乃云:「仁恕之道,賢聖共由,福業相隨,報償不昧。是以放生化廣,萬數叨恩,大喜門開,千祥集會,雀銜珠而謝德,龜渡水以扶危,古今典籍所載豈誣也哉?只如南泉斬貓、歸宗鋤蛇又作麼生理論?若是越格丈夫有移山塞海底手段,到這裏自然得知古人用處,知得古人用處亦須知山僧用處。且如何是山僧用處?」
舉起拄杖,云:「南竿砍盡竹重栽,釣了魚兒復放去,從他鼓鬣與揚鬐,一天繚亂桃華雨。」
智鏡、德芬請上堂。僧問:「古人道『三十年前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時如何?」師云:「山僧亦曾恁麼來。」進云:「『三十年後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時如何?」師云:「山僧亦曾恁麼去。」僧禮拜,師云:「即今上座作麼生?」進云:「見山是山,見水是水。」師云:「只恐不是玉,是玉也大奇。」
乃云:「古人道『三十年前見山只是山,見水只是水』,瞎漢好與一頓痛棒。『三十年後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瞎漢亦好與一頓痛棒。『而今見山依舊是山,見水依舊是水』,瞎漢更好與一頓痛棒。此三頓痛棒著著有箇落處,汝若簡點得出,便見古人不先、山僧不後,不先不後,一場漏逗,乾旋坤轉兮非可測量,電閃風馳兮那容吞吐?籬雀啾啾徒爾為,摩霄俊鶻自千古。」
喝一喝,云:「明眼衲僧切莫莽鹵。」
上元日,未發西堂請上堂。僧問:「東海有聖人焉,此心此理同也;西海有聖人焉,此心此理同也。東海、西海則不問,如何是此心此理?」師云:「明歷歷,露堂堂。」進云:「只如支那人與扶桑國鬥富,還有優劣也無?」師云:「一箇鼻尖,兩孔出氣。」進云:「恁麼則一毫頭上輕拈出,百億須彌日月燈。」師云:「任汝踏翻。」
乃云:「一枝箭過扶桑國,半載隨流放復回,今日蓮山重接手,燈華月彩競時開。要識這一枝箭麼?未發[A10]已前親薦取,聲光浩浩響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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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制,辭眾,上堂。「布袋解開,眉毛拆散,君住莆陽,我行浙岸,都緣熟處難忘,要了未了公案,這公案如何斷?斷不來,各自看,春到山華匝地紅,上元定是正月半。」下座。
師過福城金雞山,朗元院主請上堂。僧問:「一粟長銜飽十方,乾坤唱徹露鋒芒,天然獨宿孤峰內,佛祖都來沒處藏。孤峰獨宿則不問,玄沙不出嶺意旨如何?」師云:「腳頭磕痛也。」進云:「汾陽遍參又作麼生?」師云:「賣弄草鞋錢。」進云:「今日有人嶺不出、方亦不參,和尚還肯他否?」師打云:「正好喫棒。」僧喝云:「男兒自有沖天志,不向他人行處行。」師云:「也離不得這窠窟。」
僧拂袖歸眾,師乃云:「金雞早唱,萬戶齊開,紅日東昇,千江互映。頭頭絕滲漏,歷歷不囊藏,可中有箇聞聲悟道、見色明心,也許伊把手高高山頂上迎風坐,賞福城春。是即是,只如金雞未唱之先,諸人作麼生聞?紅日未昇以前,諸人向甚處見?事弗獲已,平展去也。
「金雞未唱之先,無聞而聞;紅日未昇以前,無見而見。無見而見是為真見,真見而無所不見;無聞而聞是為真聞,真聞而無所不聞。無所不聞則與一切人同聞,無所不見則與一切人同見,雖然恁麼說話,於唱教門中猶較些子,若是衲僧,正令未可在。且如何是衲僧正令?」
卓拄杖,云:「等閒插起摩霄翅,管取軒昂自在飛。」
福嚴老和尚忌,拈香。「先師此日死猶生,說箇猶生亦不增,一瓣香銷千古恨,愧無轉語賽巴陵。」
迴院聖念請上堂。「踏遍千山萬山,歸來亦忙亦閒,佛法分毫無有,堂前笑語般般。念公請我陞座,相對依稀舊顏,好把一枝玉笛隨風吹過蘆灣。」
以拂子作吹笛勢,云:「還識笛中曲麼?悠悠不入落梅調,能令行人盡放頑。」
復舉僧問雲蓋本云:「知師久蘊囊中寶,今日當場略借看。」本云:「適纔恰被人借去。」
師云:「大小雲蓋可惜太慳生,若是本分宗師,自然不辜來意。這僧棄卻自家珍而貪人之所寶,也好與笑三十年。」(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四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示眾
師住蓮峰,於崇禎庚辰冬就院,示眾,云:「建法幢,立宗旨,奮大用,施大機,翻佛祖臼窠,截邪外羅網,要須頂門亞三隻底漢子,尋常刀砍不入,硬剝剝地方有少分相應。所以德山凡見僧來便棒、臨濟凡見僧來便喝,乃至天下老和尚為一切人解黏去縛,覿面提持,莫不具此風光。欽此作略,而豈庸庸碌碌、隈鎗避箭之徒所能彷彿其庶幾哉?既然如此,即今山僧示眾之初,斬新條令一句作麼生道?」
驀拈拄杖,卓一卓,云:「或聖或凡劈脊𠞭,丈夫氣宇峻於王。」
示眾。「地不在廣,無礙即居;眾不在多,相安即住。清茶四五盞,薄粥兩三餐,拄杖子有時生風起草,掉月敲雲,亦欲箇箇點頭,自許知鼻孔端,然只在面上,閒來擺手空庭外,笑對幽岑幾樹華?」
示眾。「釋迦已滅,彌勒未生,現前一片光輝總在山僧眉毛罅裏,有不受人瞞底出來道箇通方句,山僧自合:知機侵占他星兒,不得共或荊棘路,萋萋煙嵐望轉迷,切忌寒猿午夜啼。」
復舉趙州訪茱萸,至法堂上,從東過西,從西過東,萸云:「作甚麼?」州云:「探水。」萸云:「我這裏一滴也無,探箇甚麼?」州以拄杖靠壁而出。
師云:「趙州固善探水,賴遇茱萸暫不揚波。當時若與倒嶽傾湫,何處更有趙州也?雖然,秪如末後以拄杖靠壁便出,為復是定伊淺深耶?為復是截流而過耶?試請斷看。」
冬至,示眾。「混濛未剖,宇宙未分,當是時也,不見有群陰剝盡,一陽復來,更說甚小人道消,君子道長?瞥爾爆動,生剋互推,人盛物蕃,世移俗變,致令慈明潦倒,無端堂前賣俏,洞山家門失睦,果桌郎當據理勘評,這一隊老古錐都好與三十棒。即今莫有向混濛未剖,宇宙未分已前道得一句者麼?」
良久,云:「直饒道得十分,現成亦只是左之右之。」
示眾。「昨日三十,今朝初一,數目甚分明,循環無間息。無間息,與他覿體不相隔。」遂高聲召大眾,云:「且道他是阿誰?」
臘八,示眾。「黃面老子夜半睹明星悟道,已是乾茆地上無端著把火了也,後來人不善撲滅,更與扇颺,以至炎炎者亙天焦逼,無如之奈,蓮峰既丁此末運,亦要就烈燄中出手,大發威光,是汝諸人擬向什麼處迴避?」喝一喝。
示眾。舉臨濟問僧:「甚處來?」僧云:「定州來。」濟拈棒,僧擬議,濟便打,僧不肯,濟云:「汝已後遇明眼人去在。」僧後到三聖,遂舉前話,聖拈棒,僧擬議,聖亦打。
師云:「這僧決不從定州來,若端的是定州僧,何至臨濟散宅破家又累及其子乎?」
驀拈拄杖,云:「看看:山僧今日更為拖累去也。」
復卓一卓,云:「明眼人前不得錯舉。」
春日,示眾。「亦奇哉,亦奇哉,頭頭顯露,物物全該,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
呈拄杖,云:「紅杏出墻也,還見麼?若也見得,可謂已帶看花眼,天時人事不相辜負;其或未然,東君未必長留意,又遣紛紛點翠苔。」遂擲下拄杖。
歲旦,示眾。「元正初一,萬事大吉,麈尾休拈,藤條靠壁,相見相邀笑語多,趙州茶兮請君喫。趙州茶且止,只如中間底畢竟是什麼果子?若真欲滋味分明,切莫向山僧借口好。」
元宵,示眾。「畫鼓連天震,歡聲動地流,林間無事客。」以拄杖○云:「隨例掛燈毬。燈毬已掛,大家急須著眼,設若遲疑,一陣卒風暴雨來也。」便打散,歸方丈。
因事示眾。「坐深井者,不識太虛之寬廓;局偏見者,安明正法之圓融?設或遇一箇半箇略辨緇素,未免又被風吹別調。蓮峰到這裏,可謂雪裏梅花霧裏山,看時容易畫時難,早知不入時流眼,多買臙脂畫牡丹。然雖如是,三十年後大有人空瓶渡水。」
採茶歸,示眾。「雲乍捲,雨初晴,山前山後,茗萼舒青。藏不得兮瞿曇面孔,摘不盡兮達磨眼睛,可怪無端杜鵑子獨在枝頭上喚人歸去一聲聲。」
復舉溈山採茶,次謂仰山云:「終日採茶,只聞子聲,不見子形。」仰撼茶樹,溈云:「子只得其用,不得其體。」仰云:「未審和尚如何?」溈良久,仰云:「和尚只得其體,不得其用。」溈云:「放子三十棒。」
師云:「二老宿捺來拶去,微露風規,可謂父父子子各盡其道者也。若是體用一致,敢保未夢見在。秪如今日大家採茶回來亦無如是問答,且作麼生說箇體用一致底意?」
舉起拄杖,云:「會麼?有時卓向千峰頂,劃斷飛雲不放高。」
浴佛,示眾。「四月八日,天下叢林皆浴佛,且道:蓮峰還有佛也無?若言有,汝作麼生浴?若言無,汝又浴箇甚麼?直得有不管、無亦不拘,拗折洞山秤、鞭起楊岐三腳驢,方信趙州殿裏底一道圓光爍太虛。」喝一喝。
示眾。纔坐定,左右顧視,云:「劍去久矣,山僧不可作刻舟人也。」便歸方丈。
端午,示眾。「蓮峰頂上,白浪滔天,不用一篙,鐵船可渡。誰勝?誰負?孰拙?孰工?看取標頭,自生活計。所以古龍牙云:『學道先須有悟由,還如曾鬥快龍舟,雖然舊閣閒田地,一度贏來方始休。』」良久,云:「諸上座!休也未?」
示眾。「說妙說玄,清時奸細;行棒行喝,亂世英雄。英雄、奸細,向蓮峰門下俱要納款供招,忽有傍不甘底高聲道:『和尚亦是普州人。』只得退身三步。何故?具眼者難瞞。」
七夕,示眾。「一年一度喜相逢,鵲駕銀河兩路通,誘盡世間人乞巧,多情只在數盤中。乞巧且置,秪如牛女相逢之際合談何事?」拍膝,云:「竟日思君君不見,見時仍是別時容。」
示眾。「萬庵以小參普說當供,蓮峰恰逢冷淡,且不妨攀例,用表殷勤。」遂展兩手,云:「和盤托出了也,好大眾莫嫌滋味薄,相得後頭長。」
拈法衣,示眾。「此是大庾嶺頭提不起底,如今從信心施主送將來,雖則滿目光生,亦覺事難逃避。且道:有甚麼事?」乃就肩披云:「一片彤霞飛曳曳,令人千古憶風流。」
示眾。「驢頭馬額,鳥嘴魚腮,尋之不可得,有時還自來。忽然來時,如何青天白日起殷雷?」
復舉僧問趙州:「如何是祖師西來意?」州云:「庭前柏樹子。」
師云:「庭前柏樹子,歷歷為君舉,勘破老趙州,全身在裏許。今日或有問山僧:『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亦向伊道:『庭前柏樹子。』且道:與趙州相去多少?」
示眾。「一向和泥合水者也,周繇盡世界白牯黧奴,滿口讚揚有分。設於機思不及處、言語未彰時據令而行,奚翅橫屍千里萬里。豈不見?南泉因兩堂爭貓兒,次泉提起云:『道得則不斬。』眾無對,泉便斬。諸人!到這裏,畢竟如何即得?得與不得且置,還知自[A1]己是南泉麼?」拈拄杖,卓一卓,喝一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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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良久,豎起拂子,云:「秪在這裏。在這裏,卻相親,相親猶似不相識,屋角桃花也笑人。」
歲旦,示眾。「佛法無和有,年頭俱不論,只將木上座卓出定乾坤。乾坤既定也,則放馬歸牛,兵器銷為農器用,時清物阜,萬人恭祝一人春,我衲僧家三腳驢、水牯牛,且道:歸放何處?」拍膝,云:「總是國王田地上,隨緣隨分納些些。」
佛誕,示眾。「世尊初生,龍得水時添意氣;雲門打殺,虎逢山勢長威獰。這兩箇漢,雖則分疆勍敵,旁若無人,據今日看來,鼻孔總在山僧手裏。既然如是,山僧不妨曲陪笑面,請出相見,與他做箇解交也,免得千古之下遭人簡責。」
遂呈拄杖,召大眾,云:「要識世尊麼?者裏是。」
卓一卓,云:「要識雲門麼?者裏是。而今而後,世尊不必稱尊,雲門不用打殺,各自照顧鼻孔,和氣輥成一團。爭奈這兩箇漢氣宇如王,弗肯低頭聽人處分,莫怪山僧性躁,翻轉臉皮,掃蹤滅跡去好。」拽拄杖,打散,歸方丈。
示眾。舉傅大士一日披衲頂,冠靸履,朝見梁武帝。帝問:「是僧耶?」士以手指冠。帝云:「是道耶?」士以手指靸履。帝云:「是俗耶?」士以手指衲衣。
師云:「善慧捏怪多般,梁主眼中著刺,當時見伊恁麼來,但喚侍臣趁出也,免得大梁界內誘陷平民。」
城中回,示眾。「山僧昨日入城,見一隊樂人管絃雜奏,聽者接踵摩肩。復至街東,見一家慟哭凄零,過者知而弗問。因思眾生貪樂,不知樂是苦因,自信遇苦常惺,方識苦為樂本。今朝舉似禪客,切莫隨境逐愛憎,且向七尺單前試究此心從何起,忽然究得透時,再與汝說箇苦樂大根由亦未遲。」
秋日,示眾。「白豆花開候,金梧葉墜時,寥寥思不禁,倩筆寫新詩。」呈拂子,云:「山僧寫了也,且道:是長篇?是短句?」良久,云:「逢人切莫錯舉。」
重陽,示眾。「登山須到頂,若不到頂,爭知宇宙之寬?百山山頂一座好山,直饒汝登到頂也,頂上猶有山在。且如何是頂上之山?崔巍頓落千峰勢,幽邃全消萬泒聲。」
發化主示眾。舉古有僧半夜大叫,云:「我悟也。」旁僧把住,云:「汝悟箇甚麼?」僧云:「師姑原是女人做。」真淨文拈云:「善則甚善,賺殺多少人?卻須知有賺人處。洞山亦有箇悟處,且道:悟箇甚麼?化主原是徒弟做。美則甚美,笑殺多少人?卻須知有笑人處。賺人、笑人,兩語雙陳,飽參衲子,孰辨疏親?」
師云:「山僧這裏無箇悟處,亦無箇賺人笑人處。何故?要做便做,要化便化,毒象、獰龍,一齊擒下,明珠販得滿船歸,留與叢林作話杷。」
冬至,示眾。「冬至月頭賣被買牛,冬至月尾賣牛買被,今年冬至十八,還是賣被買牛耶?還是賣牛買被耶?試請斷看。如無,山僧自斷去也。被不賣,牛不買,夜寒留在腳邊擺;被不買,牛不賣,天明牽出日頭曬。放放收收得自由,木人石女咸稱快,為甚如此?且喜頂門陽復生,孤根償盡群陰債。」喝一喝。
臘八,示眾。「靈雲見桃、香嚴擊竹、太原聞畫角、佛果聽雞鳴,這一夥賊漢,其中有正賊、有草賊,好與三十棒。然而賊無種相,鼓籠禍端之起都緣釋迦老子夜半睹明星,亦好與三十棒。山僧今日於此座上,據款結案,處置分明,這三十棒卻少不得,且道:是阿誰下手?眾中莫有下得手者麼?」良久。「也直饒有也,三十棒緩緩地還汝,自領出去。」遂擲拄杖,起身。
示眾。「那畔寒梅鬥雪開,暗香浮動這邊來,鼻端觸著生機發,誰憚支笻走一回?雖然如是,忽若猛虎當途踞又作麼生?」喝一喝,云:「大丈夫漢不可向者裏便去不得也。」
示眾。「問來答去涉多端,鑿壁偷光秪自瞞,若是英靈皮有血,機先已透萬重關。」
示眾。「禪,禪,低頭見地,仰面見天。禪,禪,饑來喫飯,倦時打眠。禪,禪,眉毛分八字,耳朵列兩邊。若能如是會,佛祖在目前。忽有箇漢云:『和尚與麼說禪,三歲孩童也解說。』山僧只向他道:『恰是。』何故?彼此分上易他絲毫不得。」
種竹,示眾。「分得鄰齋竹數竿,和雲和雨插西巒,他年直遂凌霄志,引鳳來棲也不難。」
栽松,示眾。「臨濟栽松,半為叢林作境致;山僧栽松,愛他堅節耐歲寒。立意固自不同,究竟原無兩用,只如將鋤打地,黃檗云:『吾宗到汝,大興於世。』又作麼生?盡道憐兒不覺醜,誰知平水起波濤?」
雨中,化主回,示眾。「連日雨水泥濘,化主歸來見面,就中雖然不多,卻也事事成辦。是汝諸人照管匙箸則且置,設若山灣嶺凸,被人攔奪布袋又且如何?阿呵呵,當機一拶莫饒他。」
示眾。「僧堂內、佛殿前,中有一寶,不方不圓,是汝諸人既在這裏來來往往,還曾收得也未?若收得的去,非惟自[A2]己潑天富貴,受用無窮,亦可以信手拈來,普濟貧乏;其或未然,須是猛著精彩,退步摸索一番,切莫東走西奔,到處被人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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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眾。「睦州唆臨濟,三度喫棒,已是徹底婆心,爭奈這漢搭不回頭,未免翻成鈍置。末後於大愚處輕輕一撥,便弄出許多鬼怪,殃累後昆。咄!當時若早與麼地,討甚睦州耶?即今莫有向睦州未唆以前一咬便斷者麼?」良久,云:「知恩者少,負恩者多。」
金粟首座寮秉拂
眾請秉拂。師云:「河邊賣水,取笑傍觀;沙底壓油,徒勞腕力。事弗獲已,且借方丈老人威光展演一上,莫有出來敲磕者麼?」
僧問:「雨洗淡紅桃萼嫩,風搖淺碧柳絲輕,山堂兀坐無思算,連擊虛空作梵聲,既是虛空,因甚麼有聲?」師云:「汝但恁麼舉。」進云:「識得箇中端的意,一毫頭上現乾坤。」師云:「放過一著。」
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金剛寶劍當頭截。」「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眉尖趯倒須彌山。」「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掀翻海嶽無知[A3]己。」「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不動干戈見太平。」進云:「料揀已蒙師指示,覿面相呈事若何?」師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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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禮拜,師乃豎起拂子,云:「箇事全提,那有回互?截斷葛藤,掀翻露布。丈夫猛利便擔當,自可寰中誇獨步,若於心性上駐腳、意解裏摶量,往往撞著惡聱頭,未免轉身無路。今日分明為舉揚,莫教趙婆又酤醋。」
復云:「茲蒙方丈老人命,特為陞座,自愧機思遲鈍,戰汗不勝,惟冀兩序頭首大眾慈悲包荒,更有一偈亦與拈出:滿目英靈勝舊時,疏才何可強離披?秪緣業債無藏處,故逐東風繚亂吹。久立,珍重。」
吳稚僊請秉拂。「碧紗窗內,風光本有絕遮藏;黃卷堆頭,正眼洞然無向背。何須越離庭戶,跳出澉城?來金粟山中,看娑羅寶樹嫩榦抽芽,望九九奇巒飛雲疊翠,自家境界弗隔,諸佛妙義全彰,一回舉起一回新,一度思量一度快。
「此何以故?皆由他靈根夙稟,合乎天然,所以不假強為,立地成現。政當恁麼時,直饒打翻獨桑鼓,驚起老康僧,與秉拂上座同登此曲彔床,瀉傾河之辯,施掣電之機,也動他星兒不得。且因齋慶讚一句作麼生道?萬福千祥如霧集,團圞願證地行僊。」
金門超俞請秉拂。僧問:「如何是金粟境?」師云:「一枝松在主山頂。」進云:「如何是金粟僧?」師云:「魚腮馬面得人憎。」
乃云:「故園三月春將暮,桃花李花飛無數,杜宇聲聲苦勸歸,不知歸去果何處?欲知處,住住住,綠蓑衣底放毫光,青玉案前敲活句。且作麼生是活句?亡過椿萱登九品,現存夫婦享遐齡。」
復舉金陵俞道婆市油餈為業,一日聞丐者唱蓮花落云:「不因柳毅傳書信,何緣得到洞庭湖?」忽大悟,以餈盤投地,夫傍睨云:「汝顛耶?」婆掌云:「非汝境界。」
師云:「俞婆投盤雖則風流徹底,其夫傍睨未免觸犯鋒芒。何似耕而食,鑿而飲,渾家不管興亡事,衲帔蒙頭晴晝長?」
良久,云:「也須是箇漢始得。」
秉拂。僧問:「獅子一吼,眾獸咸伏。如何是獅子吼?」師云:「闍黎腦門裂了也。」僧擬議,師云:「死活也不知。」
乃云:「欲為祖師門下客,須一一有騎賊馬、奪賊鎗、殺入賊隊底手段始得,不然秪是箇穿窬草賊,無益於事。
「如臨濟一日侍立德山,次山顧謂云:『老僧今日困。』濟云:『這老漢寐語作麼?』山擬拈棒,濟便掀倒禪床,恁麼方為正賊也。
「眾兄弟!此去人家不遠,忽有忿不甘底來這裏捉賊,又作麼生?秉拂、上座,自有計較,且作麼生計較?不見道?大膽駕頭衝突過,小膽哀鳴告所繇。」
祈壽嗣,請秉拂。「『百病消鎔笑臉開,此行不用著疑猜。壽山一座翠千古,更有旗鈴入夢來』,這四句語已盡情為蔡老居士酬謝了也、慶讚了也,便與麼信受去,何須萬貫腰纏?一任家堂穩坐,筆尖倒卓,起學海之波瀾,慧鏡圓明,增祖燈之熾燄,乃至迎賓待客、喚婢呼奴、琴瑟和諧、手足舞蹈,無一刻不得受用、無一處不具真常。雖然如是,猶未有人證明在。」
良久,驀豎拂,云:「孔夫子已在這裏證明也,說道:『二三子以我為隱乎?吾無隱乎爾。』還見麼?還聞麼?即此見聞非見聞,無餘聲色可呈君,當年山谷翻身處,桂子花開撲鼻芬。」復敲香[A4]几,下座。
ᅟᅟ==[A4] 几【CB】,凡【嘉興】==
秉拂。「一切聲是佛聲,尋常鵲噪鴉鳴,諸人為什麼不作佛聲聽?一切色是佛色,殿前狗子尾巴搖,諸人為什麼不作佛色觀?設或觀聽分明,頭頭合轍,於我衲僧門下事,要且天淵懸隔在。
「豈不見?臨濟禪師因睦州教問佛法大意,三度喫黃檗手中痛棒灼然,恁麼似金翅劈海,直取龍吞,獅子王奮迅呀吒,壁立萬仞,到這裏,還容說得聲麼?還容說得色麼?還容得擬議商量麼?
「所以,靈利底漢不用如何若何,自有透脫一路,掀翻佛祖窠窟,迸出向上爪牙,縱使牛頭馬面驀地相逢,也須退步休機,力在轉處。且道:元上座如斯告報,畢竟意在於何?曾經汗馬邊庭苦,殊愛勳高蓋代人。」
開爐。秉拂,云:「當爐避火,懦怯之夫;見義勇為,衲僧氣概。有麼?有麼?試出來與秉拂上座相見。」
僧問:「諸佛皆從此經出,如何是此經一句?」師云:「香煙繞寶座。」進云:「吾師不遠百里而來,今日陞座意旨如何?」師云:「有眼者見,有耳者聞。」進云:「知恩禮謝去也。」師云:「放汝三十棒。」
乃云:「丹霞燒木佛,寒乞兒;百丈挾灰星,小架子;趙州把火叫喚,土白拈;龍潭吹滅紙燈,惡心行。這一隊老凍儂,今日看來都用不著。何故?廣慧堂前有隻現成大火爐,煖烘烘地,不必費柴費炭、萬扇千颺,秪憑箇無根樹輕輕安著其中,便可與諸兄弟同行同坐、同住同臥,隨時取足,任性逍遙,直令見者、聞者人人頂眼洞明,箇箇心華發現。既然如是,無根樹即今在什麼處?」
驀呈拄杖,左右顧視,云:「莫是這箇麼?」
良久,云:「且莫錯認。」便下座。
秉拂。「下喝、敲床、拈槌、豎拂,覿面相呈更無別物,耳聞眼見甚分明,因甚行說俱弗得?倘能向這裏信腳行去,如獰龍戲水,信口說去,似猛虎嘯風,自然根境雙融,縱橫無礙,有時白鷗灘上玉笛橫吹、有時角里山頭倚笻踞坐、有時康僧橋畔投石打破水中天、有時娑羅樹前擺手吐出驚人句,此皆已得受用三昧,不比尋常,學解將來。
「若猶是恍惚依稀、半前半後,今日挑囊到這裏、明朝負缽往那邊,見人豎拳也豎拳、見人下喝也下喝、見人著語做偈也著語做偈,及至腳跟下輕輕一拶,又覺業識茫茫,恁麼參禪,赤土塗牛妳,只可誑汝爺娘,有什麼用處?
「古德有言:『參須實參,悟須實悟,閻羅大王不怕多語。』所以元上座於起初結制時,每垂一言半句誘激初機,總要汝實參實悟,踏著本地風光。爭奈土曠人稀,相逢者少,今日逼不得已,口漉漉地,雖則眉毛落盡,鼻孔仍自昂藏。
「眾中新發心兄弟有識得元上座鼻孔落處,不妨出來扭捏一上;其或未然,衣裏單頭,三七日內,各自仔細看取。且畢竟看取箇什麼?」以拂子擊一擊,下座。
請秉拂。「清霜地,玉梅天,饑餐渴飲,晏坐困眠,頭頭無罣礙,處處足生緣,三關緊密如能透,便是人間不老仙。」
復舉鄭十三娘隨師姑到大溈,次纔禮拜起,溈便問:「這箇師姑甚處住?」姑云:「南臺江口住。」溈喝出。又問:「背後老婆甚處住?」十三娘放身近前,叉手而立。
師云:「十三娘兜弓搭箭,百藝隨身,若不是這師姑暗藏射垛,爭顯他汗馬功高?茲者俞師姑領信女入山設齋,秉拂上座已識得伊住處,亦不用問、不用喝,但合掌稱謝,云:『端坐受供養,施主常安樂。』且道:與大溈相去多少?」
冬至,秉拂。僧問:「牛頭未見四祖時如何?」師云:「富貴太多。」「見後如何?」師云:「貧窮徹骨。」
乃云:「丁丁卓卓,灑灑落落,妙用神鋒,菸菟戴角,德山、臨濟拈過一邊,外道、天魔實難摸索,說箇混濛剖判、陰陽消長,盡屬黃葉止兒啼,更說箇冰河發燄、葭管飛灰,卻又千差萬錯。
「若是頂門眼正、肘後符靈底出來,掀倒禪床,喝散大眾,橫身當宇宙,一句定綱宗。秉拂上座有口,秪宜壁上閣。然事無一向,隨時應節,要且何妨?不免趁大家和氣,唱幾句村歌,濫充高聽去也。」
遂拍掌,云:「山重重,雲漠漠,一線露陽春,嶺頭梅破萼。象骨毬,普化鐸,信手拋兮信手搖,箇裏風流也不惡。果不惡,非寂寞,常憶東村大姐嬌,清音嘹喨動寥廓。」復拍一拍,下座。
尼慧真請秉拂。「『學道須是鐵漢,著手心頭便判,直趣無上菩提,一切是非莫管』,古人恁麼道,秪得一半。元上座則不然,學道須是鐵漢,弗用前思後算,直下決烈承當,便與一刀兩段,建不建之規模、了未了之公案。
「豈不見?當年實際尼氣魁岸,不下笠子勘俱胝,至今聲名猶顯煥。又不見?當年老灌溪眼睛卻被末山換,三載親承半杓恩,瓣香拈出從人看。從人看,箇箇同條亦共貫。」
喝一喝,云:「莫謂來時別有春,等閒蹉過紅爐鍜。
臘八,秉拂。僧問:「昔日世尊出母胎,恁麼捏怪,為甚又觀星悟道,平地起風波?」師云:「不是一番寒徹骨,爭得梅花撲鼻香?」進云:「學人拈得雲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太平去也。」師云:「古廟石獅子。」
乃云:「六載饑寒,贏得形銷骨立;一星燦爛,累他眼破皮穿。漢語胡言積如山嶽,捏妖造怪誰解勦除?勦除既無其人,腥臊便乃遍地,尿床鬼子觸著則為電為雷,曲鱔盲龜乘時也衝風激浪。政當此際,秉拂上座向什麼處著到?」
擊拂子,云:「當初只道將勤補,誰信今朝弄巧成?」
復舉古德云:「臘八喫雞羹,纔疑禍便生,溪邊楊柳影,不礙釣舟行。」後傑峰和尚拈云:「古德與麼道,大悟不拘於小節,未免與賊張梯,引邪入正。興國則不然,臘八喫紅糟,叢林意氣豪,酣酣沉醉倒,更不惹風騷。」
師云:「一箇半斤,一箇八兩,若要循途守轍,驅邪皈正,須還秉拂上座始得。臘八喫香麋,禪和樂有餘,渾身都煖熱,不怕雪風吹。」
戒子請秉拂。僧問:「受戒是學定,坐禪是學慧,吾師舉唱宗風是定慧雙忘,學人昏鈍未明,求師當陽指出。」師云:「三十棒自領出去。」進云:「恁麼則釋迦老子在拄杖頭上現身了也。」師云:「莫帶累釋迦老子好。」
乃云:「應現男女身得度者,即現男女身而為說法;應以菩薩身得度者,即現菩薩身而為說法。而今此身已現,且作麼生是說底法?」
遂拈拄杖,卓一卓,云:「南無佛陀,南無達摩,南無僧伽,總在這裏放大寶光。其光從口出,非青、黃、赤、白,是汝諸人還見也無?若也見得,可謂心珠日朗,性海波澄,一念圓明,十方普照,寒梅綴玉無非盧舍家風,翠竹篩金盡屬能仁境界,乃至諸天拱手、外道歸降,一切波羅提木叉相貌皆收攝汝不得。
「須知:此收攝不得處便是金剛不壞之寶戒,便是生佛清淨之本源。過去菩薩所證證此、現在菩薩所修修此、未來菩薩所學學此,又何必說持、說犯,說有、說無,自縛自纏,然後為受戒哉?雖然,秪如恁麼人來與恁麼人相見,又且如何?橫行直撞無拘束,一曲琵琶對月彈。」
尼見修等請秉拂。「擊鼓敲鐘,日日陞座,但恐大家不耐聽。不愁自[A5]己舌尖破,還識渠儂舌尖麼?風鈴鳴,風旛動,更非別物;乾屎橛,麻三斤,總是這箇。只要當人向未開口以前退步就[A6]己,一踏踏得㘞,元來師姑是個女人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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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到恁麼田地,任汝高揖釋迦,說甚親逢達磨?直饒鶻眼與龍睛,正好攔胸驀面唾。雖然如是,爭奈元上座手中辣藜未肯放過。且道:元上座畢竟有什麼長處?無念無修見亦無,單單鼻孔下頭大。」
印化士回,請秉拂。「毗盧寶印,文彩燦然,提得便行,了無窒礙。或孤峰絕頂,閒閒嘯月棲霞;或垂手長街,步步拖泥帶水。珠璣運滿載,誰道從門入者不是家珍?
「缽盂口向天,憑他豎嚼橫吞,飽齁齁地,我衲僧家尋常百事不管、米價不聞,到這裏也合識伊來處。且作麼生是伊來處?委悉麼?黃龍昔日曾親指,猶有眉間掛劍人。」
復舉雲門因僧問:「如何是雲門一曲?」云:「臘月二十五。」
師云:「雲門臘月二十五,曲高不落宮商譜,爭似今朝十五時?等閒唱出超千古。玉波騰,金山舞,露柱燈籠齊聽取,更問其中意若何?枝頭惱亂風和雨。」下座。
歲旦,秉拂。僧問:「鳳曆初頒日,鴻鈞乍轉時,舊年佛法則不問,如何是新年頭佛法?」師云:「鏡清道底。」進云:「恁麼則太平新氣象,共睹樂欣欣。」師云:「恰似恁麼。」
乃云:「龍躔易朔,鳳曆頒新,拈卻諸方舊話,放出無位真人。太成現,莫巡逡,箇箇欣添一歲春,閒探墅梅呵手折,膽瓶橫亞碧如銀。」
薦嚴,請秉拂。僧問:「紅輪決定沉西去,未審靈魂往那方?」師云:「瞻之仰之。」進云:「孝子聞此語,因甚哭哀哀?」師云:「淚出痛腸。」進云:「今日所薦啟吾居士又在什麼處安身立命?」師云:「照顧前話。」進云:「恁麼則一句無私語,萬古覺昏迷。」師云:「兒郎說多謝。」
問:「請師登座,追薦先親,若念茲可在茲否?」師云:「恰。」進云:「覿面無消息,臨機耀古今。」師便打。
乃云:「三十年前生而死,一道靈光沒彼此;三十年後死而生,無拘腳下任騰騰。地獄蓮宮都踏碎,人間天上繫何能?政當恁麼時,還識伊面目麼?透脫頂門眼一隻,霜華映水碧稜層。」
復舉盤山寶積禪師因出門見人舁喪,歌郎振鈴,云:「紅輪決定沉西去,未審靈魂往那方?」幕下孝子哭云:「哀哀。」山聞之,忽然大悟。
師云:「歌郎振鈴,言中有響;孝子哀哭,淚出痛腸。無端帶累老盤山,十字街頭死郎罷,正所謂:愁人莫向愁人說,說向愁人愁殺人。愁即且置,只如盤山當時死底與元上座今朝薦底,是同?是別?於此倜儻分明,無恩不報;若猶未也,蒲團靜倚無餘事,請自回光返照看。」
解制,秉拂。僧問:「九旬已滿,本分未明,還有究竟相應也無?」師云:「春風開竹戶,夜雨滴花心。」進云:「學人從此無疑,禮謝去也。」師云:「未信汝在。」
乃云:「一畝之地,三蛇九鼠,鼻孔通同,眉毛結聚,逗到而今,已值散制時節也,風和凍解,柳綠花紅,眼角忽生春,腳尖都活動,南州北縣任意翱翔,狐穴獅林隨機踏倒。然雖如是。」
以拂子打圓相,云:「究竟何曾離這裏?所以道:盡十方是沙門一隻眼,見見無差;盡十方是沙門一隻腳,行行不二。行既不二,說甚去去來來?見既無差,分甚前前後後?且各歸本位一句如何話會?九九峰巒呈瑞彩,萬年圍護法王家。」
入塔,秉拂。「生如寄,死如歸,赤體條條絕所依,可笑杜鵑啼夜血,天明亂逐李花飛。生住庵,死入塔,隨處安身隨處合,一把柳絲孰解收?玉欄干上和煙搭。元上座恁麼道,卻將如禪德三百六十骨節、八萬四千毛孔盡情撒向諸人面前了也,莫有識機宜底漢試出來通箇消息看。」一僧喝,拂袖而出,師云:「直饒恁麼翻身去,猶隔渠儂半月程。」
薦室人難亡,請秉拂。「同心帶結錦鴛鴦,忽地榴紅染碧裳,粉瘦胭消今已矣,郎懷耿耿未能忘。既未能忘,則設齋求薦,理所必然。元上座更不用別吐尖新,多方曲引。
「記得古佛偈云:『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已故朱氏就向這裏會去,便知生也是幻、死也是幻,生也唱隨不離是幻、死也白刃橫身亦是幻,乃至死死生生,遍一切處苦樂因仍總無非是幻。從上諸聖盡在此幻海中頭出頭沒,互相激揚;六道四生盡在此幻海中流轉輪迴,無有休息。然雖如是,且畢竟向什麼處與朱氏的的相見?」
呈拄杖,云:「還見麼?萬疊雲山藏不得,覺華斜露一枝春。」
秉拂。「生死事大,迅速無常,一息不來,便同灰壤。所以汝我出家兒須趁色力康健參究此事,莫只貪圖快樂,蹉過時光。
「況今兵燹相仍,人民離苦,柴荒米貴,處處皆然,而我輩猶得賴佛祖餘庥,遵安居舊範,高堂巨廈、坐臥經行、粥飯茶湯現成受用,若不知慚識愧,信施何以能消?是用著實加鞭,方見初心無負。但此事不必別求,秪在當人四大六根裏靈靈弗昧,了了常知,三世諸佛歷代祖師、天下老和尚不敢正眼覷著,惟許當人直下承當,自然透頂透底。
「眾中有直下承當者,試出來通一機、轉一語,與他古人命脈相契,元上座望風展拜有分;設或未然,莫怪壓良為賤,更下一箇註腳:世事茫茫沒了期,自家活計猛提撕,忽然提到無提處,咄!這一句子要汝自道,元上座今日有口,終不肯為說破。」便起身。
保子請秉拂。「腦後圓光萬丈高,誰人分上減絲毫?秪因弗信長拋卻,致使雲煙結轉牢。」以拂子拂一拂,云:「元上座盡力拂開了也,直得純清絕點,如明鏡以含空,照燭無私,似紅輪而印水,可以安家樂業、可以集祉消殃,可以種未來勝因、可以維正法眼藏,父慈子孝,各歸本然,日用行持,了無異念。且本然一句如何道?須知義重恩深處,利刃剛刀割不開。」
明經朱季充請秉拂。「歲序星馳急,人情波底忙,千門無壽藥,一鏡有秋霜。若欲志心求解脫,除非參叩大覺王,且大覺王在什麼處?頭長三尺,不是趙州殿裏底;項短二寸,豈干荊叟爛冬瓜?如是知、如是見、如是信解,管取當前顯露,觸目現成,般若智圓,金剛體固,壽算重重數不盡,福資歲歲集無涯。
「忽有箇漢出來道:『今日舉唱,將謂有驚群邁俗之談,原來如三家村裏王長老念誦相似。』元上座心不負人,面無慚色,秪輕輕向他道:『恰是。』何以如此?還錢就貨當行家,種穀幾曾生豆麻?」
(海鹽縣馬門顧氏,法名超輝,捐貲助刻,祈保
先夫承溪公往生淨土,并自身壽命延長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四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五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小參上
開堂晚,小參。師云:「藥山小參不點燈,德山小參不答話,蓮峰燈也要點、話也要答,有不受人瞞底出眾相見。」一僧拂袖便出,師云:「好箇仙陀。」又一僧出禮拜,師打云:「汝又上釣作麼?」
乃云:「有機有境,有問有答,總屬情識計較邊事,若論當人真實一著子,決不在是。故雖世尊出世、達磨西來,亦只巧設權宜,曲為方便。
「要且三乘十二部不是世尊說底、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不是達磨傳底,須知別有能說、能傳者在,諸人還識得麼?尋常著衣喫飯、行坐打眠,以至一靜一動無非全承渠力。
「既各全承渠力,則箇箇分上曾受絲毫許計較也無?曾受絲毫許移易也無?所以道:世尊不出世,達磨不西來,佛法遍天下,談玄口不開。且如何是遍天下底佛法?」
舉拂,云:「白雲流水依然在,翠竹黃花何處無?」
小參。舉應庵和尚住莞山示眾,偈云:「三十三州七十僧,驢腮馬額得人憎,諸方若具羅龍手,今日無因到淨明。」後雪巖欽和尚拈云:「應庵老祖開了這般大口,至今合不得。」報恩道:「八十餘人十七州,相看盡是惡冤讎,諸方有道不肯學,來共山僧作對頭。到這裏,有口卻無開處。」
師云:「二遠祖少賣弄,蓮峰亦有一偈舉似大眾:百日禪期十月開,家嘗無計可安排,人來共聚難分析,捏起拳頭趁一回。到這裏,大似有口欲開開不得、欲合合不得,然雖如是,也要諸方簡點。」
小參。「踢萬別,截千差,橫身異類,意氣堪誇,路見大蟲云是汝,令人長憶古玄沙。」
遂舉百丈海禪師凡參,次有一老人常隨眾聽法,丈問:「汝何人也?」老人云:「某甲非人也,於過去迦葉佛時曾住此山,因學人問:『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答云:『不落因果。』五百生墮野狐身,今請和尚代一轉語,貴脫野狐身。」丈云:「不昧因果。」老人於言下大悟,作禮,云:「某甲已脫野狐身。」
師乃拈拄杖,云:「不落因果,為什麼墮野狐身?」
左邊卓一卓,云:「過這邊著。不昧因果,為什麼脫野狐身?」
右邊卓一卓,云:「過這邊著。諸人還知落處麼?若也知得,蓮峰功不浪施;其或未然,更聽重下註腳。」
復卓一卓,云:「墮也如是墮,脫也如是脫,何止五百生?轉轉自超越,汝這一隊野狐又來覓箇甚麼?」以拄杖打趁。
小參。「單傳直指意,無別可籌量,梅影橫窗瘦,偷風洩暗香。」卓拄杖一下,云:「面門拶破如相識,方信由來絕覆藏。」
除夜,小參。「若論箇事,阿誰無分?只要當人用一切心,便有打破漆桶底時節。堪笑今時一等不識好惡,如矮子看戲,隨人上下,貪圖些少熱鬧處,以為宗師、以為具眼,波波挈挈,永不回頭。
「嗚呼!似恁麼名作參學,直參至彌勒下生,敢保未夢見在。蓮峰非是減伊聲價,但恐臘月三十日到來,箇箇手忙腳亂,從前所有伎倆一點都用不著。」
驀拈拄杖,云:「且道:拄杖子還用得著麼?」
良久,云:「夜冷魚潛休下釣,不如收捲過殘年。」便拽拄杖,歸方丈。
因事小參。拈拄杖,云:「未明這箇要求明,既明這箇要求行,明行念念無時息,那有閒工別較爭?所以古昔真正道流,凡入一叢林,或三百、五百,或一十、二十,汲汲孜孜,秪以[A1]己躬下事為急,至有甘陸沉而不悔、履顛仆而弗驚者,法道之興所由來矣。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迄今去聖年遙,人情變換,處處無明火熾,在在我慢山高,欲求其[A2]己事明、叢林盛,寧可及乎?諸兄弟!韶光可惜,烏兔無幾,切莫學這般魔隊自錮乎生,各須努力向前,認取活路,他時異日有箇緊切處,方知別人替汝不得、障汝亦不得也。久立,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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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參。「把住牢關,人天莫測;裂開爪縫,凡聖咸知。拘執,則萬別千差;融通,則得此全彼。且道:是阿誰行履?試舉看。」
古德一日不赴堂,侍者請赴堂,德云:「我今日庄上喫油餈飽。」者云:「和尚不曾出入。」德云:「汝去問庄主。」者方出,忽見庄主來謝和尚到庄喫油餈。
師云:「這則公案,平直甚是平直,淆訛太煞淆訛,自非拶透重關,未免出身無路。蓮峰此者無庄上可到,亦無油餈可喫,隨挑野菜和根煮,旋斫青柴帶葉燒,較之古德相去多少?諸人還緇素得出麼?倘或未然,謾提一頌:庄上喫油餈,逢人驀面欺,莫謂胡鬚赤,更有赤胡鬚。」喝一喝,歸方丈。
除夜,小參。「爆竹聲中一歲除,西來祖意謾分疏,團圞且向乾柴火,滿面光生樂有餘。」
復舉北禪賢和尚示眾云:「年窮歲盡,無可與諸人分歲,老僧烹一頭露地白牛,炊黍米飯,煮野菜羹,燒榾柮火,大家喫了唱村田樂。何故?免見倚他門戶傍他墻,剛被時人喚作郎。」便下座,歸方丈。至夜,深維那入方丈,問訊云:「縣裏有公人到勾和尚。」賢云:「作甚麼?」那云:「道和尚宰牛不納皮角。」賢將頭帽擲下,那便拾去。賢下禪床,擒住云:「賊,賊。」那將帽覆賢頂,云:「天寒且還和尚。」賢呵呵大笑。
師云:「北禪為眾竭力,禍出私門。蓮峰則不然,人人有頭水牯牛,今夜要伊自宰、要伊自烹,喫了共唱村田樂,亦免見倚他門戶,暗地不平,或有冒公人來索皮角,又且如何便與?驀鼻一拽,直令者漢和贓捉敗。」
小參。「湛湛湖光夜不收,魚蝦蟹鱉任沉浮,爭如百尺懸崖井?秪見驪龍在裏頭。驪龍倏起,雷雨後隨,兩曜失明,山河陡黑,政當此際,莫有斗膽向前取頷下神珠者麼?」喝一喝,云:「照顧性命。」
清明,小參。僧問:「如何是清明時節?」師云:「暗風吹弱柳,新火弄清煙。」進云:「家家祭掃又作麼生?」師云:「紙錢燒半陌,冷酒灑三巡。」進云:「恁麼則一場春夢也。」師云:「可憐相對懡㦬去,猶有墦間乞祭人。」
乃云:「未出父母胞胎以前,一段光明歷歷地;既出父母胞胎以後,一段光明亦歷歷地。大眾!須知這一段光明人人本具,處凡不減、在聖不增,秪為背覺合塵,迷[A3]己逐物,致使光明蒙翳,弗能現前,便見有諸佛、有眾生,有天堂可欣、有地獄可怖,如此紛然惑亂終無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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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不如放下身心,豎起脊骨,默地回光返照,冷眼自看,忽然看破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似貧得寶、似暗得燈,何等快活?何等受用?到這裏,說甚麼佛?說甚麼眾生?更說甚麼天堂可欣、地獄可怖?出生入死不犯毫芒,或去或留全超曠劫。
「其或信根淺薄,棄厭真修,生死到來,悔將奚及。君不見?荒丘新故塚纍纍,多少英雄富貴兒?正值清明時節好,只添白紙遶空飛。久立,眾慈伏惟珍重。」
因事小參。「尺管窺天,情知所見不廣;簣沙塞海,看來用力徒勞。理本乎至公,事難以妄作,因緣會遇,果報自徵,急須回頭,且莫錯怪。」
復舉子湖一夕夜深,於後架叫云:「賊,賊。」一僧走出,湖攔胸捉住,云:「捉得也。」僧云:「不是某甲。」湖拓開云:「是即是,只是不肯承當。」
師云:「這僧不肯承當亦覺小膽,若是真正解作賊底,待伊攔胸捉住便露出白拈手段,豈不名震諸方?然雖如是,子湖未必放過。」
小參。「小店新開,貴買賤賣,不圖越倍本錢,只要買主便快。楊岐栗棘蓬、明州破布袋,一一橫拋在面前,無遮無蓋。」乃環視左右,云:「莫有下顧者麼?請出來交關看。」眾無對,師云:「寶峰今日失利。」
冬夜,小參。「石筍抽條暗,寒梅破玉新,乘時能薦取,許是箇中人。所以道: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其理自彰。大眾!如今有一等禪和子,不能向枯木上生花、寒灰裏發燄,秪管死墩墩地噇飯過時,今日也恁麼、明日也恁麼……、乃至盡未來日也恁麼,恁麼恁麼,究竟成箇什麼?
「若是具憤性底孟八郎漢終不作這般去就,便於天地未開之始、陰陽未判之先直截承當,認取自[A4]己本來面目。到這裏,方知『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大小傅大士不合將常住物華擘私作人情,好與一頓趁出。然雖如是,不因樵子徑,爭到葛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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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夜,小參。以拄杖卓一卓,云:「爆竹一聲乾坤震動,山魈鼠怪何處出頭?因思王老燒錢太煞膽小,可笑北禪分歲自取勾牽,百山非是屈抑先賢,秪為門風各別,汝等諸人莫有成褫者麼?」眾無對,師云:「不遇知音客,徒勞話歲寒。」遂拖拄杖打散。
佛涅槃日,薦母,請小參。「機先的旨,岸柳拖金,末後全提,溪桃噴火,此方既爾,他界亦然,不昧高蹤,斬新光彩。故我佛如來昔年棄皇宮,登雪嶺,觀明星悟道,脫母氏艱辛,後來於此日入大涅槃,雙跌示現,轉眼經今千百載,人間猶想舊丰儀。
「想即不無,且道:我佛如來即今在什麼處?諸人若識得如來落處,便識得已故周氏先靈落處。生無生相,滅無滅形,本有圓光,透徹內外。然雖如是,山僧為伊薦拔一句又作麼生道?」
舉拂子,云:「地獄天宮留不住,九蓮花內露全身。」
開爐晚,小參。僧問:「紅爐猛燄,不可湊泊,鉗鎚運動,貴乎翻身,學人上來,請和尚一接。」師便打。進云:「恁麼則翻身去也。」師連棒打退。
乃舉法昌倚遇禪師示眾云:「法昌今日開爐行腳,僧無一箇,惟有十八高人,緘口圍爐打坐。」
師云:「古人垂一則語,坐斷乾坤,直至於今,猶令人想其風概。百山恰似逢此時節,未免略說數句頡頏一上。百山今日開爐,衲僧亦有幾箇,不必逐隊隨群聽板,裝模打坐,任伊灑灑瀟瀟,自然免見話墮,此是真實相為,那管諸方笑破?
「何以故?蓋諸方開爐,多則一千、八百,少則三百、二百,然其間半青半白,不上不下者比比。即欲求真正底,於十分中之一亦大難矣。若與麼到,不如冷灶邊埋卻一箇半箇,驀忽星兒火發,便見薰天炙地,報迺佛迺祖深恩是為得也。且冷灶邊如何解火發去?」
以拂子擊一擊,吹一吹,云:「向這裏薦取。」
小參。僧問:「如何是第一玄?」師云:「已在言前。」「如何是第二玄?」師云:「擬議隔萬千。」「如何是第三玄?」師云:「掩面哭蒼天。」
僧禮拜,師云:「何不問三要?」僧便問:「如何是三要?」師打云:「汝要我不要。」
乃云:「屋老周圍半是茅,高絲累滴沒開交,茶湯況又不如意,問著烏藤驀脊敲。諸禪德!還受得這般苦楚麼?然大家既已聚頭在這裏,則這般苦楚知必樂受,決不比一等泛泛之徒專圖些少穩便打鬨過日。
「所以密庵傑老人云:『我者裏也無禪到汝參、也無道到汝學、也無錢到汝使、也無好食到汝喫、也不會順摩捋汝,只有劈胸一拳,汝若參得透,盡未來際受用無盡。』
「看他古聖垂慈,等閒立一言半句,直下如大火聚,湊泊不得。眾中或有出格底漢向湊泊不得處掉轉鎗頭與他相見,百山無甚閒氣力,項上有百二十斤鐵枷,且要望汝替代。因甚如此?不見道?前頭猶自可,末後苦殺人。」
除夜,小參。「一年三百六十日,看看逗到今宵畢,東村爆竹響連天,西舍紙錢光滿室,更有途中索債人,腳尖走得血流出。大眾!百山幸自不曾少汝分文半文,又各各走來這裏索箇甚麼?」良久,云:「不如歸去好,明日賀新年。」
春日,小參。僧問:「東君昨夜遺消息,紅白枝頭已著花,底事分明無向背,不知春思屬誰家?」師云:「大家在裏許。」進云:「少年一段風流事,只許佳人獨自知。」師云:「不妨慶快平生。」進云:「撲落非他物,縱橫不是塵。」師云:「多此一句。」
乃云:「山堂寂寞把扃開,忽報天邊春信來,瘦策閒拖吟一遍,桃英風峭逐人回。諸仁者!這般光景,一年一度,誠不多得,直須猛著精神,快著手腳,以到無疑之地,方可稱汝參學本懷;如其未然,只恐有意送春歸,無計留春住,杜宇枝頭惱亂人,落紅長見水流去。」遂拽杖起身。
對靈,小參。「大道縱橫,離男女相,一真烜赫,絕去來蹤,秪因認境漂流,以致輪迴弗息。若是靈苗秀巧,不涉垢淨底人,雖居閨閣中亦可任運隨緣,周繇無礙,或齊眉佐助、或孑守幽貞、或布德持齋,遐齡永享、或功成願畢,撒手他方,總不外此湛寂常光,與百千諸佛同坐、同行,同解、同證。
「所以道:見身無實是佛身,了心如幻是佛幻,了得身心本性空,斯人與佛何殊別?即今期逢四七,序屬三春,燕聲尋王謝堂上之巢,馬蹄踏劉阮溪邊之路,且道:顧門姚氏畢竟在什麼處著到?」
卓拄杖,云:「閻浮樹下親修得,九品蓮開妙果圓。」
小參。「日月急如梭,人生奈老何?不諳這箇事,總是妄奔波。所以,有志之士要洞明此段因緣在乎辦鐵石心,真實履踐,切不可泥於見聞,作箇依草附木底漢也。
「年來佛法荒涼,人情懈怠,一二行腳者例無正因,或記取長言短句,𡎺在肚皮裏以為究竟,纔見人問著,不論得失是非,秪管信口撒將去,或悠悠漾漾,打哄過時,翫水觀山長,視叢林為驛舍,或貢高我慢,累發無明,甚至淪於邪魔,傷風敗教者,不可勝數,如斯等輩實足痛心。
「豈不見?古德山未遇人時,氣宇何等雄壯?詞鋒何等穎利?及到龍潭,一點都用不著,忽於吹滅紙燭處驀爾知歸,乃云:『從今日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頭也。』此是第一等行腳的樣子。
「又不見?仰山在百丈時,尋常口吧吧地,及到溈山,三問三擬答皆遭喝出,從此發心看牛三載,一日溈山見他在樹下坐,以拄杖點背一下,他回首,溈山云:『寂子道得也未?』他答云:『雖道不得,要且不借別人口。』溈山云:『寂子會也。』此又是第一等行腳的樣子。
「看他古聖前賢,幸有如斯榜樣。若是養成頭角底,不在所言。倘有後進初機者,到此大宜仔細。」
良久,喝一喝,云:「莫怪忠言頻逆耳,須知藥苦病堪療。」
小參。「若究此事,如自[A5]己登高山搏一頭猛虎相似,不論得失危亡,秪管拚命進前,極力搏將去,忽於計窮力竭、沒可奈何處,痛與一拳拳死,方可到大安樂田地。雖然如是,更須死後弄得活底出來,插翅飛騰,直教盡生佛性命都在他手裏。有麼?有麼?如無,山僧放這一頭猛虎咬殺諸人去也。」拈拄杖打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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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雪小參。「莫道太平貧,雖貧實不貧,空階渾削玉,列瓦盡堆銀。莫道太平富,雖富實不富,忽爾轉和煦,依前卻漏逗。富亦得,貧亦得,應用隨時原莫測,堪笑茫茫世路人,黃金擲去無顏色。」
復舉圓通秀云:「雪中有三種僧:一者、蒙頭打坐,二者、吮筆吟詩,三者、圍爐說食。」
師云:「善為逆料人情如鏡照像,毫髮弗差,但不合分作三種,似乎優劣較量。太平這裏,也不管汝蒙頭打坐、也不管汝吮筆吟詩、也不管汝圍爐說食,只要各各起居輕利,和氣輥成一團,便是出他一頭地,可謂山華不費栽培力,自有春風管帶伊。」
除夜,小參。僧問:「北禪烹牛分歲,勾賊破家;東村王老燒錢,不除俗氣。去此二途,請師速道。」師云:「兩箇栗蓬驀面擲。」進云:「爆竹數聲消雪態,梅花幾點壯春顏。」師云:「閒閒語。」進云:「舉頭天外看,誰是我般人?」師云:「獨汝一箇。」
乃云:「臘月三十日到來也,教山僧說箇什麼即得?若要攢花簇錦,說性說心,山僧無這閒工夫;若要發用施機,行棒行喝,今日且放過一著;若要烹露地白牛分歲,山僧決不圖他家富貴私做人情。若一總不與麼,又覺蹉過時光,辜負大眾。思來算去,忽記得當年曾於糞埽堆裏拾得兩箇乾蘿蔔頭,不妨拈出爛烹,和無米飯,與汝諸人喫了,向榾柮爐邊說幾句清淡話,亦見太平家風迥別。且作麼生是清淡話?諸人還說得麼?如說不得,山僧念箇起句去也。」
遂操閩音唱云:「王老夜燒錢,殘灰飛滿天,醉後睡一覺,明日是新年。」
復喝一喝,云:「若不喝住,未免箇箇都學打鄉談到底去。」便起身。
為餐玄公對靈,小參。爾潛居士問:「亡弟臨終云:『心無罣礙便是佛。』又云:『無佛可成。』還是自語相違?還是自相激揚?」師云:「賴有居士證明。」進云:「恁麼則亡弟已證無生,和尚今日陞座又追薦箇甚麼?」師云:「有條攀條。」進云:「大地眾生皆得度,不獨亡弟自超昇。」師云:「大家歎賞有分。」
天敘居士問:「今日董宅請和尚開示亡靈,若道亡者無靈,何必開示?若道亡者有靈,又何必開示?」師云:「兩途截斷分明看。」進云:「和尚既已開示,即今亡者在何處安身立命?」師云:「不離當處常湛然。」士禮拜,師云:「覓則知君不可見。」
乃云:「茫茫世路杳無涯,忽地翩[A6]躚已到家,業果輕搖成慧果,心花豁達現曇花。楓江月浦隨緣度,寶閣銀臺應用奢,今日山僧為證據,鞭頭撥動白牛車。白牛車且止,還識鞭頭麼?」
ᅟᅟ==[A6] 躚【CB】,[(遷-(這-言))*羽]【嘉興】==
以拂子向靈前指云:「秪者是。」
復舉道吾禪師與漸源至檀越家弔慰,源拊棺云:「生耶?死耶?」吾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源云:「為什麼不道?」吾云:「不道,不道。」回至中路,源云:「和尚快與某甲道,若不道,打和尚去。」吾云:「打即任打,道即不道。」源便打。
師云:「道吾雖則赤心為人,爭奈無有活變,看來一頓拳頭也是自[A7]己招得。當時待伊問:『生耶?死耶?』但高聲喚云:『源闍黎!』伊應諾,即云:『生耶?死耶?』伊若擬議攔,胸痛與一拳。靈利漢這裏挨得身轉,非惟撐門拄戶,法道不致寂寥,即棺中人亦覺凜凜有生氣。然雖如是,在舍秪言為客易,臨筌方信取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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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參。「結夏七日了也,本分事作麼生?參禪學道是汝本分事、喫粥喫飯是汝本分事、屙屎撒尿是汝本分事、行坐打眠是汝本分事……、乃至應機接物、語默動靜皆是汝本分事,與麼說,本分事無有不知、無有不會,為什麼被人問著,十箇有五雙眼瞠瞠地?設或秪對得分明,更與汝掇向那邊;連聲道箇不是,汝又轉加疑惑這裏。病在於何?秪為平日不曾向蒲團上真實用工以到大透徹田地耳。
「如昔日有一二禪者曾在閩中親近山僧,數年尋常做偈做頌,如羊豎起尾巴便有百十餘顆,只是聰明知解,本分事實未夢見。山僧常對他云:『須真實用工一番,切不可執此兩本閒說話便以為足,恐已後都用不著在。』他總不肯聽信,春初因事出山,明眼人前果見納敗。
「眾兄弟!似這等鑽故紙漢,倘能於此回頭去,他時異日事未可料。若猶是沉迷弗返,縱撞到這邊那邊,遇著盲瞎阿師滿口印證,亦只是亂統禪和如麻似粟,要真正撐持法門,敢保驢年搆不得也。
「茲值首七之期,見諸兄弟用工多不緊切,偶思量及此,不覺撦來對眾葛藤。且本分事一句畢竟如何道?天氣初炎,汗珠尚薄,山僧說底不干汝事,直須各各自悟去好。」
除夜,小參。「荒涼古寺,千難萬難;竹爆聲響,前山後山。不說違時候,欲說太無端,何如?小橋畔,斷墻間,幾樹梅華清韻好,一任躋攀。任躋攀,度歲闌,就中也有不平處,忙者忙兮閒者閒。」
復舉楊岐和尚云:「薄福住楊岐,年來氣力衰,寒風彫敗葉,猶喜故人歸。」
師云:「山僧薄福住長慶,日與數輩搬石弄瓦,氣力猶幸未衰,即今風吹敗葉光景亦無甚別,秪是不見有故人歸。敢問大眾:阿那箇是故人?還識麼?不辭向汝題名姓,但恐相逢蹉過伊。」
住金粟,謝眾護法,并前兩序道舊,小參。僧問:「德山小參不答話,趙州小參要答話,二人酬唱還有優劣也無?」師云:「無甚優劣。」進云:「今日新金粟又作麼生?」師云:「與汝三十棒。」進云:「一堂風冷淡,千古意分明。」師云:「且道:山僧是答話?是不答話?」僧喝,師便打。僧又喝,師又打。
乃云:「長慶山中住,一年口嬾開,今朝居廣慧,舌上起殷雷。所以道:欲識佛性義,當觀時節因緣,時節若至,迴避無門。按下雲頭,和泥合水,便見全賓是主、全主是賓,寶劍光寒,金鎚影動,獨角犀牛翻𨁝跳,三腳驢子弄蹄行,前三三,後三三,南斗七,北斗八,淨瓶踢倒處,生薑價重人,總在此會中與諸維摩大士放大寶光,照天照地,同聲唱和,極力贊揚,使見者、聞者人人頓發心華,箇箇豁開正眼。政當恁麼時,敘謝一句如何話會?」
擊拂子,云:「但憑此道酬知[A8]己,自有清風廓九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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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澉城對靈,小參。「本自解脫,阿誰縛汝?本自清淨,何物染汝?本自圓明,昧汝不得。本自具足,缺少甚麼?故我稚僊翁吳老居士才高八斗,學究三車,雖處富貴中,不為富貴所誤;雖居塵勞內,不為塵勞所牽。正念真修,孜孜兀兀;法門城塹,切切殷殷。及夫啟手足之際和氣藹然,安寢而逝,豈非多生薰習般若能有如是操略耶?
「既爾,則稚翁居士已於大清淨大解脫場中與百千佛祖具足圓明,了無障礙,又何待首七之辰請山僧陞於此座簸兩片皮始為得哉?然羅漢有出陰之迷、菩薩有隔羅之惑,猶恐微瑕所玷,未免借拂子神通助他末後光明去也。」
遂豎起拂子,云:「東方妙喜世界不離這裏、西方極樂世界不離這裏、上方兜率世界亦不離這裏……、乃至十方所有世界總不離這裏,向這裏信步行去,雲柯月渚,頭頭妙德家風;水鳥樹林,處處莊嚴國土。一悟一切悟,一超一切超,玉樓文觸目現成,金僊眾永劫為伴。山僧恁麼告報,敢問諸人:還識得稚翁居士也無?」
良久,云:「不因夜靜南來鴈,爭見海門今日秋?」復擊拂子,下座。
小參。「鷗灘夜棹,角里樵歌,塔院疏鐘,康橋月影。車亭邊行人沓沓,寶閣後群鳥啾啾,無一物不為諸人啟圓通妙門,無一時不為諸人闡正法眼藏,何須待起期結制方始鼓兩片皮?假饒搆得將來,不知劍去久矣。所以古昔抱道之士未曾輕易以一言半句急於人知,逼弗得已,略露鋒鋩,只要當人聲前領略,赤體荷擔。
「年來此道傾頹,參學禪流且不必論,即出世為人師者,有一等眼腦不正、名利牽懷,一期未終便打發三箇五箇,以為叢林得人;有一等眼腦稍正,心術不端,黨援相攻,揮金奪院;又有一等不識自家好惡,偏學簡點諸方,賣弄筆尖,毫無忌諱;更有一等纔承付囑,便出頭來嚇鬼瞞神,自尊自大,蹉因昧果,言行張乖。
「凡此皆是離師太早,煆煉未純,較之古先,雲泥何啻?山僧雖無箇什麼勝過諸人,要且不落這幾等圈繢是。汝諸人也試甄別看,有麼?有麼?如無,再聽一偈:養成頭角已多年,偶爾出門被業牽,犁耙至今難擺脫,幾番痛苦叫霜天。」遂拈杖,噓一聲,起身。
薦兄請小參。「本在他鄉住,來為此界人,無何緣已謝,當下便翻身。便翻身,明窗淨几原依舊,玉版芸編不是塵,珍重同胞休苦憶,覺華橫亞一枝新。且畢竟如何相見?」
舉拂子,云:「莫於他處覓,秪此露全真。」
復舉龐蘊居士臨終時,太守于頔公特往問候,士云:「但願空諸所有,慎勿實諸所無。」言訖,枕于公膝,奄然而化。
師云:「龐居士末後提持、可謂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當時勘辨諸方底手眼向甚處去?只如石聲張居士昨臨終時遺命請山僧小參,指引覺路,還是空諸所有耶?還是實諸所無耶?諸人試道道看。」
良久,云:「直饒道箇有無不涉句,亦猶是尋常見解。」
到平湖,張啟英等請小參。「若論此事,如山僧未到平湖時先蘊一箇平湖光景在胸中,不知如何若何。及乎到來,原來天是天、地是地,僧是僧、俗是俗,男是男、女是女,寺西月白,鐘鼓交參,浦口舟橫,漁歌互答。忽地被人問著,便可一一抵對,歷歷無差。雖然如是,向上還有事在。且如何是向上事?一拳拳倒弄珠樓,一吸吸乾鵡湖水,蝦蟹魚龍無處藏,從教遍界香風起。」喝一喝,起身。
除夜,小參。僧問:「年窮歲盡時如何?」師云:「忙者自忙閒者閒。」
乃云:「一年今夜盡,萬里未歸人。大眾!等是他鄉之客,為甚麼不歸?即欲歸也,且道歸在何處?莫是金粟山中是汝歸處麼?爭奈山外又有山。莫是江南、淮北、蜀地、閩川是汝歸處麼?法堂內大有人不肯在。畢竟如何?」
擊拂子,云:「爆竹數聲辭臘去,梅花幾點引春來。」
復舉德山示眾云:「今夜不答話,問話者三十棒。」時有僧出禮拜,山便打。僧云:「某甲話也未問,因甚便打?」山云:「汝是甚處人?」僧云:「新羅人。」山云:「未跨船舷,好與三十棒。」
師云:「敢問諸人:這僧有喫棒分?無喫棒分?若道有喫棒分,這僧過在甚處?若道無喫棒分,德山因甚便打?於此緇素得出,非惟扶起這僧,抑且捉敗德山;設或未能,千里烏騅騎得慣,還他舉鼎拔山人。」
小參。驀召眾云:「人人有箇要緊底,且道在什麼處?若說山河大地是箇閑家具、草木叢林是箇閒家具、佛祖聖凡是箇閑家具、菩提涅槃是箇閒家具、即汝四大六根亦只是箇閒家具,且道:要緊底在什麼處?向這裏覷得透,淨裸裸,赤灑灑,無絲毫遮障、無絲毫滲漏,則即說山河大地為要緊底亦得、草木叢林為要緊底亦得、佛祖聖凡為要緊底亦得、菩提涅槃為要緊底亦得……、乃至汝四大六根為要緊底亦無不得。既都與麼得,且道:要緊底畢竟是箇什麼?」喝一喝,歸方丈。
對靈,小參。僧問:「一句彌陀就位超薦,吾師陞座將何指示?」師云:「山僧一句也無。」進云:「恁麼則孝子門中添瑞彩,鷓鴣啼處百花香。」師云:「不用麻巾拭淚眼,舉頭時自見阿爺。」進云:「且喜亡靈超昇去也。」師云:「上座還見麼?」僧喝,師云:「也是亂叫。」
乃云:「未達境惟心,起種種分別;達境惟心已,分別即不生。大眾!上是天,下是地,前是廊廡,後是寢堂,喚作心得麼?若喚作心,豈有心在境外?不喚作心,又作麼生說箇『達境惟心,不生分別』底道理?
「向這裏拶得一機通、挨得一句透,在諸佛分上絲毫無增、在諸人分上絲毫無減,便識得芳仲錢孝廉出生入死得大自在落處;非惟識得錢孝廉落處,抑且識得諸大孝子起一誠心為令先嚴追修落處。
「苟或情存限量,墮在句後聲前,不免重說偈言,和泥合水去也:善來請法薦親爺,滿目風光絕覆遮,勢至彌陀齊拍手,金階寶樹屬君家。」
擊拂子,云:「還信得及麼?剔脫上頭關捩子,生來死去總空花。」
卓先為寧波徐玉井修薦,請小參。「乾坤之內,宇宙之間,中有一寶,秘在形山,當陽信手輕拈出,閃爍光生笑破顏。道是不值分文,卻又千金價重;道是等閒易遘,卻又迥絕躋攀。以此資冥途,應時超脫;以此酬故舊,道義如環。鐵笛一枝無孔竅,夜深吹過綠蘿灣。」
復云:「霜風鳴剝剝,玉井忽乾枯,舉目誰為伴?撫心只自圖。拄杖嶙峋兮我今直指,腳跟歷落兮汝莫相辜,諸人有知伊去處者,試出來通箇消息看。」
良久,云:「休,休,座中賴遇江南客,何用樽前唱鷓鴣?」便下座。
除夜,小參。「釋迦老子四十九年橫說豎說,是小脫空;達磨西來,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是小脫空;天下善知識行棒行喝,豎指擎拳,是小脫空。且如何是大脫空?金粟到這裏,有口也無開處。
「雖然,記得少時聽有兩句語頗相類,不免舉似諸人:臘月廿九,堂堂月亮,盲子解看,啞兒解唱,東村許阿八被賊偷去一頭牛,倩無腳人趕、無手人捉,輕輕將髻把一揪,原來是箇川和尚。
「大眾!若向這裏會去,要見大脫空也不難。莫有會得者麼?如或未會,莫怪惱亂春風卒未休,須知明年更有新條在。」遂拈拄杖,起身。
蔣氏率男明浩請小參。「颯颯涼秋起異風,高賢一去杳無蹤,琴書劍履依然在,觸著令人悵莫窮。然雖如是,也不消得。」
遂豎起拂,云:「看看:仲開劉居士來也,在山僧拂子頭上放莫大寶光,現廣長舌相,其光普遍照及百億山河、百億日月、百億國土,三世諸佛總在此光中接物垂慈、歷代祖師總在此光中隨機闡化、四生六道總在此光中出沒升沉、現前大眾總在此光中行住坐臥。腳跟點地,說什麼髑髏翻身?鼻孔遼天,亦何貴棺材瞠眼?智慧華開香不斷,玉樓筵上古文清,菩提果熟利無窮,金閣池邊仙子聚。敢問諸仁者:開翁居士既到恁麼田地,為復是夙承記莂耶?為復是受薦而然耶?」
復豎起拂,云:「還委悉麼?冰姿雪骨包來久,一遇東君便吐花。」
入殮,請小參。「桃英灑雨,竹戶迎風,昨夜許氏孺人應時應節去矣。且道:去在何處?天宮佛國,擺手任逍遙;鐵壁銀山,翻身都靠倒。是即是,若論末後光明,也須山僧助汝一著。」
遂以拂子點一點,云:「點開清淨慧眼。」
復畫一畫,云:「劃斷生死根芽,直教釋迦、彌勒飲氣吞聲,文殊、普賢未敢當前覷著,政當此際,蓋棺一句作麼生道?髑髏識盡能藏覆,本有靈鋒不可埋。」
孝女方氏請對靈,小參。「紅輪畢竟沉西去,未審靈魂往那方?盤山老漢向這裏打失眼睛,點胸點肋,直至於今無有藏處。諸人若識得盤山落處,便識得敬槐方居士自生而少、而老、以及臨命終時悉從此本有靈明施為運用。雖然如是,猶恐微雲所蔽,未免業識茫茫,且聽山僧覿面舉揚去也。」
豎拂子,云:「秪這是,不須參,二月春華映碧潭,踏著故鄉田地穩,腳跟在處現優曇。」
到平湖,為煥也小參。「幾年此室受香齋,今日陞堂話去來,人去茫茫不復返,果然鮑老送燈臺。若是正念修行底不在此論,何故?他知如來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既無來去則無生死,無生死則無輪迴,無輪迴則無天宮、地獄,無天宮、地獄則無愛憎好醜等相,無愛憎好醜等相,誰是佛?誰是眾生?即欲覓其佛、眾生名字了不可得。
「故我煥也上座未出家時如是修、如是信、如是因、如是果,已出家後亦如是修、如是信、如是因、如是果,茲於六月廿三日,自料住世不久,特修書儀,請山僧為伊西歸日指示箇安樂法門,雖是求搔待癢,特地多端,然亦見伊生平修行有主,到臨末梢頭能無絲毫動搖、無絲毫紊亂。所以,昨者中元節[A9]屆,預知午時吉祥而逝,山僧聞之,不憚跋涉來為伊表揚,誠可謂佛法人事一時周畢。
ᅟᅟ==[A9] 屆【CB】,屇【嘉興】==
「且作麼生是安樂法門?還會麼?心正何如眼正?眼親何如手親?擊開多年漏殼,迸出無位真人,正當此際,且道:煥也上座畢竟在什麼處著腳?」
卓柱杖,云:「莫向鸚湖樓上覷,堂堂隨類現全身。」
(居士金超頓、陳嘉惠、吳圓潤、宋圓澄捐貲助刻,
祈合家平安,百事如意,世世生生心不退轉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五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六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小參下
對靈,小參。「一道孤光逼太阿,雲蒸霧掩弗銷磨,幾回收拾藏將去,猶有餘輝掛綠蘿。」
驀豎拂,云:「山僧此者盡情撒出,普請大地群生同入此光中。與祝老夫人為不請友,未審祝老夫人還識自[A1]己受用處麼?若也識得,可謂慧性圓明,頓超人間天上,內障、外障、一切障當下冰消,自冤、他冤、曩劫冤即時解脫,照徹死生無異路,了知身世本來空。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山僧與麼舉揚,不惟祝老夫人面目儼然,抑且大地群生,恩波有賴,是汝諸人助薦又如何道?」
以拂子打圓相,云:「夜靜月明長似晝,枝頭好鳥為誰啼?」擊一擊,下座。
小參。「眼豁迷雲,覷透自[A2]己本來面;胸懸古鏡,頓悟威音那畔人。任他出死入生,千迴百轉,要且圓明廓落,無欠無餘。所以道:大人具大見,大智得大用,隨處現全身,願力千鈞重。此乃寶月顧老夫人尋常應分底事,山僧屈算將來,無庸別說,秪可肝膽相照,共作證明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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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凡夫之見,便計有生、有死,有得、有失,有苦、有樂,有聚、有散,頭頭繫絆,處處乖宗,逗到識盡計窮,如何解得相應?茲當入殮之際,錦花紅簇簇,孝子哭哀哀,汝且道:顧老夫人與從上佛祖還有分別也無?」
擊拂,云:「一朵青蓮捧兩足,生生擁護法王家,然雖如是,諸人也須高著眼始得。」
復說偈云:「灰飛葭管一陽來,寶月光收曉不開,盡道北堂萱室冷,那知西界佛身回?騰騰任運無拘礙,湛湛虛凝絕點埃,珍重幕前枕塊者,呼天且莫淚盈腮。」
除夜,小參。僧問:「古人烹露地白牛分歲,未審金粟有何款待?」師云:「無核青州棗一枚。」進云:「恁麼則與古人相違也。」師云:「須知別是一家風。」
乃云:「日日鬧啾啾,時時靜悄悄,展轉到今宵,一年事過了。爆聲催,霜色晶,驚起梅梢雙白鳥,可憐雲外未歸人,夢眼依稀天不曉。忽然夢眼大開時如何?便是無錐貧也甘,低頭下視千峰小。」
復舉法昌遇禪師歲夜與感首座喫湯,次座問:「昔日北禪分歲曾烹露地白牛,和尚今夜分歲有何施設?」遇云:「臘雪連山白,春風透戶寒。」座云:「大眾喫箇甚麼?」遇云:「莫嫌冷淡無滋味,一飽能消萬劫饑。」座云:「未審是什麼人置辦?」遇云:「無慚愧漢,來處也不知。」
師云:「首座不避艱勞,橫身為眾,法昌私取官物,任意安排,門庭施設可觀,歲夜儘覺熱鬧。金粟臂長袖短,擬欲比富諸方不能得搆,只有一枚無核青州棗,與汝等細嚼粗餐,亦免得窮廝煎、餓廝炒,就中嚼得些少滋味出來,管教一飽能忘百饑也不定。」
對靈,小參。豎起拂,云:「喚作拂子則觸,不喚作拂子則背,畢竟喚作甚麼?已故義橋徐居士若向這裏覷得透去,便了知從前生幼壯老、立業理家、婚男育女,波波挈挈無有休期,今日於常寂光中不見煩惱可捨、菩提可求,任運騰騰,自由自在。所謂: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即如如佛。
「且作麼生是如如佛?諸人還委悉麼?天樂聲清匝地聞,階前花雨正繽紛,彩幢下接金仙子,璚樹重重起瑞雲。然雖如是,更望大眾同念摩訶為伊資助,莫道此行力弗借,添華錦上果何妨?」
董爾潛請小參。僧問:「不勞彈指,樓閣門開,且道:董父何處轉身?」師云:「佛光從口發,天樂滿空鳴。」進云:「三月晴風遍九垓。」師云:「也須是耳觀眼聞始得。」進云:「指揮如意天花落,坐臥閒房春草深。」師云:「任汝嘖嘖。」
乃云:「久徵老居士生平以道德居身,仁慈濟物,若僧、若俗,共見、共聞,茲於季春四日,不見病苦呻吟,遽爾安寢而逝,亦可謂脫然無累,灑落自由者矣。
「只此一著,便見蓋天蓋地、亙古亙今,上與諸佛同源、下與群生合命。頭頭不昧,無文鐵印向空拋;剎剎相通,折角泥牛連夜吼。仙樂送歸清泰國,好風吹上紫金蓮,其受用至而且深,又豈待予言贅贅乎?
「事弗獲已,帶累山僧來這裏說白道黃,也是對會走路人重宣箇路引。還識路引麼?五里一亭,十里一舖,遊遍大千,何曾動步?花謝花開唯自知,去時不異來時路。」
呈拄杖,云:「九徵老居士來也,汝且道:他說箇甚麼?」遂敲香几三下,下座。
為孝廉嚴孟侯掩棺,小參。以拂子擊一擊,云:「全機大用,觸處現成,溢目清光,貫通今古,孟翁老居士未闖母胎以前,這一著子早已覷破了也。
「及乎處胎,示現坐享世榮,護叢林,親知識,攝大藏於方寸,逢刀劍而不傷,這一著子,居士又已覷破了也。
「迄今功圓果熟,撒手歸家,念佛數聲,異香滿室,亦總憑這一著子,騰騰任運,無礙無拘,玉轉珠回,絲毫弗易。
「所以道:適來夫子時也,適去夫子順也,安時而處順,哀樂不能入也。然雖哀樂不能入,還有箇帶不去底合與覆藏始得。且如何是覆藏底句?」
復擊拂子,云:「貍首斑然埋幻質,芳名百世不銷磨。」
小參。「西孟請我薦亡靈,亡靈如何解聽法?髑髏敲醒眼睛開,腳下無私活潑潑。地獄不能拘,天宮亦透脫,拈起寶珠正覺成,是名希有真菩薩。山僧為唐門陳氏孺人薦了也,汝且道:陳氏孺人還受薦也無?若道不受薦,所說總是虛言;若道已受薦,畢竟以何為驗?」
拈拄杖,云:「看看:拄杖子作證據去也。受薦、不受薦,不離本來面。業淨慧花圓,清光凝一片,分付達觀人,切莫苦留戀。」
卓拄杖,云:「會麼?要見便見。」
除夜,小參。「德山棒、臨濟喝,譬如國家兵器,不得已而用之。三乘十二部、一切修多羅,亦似訓童蒙熟讀上大人,要芥拾金紫無有是處。
「山僧際此魔強法弱之秋,歲盡年窮之候,且不必與汝計短較長,但得與麼應節應時,各各做箇灑脫衲僧,亦是一期快事。還識灑脫衲僧麼?三文錢買響火炮,小者嗚嗚大者嘯,筋斗連拋四五番,佛祖當前都不要。為什麼不要?諸人試道道看。」
一僧云:「男兒自有衝天志。」一僧云:「好事不如無。」一僧云:「富家不用買良田。」又一僧云:「暗香春信到寒梅。」
師云:「莫有再道者麼?」眾默然。
師云:「既無人道,德山、臨濟來也。」拈拄杖打散,歸方丈。
對靈,小參。「踏著上頭關,地獄、天宮,從何而有?豁開頂𩕳眼,波旬鬼屬甚處得來?雖則滿目紛然雜陳,總已被伊當前坐斷。所以學道人尋常單持正念,勇猛提撕,就作家爐鞴[A3]鍛煉一番,竊得些子腥臊氣息,到山窮水盡時,自然著著可據。是汝今日還肯山僧與麼道也無?山僧論實不論虛,計理不計事。諸人要見濟公禪德麼?」
ᅟᅟ==[A3] 鍛【CB】,鍜【嘉興】(CBETA 按:此處參考《教育部異體字字典》研訂說明、《中華字海》第1536頁,「鍜」為「鍛」之訛變,故改為「鍛」。)==
呈拄杖,云:「磨今歷古,絕無覆藏。要見山僧拄杖子麼?」
卓一卓,云:「石火電光,不容擬議,只如濟公禪德與山僧拄杖子,同明同暗,同死同生,登大解脫門,入微塵數世界海,諸人又作麼生分辨?」
復卓拄杖,云:「覿面是,沒乖張,頭頭悉達本家鄉,雨過檻前寒桂影,黃昏幽鳥噪斜陽。」
對靈,小參。「生生死死世之常,何處是人不死鄉?夢眼豁開都照了,腳跟無礙路頭長。」
以拂子打圓相,云:「已故印門朱老孺人若就這裏照了去,便見六十三年前治家節儉,恤下寬慈,險惡道中為梁為楫,有為界內知果知因,只是這箇消息。
「六十三年後,以虛空為化境,以四大為蘧廬,恩愛識情渾無所著,涅槃生死永不相干,亦是這箇風光。
「風光既普,消息又真,逆行、順行隨意自在,乃至示大妙用、顯大神通,向一毛端傾出大海水、將一莖草納卻須彌山,種種莊嚴、種種福慧,初非分外,總屬現成。
「山僧今日與麼敷陳,雖則畫餅不堪療饑,是汝靈寂光中也須高著眼好。所以道:外邊尋討自波吒,一念回光已到家,金相玉毫皆伴侶,團圞共坐寶蓮華。」擊香几,下座。
開爐晚,小參。「諸方結制,四門緊密不通風;明發開爐,八面玲瓏任來往。非是事出尋常,蓋為寮堂未備。諸人既在這裏坐臥經行,也須知緊密之中有箇透露處,直得森羅萬象盡在目前,玲瓏之際有箇把住時,從教十聖三賢摸索不著。設或矮子看戲,隨人上下,說這邊寬、那邊緊,這頭高、那頭低,要搆自[A4]己真實地,驢年亦未得在。且如何是山僧今日為人一句?還委悉麼?不逢別者不開拳,一遇知音便分付。」
ᅟᅟ==[A4] 己【CB】,已【嘉興】==
許錫侯同室劉氏請對靈,小參。「身躋仁壽域,在在皆真;腰佩佛祖符,頭頭無礙。興家立業,教子訓孫,克孝修行,愛人及物,此是故檀越熙春劉翁八十六年前分上事,而今撒手回鄉唱沒腔曲。」
以拄杖畫一畫,云:「試問:這箇路頭還有差誤也無?山僧不敢分外指陳,秪就手中拄杖子當前點破,令汝歸源返本,覿體承當,處生死流不為生死所籠罩、踞涅槃岸不為涅槃所拘牽,富貴華榮視如幻夢,聲色貨利等之浮漚,便乃善始善終,造大解脫、大快樂底境界。
「既造這等境界,則無盡光明藏現在裏許,微塵數佛剎佛身亦在裏許,寶座寶床、華鬘瓔珞亦在裏許,琵琶箜篌、獅子幢雲亦在裏許……,以至累劫冤親多生眷屬,若大、若小,若女、若男,都在裏許。故曰:本源未達,名相萬殊;已達本源,體用一致。」
拈拄杖,卓云:「山僧盡情說破了也,熙翁熙翁委悉麼?灼然古鏡無昏翳,大道何愁不易行?」
復舉宋時劉彥修居士曾參大慧,慧令看趙州無字,士後於柏樹子話發明,作頌云:「趙州柏樹太無端,境上追尋也大難,處處綠楊堪繫馬,家家門首透長安。」
師云:「老彥修費盡生平腕力也只道到這裏,爭似熙翁老居士?雖不曾參箇什麼人、不曾看箇什麼話,而此一點昭昭靈靈,自昔迨今何嘗少變?況德風遠布,蘭桂盈庭,山高水長,言猶在耳?茲者期逢五七停柩在堂,孝婿孝女特請山僧遠來為伊薦引,政當與麼時,且道:伊是生耶?是死耶?合哭耶?不合哭耶?」
良久,云:「久參上士未舉先諳,後學初機切莫錯認。」卓拄杖,下座。
除夜,小參。「天地玄黃,宇宙洪荒,箇事繇來絕覆藏。趙錢孫李,周吳鄭王,人人本有自支當。但能知過必改,得能莫忘,管取雲騰致雨,露結為霜。山僧恁麼說話只是小年夜禪,若是諸人,大年夜禪則未在,且畢竟如何?」
擊拂子,云:「罔談彼短,靡恃[A5]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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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舉密庵傑和尚偈云:「一年三百六十日,今宵正是結交頭,移身換步無多子,六合清風來未休。」
師云:「山僧續貂去也:一年三百六十日,今宵挨過又年頭,千鈞擔重誰能荷?汝若忙時我便休。」
金翰、金𣉙請為母掩棺,小參。「六十七年髮半皤,忽朝雷電化龍梭,慈容杳渺無尋處,本有靈光不受磨。此本有靈光,在天同天、在地同地、在人同人、在物同物,不論男女老少、夙種鈍機,原自步步現成、頭頭磕著,只為當人不能深信力行,未免念慮紛紛、是非擾擾,向幻緣夢境裏輥過一生,以致前途惡報、輪迴都來,自作自受。所以,古者道:『說得一丈不如行取一尺,說得一尺不如行取一寸。』誠哉是言也。
「朱氏超昇老孺人而今還說得麼?說則千言萬語,與旨全該。而今還行得麼?行則萬里千程,家鄉已到。業障、報障、煩惱障,似火燒冰;戒根、定根、智慧根,如油入麵。三賢十聖把手逍遙,黃面瞿曇記莂有分,如是之時,豈非汝大安身立命所在乎?安身立命即且置,壽器掩藏意若何?」
卓拄杖,云:「上下四維沒罅縫,從教綿密弗通風。」
為獨露道人小參。「六十五年前,水碧連天,巍然獨露;六十五年後,天連水碧,獨露巍然。政當今年六十五,水天黯黑,慧日西沉,慘怛不勝,無由見面。是汝諸人還知伊去處麼?
「伊生平清淡自守,節操可風,閱教參禪,得大受用。山僧昔在金粟時為伊印證,而今四大幻軀雖曰已死,此一點真心昭昭靈靈,明明了了,原非生死之所能移、亦非境界之所能隔,或現女身以化俗、或捨女身而復現他身,不妨應物垂慈,逢緣作主,其於當來世中蒙薄伽授記坐道場成正覺,自然少他一分不得。何以如此?」
擊拂,云:「逝水終須朝海去,行雲決定覓山歸。」
馬日斯薦嚴,請小參。僧問:「四大消殞,一靈晏然,即今見翁居士在什麼處?」師云:「春風開竹戶。」進云:「還有轉身也無?」師云:「夜雨滴花心。」進云:「恁麼則一念普觀無量劫,無去無來亦無住。」師云:「一任鑽龜。」
乃云:「尊靈何處是?尋覓杳無蹤,今日明為指,重揚佛祖風。」
豎起拂云:「此是釋迦老子當年用不盡底,歷代祖祖相傳,至山僧已六十九世未曾斷絕,是汝諸人果能直下覷透,管取頭頭是路,法法全該,可以易龍江為七寶蓮池,香霧入天浮蓋影,不妨撮東嶽為如來佛剎,暖風吹樹作琴聲,異姓宗親咸登正覺,幽魂滯魄共沐恩光。且道:過去見蘭馬居士還在裏許也無?」
擊一擊,云:「自從踏斷千差路,端向毗盧頂上行。」
復舉睦州云:「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大事已明亦如喪考妣。」
師云:「大事未明如喪考妣則固是,為什麼大事已明亦如喪考妣?山僧偶有一頌,對眾拈出:腳下青泥頭上灰,孤吟倚杖任徘徊,行人未到三巴峽,爭識寒猿泣夜臺?」
行定、超弘請小參。「四大分離,主人公且道向甚處去?一靈顯煥,菩薩子畢竟從這邊來。來去知無異途,死生不得拘繫,棺木裏瞠眼,黃泉下翻身,豁達心花隨方示現,貝葉蓮經真受用,層樓傑閣舊家鄉。」
以拄杖敲香几三下,云:「思慧上座!到這裏還得灑脫也無?灑脫則不無,只如茲者是伊終七之辰,柳塘日暖,桃塢風和,飛飛黃鳥喚春愁,落落斑鳩鳴午寂。諸人又作麼生與思慧上座相見?會麼?面目堂堂絕蓋覆,超今越古莫能京。」復敲香几,下座。
對靈,小參。「若人欲識佛境界,當淨其意如虛空,遠離妄想及諸取,令心所向皆無礙。要識佛境界麼?山河大地、草木叢林是佛境界,風起雲行、鴉鳴鵲噪是佛境界,牛欄馬廄、酒肆歌樓是佛境界……,乃至一花、一香、一毛、一滴、一剎、一塵無非是佛境界,良由諸人意根不淨,起種種妄想、種種取著,見色被色礙、聞聲被聲礙,如是所向皆礙,欲識佛境界,三生六十劫緩緩在。」
驀呈拂子,云:「已故雪庵老師來也,向諸人道:『若人欲識佛境界,只此莫別求,當淨其意如虛空,阿誰染污汝?遠離妄想及諸取,撥水以求波,令心所向皆無礙。』孰為證明者?未審諸人還見麼?還聞麼?若也見得精明、聞得透脫,則可謂凡夫覺、聲聞覺,買石得雲饒,如來禪、祖師禪,移花兼蝶至,地獄、天宮打成一片,菩提、煩惱坐斷兩頭;其或未然,雪庵老師依舊入佛界裏藏身去也。汝且道:雪庵老師尋常有何功用而能若是?六十七年世路行,祗林屢建自支撐。」
擊拂子,云:「全憑這箇薰修力,腦後圓光不變更。」下座。
因事小參。「若欲參究此事,如公差捉船相似,識得三叉港口、十字渡頭有無數船隻往來,不管疾風暴浪,勇猛進前,忽然逢著一隻小船便牢牢捉住,弗肯放手,然猶未以為足,只管東覷西捕、南尋北覓,直待巨艦長艘到來,著實下箇惡辣手腳逆撐將去,把住、放行權都在我,施威作福靡不由他。
「只如超果堂中結制,人人撐船,箇箇捉船,捉得著者,為什麼撐不動?撐得動者,為什麼捉不著?饒汝捉得著、撐得動,我還要汝打破下水,隨後與汝索舵在。」
良久,云:「有麼?有麼?如無,山僧昨日那邊落節,今宵這裏拔本。」拈拄杖,打散,歸方丈。
冬夜,小參。「天不言而四時行,群陰剝極陽復亨;地不言而萬物生,梅花破雪小窗橫;拄杖子不言而化道成,信手拈來信手用,枯荄腐草放光明。汝且道:拄杖子有甚長處?截鶴續鳧,一方峻峭,鼎新革故,八面崚嶒,今賢古聖憑渠力,永日寥寥謝太平。」
復舉洞山與泰首座喫果子,次山云:「有一物,上拄天,下拄地,黑似漆,常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過在什麼處?」泰云:「過在動用中。」山令掇退果桌。
師云:「泰首座不得果子喫,盡道落節輸機,若論這一枚果子,直饒老洞山也無處下口。豈不見?道常在動用中,動用中收不得。」便起身。
除夜,小參。「十字街頭開箇破絮舖,往來攢簇者亦就商量,只是貨物郎當,不堪上眼。十字街頭懸箇明月珠,往來見聞者亦解擊節,只是當行罕遇,著價無人。逗到歲盡年窮,各各迎新換舊,或炊無米飯、或烹露地牛、或燒王老錢、或飲屠蘇酒,頻剔寒燈長夜坐,明晨擺手賀元正。
「大眾!且什麼處是破絮舖?什麼處是明月珠?有眼目者各自辨取好。其或眼目不清,隨人起倒,明珠喚作破絮、破絮喚作明珠,忽然大年夜來,未審如何折合?還會麼?不經大冶紅爐[A6]鍛,爭見真金徹底鮮?」喝一喝。
ᅟᅟ==[A6] 鍛【CB】,鍜【嘉興】(CBETA 按:此處參考《教育部異體字字典》研訂說明、《中華字海》第1536頁,「鍜」為「鍛」之訛變,故改為「鍛」。)==
石行美預慶,請小參。「若據當人壽量,本無延促遷更,只緣人不惺覺,所以逐妄隨情。且作麼生是當人壽量?居士還委悉得麼?倘於此委悉得去,便見現前山河大地、草木叢林、風動雲飛、蟬吟蝶舞盡是自[A7]己真實體相,日日如是、月月皆然,不假預脩,寧屬點污。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脫若未能,更試舉箇熟爛公案相助發機:昔龐居士問馬祖云:『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祖云:『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士於言下領旨。後有偈云:『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團圞頭,共說無生話。』秪如無生話又如何說聻?」
良久,豎起拂子,云:「看看元上座說去也。」
復擊一擊,云:「無生之話許誰知?子女團圞未語時,葉落空山秋正好,庚星炯炯入庭幃。雖然,居士也須親悟親證始得。」
小參。「二月初八,吳中風俗傳為張大帝生辰,有請客風、送客雨之說。今年此日不見卒風暴雨,兼乃日暖天晴,莫是張大帝不請客麼?莫是改換規條麼?莫是偶爾成文麼?莫是風伯雨師不聽號令麼?這箇話端雖則平常,兩兩三三也好聚頭卜度,忽然卜度得出,為晴為雨渾閒事,李姓張名總一般。
「其或未能,張大帝與山僧手中拂子𨁝跳上三十三天,築著帝釋鼻孔,東海鯉魚打一棒,雨似傾盆,是汝諸人晴乾不肯走,直待雨淋頭,擬向古廟裏躲避,遲了十刻。」
小參。僧問:「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箇甚麼?」師云:「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荅汝了也。」僧禮拜,師云:「南泉即今在什麼處?」僧無語,師便打。
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師云:「趙州道底。」僧無語,師打兩棒,云:「無,無。」
問:「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師云:「燈臺挂露柱。」僧禮拜,師云:「會麼?」僧云:「不會。」師云:「拶破汝眼睛,觸翻汝鼻孔。」僧無語,師亦打。
問:「如何是諸佛出身處?」師打云:「汝自[A8]己出身處又作麼生?」進云:「特地一場愁。」師云:「愁箇甚麼?」僧禮拜,師復打。
ᅟᅟ==[A8] 己【CB】,巳【嘉興】==
問:「打七[A9]已來第五日,未審真金有幾人?」師云:「獨汝一箇。」進云:「莫謗學人好。」師云:「又不肯承當。」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乃云:「萬法歸一,一歸何處?拋向壁角邊。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本來面目?拶出山門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惟有這一句卻較些子。大眾!既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畢竟是箇甚麼?山僧今夜不惜眉毛,為諸人通箇消息去也。」遂打散,歸方丈。
為雨蒼姚居士對靈,小參。「不曾握手話平生,誰料君今別路行?琴劍塵埋簷月冷,衣衫淚濕岸雲橫,故人奠唁無尋跡,往事思量易變更。」
卓拄杖,云:「且向杖頭開隻眼,九蓮仙子笑相迎。還會麼?看看山僧再打葛藤去也。
「《華嚴經》云:『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所言心者,如太虛空,本來清淨,無方無狀,不滅不生。單傳者,傳此心也;累修者,修此心也;三乘聖賢所悟,悟此心也;一大藏教所指,指此心也;四生六道所迷,迷此心也。良由此心隨緣變造,故有種種法界,三乘聖賢有三乘聖賢法界、四生六道有四生六道法界,雖則相去懸殊,究竟不離此一心耳。
「今且問:雨蒼居士尋常無悟無迷,未審居何法界?直饒道箇『地獄、天宮留不住,娑婆安養任逍遙』,簡點將來,猶屬眼中翳在。因甚如此?」
遂以水灑,云:「渠儂自有清涼處,弗效他人行處行。」
小參。「無禪可參是名參禪,無道可悟是名悟道,無法可說是名說法,無佛可成是名成佛。汝若謂參底是禪即為禪障,悟底是道即為道障,說底是法即為法障,成底是佛即為佛障,要見真禪、真道、真法、真佛,遠之遠矣。且如何是真禪、真道、真法、真佛?」
呈拄杖,云:「會麼?春色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墻來。」便起身。
錢森玉同室劉氏請對靈,小參。「佛法大意因言而彰,意盡,隻字半句不為少;意未盡,千言萬語不為多。山僧住武原數年,實未曾與草臣翁錢老居士相見,然於寶華王座佛法大意已兩次為老居士舉揚了也。迄今庚子歲六月逝世,尤恐隔陰多迷,不無遲滯,是以孝子、孝婦等於五七將[A10]屆之辰仍請山僧遠來舉揚箇事,冀其冥冥之中有所領悟。且箇事作麼生舉揚?」
ᅟᅟ==[A10] 屆【CB】,屇【嘉興】==
遂豎起拂子,云:「還見麼?」
擊香几,云:「還聞麼?[A11]已故臣翁錢老居士,若向這裏一聞便透、一見無疑,則本來面目現前,本地風光顯露,如意輪隨處具足,大寶藏信手揭開,有時佛祖場中抽釘拔楔、有時人天路上布錦攢花、有時十法界藏身望之莫及、有時一毫端示現即之愈親。雖曰應物隨形,千化萬變,究其虛凝,正體不動不搖,是汝今日亦宜深信而力行之,方不辜山僧指引落處也。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矧老居士乃衣冠禮樂之臣族,詩書文物之舊家,自先世以來多積仁德以遺子孫,又何罪而不滅?何福而不生?何佛祖而不引導乎?山僧不媿詞繁,重宣一偈:正體虛凝用自周,都緣領悟有來由,松風出壑波濤快,杲日環空瑞靄浮。只這是,勿他求,力行深信[A12]己躬修,頂門眼豁沒藏覆,佛國天宮任意遊。」復擊拂子,下座。
ᅟᅟ==[A12] 己【CB】,已【嘉興】==
金聲中月請對靈,小參。「生老病死,誰能躲避?本來一著,要知落處。落處既知,則無生死可疑,亦無老病可怖。秋月盈空,秋風入戶,箇是當人灑脫機,不用重重別指註。敢問恒修上座:還知本來一著落處麼?只這本來一著,如天普蓋、似地普擎,諸佛得之,演說大藏教化眾生;歷祖得之,行願相資,隨緣度世;君王得之,奄有四海和協萬邦;士庶得之,修身齊家,五常不昧;至於現前大眾得之,銀山鐵壁八字打開;亡過尊靈得之,腳底牢關一擊粉碎。且畢竟從甚麼處得起?」
驀呈拂子,云:「喚作拂子則觸,不喚作拂子則背,是汝灼然喚作甚麼?就這裏,離四句,絕百非,領略而去,卻許與諸佛祖平等受用、平等修持。何以故?六十七年路不差,毘尼壇演妙蓮華,今朝撒手超然去,極樂鄉中是故家。」
復舉恒修臨終偈云:「不會參禪并打坐,單單一味念頭堅,了知萬法從心起,極樂西方只現前。」
師云:「恒修上座尋常念佛修行,汝道伊有得力處也無?若道伊無得力處,為甚解恁麼道?若道伊有得力處,因甚只恁麼道?大眾試定當看,如定當不出,各請靈前至心為伊念誦一遍。」
金山衛孝子楊穎公請對靈,小參。僧問:「孝子無由得薦嚴,殷勤三請拜師前,猊座[A13]已登,乞師指示。」師云:「腳下無羈絆,隨方得自由。」進云:「五蘊山頭明祖意,翻身步步踏金蓮。」師云:「謝汝殷勤說偈言。」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乃云:「朝露晨星,豈能長久?堆箱積廩,難免無常。執迷逐妄不知歸,猶如金山昏霧障,迴光返照豁然悟,可似東海日輪紅。」
以拄杖敲靈几三下,云:「壽生翁!壽生翁!急須回頭猛覷,切莫滯寂沉空,跳翻生死窟,踏倒是非叢,全機活潑,舉體和融,佛國天宮隨去住,四維八面絕羅籠。如是,則居士雖未曾會晤,卻與山僧把手並行;雖遷謝月餘,卻與山僧歷的相見。
「無量無數浮幢香水海、無量無數解脫菩提場、無量無數莊嚴樓閣雲、無量無數國城善知識,總在這裏同時顯現,同口讚揚。所以道:五七期臨五蘊空,五殿閻王何處摸索?十千號滿十纏斷,十方佛子此地皈依。較之業識茫茫,無本可據者,奚啻霄壤而[A14]已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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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云:「山僧薦拔了也,居士受薦了也,把手並行一句畢竟有何證驗?」
復以拄杖敲靈几三下,云:「剔撥頂門正眼開,生生世世具蓮胎,練江水湛秋光媚,各有靈犀自主裁。就此告違,伏惟珍重。」
孝子姚枚吉、非木鍔、須畹之等請對靈,小參。僧問:「透白雲關,裂破空中鳥跡;佩黃梅印,捉敗水底魚蹤。今則青霜鋪錦,嫩菊篩金,孝子殷勤,請師陞座,如何是薦揚一句?」師云:「匝地普天無障礙。」進云:「莫便是他安身處麼?」師云:「分明一點座中圓。」進云:「只如生也不道、死也不道,又作麼生?」師云:「禮拜去。」進云:「竭盡滄溟龍尚隱,掀騰碧漢鳳猶高。」師云:「孝子說多謝。」
乃云:「若論提持向上事,灼然坐斷乎千差,那有閒房著白雲?佛來也,請居門外。恁麼見得,則無煩惱可除、無菩提可證、無眾生可度、無佛道可成,全體露堂堂,十方空索索,更擬教人參禪學道、為人追薦往生,大似撥火覓漚,難免貽譏作者。
「其或尚留觀聽,山僧落二落三去也。佛與眾生同一體,良由迷悟有差殊,悟則為佛,迷即為眾生,迷只迷卻悟底,悟只悟卻迷底。是故,我祖西來直指人心,使人開悟,以至千七百葛藤亦為此一著開悟於人間。有夙具靈根,一言而便透脫者、有累受鉗錘而當前領略者、有懷疑弗信而發心未能者、有生前迷妄而臨沒回頭者……,此不可以概舉也。
「今且問:子美姚翁老檀護即今是什麼時節,如此邈茫?即今是什麼因緣,如此自在?拶到山窮水盡,看看雲散月明,解冤釋縛也在此、了生脫死也在此、轉凡成聖也在此、歷劫受用無涯也在此、抑平日所讀底書所誦底經也在此、今朝所禮底懺、所熏修底功德也在此,在此在彼,纖悉靡遺,十方世界一閒房,誰分門內與門外?
「山僧與麼敷演,可謂親切曲順孝家之情,居士驀地承當,亦見直截不辜指引之意。是汝諸人還知落處麼?」
呈拂子,云:「華鬘瑪瑙階前結,靈鳥珊瑚樹裏飛,劫火洞然渠不壞,紫金光聚自巍巍。」
除夜,小參。「今宵臘月廿九,衲僧箇箇知有,春風入戶多時,不用藏頭縮手。秘魔叉,寒山帚,西余獅,紫湖狗,大家拈弄大家看,莫論高低與好醜。忽若黃涅槃老師持條竹杖,作女人拜云:『禪和流,聽分剖,歲盡年窮,如何亂走?』但向他道:『老師老師合取口,汝也是蝦[A15]跳不出斗。』」蓮山恁麼說話還端的也無?」
ᅟᅟ==[A15] 跳【CB】,䖴【嘉興】==
良久,云:「端的不端的,僧堂有茶喫,數聲爆竹響如雷,驚起鳥雞飛上壁。」喝一喝,起身。
入室
僧進,師拈拄杖,云:「三級浪高魚化龍,汝試向這裏變化看。」僧拂坐具出,師打云:「也要燒尾始得。」
庫司進,師云:「我欲取常住物為[A16]己有,汝還肯麼?」司一喝,師打云:「似箇賣生薑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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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進,師云:「世尊拈花意旨如何?」僧云:「不識。」師云:「汝也一對眼,我也一對眼,為什麼不識?」僧無語,師打出。
僧進,師云:「如世良馬見鞭影而行,汝作麼生會?」僧云:「再加一鞭得麼?」師拈棒,僧便出。
僧進,師云:「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且道:是什麼物?」僧云:「不會。」師云:「會了言不會?不會言不會?」僧云:「某甲禪堂事忙。」師休去。
古庵進,師云:「古庵內為什麼黑漆漆地?」庵云:「某甲不曉得,求和尚點破。」師打云:「山僧與汝一點。」
僧進,師云:「龍得水時添意氣,如何是添意氣?」僧一喝,拂坐具而出,師隨後打云:「爭奈金翅鳥王何?」
園頭進,師云:「無根菜作麼生栽?」頭云:「但恁麼栽。」師云:「好箇園頭。」頭禮拜,師便打。
香燈進,師云:「終日點燈,那一盞因何不點?」燈云:「與燈相照。」師便打,燈云:「這一棒落在甚處?」師又打,云:「灼然落在甚處?」
金山進,師云:「金山磚岸慣經風浪。」卓拄杖,云:「風浪起也,汝作麼生?」山擬議,師連打,云:「和頭也浸卻。」
僧進,師云:「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呈拄杖,云:「此猶是鴛鴦,如何是金針?」僧云:「某甲不會,請和尚道。」師打出。
典座進,師云:「不用費鹽費醬,向無滋味上道將一句來。」座云:「今年春色早,梅花獨占先。」師云:「又費許多鹽醬也。」座云:「慣得其便。」師云:「念汝是典座。」
悟生進,師舉拄杖,云:「花開見佛悟無生,如今花開也,汝還見佛麼?」生喝,師云:「這一喝落在什麼處?」生無語,師打云:「這虛頭漢。」
一航進,師云:「萬頃煙波,一航可渡,忽遇狂風巨浪時如何?」航云:「纖毫不動。」師打云:「爭奈淹卻了也。」
僧進,師橫按拄杖,云:「高山耶?流水耶?若是知音,試請辨看。」僧云:「玎玎璫璫。」師云:「畢竟是何曲調?」僧云:「和尚未知音。」師云:「卻是汝未知音。」
僧進,師云:「如何是汝本來面目?」僧云:「不可以智知,不可以識識。」師云:「問汝本來面目,說許多道理作麼?」僧復進語,師打出。
朽木進,師云:「朽木還解開花也無?」木無語,師云:「真箇是朽木。」木禮拜,師云:「花落了也。」
戒月進,師打圓相,云:「戒月何似這箇?」月無語,師云:「猶被黑雲遮。」月又無語,師打出。
僧進,師云:「鴛鴦繡出從君看,不把金針度與人,如何是金針?」僧豎拳,師云:「此猶是鴛鴦。」僧便出,師顧傍僧,云:「金針且止,秪如鴛鴦作麼生繡?」僧下語不契,師云:「汝等既繡不得,看山僧繡出幾隻去也。」遂一齊打出。
堂主進,師云:「興化打克賓,意旨如何?」主云:「泣淚斬丁公。」師云:「克賓為甚便與麼去?」主云:「含屈不少。」師云:「忽若山僧與汝一頓又作麼生?」主云:「情知和尚不肯放過。」便出。
茂林居士進,師云:「利劍拂開天地靜,如何是利劍?」士云:「剷斷天下人舌頭。」師云:「試請拈出看。」士無語,師打出。少頃,士復進,云:「某甲初機不會。」師云:「賴汝不會,汝若會,山僧性命在汝手裏。」
即健進,師云:「獅子林中獅子吼,如何是獅子吼?」健震威一喝,師云:「猶是野犴鳴。」健佇立,師拈杖打趁,健復喝,出。
印明進,師云:「世尊拈花意旨如何?」明云:「突出難辨。」師云:「迦葉微笑又作麼生?」明云:「學人禮拜和尚。」師云:「即今事如何?」明一喝而出,師云:「又恁麼去也。」
嬾拙進,師云:「不用豎拳下喝,本分上道將一句來。」拙云:「喫飯知飽,飲水知渴。」師云:「眾生皆有佛性,為甚趙州道狗子無?」拙云:「一字入公門,九牛拖不出。」師云:「趙州即今在什麼處?」拙云:「兩眼對兩眼。」師休去。少頃,師云:「一隊東邊立,一隊西邊立,中間事作麼生?」眾無語,師遂拖拄杖打散。
(海鹽縣比丘尼超弘捐貲助
刻,祈慧根永固,壽命延長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六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七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拈古
舉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雲門偃云:「我當時若見,一棒打殺與狗子喫,貴圖天下太平。」
拈云:「為眾竭力,禍出私門。」
舉世尊一日陞座,大眾集定,文殊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
拈云:「大似赤眼撞著火柴頭,然雖如是,放過則彼此作家,簡點則二俱失利,具眼者請端的看。」
舉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惟迦葉破顏微笑,世尊云:「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囑付摩訶迦葉。」
拈云:「瞿曇老子好不丈夫,直至如今藏身無地。迦葉雖則動絃別曲,爭奈鐵枷安在項上了也?還有免得此過者麼?直饒有,也只是箇淈𣸩漢。」
舉阿難問迦葉云:「世尊傳金襴外,別傳何物?」迦葉召阿難,難應諾,迦葉云:「倒卻門前剎竿著。」
拈云:「盡道阿難被迦葉熱謾,殊不知迦葉被阿難勘破。」
舉六祖因風颺剎旛,有二僧對論,一云風動、一云旛動,往復未契理。祖云:「不是風動、不是旛動,仁者心動。」
拈云:「還知祖師落處麼?書頭教娘勤作息,書尾教娘莫瞌睡,中間一句不成文,無限相思華雨淚。」
舉代宗皇帝問忠國師云:「百年後所須何物?」忠云:「與老僧造箇無縫塔。」帝云:「請師塔樣。」忠良久,云:「會麼?」帝云:「不會。」忠云:「吾有付法弟子耽源卻諳此事、請問之。」後詔問源,源乃頌云:「湘之南,潭之北,中有黃金充一國,無影樹下合同船,琉璃殿上無知識。」
拈云:「好箇塔樣,從古至今未曾有一箇半箇識得。耽源與麼頌,非惟欺瞞皇帝,亦乃辜負國師。」
舉僧問馬祖:「離四句,絕百非,請師直指西來意。」祖云:「我今日勞倦,不能為汝說,問取智藏去。」僧問藏,藏云:「何不問和尚?」僧云:「和尚教來問。」藏云:「我今日頭痛,不能為汝說,問取海兄去。」僧問海,海云:「我到這裏卻不會。」僧舉似祖,祖云:「藏頭白,海頭黑。」
拈云:「這僧致箇問頭,機關太煞嶮峻,自非馬師父子,未免無出身之路。雖然,還覺髑髏前著著中箭麼?」
舉古德一日不赴堂,侍者請赴堂,德云:「我今日庄上喫油餈飽。」者云:「和尚不曾出入。」德云:「汝去問庄主。」者方出,忽見庄主歸謝和尚到莊喫油餈。
拈云:「賊是小人,智過君子。」
舉陸亙大夫問南泉云:「弟子家中於瓶內養得一鵝兒,今來長大欲出此鵝,且不得打破瓶,亦不得損卻鵝,未審有何方便?」泉召云:「大夫!」大夫應諾,泉云:「出也。」
拈云:「南泉老人雖則善赴來機,要且未解用劍刃上事。倘或蓮峰門下,便與一擊粉碎,直使全身跳出,動地驚天,豈不俊哉?何故聻?為人為教徹,殺人須見血。」
舉丹霞於慧林寺遇天大寒,取木佛燒火向,院主訶云:「何得燒我木佛?」霞以拄杖撥灰,云:「吾燒取舍利。」主云:「木佛何有舍利?」霞云:「既無舍利,更取兩尊燒。」主自後鬚眉墮落。
拈云:「丹霞燒木佛,無端無端;院主墮鬚眉,生受生受。雖然彼此各自分明,未免使人胡猜亂卜。」驀呈拄杖,云:「木佛已在這裏。」卓一卓,云:「燒卻了也。」復擲下,云:「大家照顧眉毛好。」
舉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作一領布衫,重七斤。」
拈云:「趙州與麼答話,美則美矣,只是有些兒汗臭氣。」
舉臨濟示眾云:「有一無位真人嘗在汝等面門出入,未證據者看看。」時有僧問:「如何是無位真人?」濟下禪床,擒住云:「道,道。」僧擬議,濟托開,云:「無位真人是什麼乾屎橛?」
拈云:「臨濟放去較危,收來太速。若也識得,面門出入是無位真人;若也未識,無位真人亦在面門出入。識、未識且止,乾屎橛作麼生道?」
舉鼓山示眾云:「鼓山門下不得咳嗽。」時有僧咳嗽一聲,山云:「作麼?」僧云:「傷風。」山云:「傷風即得。」
拈云:「鼓山雖慣習行醫,爭奈藥頭不驗。若是真正具大方底手段,待他咳嗽一聲,便與頂門一鍼,直令沉痾頓起,覓其病來處了不可得。」
舉芭蕉示眾云:「你有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溈山哲云:「大溈則不然,你有拄杖子,我奪卻你拄杖子;你無拄杖子,我與你拄杖子。」
拈云:「覿面提持,臨機與奪,二尊宿固不妨兵隨印轉,別立一家,要且勞而無功,未識當人拄杖子在。且作麼生是當人拄杖子?若也道得,非惟坐斷古人舌頭,亦乃與天下衲僧出一口氣。」
舉瑞巖每日自喚主人翁,復自應諾,乃云:「惺惺著。」「諾。」「他時後日莫受人瞞。」「諾。」
拈云:「潦倒瑞巖抱贓叫屈則且置,汝道他喚底惺惺主人翁即今還在麼?」
舉洞山云:「一大藏教,秪是箇『之』字。」
拈云:「洞山恁麼道,恰似三家村教順朱底措大,有甚可用處?殊不知,秪這箇『之』字,眼裏亦著他不得。」
舉僧問洞山:「如何是佛?」山云:「麻三斤。」
拈云:「向這裏會得去,見洞山則易,見自[A1]己則難。既見洞山,為甚卻不見自[A2]己?」乃豎起拳,云:「看看:這箇重多少?」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ᅟᅟ==[A2] 己【CB】,已【嘉興】==
舉僧問法眼:「如何是曹源一滴水?」眼云:「是曹源一滴水。」韶國師聞已豁然。
拈云:「法眼只有湛湛之波,且無滔滔之浪,惜乎國師不善傍觀,無端向伊手裏淹殺。山僧則不然,如何是曹源一滴水?驀頭便棒。若是箇漢,自然潑天潑地別有生涯,向後兒孫亦不致寂寞。」
舉首山問僧:「與麼來者是什麼人?」僧云:「問者是阿誰?」山云:「老僧。」僧便喝,山云:「向汝道是老僧,又惡發作甚麼?」僧又喝,山云:「恰遇棒不在手。」僧云:「草賊大敗。」山云:「今日又似得便宜,又似失便宜。」
拈云:「首山有入地之謀,這僧具衝天之略,雖然,兩不相傷,未免二俱弄險,畢竟如何?雪後始知松柏操,事難方見丈夫心。」
舉大愚芝示眾云:「大家相聚喫莖虀,若喚作一莖虀,入地獄如箭射。」
拈云:「大小大愚,當門齒落也不知。」
舉五祖演云:「釋迦、彌勒,猶是他奴。且道:他是阿誰?」
拈云:「諸人還識得他麼?直饒識得面目分明,正好勘過了打。」
舉古者云:「這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立地待汝搆去。」法眼云:「這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坐待汝搆去。」佛果云:「這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我今日當眾慶懺。」
拈云:「三大老發明箇事,雖則徹底婆心,未免翻成鈍置。山僧則不然,這一片田地分付來多時也,諸人又在者裏覓箇甚麼?」遂拈拄杖打趁。
頌古
世尊初生,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顧四方,云:「天上天下,惟我獨尊。」
娘生面孔人皆見,自己眉毛落不知,慚愧風前光屈突,得便宜是失便宜。
世尊於臘月八日明星出時廓然大悟,乃歎云:「奇哉,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
忽睹明星眼著花,錯將人世亂糊搽,知他心行虧多少,豈止區區效摝蝦?
世尊一日陞座,眾集定,文殊白椎,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
養兒不孝爺心苦,未散家貲已蕩偷,流落一身歸去也,悲風千古動人愁。
世尊因梵志論義,以一切不受為宗,遂云:「是見受否?」志拂袖而去,至中途有省,回來謝過。
是見受否轉迷矇,驀忽知非辨[A3]己躬,夾路桃花風雨後,馬蹄何處避殘紅?
ᅟᅟ==[A3] 己【CB】,已【嘉興】==
世尊拈花。
鬧市颺碌磚,冤頭定打著,幸自可憐生,至今鳴嚗嚗。
女子出定。
出與不出,孰真孰假?官不容針,私通車馬,女子瞿曇,可知禮也。
《法華經》云:「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
是法住法位,世間相常住,雲自帝鄉飛,水歸江漢去。
達磨云:「吾住世非久,誰得吾正宗者?出來與汝證明。」最後二祖出,禮三拜,依位而立,磨云:「汝得吾髓。」
鐵枷欲卸力無從,逼令兒曹逐款供,拜立謾云真得髓,洪波近處有蟠龍。
鳥窠禪師因侍者欲辭去,問云:「汝今何往?」者云:「往諸方學佛法去。」窠云:「若是佛法,吾此間亦有少許。」遂於身上拈起布毛吹之,者領悟。
幸然無事可相安,擬欲尋思去路難,驀地一吹風電急,山崩海裂黑漫漫。
青原因僧問:「如何是佛法大意?」云:「廬陵米作麼價?」
廬陵米作麼價?有來繇,沒縫罅,若於貴賤起論量,笑殺三山陳上舍。
慧忠國師一日喚侍者,者應諾。如是三喚皆應諾,師云:「將謂吾辜負汝,卻是汝辜負吾。」
頻呼的意誰能會?老倒渾身帶水泥。何似江南三月節?空山一路鷓鴣啼。
馬祖云:「即心即佛。」又云:「非心非佛。」
收得一籮粟,造成兩樣餈,無錢隨買去,喫了便忘饑。
百丈再參馬祖,侍立,次祖視繩床角拂子,丈云:「即此用,離此用。」祖云:「汝向後開兩片皮,將何為人?」丈取拂子豎起,祖云:「即此用,離此用。」丈掛拂子於舊處,祖震威一喝,丈直得三日耳聾。
一喝透穿髑髏底,全機喪盡非關耳,轟轟烈烈海天昏,殃累兒孫鬧亂起。
南泉因兩堂爭貓,乃提起云:「道得即不斬。」眾無對,泉便斬之。趙州自外至,泉舉前話,州脫草履安頭上而出,泉云:「子若在,即救得貓兒也。」
揭開正眼無人會,按下霜刀令已行,救得來遲都末論,貍頭依舊角崢嶸。
藥山久不陞座,院主白云:「大眾久思示誨,請和尚為眾說法。」山令打鐘至座前,便歸方丈。主隨後問故,山云:「經有經師、論有論師,爭怪得老僧?」
不惜從前兩道眉,全提曲引秪為伊,分明月在梅花上,看到梅華早已遲。
黃檗示眾云:「汝等盡是噇酒糟漢,與麼行腳何處有?今日還知大唐國裏無禪師麼?」時有僧問:「諸方尊宿匡徒領眾又作麼生?」檗云:「不道無禪,秪是無師。」
手握乾坤劍,胸藏日月旗,機先嘗展演,佛祖莫能窺。噇酒糟漢知不知?大唐國裏無禪師。
趙州因僧問:「如何是祖師西來意?」云:「庭前柏樹子。」
枝頭底意分明在,徹體還他老趙州,跛鱉盲龜如不薦,且看投子道油油。
趙州因僧問:「狗子還有佛性也無?」云:「無。」
狗子佛性無,山魈冷夜呼,聽他終礙汝,識得莫冤吾。
溈山示眾云:「老僧百年後,向山下作一頭水牯牛,左脅書五字云『溈山僧某甲』。若喚作溈山僧,又是水牯牛;喚作水牯牛,又是溈山僧。喚作什麼即得?」
不是溈山不是牛,煙花三月下楊州,孤帆遠影碧空盡,惟見長江天際流。
臨濟問黃檗:「如何是佛法的的大意?」檗便打。如是三問皆被打,遂辭檗。至大愚,言下開悟,卻回舉前話,檗云:「者大愚饒舌,待來與他一頓。」濟云:「說甚待來?」遂打檗一掌。
白虎當頭凶未險,羅睺入命禍臨身,哪吒面目突然現,便作驢鳴狗吠人。
臨濟在黃檗栽松,次檗云:「深山裏,栽許多松作什麼?」濟云:「一、與山門作境致,二、與後人作標榜。」道了,以钁頭𡎺地三下,檗云:「雖然如是,子已喫吾三十棒了也。」濟又𡎺地三下,噓一噓,檗云:「吾宗到汝,大興於世。」
钁頭連築露鋒鋩,氣宇驚群孰敢當?知子良哉莫若父,宗風亙古自堂皇。
臨濟出世後,唯以棒喝示徒,凡見僧入門便喝。
據令聲前我獨雄,橫驅萬里疾雷風,誰知無限傷心處?敗產亡家在此中。
靈雲見桃花悟道,有偈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至如今更不疑。」玄沙云:「諦當甚諦,當敢保老兄未徹在。」
桃花一見眼如盲,未徹言前事已生,路遠夜長休點火,大家吹滅暗中行。
俱胝和尚,凡有所問,惟豎一指。
活計些兒得便休,全身獨踞嫠峰頭,任他塞北江南亂,我只安然一併收。
興化謂克賓云:「汝不久為唱導之師。」賓云:「不入這保社。」化云:「會了不入?不會了不入?」賓云:「總不與麼。」化便打,云:「克賓維那法戰不勝,罰錢五貫,設饡飯一堂。」次日自白槌云:「克賓維那法戰不勝,不得喫飯。」即趁出院。
臨場不變驅耕手,肯諾私恩半點無,負屈誰能甘此去?太行山上賊心麤。
昔有婆子供養一庵主,經二十年,嘗令女子送飯給侍。一日,令女子抱定云:「正與麼時如何?」主云:「枯木倚寒巖,三冬無煖氣。」女子歸舉似婆,婆云:「我二十年只供養得箇俗漢。」遂發起燒卻庵。
與麼來時脫體彰,承言那許共商量?面皮拗轉前情斷,直令伊身沒處藏。
疏山問大溈:「承聞和尚道:『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是否?」溈云:「是。」山云:「忽遇樹倒藤枯,句歸何處?」溈放下泥盤,呵呵大笑,歸方丈。山後到明招,舉前話問,招云:「卻使溈山笑轉新。」山大悟,云:「溈山元來笑裏有刀。」
有句無句,如藤倚樹,象骨峰前弄鱉鼻。樹倒藤枯,句歸何處?砒礵合藥吞將去。呵呵大笑可憐生,無限平人血滿地。血滿地,疏山果爾難逃避。
巖頭作渡,次一日因一婆子抱兒來,云:「呈橈舞棹則不問,且道婆手中兒甚處得來?」頭便打,婆云:「婆生七子,六箇不遇知音,秪者一箇也不消得。」便拋向水中。
一句當機削謂情,棒頭驀點古風清,湖邊撒手空歸去,冷落孤光畫不成。
雲門因僧問:「如何是雲門一曲?」云:「臘月二十五。」
雲門曲調越尖新,不待聲飛繞棟塵,隔嶺幾多人錯聽?扶箏入幕鼓陽春。
雲門因僧問:「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談?」云:「餬餅。」
餬餅團團驀面酬,箇中滋味若為周,衲僧到此能吞啗,佛祖當前一筆勾。
首山拈竹篦示眾,云:「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且道:喚作甚麼?」
覿面揮來電火馳,主家立處十分危,當人不有孔明作,殺活縱橫總任伊。
問答機緣
僧問:「霜風撲面來時如何?」師云:「僧堂內向火去。」僧問訊出,師隨後打,云:「更助汝一片柴。」
師同心谷敘話,次谷云:「師後日若入地獄,我來做箇侍者。」師云:「地獄汝去不得。」谷云:「秪要師肯。」師云:「忽遇牛頭馬面來,汝將何支遣?」谷無語,師云:「情知汝去不得。」
問:「弓弦上走馬是什麼人?」師打云:「灼然是什麼人?」僧擬議,師又打。僧進前立,師云:「還在這裏棲泊在。」遂連打出。
師問僧:「甚處來?」僧云:「菩提寺看梅花來。」師云:「菩提本無樹,為什麼有梅花?」僧下語不契,師代云:「今日親到菩提。」
尼問:「弟子累年做工夫都不得力,如今只是念佛。」師云:「佛即今在什麼處?」尼云:「秪在現前。」師云:「現前底意作麼生?」尼無語,師乃打一拂子。
問:「如何是千年古路?」師云:「不礙往來人。」
師問僧:「那裏來?」云:「朝海來。」師云:「見觀世音麼?」僧無語,師打云:「隨波逐浪漢。」
居士求開示,師舉拂,云:「會麼?」士無語,師云:「吾無隱乎爾。」士乞偈,師書云:「吾無隱乎爾,一句全提明的旨,仙桂花開萬緌黃,亂鴉啼入秋林裏。君不見?昔年山谷老古錐,因茲打落當門齒。」
問:「如何是賓中賓?」師云:「終日外邊尋。」「如何是賓中主?」師云:「草鞋不離[A4]己。」「如何是主中賓?」師云:「寒山逢拾得。」「如何是主中主?」師打云:「看取令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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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達磨既來東土,為何隻履西歸?」師云:「熟處難忘。」
居士問:「大事未明,如喪考妣,為什麼大事已明,亦如喪考妣?」師云:「我獨於此切。」
問:「破砂盆意旨如何?」師云:「架上鐵燈盞。」云:「學人不會。」師云:「密庵過去久矣。」
問:「古人道:『千里已相見。』即今相見作麼生?」師云:「兩眼對兩眼。」僧喝,師便打。僧連喝,師云:「三喝四喝後如何?」僧無語,師復打。僧禮拜出,云:「識得了也。」師不理。
問:「古路從來不須鋤,和尚今日為什麼全身入草?」師云:「被闍黎帶累。」
居士問:「若以須彌為壽,須彌高而有頂,未審和尚以何為壽?」師云:「今日念七。」士禮拜,云:「權借虛空獻法王去也。」師云:「不勞讚歎。」
師問僧:「鎮州出大蘿蔔頭,如何是蘿蔔頭?」僧豎拳,云:「秪是這箇。」師云:「趙州𠰚。」云:「全身亦在裏許。」師云:「放汝三十棒。」
問:「如何是蓮峰境?」師云:「修竹四圍。」僧禮拜,師云:「何不問境中人?」僧便問,師打云:「汝隨我轉。」
僧入門擬問,師約住,云:「問話須禮拜始得。」僧躊躇,師云:「禮拜也不肯,問什麼話?出去。」僧轉身而出,師連打,云:「這裏不得放過。」
居士問:「莫謂無心云是道,無心猶隔一重關,隔那重關?請師指示。」師打云:「秪隔這一重。」士云:「殺人刀,活人劍,如何是殺活底意旨?」師又打。士云:「棒頭有眼明如日,大地因何黑似漆?」師復打,云:「是汝眼華。」
收飯僧求開示,師驀豎拳,云:「向這裏會。」云:「離了此,又作麼生?」師云:「將謂別有在。」僧禮拜,師示偈云:「向這裏會,頭頭不昧,更欲別求,百千里外。禮拜去也知未知?擔荷還須骨力兒。」
師問僧:「貴處那裏?」云:「沙縣。」師云:「向這裏撒一把看。」云:「弟子初機不會,請和尚直指。」師打云:「山僧的是沙縣人。」
問:「能死不能活時如何?」師打云:「正好喫棒。」「能活不能死時如何?」師又打云:「亦好喫棒。」僧禮拜,師云:「汝即今是死?是活?」僧一喝,師連棒打出。
問:「弟子初出家,乞和尚指箇門路。」師云:「汝適纔從那裏來?」云:「府城來。」師云:「已識得門路了也。」僧無語,師云:「且坐喫茶。」
二僧參,師云:「陣勢已圓,莫有作家戰客麼?出眾相見。」一僧云:「某甲今日特從普明來。」師云:「原來是箇販私鹽漢。」僧禮拜,師云:「放過即不可。」便打出。一僧云:「某甲不從普明來。」師云:「爭奈公驗無憑何。」亦打出。
居士問:「向上一路,千聖不傳,如何是向上一路?」師云:「汝且向下立。」士云:「請慈悲指出。」師云:「千聖不傳。」
師問僧:「甚處住?」云:「天堂。」師云:「既在天堂,為什麼擔枷帶鎖路上走?」僧無對,師云:「汝且道:天堂主人還有罪過麼?」僧亦無對,師打云:「這一棒合是他喫。」
問:「和尚如何得到雪坪境?」師云:「筍輿一隻兩人舁。」云:「既到雪坪,未審有何祥瑞?」師云:「白豆花開絡緯啼。」云:「將甚麼利眾?」師云:「看取拄杖子。」
問:「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師急索云:「是甚麼?」僧無語,師便打。僧云:「請和尚安名。」師云:「山僧為汝安名也。」遂連棒打出。
問:「如何是應時及節句?」師云:「山空松子落。」
問:「如何是百山峰前句?」師云:「險。」
問:「明白處請師指示。」師云:「此去府城不遠。」
居士問:「如何是諸佛開口不得處?」師熟視,良久,云:「山僧亦開口不得。」
問:「某甲要南山結茅,就和尚乞一擔棕。」師云:「是汝挑不起。」云:「某甲挑得。」師打一拂子,云:「作麼生?」僧佇立,師云:「灼然是汝挑不起。」
問:「如何是佛?」師舉拄杖。「如何是法?」師便打。「如何是僧?」師又打云:「自[A5]己也不識。」云:「三寶蒙師指,當陽事若何?」師復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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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問僧:「貴處那裏?」云:「泉州。」師云:「近日有人道洛陽橋撞倒東西塔,汝還知麼?」云:「和尚尊重。」師云:「未在更道。」僧喝,師云:「再喝看。」云:「不隨和尚轉。」師休去。
少頃,僧問:「和尚親從金粟來,未審金粟有何言句?」師便打。云:「向上還有事也無?」師又打。云:「畢竟作麼生?」師復打,僧轉身而出。
茶後敘話,次師云:「汝如今要那裏去?」云:「浙中。」師云:「浦城關難過。」云:「也不妨得。」師云:「或有人與汝索公驗又作麼生?」云:「他家自有通霄路。」師云:「此是古人用過底。」僧又云:「他家自有通霄路。」師云:「假雞聲韻難瞞我。」
居士問:「三世諸佛安身在什麼處?」師舉拂,云:「會麼?」士云:「拂子前見,拂子後見。」師云:「莫作這般見解。」士云:「不作這般見解是如何?」師云:「喚作拂子得麼?」士云:「不喚作拂子,和尚喚作甚麼?」師云:「山僧不識。」士云:「弟子亦不識。」師云:「我不識、汝不識,親切處道一句看。」士云:「鼻孔下頭垂。」師頷之。
問:「一切法界海如何過?」師云:「看取把梢人。」
問:「久戰沙場,如何功名不成就?」師云:「不到烏江畔,知君未肯休。」
問:「如何是太平家風?」師云:「粗拳一頓。」云:「此外還有也無?」師云:「負恩者多。」
僧豎拳,云:「是何宗旨?請師道道。」師打云:「與汝相見。」云:「杓柄在金粟手裏,為甚卻在太平?」師又打云:「汝還不知那?」云:「可許某甲進一步否?」師云:「許。」云:「某甲有一問請師答。」師復打。
師問僧:「那裏人?」云:「漳浦。」師云:「是我鄉里也,還帶得我鄉信來麼?」云:「帶得來。」師云:「何不拈出?」僧豎拳,師云:「此猶是途中揀來底。」云:「和尚認不得那?」師休去。
居士問:「和尚行繇云:『因事逃出。』未審為什麼事?」師云:「愁人莫向愁人說。」士云:「但說何妨。」師云:「說向愁人愁殺人。」
問:「無說無傳,如何是真說真傳?」師云:「恰值牙痛。」
因盜佛臟者,師設問云:「常啼菩薩賣心肝,為什麼如來不肯捨?」自代云:「事難方見丈夫心。」「又,既是太平,為什麼有賊捉?」代云:「禍入慎家之門。」「又,劈開佛祖肝腸,正是作家手段,為什麼喚他作賊?」代云:「眾眼難瞞。」
二僧參,師云:「二人同行,鼻孔那箇最重?」一僧云:「和尚試定當看。」師云:「卻是汝重些。」僧云:「莫塗污人好。」師復顧一僧,云:「汝又作麼生?」僧喝,師云:「洎不問過。」
問:「不到水窮雲盡處,爭知覿面是檀郎?如何是檀郎?」師云:「頭不梳,面不洗。」
問:「如何是祖師心印?」師云:「籕字不成文。」「如何是清淨話頭?」師云:「茅坑籌子,七橫八豎。」
問:「獅子出窟時如何?」師云:「嚇殺闍黎。」僧擬議,師便推出。僧次日乞偈,師示云:「牙如劍樹,眼如鈴突,出頭來,海嶽驚。百獸聞風何避處?終須腦裂任橫行。」
問:「七七前,明不離暗;七七後,暗不離明。政當七七之期,明暗兩忘時如何?」師云:「逢人但恁麼舉。」云:「隆冬嚴寒,伏惟和尚珍重。」師云:「逢人但恁麼舉。」云:「庭前柏樹翠蒼蒼,江上梅花春漏洩。」師云:「逢人但恁麼舉。」
問:「如何是和尚家風?」師云:「客來無款待,一盞白蒿湯。」僧禮拜,云:「勘破了也。」師云:「上座家風作麼生?」僧豎拳,師云:「卻是山僧勘破汝。」
問:「南泉斬貓,意旨如何?」師打一棒,云:「會麼?」云:「斬後如何?」師云:「汝是死漢。」
師入堂,呈拄杖,云:「垂鉤四海為釣獰龍,政當恁麼時,莫有上釣者麼?」眾下語不契,師云:「擬釣獰龍,蝦蟹也不遇。」便轉身出。
又一晚,舉拄杖,云:「拄杖子要賣與人,有要者請出來還價。」一僧作掀桌勢,師云:「莫攙行奪市。」一僧云:「不勞拈出。」師云:「不是買客。」一僧云:「勘破了也。」師云:「勘破箇甚麼?」僧喝,師云:「勘破了也。」少頃,云:「既無人買,且退去,明日再商量。」
問:「春日鞭泥牛,過在什麼處?」師云:「為伊蹄角不全。」云:「忽然蹄角俱全時如何?」師云:「春光任踏爛。」僧無語,師打云:「泥牛!泥牛!」僧禮拜,師云:「墮也,墮也。」
師問僧:「那裏來?」云:「天童來。」師云:「玲瓏巖上一句作麼生道?」僧喝,師云:「好好借問,亂叫作甚麼?」僧無語,師便打。
問:「疋馬單鎗直入時如何?」師云:「山僧退身三步。」僧喝,師云:「喝後聻?」僧又喝,師拈棒打,僧走出,師云:「何曾解恁麼來?」
問:「一大藏教如何演唱?」師云:「碧斑邠豹剝,當滴帝都丁。」云:「某甲不會。」師云:「玉篇裏看取。」
問:「疑團擊碎時如何?」師云:「大地一輪紅。」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色長威獰。」師云:「未是汝境界。」僧禮拜,師云:「果然,果然。」
師問童子明普云:「汝解唱山歌麼?」云:「不是我境界。」師云:「如何是汝境界?」云:「替和尚敲背。」師云:「可惜敲不著我痛處。」普連拳敲云:「和尚還知痛麼?」師笑云:「這小驢兒也會亂做在。」
一日收碗,次師云:「除卻碗內底與汝喫。」云:「不喫。」師云:「為什麼不喫?」云:「從來不餓。」少頃,普喫飯,師云:「汝道從來不餓,即今喫作甚麼?」云:「和尚錯會不少。」師休去。
問:「黃花為什麼九月開?」師云:「不戀秋色老,嬾與群芳同。」
問:「一箭中的時如何?」師云:「許汝好手。」僧禮拜,師云:「還我箭來。」僧無語,師云:「箭也無,說什麼中的?」便打出。
問:「丹霞燒木佛,院主因何墮鬚眉?」師云:「實無此事,莫謗古人好。」云:「爭奈公案現在?」師云:「一人傳虛,萬人傳實。」
師問僧:「貴處那裏?」云:「楊州。」師云:「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楊州,汝作麼生會?」云:「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師云:「即今事作麼生?」僧一喝,拂袖而行,師云:「且來喫茶。」云:「也不消得。」師休去。
師一晚堂前大叫,云:「外面有賊,大家快出來。」眾默然不動,師云:「苦哉,更無一箇解捉賊。」便歸方丈。
問:「廓然無聖,為甚金粟有五聖?」師云:「官不容針,私通車馬。」
弘祖改號英山,師問:「如何是英山?」云:「巍巍獨露。」師云:「如何是弘祖?」云:「十年後,此話大行。」師云:「偶爾成文。」云:「釋迦老子三藏十二部也是偶爾成文。」師云:「汝見箇什麼道理敢與麼道?」祖無語,師云:「將成九仞之山,猶欠一簣之土。」
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云:「無汝出氣處。」「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云:「陣雲橫海上。」「如何是人境兩俱奪?」師云:「暮雲千里色,若箇不傷心。」「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云:「林中觀易罷,溪上對鷗閒。」云:「某甲卻不恁麼道。」師云:「情知汝恁麼也。」僧進語,師便打。
新到三位參,師云:「三人同行,必有一智,那一箇是智底?」僧俱無語,師云:「隨群逐隊漢。」
問:「如何是道?」師云:「腳下看取。」云:「如何是西來意?」師云:「白雪飄空。」僧無語,師云:「凍殺也不知。」
居士問:「抬頭正眼,佛祖家風,劈面提持,明星意旨,如何是明星意旨?」師以拂子打圓相,云:「還見麼?」士云:「某甲有箇會處。」師云:「作麼生會?」士云:「三箇柴頭品字煨,團圞共說無生話。」師云:「不如禮拜好。」
居士問:「廣額屠兒,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弟子即今無刀,還解成佛否?」師云:「只要居士承當去。」士沉吟,師云:「擬著即差。」
少頃,士舉偈云:「本來無罣礙,不必云休了,風生水起波,雲散月仍皎。」師云:「如何是仍皎底月?」士又沉吟。
師隨示偈云:「風生水起波,雲散月仍皎,句裏有淆訛,機先薦便了。君不見?放下屠刀廣額兒,成佛只在剎那時。丈夫漢,莫自欺,世事茫茫徒爾為。」士欣然禮退。
(安慶府懷寧縣信官李魯相同眾居士
捐貲助刻,祈合家平康,百事如意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七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八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法語上
示超方張居士
生為世間偉男子,既信當人分上有此一件事,須是發大勇猛、大精進,向父母未生[A1]已前直下一踏到底,如金翅劈海、快取龍吞、獅兒呀吒,壁立萬仞,盡乾坤都盧是箇解脫門,更無絲毫許障礙,方謂之透生死關,自由自在也。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獨不見古來在家學道底龐居士乃其第一等樣式乎?他當時問馬祖云:「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祖云:「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士於言下大悟,厥後笊籬為業,參歷諸方,氣宇何等雄壯?風神何等瀟灑?
居士試自看:汝的鼻孔與他有甚分別?面目與他有甚差殊?決而行之,實而證之,斷然不在彼下。若猶是今日三、明日四,半前半後,根蒂弗牢,東走西奔,記些少糖言蜜語便以為足、便以為受用處,吾恐沒齒墮在知見網中了無透脫之期,不亦深可惜哉,故略書以示,幸毋忽。
示洪禪人
「吾有大病,非世所醫」,且道:古人具什麼病?又云:「山僧不解答話,只能識病。」且道:古人識什麼病?若會得自[A2]己病處,便明古人落處;明得古人落處,至於乃佛乃祖、六道四生同一病源,亦了了知其落處。所以道:是病人皆有,惟人能自知。能知,則不惟無病時為無病,即有病時亦無病矣。
ᅟᅟ==[A2] 己【CB】,已【嘉興】==
但此病弗從外得,余因記昔日曾患此病,忽於熱悶中喫著一味惡生草藥,不覺通身汗出,全體帖然。迄今藥性稍諳,凡遇獲病者悉以[A3]己驗之方療之,要不敢辜當年大醫家手段耳。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秖如曩者禪人以病意詢,余書答云:「與汝拄杖子藥頭盡情撒下了也,更欲如何若何,轉恐離藥求病。」雖然,此猶係紙上傳來之方,未能頓愈,其待覿面與一針,庶有瘳乎?倘又曰:「此病佛亦沒奈何。」咄!咄!也怪山僧不得。
示成立徐居士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這一語多少省力?多少徑截?便與麼悟去,[A4]已落第三首,何況於語句中作情識限量耶?殊不知,當人箇事原自靈明,秪為情識所障不能透脫,故先聖出興,逼弗得[A5]已略垂方便,以示人參究,名曰話頭、名曰開心地鎖,題子嗟見。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今時學道者罔測本旨句裏,摶量如斯,迷錮日深,畢竟難了生死。若真欲了生死,除非具大力量,一咬百雜碎,萬別千差悉皆朗然照徹,始足稱宇宙間成功立志士。
然此亦因居士致問,不覺順筆葛藤,更寔認以為法語而珍藏之,平白地上聽人處分不少矣。
示聲山上人
水流風動、鳥語虫鳴……、乃至管絃畫角、悲歌鬥諍之聲,悉是顯發自己秘密寶藏時節。信耳聞、信目睹、信手用、信腳行,無一處不周、無一處不透。倘要諸方口頭邊覓玄妙、筆尖上討葛藤,則又當面蹉過,埋沒生來多少風光也。
雖然,此箇說話猶是曲為權宜,切不得牢把認著,更須識有叫不應山一所在。秪如叫不應山一所,且道:有聲耶?無聲耶?若道有聲,為甚麼叫不應?若道無聲,叫者是阿誰?向這裏豁開雙眸,盡力踏倒,方知五祖和尚云:「任運不知名,輕輕著眼聽,水上青青綠,元來是浮萍。」
示光禪人
英奇衲子以大道自任,其卓識自然過人,終不肯墮入他家淡醋甕裏。若夫眼目不清,徒習幾句腐爛說話,便欲速成取價,遇著等閒阿師濫為印可,去後未免上行下效,輕易法門,真所謂出佛身血,造大妄語,一盲引眾盲,相牽入火坑也。
近來參學輩與出世為人者比比皆是,每念及此,如矛刺心。光禪人!汝倘有意為法門柱礎,急須翻卻從前窠臼,再來受煆煉始得;不然,秪是野犴之流,相隨亂統去矣。
示詢野張居士
力究此事,於二六時中硬剝剝地,不為物欲所染、不為得失所拘,恁麼挨將去,至日久年深,忽然覷透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便見快活受用。然猶未可以為足,更須撥草瞻風,覓箇咬豬狗底手腳,受他惡辣鉗鎚,方得八面玲瓏,卷舒自在,與唐宋諸在家勝士同其正因而不悖耳。
詢野居士六旬得一真實履踐,迥脫諸緣,山僧偶與徵勘知於此事,微有契會處,惜未曾啐地一番,故施機發用不無固滯,因書數語以鼓其猛銳,要使異時相見,如旗鎗對壘者流迺堪入作。白雲端和尚云:「悟了須是遇人,若不遇人,恰似沒尾巴猢猻,纔弄出,人便笑。」旨哉斯言。
示心禪人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古人與麼道,三百六十骨節、八萬四千毛竅,一齊敗露了也。直下承當底,如龍得水、似虎靠山。若夫根機遲鈍,錐劄不回,亦不妨將此箇說話咬來咬去,看畢竟是箇甚麼?忽於詞窮理盡、沒奈何處驀地咬斷,一生參學事畢。然雖如是,倘到蓮峰門下,三十棒未肯放過在。
示爾杖魏居士
山僧初住蓮峰,眾無有知者,居士獨審實弗忘,偕令兄以首謁,此其善始也。往來三載,又荷眾等敦請出世,拳拳然於心不倦,此其善終也。既善始亦善終,居士為人至矣盡矣。
雖然,秪如古者道:「汝有拄杖子,我與汝拄杖子;汝無拄杖子,我奪卻汝拄杖子。」居士且作麼生會?若向這裏會得,便知山僧與居士日在大光明藏中握臂金行,雖千萬劫不能變,又何三載始終足為限量哉?聊筆以誌,於後時玄默敦[片*羊],孟春念二日。
示恒禪人
尋常做箇粥飯、主人接待來往,亦須辦一點恒心,勤苦維持,方免過咎。何況欲取佛祖無上妙道?可不辦一點恒心,向根蒂下切切提撕乎?故古云:「無一法從懈怠嬾惰中生。」又云:「久受勤苦乃可得成。」此係真實談,匪虛誑語也。
然無上妙道以勤苦得,緇素眼目尤貴分明,近有一等沒地頭底蝦蟆蚯蚓,竊些少水墨便於四處興波作浪,為害為殃。參學家若不具個眼目,直下與一刀兩段,未免誤陷他草窠泥窟裏,輥出輥入,無有了期。
茲者禪人年[A6]屆不惑,志尚自強,遠寄白紙一張求示,山僧因為書以勸勉,而終不敢好肉剜瘡。若是慶讚底句則別有在,秋風蕭索,秋空寥廓,探梅山高,歲歲如昨,汝其知之,靡多囑。
ᅟᅟ==[A6] 屆【CB】,屇【嘉興】==
示柱石李居士
在家菩薩,篤信斯道,極力精研者,甚是難得。蓋塵欲煩囂,名利韁鎖,多不能擺撥將去,故無始劫已來真正面目日益昏迷,無繇露現。惟要一二具夙根底,雖處世緣中弗為世緣所轉,把自[A7]己從前蘊不淨的胸次放在一邊,牢定腳跟,平實踐履,以至大安穩、大解脫田地,然後隨其力量順其正因,先知覺後知、先覺覺後覺,眾共推崇曰「法門柱石」,始克當非譽也。居士法號柱石,兼以篤信斯道,余甚欣慕,不覺忉怛如此。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示牧書記
南匾頭氣蓋諸方,若不得雲峰一激,幾向藥汞銀裏毒殺,後果於慈明室中打徹趙州勘婆公案,自爾橫拈倒用,撥轉須彌,以三關語驗學者,較之在泐潭時,相去何啻天淵乎?大抵參學人雖具正知見,亦要遇人,如不遇人,猶為見刺所惑,不能自在。汝誠有志,與釋迦作苗裔,直須勇猛向前,洞明大法,使南匾頭、老趙州望塵而拜也。
示梨園眾善友
盡世界是箇戲場,盡世界人物是箇戲子,盡世界人物倏而生、倏而死,倏而幼、倏而老,倏而端嚴醜惡、倏而榮富困窮,種種奇詭、種種變幻,總是箇戲譜。
故我佛如來識破此中關目,棄皇宮,入雪嶺,修行悟道,乃至三百餘會演出五千四十八卷,末後拈華示眾,以正法眼藏囑付摩訶迦葉,一本傳奇駭人觀聽,由是四七二三迭相唱和,天下老和尚莫不竿木隨身,逢場作戲,為一切人指出本來真面目,以與佛祖面目相肖。
秖如本來真面目,汝且道:畢竟在什麼處?若謂鬧浩浩底是,靜悄悄時作麼生?若謂靜悄悄底是,鬧浩浩時作麼生?這裏挨得身轉,即心即佛、非佛非心,麻三斤、乾屎橛,不得喚作拳頭,喚作甚麼?從上千差萬別悉已透穿。其或未能,只知事逐眼前過,不覺老從頭上來,雖欲遊戲,寧可及乎?
茲因居士遠來求示,故借筆尖頭說本色話,幸自努力修持,切莫如疾風過耳也。
示蓮雨上人
祖師門下事如汪洋巨海,無有邊際,自非負過量底人向未舉[A8]已前一口吸盡,亦安能發波濤、垂雨露,使大地含靈坐在蓮花國裏慶快靡窮哉?禪人有意為祖師門下客,須是真實,恁麼方有共語分。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然事無一向,不免摘兩則熟爛公案與汝做箇解交記得。僧問智門:「蓮花未出水時如何?」門云:「蓮花。」「出水後如何?」門云:「荷葉。」「出與未出且置,喚什麼作蓮花?」
又,鏡清問僧:「門外是什麼聲?」僧云:「雨滴聲。」清云:「眾生顛倒,迷[A9]己逐物,不喚作雨滴聲,畢竟喚作甚麼?」
ᅟᅟ==[A9] 己【CB】,已【嘉興】==
此箇話端,十二時中倘能猛著精彩,不間閒忙動靜,卜來卜去,忽然卜得著,便見二老宿立地處,好與一頓拄杖。古云:「佛法無多子,久長難得人。」幸勉旃,毋自退屈。
示一我李居士
天上天下,惟我獨尊,此黃面瞿曇初出母胎時帶來一星火種,直至千百餘年,受光明者固多,遭焚烈者亦復不少。近代參學道流每遇惡辣匠首劈頭一點,非惟不知自[A10]己光明落處,抑且退悔而甘卻步,如是欲惟我獨尊之旨昭彰天下難矣。
ᅟᅟ==[A10] 己【CB】,已【嘉興】==
獨不思惟我獨尊之旨人人本具,箇箇不無,苟信得及、作得主,硬靠卻惡辣手段,受他千煆萬煉,胸次乾乾淨淨,無有絲毫玄妙道理,驀地踏著此脈,便與黃面瞿曇同一根源、同一鼻孔出氣,盡虛空界是一我體、盡虛空界是一我用,正當恁時,或有背地把火底如何若何,切勿放過。然山僧與麼道,鬚眉不知燎著幾莖?試問居士:還知麼?
示恒正禪人
真正出家兒,擔囊負缽,恒以[A11]己事未明為急務,決不在觀州獵縣悠漾過時。故隨所住處,或得一真正善知識與[A12]己相應,便志心皈向,朝叩夕參,無有懈倦,及乎日用施為、理事接物、語默動靜、俯仰折旋又皆出於至恒至正之道,若一絲毫虛誕焉、偏曲焉,則非恒正矣。大抵吾人自刪鬚鏟髮以來立品行持實不外此,其餘事例匪止一端,總未見十分要緊也。
ᅟᅟ==[A11] 己【CB】,已【嘉興】==
ᅟᅟ==[A12] 己【CB】,已【嘉興】==
示醫士姚履康
我祖西來只單傳一味草頭方,與人起死回生、除病釋痼,參苓杏橘非所用之。後代兒孫不善醫訣,將一味草頭方添出許多君臣藥料,致使藥愈多而病愈劇,以至於不可救者比比皆是。
若是察脈通神底手段,生機一路自然迥別,有時以毒攻毒、有時以劑遣劑,有時以黑豆換人眼睛、有時用砒礵活人性命,決不瑣瑣屑屑,東撮西拈。所謂:燒盡千卷書,做得好盧扁者,此也。
然此一味草頭方畢竟是箇甚麼?居士契心已久,山僧寧敢瞞昧?昨半夜三更,木上座忽然頭痛叫苦,不知犯何病症?倘得靈驗草頭方,寄來妥妥怗怗為伊醫治,山僧自當備藥錢以謝。試問居士:還肯否?
示近德居士
處世間能行所當行之道,慈心濟物,進退不失其宜者,近德也;入法宅能親所可親之人,純心克[A13]己,始終無有異念者,亦近德也。
ᅟᅟ==[A13] 己【CB】,已【嘉興】==
近德之義廣矣哉,居士字近德,忽欲求則語徵信,余何敢執柯伐柯?但就伊生平敦篤為人處略為舉揚,以見其名實相稱,即異日不患不明斯道,紅塵堆裏、鬧市門頭皆伊出身截徑矣。
更有一偈:大道分明絕覆藏,惟人篤信自支當,紅塵堆裏翻身轉,一朵芙蕖遍界香。
示海珍禪人
達磨祖師於西竺國拾箇無價奇珍便把不住,航海而來,遊梁歷魏,要賤賣與人,可惜無人識伊,返成滯貨,迨去少林面壁九年,卻被一佯輸賊漢徹底蕩盡,從此懡㦬而逝,隻履翩翩,熊耳山頭風清月冷。
誰知這賊漢更把不住,遂於此土大開店舖,誑謼閭閻,以至代代相承,分支列泒,兒孫忤逆,多用白拈手段,劫去劫來而未有窮際。
山僧既撞入他群隊,亦似把不住,欲將此箇奇珍人前賣弄,有眼辨手親底急與攔胸奪卻,不為分外,設或差之毫釐,性命已落山僧手裏。
珍禪人!汝之奇珍端的又在什麼處?山僧且放汝過,試一一拈出看。
示經廷李居士
若欲參透父母未生前本來面目,不在多端,秪就此「父母未生前,如何是自[A14]己本來面目」一句恁麼參去,無有不透。如孔一貫、顏喟然、世尊拈華、達磨不識,以及天下老和尚舉拂豎拳、行棒行喝,皆顯露此本來面目也。能明其旨,方知儒、釋無二致,凡、聖總同源,非可以膚見較量矣。
ᅟᅟ==[A14] 己【CB】,已【嘉興】==
末代道流不求妙悟,只要耳朵邊聽些長言短語,蘊在肚皮裏以為佛法。殊不知,此乃雜毒,貽害更多。故真正學道者須一切放下,空嘮嘮地,不退時習工夫便到悅處光景。且作麼生是悅處光景?靈雲見桃,香嚴擊竹。
示日休維那
孝為百行之首,從上佛祖莫不依而行之。故石霜南歸睦州織屨,盛名遠播,至今猶掛人齒頰間。誰謂我出家兒生身父母可拋棄耶?予嘗低回往事,瞻戀白雲,自念欲養無由,未免興悲風木,然猶賴此一著朝夕報荅親恩,古所謂「一子出家,九族生天」,寧不信然乎?
日休上座!汝既知以孝為本,又幸老母在堂,臨別乞數言為徵,予亦何敢相負?石屋珙和尚送大維那省母,偈云:「桶[A15]箍爆處見根源,熟路重行三月天,日暖北堂萱草綠,對娘莫說老婆禪。」只此四語,今日看來覺用得著,便還有末後句子,且望汝永嘉回棹時向汝道,似不必預搔待癢也。
ᅟᅟ==[A15] 箍【CB】,篐【嘉興】==
示頑禪人
工夫做得純熟,直下如一塊頑石,風吹不入,水浸不爛,忽爾點頭自肯,參學事畢。禪人不遠數百里來乞予語,切莫作等閒持去,空懸諸殘壁上,所貴具箇決烈志氣,不被夙障迷沉,二六時著實揣摩,到無疑地應用始覺得力。倘揣摩不著實,縱使把須彌為筆,展虛空為紙,書得文文彩彩、玲玲瓏瓏,於汝分上盡是隔靴搔痒,吾恐五峰巖下、翠竹叢邊,猶有人不肯汝在。
示黃道婆
這蓋天蓋地一著子,雖曰人人本具,亦要自己信得及、作得主、行得到,方能覿體現前,隨處受用;否則,未免唐喪光陰,為塵緣所障蔽,終其身沒出頭分。
行福道人以古稀之年於此門中微有契入,故其偈語真實,悉該本領,在今時閨閣輩豈容易得哉?
昔凌行婆、鄭十三娘見地透脫,作用高超,嘗與諸方老宿機語敲磕,千百世後尤令人驚歎不已。
道人汝更須知之勉之,庶不負此回相見,而可稱為女中丈夫,以與世間作大榜樣也。
示仁侍者
仁侍者自[A16]己卯春偕予入閩來,不憚跋涉艱辛,概以敦誠用事,蓋有五年矣。一日思歸,欲於浙中尋箇處所閉關,操持[A17]己業,予固知其志之可嘉,亦諒其勢之不可留也,因書數語以示曰:「衲僧志氣要擔當箇事須一直到底,無生貳心,縱遇惡風巨浪,造次顛沛,不可改元初所守,及其接物待人尤貴平等攝持,寬懷忍耐,自然為一切欽仰、一切信服。何者?處[A18]己待人之道,古今賢聖共繇。反是,則與賢聖不相侔而難以入世。若夫關中日用,汝自支當,山僧不用喋喋也。」
ᅟᅟ==[A16] 己【CB】,已【嘉興】==
ᅟᅟ==[A17] 己【CB】,已【嘉興】==
ᅟᅟ==[A18] 己【CB】,已【嘉興】==
示具眼尼超方
欲為宗門下超方人,須具超方眼目、負超方氣宇、用超方手段,不論是佛、是魔,是凡、是聖,千般伎倆、萬種神通,當頭都與一摑,設有分毫恐懼心、退縮心,則臨場對敵性命難存,豈止棄甲曳兵走五十步、百步已乎?
不見?當時末山尼了然禪師因灌溪和尚問:「如何是末山?」尼云:「不露頂。」「如何是末山主?」尼云:「非男女相。」溪喝云:「何不變去?」尼云:「不是神、不是鬼,變箇甚麼?」溪乃服膺,作園頭三載。看者師僧,雖處女流中,宛有丈夫之作,不妨千載後為鑑為龜。
今日或有問上座云:「何不變去?」這裏下得一轉語,恰好自與末山尼把臂共行,真為具超方眼目、負超方氣宇、用超方手段。雖然,若遇撒網底人,汝又如何避他?
示勤田頭
守貴正,學貴勤。能勤其學,功可成;能正其守,身可立。身立而功成,雖佛祖不過是也。譬若種田,先要基址牢固,無有偏頗,方可用力耕耘,朝夕灌溉。苟基址弗牢,未免有崩缺之患,耕耘弗力,奚能獲數倍之收?此道理所易明,汝所素諳者。汝諳之,予乃書之;予書之,汝宜信之。信之者,何惟有正其守,勤其學已耳?
示景暘丁居士
有祖先[A19]已來,惟務單傳直指,初無許多委曲,鈍置後昆,倘或落言詮,成露布,便失卻單傳直指之宗,去祖先遠矣,況此一件大事?亙今亙古,歷歷虛明,從無始劫至未來際,悉為自[A20]己根本,動靜起居全承他力,名曰涅槃妙心,又名曰當人壽量,須是休歇到一念不生處迥然超絕,則頭頭物物廓爾現前,古人所謂「運出家財」,一得永得,受用寧有窮極耶?
ᅟᅟ==[A19] 已【CB】,巳【嘉興】==
ᅟᅟ==[A20] 己【CB】,已【嘉興】==
景暘居士生平所作陰騭甚多,茲以從心之歲不憚跋涉,到山懇法語為壽,余蓋深賞其虔,迺不得已落言詮,成露布若此。然猶未也,更試與拓虛空為楮,借須彌為筆,放出四大海水,磨無煙墨,書箇「仁者壽」三大字,一任展掛堂前,令見聞人欣然仰羨,拍手而歌曰:「春風拂檻兮華開,函關老叟兮復來,眷眷不忘兮予望,願壽瓊酥兮一杯。」政當恁麼時,居士又且以為如何?試道道看。
示文印禪人
祖印繇來無篆字,如何文彩已全彰?除非自解親提起,未免隨人話短長。文禪!文禪!且作麼生提起也?直饒提得起,更要汝打破來方與相見。
示鑒宗知客
古云:「三賢固未明斯旨,十聖那能達此宗?」此宗既十聖不能達,汝且作麼生鑒?須知衲僧手段繇來迥別,吞佛祖,越聖凡,融古今,離學解,如巨靈劈太華,一劈無餘;長鯨吸滄溟,一吸到底。自非恁麼猛利、恁麼力量,而欲洞鑒此宗為克家種草,甚難,甚難。
德山見龍潭,於吹滅紙燭處知歸;韶陽參睦州,於掩門拶腳處契悟。雖師家鉗鎚妙密使然,亦係自[A21]己夙稟英靈所致,此乃宗門中第一等人。汝又不妨借以為鑒,忽然鑒得他破,咄!德山、韶陽二老凍儂,正好喚來掇茶。
ᅟᅟ==[A21] 己【CB】,已【嘉興】==
示江以初
最初一著,不可名模,擬涉思惟,劍去久矣。試問:以初居士到此如何轉身?切莫自昧風光,帶累傍人叫屈。
示張魯白
欲洞明祖翁家裏事,不必更問別人。別人所說底、書底是他家裏事,於居士分上總無干涉,直須自[A22]己牢固腳跟,向未生已前一覷,覷透便解,騎虎頭,收虎尾,為如來種草;否則,未免虛棄居諸,被亂藤短葛引將去矣。然長慶者箇說話,猶屬諸方舊套,還有尖新句子,待居士五蘊山點頭時再為道破。
ᅟᅟ==[A22] 己【CB】,已【嘉興】==
示宣首座
從上尊宿履踐此事直是透到無纖毫過患處方敢居人師位,自然應用接物不失其宜,收放拈提著著有據,豈似而今列剎相望,衒利沽名,混亂正宗,瞎學者眼?甚至自作請書而乞住院、自揚[A23]己醜而濫付人,如此等輩,雖處一方,擁百十眾,打板過堂亦奚益之與有。
ᅟᅟ==[A23] 己【CB】,巳【嘉興】==
所以云:「多虛不如少實,多言不如守默。」古人乾乾惕惕,向深山窮谷中長養聖胎、钁頭邊覓一箇半箇報佛祖恩者,大都為此。
韻峰公親予有年,甲申冬曾受囑矣,茲移舟去長慶,求書一語為則,余故以今時可痛可悼者曉之,至於臨濟正脈奪食驅耕手段諒已久諳,不用山僧畫蛇添足也。
示獨露道人
佛祖閫域,衲僧慧命,非大根器、大力量者,不能透入、負荷得去。道人數十年來屏去紛華,留心此事,亦肯負荷、亦有透入處,但機語敲磕似欠精純,更須勉旃方為全美。雖然,閨閣之流尤不易易也。山僧平日無甚沙糖蜜湯甜人口舌,既到這裏,一任笑殺傍觀,壽誕在即,謹以如意為贈,佛法耶?人事耶?汝自知之,不可忽,不可忽。
示天申西堂
扶荷正宗要有把持、有骨氣,孤迥迥地,不比流俗阿師、上人門戶希名苟利,設或得一住處,正宜謹守埋頭,時節到來自然香飄果熟。及夫接引當機,辨別邪正,切莫造次,匹之等閒,冬瓜印子東搭西搭,使一等焦芽惡稗混入我法門中也。汝其執此以自勗,歲在庚寅夏五,金粟元山僧書。
示雲渡鄭居士
雲渡居士與山僧素未相識,偶於梅谿院中一晤,宛如夙契,臨別袖紙求法語以為徵證,山僧自思尋常無法與人,如何有法語書與居士耶?雖然,無法之中亦有法焉,無說之中亦有說焉。君不見?六角亭前小釣垂,一溪春水綠漪漪,蘭舟桂櫂歌聲滑,似與維摩對語時,即此是法、即此是語,居士但恁麼信去,方知參禪、念佛相去不較多也。
示筆浪維那
「一拳拳倒黃鶴樓,一趯趯翻鸚鵡洲,有意氣時添意氣,不風流處也風流」,此遠祖白雲端和尚頌也,上座是楚地人,今既已承嗣,予須有恁般作略、恁般機用,方可為人天眼目,與從上一隊老瞎驢蹄角相肖。予病後筆倦,不欲多書,幸自知之,無隕厥聲可矣。
示香海書記
紹隆佛祖慧命,以平正心術為基本,孤孤迥迥,一切隨緣,或遇著本色禪和,深錐痛劄,使伊驀地知非,久久推撥弗去,纔是好手。決不可欲速,見小取笑大,方如布袋盛灰,到處成跡。若夫胸襟內流出、筆尖上寫來,亦要觸目光新,不失單傳直指之道,而後可垂繼無窮,衝樓跨灶者也。
示印侍者
臨濟宗風流傳千古,皆英特俊流,克紹負荷,決非劣根躁進者所能希倖萬一。年來法窟濫觴,大可憐憫,金粟無甚閒氣力與他角短較長,唯杜口省躬,圖箇安靜過日足耳。雖然,一概與麼去,臨濟宗風何止掃地而盡?所貴後生具老成節操,毋蹈今時蹊徑,便是不辜山僧呼喚處,而可與異日商略大事者也。
示典舖王奉萱
苦樂逆順境緣迷盡多少人,亦悟盡多少人。迷者遇逆則生苦、遇順則生樂,因樂起貪、因苦起嗔,妄業熏成,轉轉弗[A24]已,愈見其迷矣。悟者遇逆不以為苦、遇順不以為樂,因逆修定、因順修慧,慧定圓融,日積月累益見其悟矣。
ᅟᅟ==[A24] 已【CB】,巳【嘉興】==
然而此等境緣雖屬定分,以智眼觀之,總於吾道無所礙也。且作麼生是智眼?居士試向動靜閒忙中真實體究,自然寶藏豁開,獲大受用。
政當恁時,忽若有人持東平鏡、趙州衫來,不作貴、不作賤,汝又如何還價?山僧立契券[A25]已定,待居士討箇分曉證據始得耳。
ᅟᅟ==[A25] 已【CB】,巳【嘉興】==
示溥西堂
六祖下南嶽,讓至我徑山老人為三十五世,源源有準,代代無差,究其旨歸,無非廓揚正眼,展演全機,徹底為人直截痛快,并及驚蛇打草、鬼出神偷、布網張羅、據款結案,總從自得自悟中來。所以,一模脫出如鏡照鏡、似空合空,無半點淆訛、無絲毫滲漏,脈遠流長,歷年而愈光大也。
聖墨公受囑已久,茲破關入鹽省覲余,迺書其從上相承,大概若此。復拈一偈以盡之云:正脈流傳光且大,祖孫相繼振家聲,箇中機用天然別,要在當人勉力行。
示道眉侍者
鶯吟燕語,麥秀花香,頭頭是道,更不囊藏。咄!與麼說話賺殺人。何故?為伊大煞成現,日見日聞,無有能知是道者。
或云:「道在日用,日用不知,只此不知處便是真知處。」咄!與麼說話,秦山土地未肯點首在。初學後生不向這裏抖擻精神,真參實究,往往遇苦樂愛憎境緣擺撥不下,如何抵敵得生死耶?
僧問趙州:「如何是道?」州云:「墻外底。」又,僧問南泉:「如何是道?」泉云:「平常心是道。」果欲抵敵生死,且將此兩轉語刻刻提撕,驀忽眉尖放光,咄!是什麼道?好與笑三十年。
示解為書記
古人為法真誠,動經二三十年不辭艱苦,凡所見聞有一言半句利益於身心者皆信受,依而行之,故末後子孫綿遠,正脈光大,千百世下猶令人想慕焉。
邇來宗風淡薄,禪流多弗自信,東舍挨冬、西鄰度夏,啾啾唧唧,鼓煽是非,每遇上堂、小參、普說等事,似鴨聞雷、如風過耳,要明佛祖向上機、撐持大法,那裏洎在?
柱上座親近予雖未甚久,然而一片真誠,與香林遠公紙衣記錄者率相類,予嘉其行,遂以重荷託之,至於出與不出,為人、不為人之語,宜自辨取,予未敢學蜾[A26]蠃之負祝螟蛉也。
ᅟᅟ==[A26] 蠃【CB】,嬴【嘉興】==
示果舖宋華卿
真實做工夫底人就所參話上打成一片,雖在鬧市街頭,著著有箇轉身處,驀忽不覺不知,秤鎚撲落,方信鄭州梨、青州棗原非別物,等閒搬弄出來便覺光鮮奪目,騰價百倍,德山老瞎禿與汝運水添薪,臨濟小廝兒正好量米打碓。
若或把捉弗定,半信半疑,即珍貨滿前盡屬眼中青翳,生死要緊事何日了耶?流光似箭,鴉鬢如霜,華翁華翁,幸其勉諸。
示正中上座
何以止謗曰自修?何以息爭曰無辨?文中之言實足鑒也。山僧出世十餘載,膺此莫大。叢林挈挈波波,受盡疑忌訕謗,其所以疑忌訕謗我者,皆是生平自命為護法、為宗師,爪牙捷便,貪利圖名,與庸俗等比。
嗚呼!法道不古,世情可畏,有如此哉,何況汝在學地中操持未久?疑忌訕謗固其宜爾,但能維之以正、守之以中,日用活卓卓地,上無忝於佛祖、下無愧於朋儕,自然水到渠成,風行草偃,雖彼疑忌訕謗,亦且化而為敬信矣。
只如德山、臨濟出世,弄箇驚天動地一著子,到衲僧門下不滿一笑。汝且道:衲僧有什麼長處?忽若逢人問著,也須解笑解弄始得。
示恒一知客
客來須看,賊來須打,忽然半夜三更,人面似賊、賊面似人,有什麼辨處?這裏儱侗不分,生平眼目何在?倘若一齊放過,性命[A27]已落他手裏了也。
ᅟᅟ==[A27] 已【CB】,巳【嘉興】==
靈利漢纔聞舉著,如水上捺葫蘆,活轆轆地,便能擒虎兕、辨蛇龍,剷除佛祖命根,與大地眾生為冤為害;其或未能,文殊舉起玻璃盞,非惟對面懵然,抑且韓大伯不禁傍觀拊掌矣。
恒一公以予將遠行,袖紙乞書,故道是語以策之。時甲午,季春之二日。
示文卿吳居士
生身父母,人人[A28]已知,本有爺娘,箇箇不會。若欲會得本有爺娘,當於二六時中返究本有爺娘畢竟落在何處?時節到來,築著磕著,覿體分明,隨機露現,所謂累劫冤親藉此解脫,何況生身父母弗獲安居也耶?
ᅟᅟ==[A28] 已【CB】,巳【嘉興】==
文卿居士母孔氏壽登八十而逝,茲欲回洞庭治喪,懇求警語,遂書最緊切一句以感發其痛腸,庶幾風帆之下正好思惟,哀慟之餘無有退悔,云薦偈附後。
偈曰:擊碎洞庭波底月,翻身露出碧珊瑚,從茲踏遍無生國,歷歷清光永不孤。
示照禪人
參得到、說得到,又須行得到。行若不到,則所說、所參終屬虛妄。如今時一等阿師希圖大剎,改易常規,自以為條令斬新,森嚴莫犯,及乎待人接物,全然行說不相應,甚至狐媚污邪,傷倫蔑教,剋眾口以勾結貪夫,乞書帖而誇張體面,簡點將來,成箇什麼邊事?
然雖如此,就中不為所愚弄者能有幾人耶?具眼禪和手段迥別,設或等閒借路經過,何妨倒轉鎗旗?一挨一拶,教伊滿面羞慚,方顯汝生平參學分。是即是,異日有把茅蓋頭,汝亦當以此而自勵也。
示隱知客
品詣衲僧不必在參禪學道上驗其生平,就尋常待客迎賓、一言一行,或真、或偽,或怠、或勤,便已覷破,了無遺蘊矣。
然而寡言者未必愚、利口者未必智,鄙樸者未必悖、承順者未必忠,故善知識不以辭盡,人情不以意選,學者若是,則品詣衲僧又豈一言一行所能攝哉?
隱上人出入叢林有年,言行悉本端正,予亦驗之甚久,茲因所請,聊述數語為據,忽若問:「參禪學道畢竟如何?」但矢口應曰:「幸自無瘡,勿傷之也。」
(海鹽縣陳氏夫人,法名超慧,捐貲助刻,祈令郎
張㬶鴈塔高登,鶴齡彌衍,并合家平安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八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九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法語下
示友荃孫居士
何物高於天?何物厚於地?何物逼塞於虛空?何物養育於群類?從上名公鉅儒,如裴、張、白、趙、蘇、黃輩皆不離富貴功名荷擔此事,只恐人不自覺,未免受他籠罩,無繇出頭耳。
果能痛念迅速光陰,時時著緊,照破世間緣境同一空花,然後將省要話頭提之又提,日用應酬、迎賓待客都是下手得力處,忽朝藩籬剖破,全體現前,回顧裴、張、白、趙、蘇、黃輩原來鼻孔亦秪在面上,丈夫氣骨豈肯讓人?選佛選官莫輕蹉過,惟冀力行之、深造之。
示石軒侍者
國師三喚,活曜臨門,鳥窠一吹,羅睺入命。趙州鬥劣不鬥勝,弄假肖真;鹽官扇破索犀牛,拋鉤擲釣。山僧尋常待汝總無如是體裁,但有事即喚,無事便休,布毛自[A1]己抖擻,扇子自[A2]己簸搖,誰勝?誰劣?各人分內事各人照管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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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根器、大力量底漢,不消絮絮叨叨,直下一踏到底,管取烜天赫地。若只半進半退,欲圖速效以軼先賢,將恐後來打入骨董隊裏,不可救藥也。
章侍者相從數載,深得予心,予故書其所以然而又示其所當然者,誠能依而行之,則吾宗端有賴矣。
示一葦藏主
以字不成,八字不是,未審是什麼字?一大藏教是箇切腳,畢竟切那箇字?汝既為吾藏主,還識這箇字麼?華亭澤畔鶴唳鶯啼,明發門前水流風動,點畫時時顯露,絕無亥豕差訛。直下便透,藏有餘輝;設或疑矇,主不勝藏矣。
昔有僧問藏主字,主良久,若道伊不識字,爭奈是藏主?何若道伊已識字良久,如何便喚作字耶?山僧更為汝頌出。
頌曰:信腳踏翻華藏海,輕移一葦度前溪,瞿曇面孔曾親見,箇字調音總不迷。
示西孟唐居士
吾無隱乎爾?先輩名儒講之甚熟,為什麼黃山谷被晦堂一拶卻茫然不知落處?此豈有玄妙道理?綜錯其間,秪為伊向玄妙中求,所以轉求轉遠也。
後侍堂山行巖,桂盛開,堂曰:「聞木樨花香麼?」谷曰:「聞。」堂曰:「吾無隱乎爾?」可見解說話人不在多言,只消輕輕點撥,尼山骨髓、佛祖面門悉已當前顯露。山谷頓領深旨,時至理彰之語信矣。
山僧今亦有箇無隱頌奉送居士:歲晚何妨醉?春來尚擬遊,玉梅三兩樹,觸著便心休。但恁麼會去,晦堂、山谷眼睛都在居士腳板下。
示始安禪人
情濤洶涌,識浪動搖,萬惑交參,翳昏日甚,吾知其不能安也。若要能安,須究本始,所以先聖不忍坐視帶水拖泥,多設方便,教人看話頭,去妄就真,至于大休大歇田地而後已。
夫大休大歇非安乎?八境之風吹而不動,二障之塵蒙而不昏,十方廓爾,一性圓彰,佛祖聖賢弗外是矣。
嗟乎!流光易邁,時不待人,世間虛名浮利,一切境緣總屬夢幻,汝當知之、策之,著寔用工便是安身得力處也。
示針工孫華芝
一大藏教,貼肉汗衫;千七葛藤,禦寒破襖。倘非具性燥漢向赤條條處直下承當,未免返被牽纏,無由解脫,更或執此裁長補短,打領剜襟,要與本來面目相應,遠之遠矣。
雖然,從上也有箇方便樣子可以取則,今試為汝舉看: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做一領布衫,重七斤。」果能二六時中捏定拳頭,咬定牙關,單把這則公案密密覷捕,忽地猛然覷著,當知一大藏教、千七葛藤,猶如蜀錦吳綾,迴龍舞鳳,倒用橫拈,總是自家活計,豈不謂之了事丈夫而出類拔萃者乎?
萃芝居士持白紙一幅求示,予嘉其志向而乃為是嘵嘵也,離此別覓名言,請以問之東村學究。
示闇然馬居士
英特俊流掉得源頭入手,便能覷透從上老禿奴殺活人底大手段,如龍戲水、似虎靠山,草偃風行,萬化千變,著著非泛常者比。
蓋其靈光廓徹,眼目精明,一路生機初無倚傍,龐蘊公一口吸西江、張拙秀才一念不生全體現、無垢老春天月夜一聲蛙、李彌遜天津橋上忽躍馬,是其人也,苟非其人處。
紅塵鬧市中,佛法、世法未免打作兩截,生死關終不可破,尚復望施機應物與從上老禿奴相肖乎?
昺道人一條脊梁硬似鐵,其蘊成佛作祖氣概匪伊朝夕矣,茲來明發納原本契書,山僧遂與親僉花押,去後隨緣飲啄,善自保任,切莫置之冷地而辜負予也。
示冰梵上人
撫養出自父母人情之常,撫養出自外祖人情之變,處變而能安居,常而不殆,則外祖撫養之恩較之父母尤不可不報也。
然欲報恩,當先究這報恩一念畢竟從何而起?就裏勇猛提撕,時刻靡有間斷,忽地夢眼豁開,便見自[A3]己安身落處與外祖同在,光明藏中把手並行,歷劫不相違背,更說什麼報不報?又何待索予言而能為報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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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上人來,說及外祖撫養緣由,乞數語以展孝思,予故示之如此。復勉一偈云:孝為入道基,信是修行本,修行聖可登,入道恩無損。君子貴溫溫,謙人思蹇蹇,一顆明珠掌上擎,寒光洞爍千華苑。
示傅超舜
這一條潑天大路,坦坦平平,無有荊棘,不論老少男女皆可依而行之,但行貴有準,過疾則易疲、過徐則易弱,不徐不疾,不計程途,步步踏前,到家可卜矣。
只如最初一步畢竟向甚麼處下腳?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云:「無。」破草鞋脫與汝了也,居士要行這條大路,似此等破草鞋穿著亦免不得。
示竺先田居士
上根利智入此門來不用摘葉尋枝,只消就根蒂下一刀兩段,生平積滯瓦解冰消。譬夫逸驥追風,瞬息千里,雖有長鞭,靡所用之。
得到與麼田地,便解呵佛罵祖,撥月敲雲,或淺水灘邊與牧豎漁夫同唱和、或寶華座畔與銅頭鐵額結冤讎,妙用神通、品格意氣總無過此。
邇來假雞惡種分布諸方者甚多,若非眼目精明,洞破真偽,未免茫然失宰,枉受熱瞞。故曰:「參學須帶眼,眼正則所參所學俱正矣。」
昨居士、明發相見,欲求數語為究竟,遂并書及,政當此時,忽有問居士:「刀在什麼處?」又且如何抵對?不可辜負來機作恁般休去也。
示玉宇善友
「凡欲殺生者,當作自身觀,自身不可殺,物命無兩般」,此古德垂示語也。然正當殺生時,能作自身觀者寧有幾箇?嗚呼!殺愈多而罪愈重,死死生生隨業受報,互相酬償,又何足怪乎?
玉宇丁公入丈室中乞戒殺文為警策,以懺悔前罪,予應之曰:「汝若能懺悔前罪,則殺業當下冰消矣,閒文安用耶?」
古廣額旃陀羅日殺千羊,一日放下屠刀,云:「我是千佛一數。」看他恁麼做次,何等直捷?何等氣概?居士腳在肚下,豈肯讓伊?是則是也,須踏著寔地始得。
示子還姚居士
孔經國史、諸子外篇,居士家尋常茶飯,然而語言浩瀚,章釋紜繁,箇中喫緊處向何處下手耶?惟是當人本來一著,如天普蓋、似地普擎,圓陀陀沒塞礙,光爍爍絕囊藏,就裏搆著毫芒,便見佛祖與[A4]己無二、[A5]己與佛祖不別,應用隨機,頭頭始覺得力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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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士齒德俱優,兒孫滿座,晝夜六時無甚閒事牽擾、無甚餘念繫戀,不此之務而更誰務乎?只如最初下手處畢竟作麼生?僧問雲門:「不起一念,還有過也無?」門云:「須彌山但恁麼看。」
示印先優婆夷
森羅及萬象,一法之所印,汝且道:這一法在森羅萬象內耶?在森羅萬象外耶?離卻森羅萬象,汝又喚甚麼作一法耶?機先薦取,差之毫釐;句後尋思,失之千里。雖然,吾今試放汝過,待汝尋思得著時,然後為汝一印印定也未遲。
示定安禪人
心王不妄動,六國一時通,罷拈三尺劍,休弄一張弓,此古人定安大概也。若夫情緣躁擾,意識紛馳,內主弗寧,顛倒迷昧,欲求其定與安也,詎可得乎?後學初機倍加惕勵,則旦夕無虛棄之工,心性易明,德業日進矣。捨此而別求定安方法,吾未之前聞也。
示佛覺禪人
汝既做晦珠長老侍者,又是伊剃度之徒,須不忘最初本志,勤苦修持,造到乃佛乃祖田地而後已。若或央央庠庠,墮在今時邪蔓惡種窩裏,則無騰躍時分,埋沒一生矣。
況爾師曾有偈示云:「聖箭今朝已入手,尋常孰敢犯當鋒?異時拈向人前放,射透陽城第幾重?」只此數語,汝之生平事業都在裏許。會,則終身受用;不會,則世諦流布。汝切莫作等閒得、容易看,空懸冷地供養便當了局。
今汝師去世已兩年矣,離師太早,不無中道拗折之虞,更宜親依老宿,再歷爐鎚,庶幾一枝聖箭收放自由,而可為汝師出一口氣者也。然山僧恁麼說話,雖是徹底婆心,旁觀者未免咬齒,汝其知之勉之。
示守空上座
佛真法身猶若虛空,證得虛空時,汝身與佛同,頭頭無滯礙,處處絕羅籠。我今為汝保任,此事終不虛也。一枝華信足春風,空翠庵中越樣紅,雖然如是,山僧已合喫三十拄杖。何故?不宜誤陷平人。
示爾邁秦居士
不思善、不思惡,政恁麼時,如何是居士本來面目?不思善、不思惡,政恁麼時,灼然是居士本來面目。具逸群氣概丈夫,纔聞舉著,如良驥顧鞭影而行,又如關雲長提百二十斤刀入萬軍中取顏良,不見有退怯之相,方與此事相應。
然道無難易,難易在人,苟或機思遲鈍,仍不妨把此話頭日日提撕、日日研究,歌樓舞榭、鬧市空齋……、乃至簫鼓齊鳴、車騎互發盡是觸著磕著透露風光底時節。既到與麼時節,說有、說無,說非、說是,說權、說實,說妙、說玄,殺活縱橫無不在我。所謂:得底人,恁麼、不恁麼總得也。
爾邁居士不離世緣仕路而能研究此宗,其真實蘊藉誠亦火裏蓮花,世所希覯。茲欲別入京都,因書數語以為途中警策,倘異日者踢翻佛祖臼窠,摸著衲僧巴鼻,六祖明上座自當望塵趨拜,豈待馬首歸來,山僧助喜已哉?
示新剃度此實
世間有三種累,累殺多少人。三種累者何?身口累、妻子眷屬累、財物家火累。世人迷蒙弗醒,被這三種累起了許多貪嗔、受了許多煩惱、造了許多惡業,業報輪迴,生死苦海中頭出頭沒,不得解脫。
殊不知,這三種累都是虛幻底。四大色身食息強健,一口氣不來時,還由汝躲避麼?現前妻子眷屬恩愛難捨,一口氣不來時,還許汝替代麼?財物家火尋常受用,一口氣不來時,還容汝擔帶麼?
既然不由躲避、不許替代、不容擔帶,則此三種累果是累人,切勿妄認戀著,執為[A6]己有,直須勘破放鬆,隨緣任運,向生死事上發大勇猛精進心,參透本來面目,與佛祖同坐、同行、同修、同證,是乃稱世出世間大丈夫也。古聖有言:「毀形守志節,割愛辭所親,出家弘聖道,誓度一切人。」非此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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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甫居士年五十六,忽然勘破這三種累,逐件安頓得宜,遂持齋削髮,披緇受戒,其力量擔當大有過人者,予為取名曰「超幻」,號曰「此實」,蓋直許其能超幻緣而重勉以實參此事也。
且此事如何實參得透去?聽取一偈:節屆中秋月正圓,善人圓頂亦如然,從今力掃迷雲障,萬里神光耀碧天。
示天昂、續庵二上座
荷續此事寔非容易,譬如負千鈞重擔向獨木橋上過,寧不戰慄寒心者哉?汝今既闖入這保社,去後亦宜昂藏保慎,不可草草匆匆,貪圖穩,便學一等庸販之夫沽名鬻利,了生平事業也。囑囑。
示雪上人
世尊雪嶺修行,二祖雪庭斷臂,真心卓見,雖富貴、憂患當前,灼然不得而移奪,所以末後光明烜天赫地,孫孫子子紹續靡窮,豈似而今底徒?弄三寸鼠光,巡門傍戶全無主張,見人道好從而好之、見人道惡從而惡之,殊可憐憫。
衲僧家箇箇具挺特氣概,既出頭來,當直截荷負,以真修為急務,莫只面前背後言行差殊,如蚯蚓化龍,逗到下稍依舊喫泥喫土。
僧問古德云:「上無攀仰,下絕[A7]己躬時如何?」德云:「放下著。」汝且道:上無攀仰,下絕[A8]己躬,又放下箇甚麼?此去倘遇明眼人,一任舉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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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8] 己【CB】,已【嘉興】==
示一嘯藏主
真正道流踏著向上一脈,不在輕舉躁動,急於人知,須是二六時中硬剝剝地、孤迥迥地,無絲毫偏黨、無絲毫倚靠,因緣湊合,自然水到渠成。反是而欲勉強出頭,譬彼春風桃李,非不可觀,但穠郁欠久長耳。若乃蒼松翠柏,勁節高標,縱遇雪凍冰侵,堅貞益見。
儒者有云:「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不能奪也。」又云:「欲速則不達,見小利則大事不成,何況為人天師範而可欲速見小乎?」此等話端,係上座終身樹品邊事,故山僧嘵嘵及之,至於全體作用,縱奪施為,看汝手段活脫,山僧不敢捏定一邊,教印板上依模打將去也。
示玄池香燈
汝以白紙一幅求我寫,畢竟求我寫箇甚麼?若要詩與偈,此時工絕律者固有其人。若要法語與文章,我肚皮裏那有許多絡索?若要隨意寫幾行持去供養,我真書不會、草訣未能,塗污了這幅白紙,也似可惜。
數日冗忙,同汝輩搬泥墾土,钁頭邊作活計,且亦無這等閒工夫,不如就汝本經上夜夜點火焚香、朝朝折花換水,驀忽火光爍破眼睛,堂內聖僧自為汝證據也。況綠楊鎖岸、新竹搖風、曲蟺低笙、田蛙怒鼓,是一首好詩偈、是一篇新法語、是一部大文章,汝不仔細推窮,返來覓我死句奚裨乎?雖然死句,也解活人,只恐汝當前蹉過。
示卓庵西堂
少室宗風單傳直指,無甚花言巧語與人作道理摶量,唯許英特之士向根蒂下打將出來,自然掀天括地,動眾驚群,謂之烈燄聚、謂之摩尼珠、謂之奮迅獅兒、謂之金剛寶劍,盡世、出世間法靡有能過之者。
德山未離蜀時,眼空四海,及至龍潭,於吹滅紙燭處豁然大悟,便將生平疏鈔擲之丙丁。水潦和尚於馬祖踏下呵呵大笑,云:「百千法門、無量妙義,只向一毫頭上識得根源。」跂步大方,無如二老性躁,直是俊鷂快鷹也趁他不著,豈近日引蔓牽枝,七叉八篆,倚聲附勢,煽是攻非者所能擬測其纖釐哉?
是故,我輩道流根源既正,則發諸語言、見諸行事亦無不正。然而不正者,容或有之。閒居獨處、得座披衣,凡此時中,急宜黽勉操持以無負所舉也。
示道存禪人
入叢林親輔知識,莫問院之大小、眾之多寡、錢穀之厚薄,十年、二十年,衝寒冒暑,捨逸就勞,汲汲孜孜,打罵弗退,纔是真正道念參學作家。然而親輔非止一端己也,有以道德親輔者、有以識見親輔者、有以材學親輔者、有以身命力行親輔者,寸長尺短,各任所能,要不失親輔之大體耳。
上人親輔隱野公甚久,如上所言躬自歷過,但不知三喚汝曾三應否?東司頭,汝曾聽說佛法否?扇子既破,汝曾還犀牛兒否?家肥生孝子,國霸出謀臣,忽地猛省一番也無難事。山僧重宣數語以為懸記、親輔多年已有因,萬般施設契天真,更須培養和平福,方羨叢林無礙人。
示獨明堂主
裂青衿而披壞服,拋鄉井而適吳邦,此箇志尚未入明發門已知之矣,獨惜明發門下無物與人,不會與汝作冤家,亦不會與汝打藤葛,只有一所放牛場,水足草足,非窄非寬,戴角擎頭也由汝、眠雲踏雪也由汝,而今且喜養得純熟,又要捩轉鼻孔,別尋去向。呵呵,何處非祖翁田地?但犁耙上肩時較難耳。古德云:「寧為其難,莫為其易。」兢持謹守,厥後自有一段好風光也。
示西目維那
西目奕公丁酉春受羅漢囑矣,秋攜囊入,超果相伴,結冬復隨至明發,經春度夏,蓋不以得少為足,而期躋閫奧,力挽末學之頹風也。
偶一日因事告歸,并倩楮先生求書數語,山僧笑曰:「予惡乎書哉?透徹從前向上機,當陽拈出電光飛,羅漢冬瓜印子已劄破面門了也,驀然坐斷孤峰頂,白棒掀天振祖基,汝何不信受奉行好?」
就這裏信得及、行得去,則孤峰頂上即是十字街頭、十字街頭即是孤峰頂上,釋迦、彌勒拱手歸降,臨濟、韶陽吞聲飲氣。以之振祖基,無基不振;以之酬師德,無德不酬。正法眼藉此流通、惡邪見由茲寢息,是則今日共住之心多年,猶子之誼而不勝遙望拳拳者也。
倘或言行相違、意識相左,雖境緣潑天潑地,秪成箇昧本漢,有甚交涉乎?古聖方冊紀載昭然,時流履歷亦足殷鑑。慎之,慎之,幸勿掩聰而出,轉笑予之多言也。
示錢門超恂劉氏
身局閨閣中,纔二八年時便能發大信心,皈依三寶,雖家居薰習使然,亦係夙根培植所致,二者固缺一不可也。
信心既發,諸佛現前,所以經云:「信為道元功德母,信能必到如來地。」又,祖師云:「即心是佛,心外無佛。」
若然,則信心豈容易發哉?幽閒無事試將此心朝夕推究,驀忽徹去,方知行住坐臥、穿衣喫飯、呼奴使婢……、以及語言喜怒等處盡是佛心、盡是佛法、盡是自[A9]己無窮寶藏,而與古昔鄭十三娘作用不移易一毫釐也。
ᅟᅟ==[A9] 己【CB】,已【嘉興】==
示月川維那
宗風纔舉,萬里雲收,法令若行,千峰寒色,從上作家匠首皆具這箇眼目、這箇機用,所以驚天動地,峻峭孤巍,湊泊他不得、捫摸他不著。
臨濟遠祖云:「我二十年前在黃檗先師處三度問佛法的的大意,三度被打,如蒿枝拂相似,如今更思一頓,誰為下手?」時有僧出云:「某甲下手。」濟度與拄杖,僧擬接,濟便打。
蓋其平生徹證超出過量,不與時輩合水和泥者比,[A10]比便是正脈、便是源流、便是耀古騰今大人境界也。後代兒孫碁分星布,未免刀刀彷彿,魚魯參差,參學人到此若善甄別,則涇渭妍醜自分耳。
ᅟᅟ==[A10] 比【CB】,此【嘉興】==
然山僧恁麼道,非惟凌辱先宗,是汝覿體承當,切忌喚鐘作甕。
示印明書記
顯示當人頂𩕳,一著子不在多言,只消輕輕撥動,便已飛沙走石,瞎卻人眼了也。若於世間文字上搜尋,粧點許多,花柳枝葉雖茂,根本枯矣。
是故,有志衲子出入叢林,要與一切佛祖結冤雪屈、一切眾生釋縛去粘,須是直截單提,脫離窠臼,方契合老胡深旨。
羅山云:「我這裏秪有一口劍,劍下有分身之意,亦有出身之路。」快哉斯言,知音者少,隨氀𣯜趁,大隊漢烏足以語此哉。
示超奇善友
人非生知,貴在力學,學而計之時日、積之歲月,未有不成者。設或一暴十寒,吾知其不能進矣。參禪亦然,時而鞭策,日而揣摩,歲月無虛度之功,終身有實證之驗。祖翁田地,四至契書,一一分明、一一了當,名為絕學,無為閒道人也。雖然無為無事人,猶是金鎖難,且道:節角在什麼處?試下一轉語看。
示超慧陳氏夫人
一切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但以妄想執著而不證得,此是黃面瞿曇初證初得時大開口縫,為今古人立箇定案也。
何名智慧德相?即當人一點常光,照天照地,最微最妙,至虛至靈,不可思議境界是也。
何名妄想執著?即當人日用之中隨聲逐色,恣縱虛妄,胡思亂想,不可遏滅境界是也。
妄想無暫停、執著無暫解,智慧德相如何得現前透露乎?所以善知識見人問著,不論是男、是女,便與劈頭拈出,宿有靈根底直下知歸,更不在絮絮忉忉。
其或未能領略「父母未生前,如何是我本來面目」,且將這箇話端向行住坐臥處密密提撕,刻刻窮究,無絲毫間斷、無絲毫起倒,自然妄想不生、執著融化,忽地築著磕著,智慧德相覿體現前,寶藏豁開,受用靡盡,方信黃面瞿曇眉毛亦只在眼上也。
譬如明鏡被塵垢所翳,須假磨治之功,鏡光始現。未有磨治,日久而塵垢日積者,良由當人弗肯用力耳。
武原張門夫人知有此事而欲參證了悟,遂因其所請,書數語示之,并贈號曰「智幢」,蓋冀其智慧如幢,光明特出,為今古人立箇標幟也。政當恁麼時,喚作智慧德相早已描畫虛空,喚作妄想執著大似塗污自[A11]己,明眼人前足發一笑。
ᅟᅟ==[A11] 己【CB】,已【嘉興】==
示駿卿馬居士
做成佛祖底人,無一念要做佛祖,若有一念要做佛祖,便是馳求妄想、不療之疾,只就自[A12]己生死事上打得透徹,佛祖自然而至也。
ᅟᅟ==[A12] 己【CB】,已【嘉興】==
近代禪流不曾參究自[A13]己事,先要做成佛祖,殊不知,佛祖是什麼面孔?是什麼長短?如何做得?如何成得?即此要做佛祖一念從何而起?且於佛祖分中還容得著麼?
ᅟᅟ==[A13] 己【CB】,已【嘉興】==
然與麼語話猶滯一邊,未免後人據款翻案,今乃再為說曰:做成佛祖底人,須念念要做佛祖;若念念要做佛祖,則勇猛精進,直踏向前,不到佛祖地位不肯休歇。譬如官人發意到京城幹旋要緊事業,中道而還,無是理也。
駿翁居士初不信有佛祖,并不信有做成佛祖底人,偶一回頭便欲學做佛祖,與做成佛祖底人眉毛廝結、鼻孔廝拄,非具大血性、大力量,安能瞬息千里,騰霧逸群乎?
即此學做佛祖一念,試問居士:又從何而起?而於山僧前後兩說,孰可?孰否?一一辨之,鵰弓隼旟、畫戟霜刀,拈來皆佛祖機、皆自[A14]己受用物也。所謂:入得此門,千足萬足。再經作家爐鞴,殺佛滅祖亦不難矣。
ᅟᅟ==[A14] 己【CB】,已【嘉興】==
示玨峰上人
不負最初行腳志,盡此身命,靠著明眼宗師,十載八載,忽地遭他毒手,所有伎倆瓦解冰消,全體活鱍鱍,無礙無拘,便可隨處作主,顯揚佛祖拈不出底生機,為一切人抽釘拔楔、打鎖敲枷,謂之教外別傳,向上關捩,趙州茶、雲門餅、德山棒、臨濟喝,總無出此也。
其或東泊西飄、南尋北覓,非惟虛費草鞋錢,抑且雜毒入心,結成痼疾,不可醫治矣。
玨上人從鷲公法侄甚久,真實操履,誠弗易得,嘉平前袖紙求書,予故略陳其大概,以助喜云。
萬庵曰:「比見衲子好執偏見,不通物情,輕信難迴,愛人佞[A15]己,順之則美、逆之則疏,縱有一知半解,返被此等惡習所蔽,至白首而無成者多矣。」嗚呼!古人吐句發言,赤心片片,汝宜痛念戒懲,倍加堅固,他時異日別當有好消息來也。
ᅟᅟ==[A15] 己【CB】,已【嘉興】==
示體空上座
大圓鏡體,本自空寂,妍醜諸像,隨至而彰,吾人心體空寂亦復如是,是故名為體空也。三世如來證此體空成正等覺,十方菩薩依此體空圓修聖道,無邊眾生迷此體空沉沒生死。
生死沉沒,轉入轉深,積劫輪迴,靡由解脫,豈不大可怖畏乎?於是諸佛菩薩發大慈心、行大悲行,出諸語言、徵諸事跡,種種方便、種種哀憐,無非救一切人去妄明真,達此體空之理耳。
能達其理,則不離世法而即佛法、不斷煩惱而證菩提,將見諸佛菩薩與汝覿體無二、汝與諸佛菩薩覿體不別也。
體空上座老年出家,實修為眾,非泛泛負空名者,比因乞語,遂就本號書以勗之,庶幾無負此體空云。
示南玄董居士
參禪學道先從信心而發,信心約有三種:第一、須信自[A16]己與諸佛祖本體不異,第二、須信佛祖留一言半句開示人,灼然有箇悟處,第三、須信世間幻緣皆障道之本,不可貪戀執著。
ᅟᅟ==[A16] 己【CB】,已【嘉興】==
苟具如是正信,將「不得喚作拳頭,畢竟喚作甚麼」一句子時時提撕,默默參究,一切妄境妄想搖撼弗動,管取日用得力,常光現前,萬別千差,銷釋立盡也。
若或半信半疑、前前後後,話頭提不起、工夫做不上,譬諸行路十步九歇,豈能容易到家乎?
居士正信已具,又肯入我門中求指點工夫下手處,但依此說,篤而行之、實而證之,他日相見,便解呵呵大笑,笑山僧潦倒,無能錯向筆尖下註腳也。
示沈慎齋居士
慎齋家居亭林鎮,為人謹厚,奉佛精勤,嘗攜諸同輩運載資糧,入名山設供,參禮知識,深求大法,風霜雨暘往還弗倦,亦可謂夙有緣種,濁世津梁者矣。
予領超果院事時曾來聚晤兩次,過此以後杳不相聞也,今日沒興重逢,宛似隔生面孔。
惜乎!山僧這裏無大法可深求、無知識可參禮,不過杜門守靜,與數十閒漢做箇穿衣喫飯僧耳。
汝真要參禮知識、深求大法,須向七佛已前威音那畔一踏到底,如虛空具含萬像,於諸境界無所分別,又如虛空普遍一切,於諸國土平等隨入,塵塵剎剎是箇解脫門,方稱了手。否則,秪是住相布施,隨流起倒,雖齋百千萬億眾,皆有為功德邊事,於大法尚隔無數層也。
昔有僧問甘贄行者云:「行者接待不易。」贄云:「譬如餵驢餵馬。」汝且道:甘行者與麼抵對,還明得大法也未?思之,思之。
示照明禪人
汝求法語,要我寫七八句,我云:「法語有何定準?多則千句萬句也有,少則一字半字也無。汝若向少處商量,就中卻有千句萬句,恒河沙劫談不盡;汝若向多處理會,就中實無一字半字,蟭螟眼裏著不盈。除非自[A17]己一旦知非,漆桶子墮,未能覷破源底也。今且寫七八句與汝:本有靈明,不分老少,坐臥經行,迴光返照。正眼豁開,通身奧妙,達磨瞿曇,只堪一笑。正恁麼時,畢竟喚什麼作正眼?咄!」
ᅟᅟ==[A17] 己【CB】,已【嘉興】==
示天衢李居士
栗棘蓬吞得下,金剛圈跳得過,殊不知,自[A18]己是箇栗棘蓬,更教誰吞?自[A19]己是個金剛圈,更教誰跳?大小楊岐,飛沙走石,瞎人眼睛,好與三十棒。這裏見得,通天衢路任汝往來,沒孔霜柯共我吹唱,反是未免局守一隅,隨浩浩塵中消磨歲月矣。初心之謂,何而肯以自負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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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9] 己【CB】,已【嘉興】==
示日本逸然禪德
逸公長老閩產也,居扶桑日久,風俗語音籌之甚熟。嘗念古印原、夢窗諸禪宿入中國問道,而徑山虛堂老人曾在此方闡化,迄今語錄昭布,若素若緇悉知有宗門向上事。
我黃檗琦法兄應長崎之請,三四年來道法隆崇,尊卑膜拜者爭額曰活佛。嗚呼!逸公首倡之誼、羽翼之功,豈少也哉?一日遠寄書儀,求福嚴本師法語并囑及索予數言附艫而去,是不思大海汪洋之水而欲嘗希微一滴之味,顧予又何敢向若以售耶?
雖然,大海水也,一滴亦水也;嘗一滴之味,大海之水無不同也。夫法海無邊,覺源浩渺,佛祖眾生平等受用,只因有迷、有悟,有妄、有真,遂有生死海、解脫海,別路、岐途,種種名相。
若是利根逸群之士,自能一吸吸盡,如神龍巨鯤衝激變化,散為雨露、發為波濤,直得佛祖退避無門、眾生瞻仰有分,茱萸之涓滴弗存、雲巖之碧湛湛地、道吾之白浪滔天,總不外是矣。
果到與麼地位,不妨大家舀水傾潑,一滴也由汝、大海也由汝,收大海歸一滴也由汝、點一滴成大海也由汝,奚須覿面?萬千里外早與予相見了也。
末季參徒郵視叢林不肯自信,即日與之談大海水,茫然莫測其淺深,日與之嘗一滴味,泛然莫辨其底,止或淹沉死水、或叫渴河邊,或望洋以驚、或持杯以酌,源頭混濁,支泒乾枯,霄壤懸殊,理無足怪。
茲扶桑佛日重明,人人堅固善根,必無此等流弊,旁通密護,作楫濟川,予料逸公壯志殆未能已已。
示儀生邵居士
素位而行,不願乎外,此二語,世、出世間人立身應世大概盡之矣。
如素富貴必行乎富貴所當行之道,所謂:事君保國,愛民及物是也。若於富貴上起貪心侈想,便是願外,非素位而行矣。
素貧賤必行乎貧賤所當行之道,所謂:隨緣安分,不怨不尤是也。若於貧賤上形諂辭乞態,便是願外,非素位而行矣。
嗟見今人解說者未解行、解行者未解實,且久每遇富貴貧賤境界輒悲喜交集,得失縈懷,尚安望所入自得而暇,折節相從,以咨參證悟為究竟耶?
居士夙稟英聰,朋游杜絕,但肯生死念頭痛切,不患不明斯事,帶水可舟,慎勿吝棹,綠楊滿路,修竹成林,富貴歟?貧賤歟?到我門時自能一一委悉。
示 上座
臨濟一宗盛行天下,迺子迺孫面稟親承,咸轟轟烈烈,具超群越格、縛虎拏龍大手段,故無論慈明楊岐、汾陽大慧,鉗錘惡辣搆他不上,即慧溫妙道、資壽法燈,雖係女流機鋒,亦難湊泊。汝既有意為吾家種草,當善操持,俾令薰天炙地,彼夫儼鬚眉而甘巾幗者真▆▆▆▆矣。
示隱野首座
匡徒領眾,世不乏人,求其具佛祖肝腸、品格超卓者,十無一二,此無他,人我勢利之心勝耳。故善師者必師古,而今時不足法也。
佛鑒曰:「佛眼弟子唯高菴勁挺,不近人情,為人無嗜好,作事無黨援,清嚴恭謹,始終以名節自立,衲子罕有倫比普應惺。」
公受囑已久,偶求書法語,特舉此則因緣似之,至夫操縱予奪,諒汝當機自能主裁,山僧不用瘡瘢重著艾也。
示鍾山維那
轉天關,迴地軸,就銀山鐵壁裏點開達磨眼睛,石火電光中爍破瞿曇面孔,苟非其人,安明其事?然亦有是其人而明其事者,往往龍頭蛇尾,墮落今時窠臼,此不可不審也。青松之下,茅屋半間,芋火自煨,孤孤迥迥,似恁麼纔見些衲僧氣息,龍天首肯、不首肯,何暇計哉?
示石竺上座
佛祖大道如日麗空,初非詭異險怪之事,但能直心直行,無許多人我是非、邪妄諂曲……、種種過患,自然得入無住心體,與佛祖大道冥合為一也。
邇來禪流惡習專務輕狂,雖綴浮華,終凋元氣,較之直心直行者,受用奚啻天淵之隔?故曰:「佛法盛莫盛於此日,衰莫衰於比時。」斯言有由來矣。
石公上座親予未久,鍛煉猶疏,予何敢以折腳鐺兒遽煩提上挈下?然見其直心直行,古樸可風,佛祖大道不甚相遠,他時異日靜養密修,擴而充之,夫豈退落人後?
予有遠行,聚晤難,必迺先委以重任,令其自鞭自逼,無負予懷。是汝當知,切勿看作等閒而忽略也。
示杜則林居士
不離富貴功名而能荷擔箇事,自古迨今往往有之,然此人慧性皆從累劫中修來,所以一出頭便具大氣概、大力量,機先領略,句外承當,眼蓋乾坤、口吞佛祖,即或參隨未久、工力欠純,忽於不知不覺中輕輕受人點撥,亦解肆語狂言,發明直指之道。若此者,雖有頓漸之殊,究其到家則總歸一致耳。
杜翁居士天資秀拔,筆力精雄,視富貴如秕糠,等功名如甕蓋,獨於向上一著夜不倒眠、日不求飽,孜孜汲汲,以咨參見人為急務。山僧受蓮山之請,嘗與盤桓來往,知其氣概力量大有過人者,遂不敢以待數十人之禮進退之,而抑其十年前望見之誠也。
居士曾有語云:「聖人傳道,示人以不易至而其道始尊,又示人以不難至而其道始大。」山僧今日據款結案,是易耶?難耶?尊耶?大耶?如魚飲水,冷煖自知,要且彼此不相辜負足矣,更書一偈以盡之。
偈曰:全身廓落無藏處,信手掀開不二門,如意指揮山月上,穀城華雨任繽紛。
示止言柯居士
佛祖言教巧設多端,不過方便垂慈,應病與藥,要諸人退步,就[A20]己向夢幻殼子上啐地一番,識得自家主人公而[A21]已。初非別有一法,實綴於人而可私相授受也。
ᅟᅟ==[A20] 己【CB】,巳【嘉興】==
ᅟᅟ==[A21] 已【CB】,巳【嘉興】==
所以古者道:「我宗無語句,亦無一法與人。」又云:「向三界十方世間,若有一塵一法可得與汝,盡落天魔外道。」若然者,山僧又何法之能、何語之寫,而嘮嘮葛藤,引人生異見哉?
止言翁由儒入佛,素行足徵,偶持白絹一幅求書法語,以為究竟,山僧云:「汝但把生平肚皮裏諸子百家文字寘在一邊,單看自家主人公在什麼處,忽朝桶底打脫,自然海印發光,而諸子百家文字亦著著可據,信手拈來不為分外矣。」山僧與麼舉揚,是有語句?無語句?是有法與人?無法與人?居士試力行深造之,便知山僧、佛祖與汝相去不多也。
示守緣上座
北直守公親近雪峰亙老人有年,料理常住鉅細靡不關心,更於老人患難之際又能挺身竭力,弗避艱險而求以保全之。
老人遷化,人皆勸公承嗣,公終不自肯,蓋恐蹈近時之覆轍,為少年所效尤也。
一日與山僧談及此事,公甚有難色,予調師資授受非可苟然,須正大光明,然後事成言順,倘勉強而曲從之,非惟辜負雪峰,且亦埋沒自[A22]己矣。
ᅟᅟ==[A22] 己【CB】,巳【嘉興】==
公唯唯,出平日所有供招一一呈上,山僧即與一一按過,他年解拈瓣香薰予鼻孔,山僧與亙老人鼻孔歷劫通同,汝之不辜負予者即不辜負雪峰也。囑囑。
示苞吉戴居士
苞吉居士出入佛門[A23]已久,而技藝尤精奇,一日持所製五色綵華兩樹拱予,并索數語為迺翁蕃林老人七旬壽。予見其華枝絢爛,生意宛然,是真有巧奪造化之手,而非世工所能彷彿幾及也,乃笑而言曰:「汝能製世間之華而未能製出世間之華,汝能製四時不謝之華而未能製歷劫不遷之華。」
ᅟᅟ==[A23] 已【CB】,巳【嘉興】==
蓋此一華,枝葉繁茂,遍覆大千,根本堅牢,滋培佛祖,狀不得、名不得,五彩描摹不得、方所趨向不得,唯許汝穩穩當當,勇猛精進,實契實悟,如剪一握絲,一剪一切斷,又如十字街頭撞著親爺相似快活,不徹不待,問人知其是否方有少分相應也。
誠能如是,則何親而不報?何恩而不酬?何福壽而不日增乎?更書一偈以助孝道之誠:鶴髮童顏仁者壽,華堂拜祝古稀年,西桃南柏般般在,受用還憑地上僊。
(海寧縣比丘尼通定同徙超聞
助刻,祈慧根永固,壽命延長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十九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偈上
示念佛眾善友
一聲提起一聲親,提起聲聲現本人,霧散雲收秋月朗,海天空闊白如銀。
彌陀與汝甚冤讎?口角垂涎罵不休,驀地豁然開正眼,方知步步踏蓮舟。
雪獅子
踞地掀天勢獨雄,毫光遠映絕羅籠,爪牙雖是不曾動,已走狐群入萬峰。
示旻白侍者
紙襖不須勤綴補,儂無好句可相為,臨機只要驀頭棒,管取風流撒手歸。
寄彥升陳太史,時在京都
玉堂春旆擁僊官,蔚若祥雲下翠巒,欲展奇勳扶聖世,法輪撥轉有何難?
示嬾顛講主
五千餘軸算奚窮,華雨繽紛講席中,防唾已甘辭義虎,奪珠應在探驪龍。孚公畫角驚殘夢,德嶠吹燈起黑風,是事分明重剖析,兒男若箇不英雄。
寄七星慧上人
七星環勢削天孤,可有七星慧劍無?收罷試來呈妙舞,莫淹寒匣自相辜。
遁庵
迥出人寰孰與同?銜華野鶴覓無蹤,從教門戶潑天闊,千載寥寥映日紅。
示歌者
三撥琵琶唱渭城,喉音嘹喨遏雲行,何如解奏無生曲?佛祖都教努眼睛。
寄亦仁徐居士
亦以仁心扶祖道,不難把筆判虛空,大人境界如相問,雲外秋霞織暮紅。
送亮禪人之天童
廿里松關石徑斜,香風吹發杖頭花,入門辨主須端的,不是成家便破家。
靈石為太學隱莘乞書扇頭
莘翁與我不相識,傳得盛名入耳新,玉尺在躬霜滿鬢,曇華為舌語撩人。千嵒松雨惺前夢,一榻風光了勝因,何日毘城來借座?杖頭點出萬家春。
魏智培送鏡
寶鏡持來一照看,眉鬚歷的不相瞞,自知撲碎全無力,留掛空山奪夜寒。
送僧掩關
春風吹破碧桃腮,劃地為關且活埋,他日遙思今日恨,出頭仍覓對頭來。
示真蔭黃二娘
女中示現覺華開,想必靈根夙帶來,日用頭頭合本據,千枝萬葉蔭全該。
書姚其中扇頭
日上三竿睡正美,隔窗華下鳥聲頻,試將獨得其中趣,誇與廛居無事人。
示湛上人
當機一俸活如龍,不落思惟擬議中,就地翻身頭角露,湫傾嶽倒萬千重。
悼芙蓉玄密禪師(密初住海鹽玉芝山,後回閩,於芙蓉寺八月示寂)
擦褲磨裙幾度秋,頂門眼正迥誰儔?玉芝聲價千鈞重,金粟衣盂一擔收。盡道初昇天際日,那知倏變水中漚?芙蓉影落無尋處,長與追思血淚流。
示李夫人并諸道婆
諸佛本來,汝我無別,念者是誰?直須了徹。菱花影裏廓全身,一道神光賽月輪。
示浩然、祐然龔二居士
難弟難兄若箇知,萱幃日影況遲遲,從今莫問鴒原苦,且把壎箎合調吹。
箇事何岐弟與兄?秪因不薦起迷情,等閒覷破娘生面,方信從來共路行。
留曉禪人
草鞋踢出路迢迢,準擬秋歸慰寂寥,何似息心蒼靄裏?隨攜鈯斧斷雲霄。物求新,人求舊,久長難得句須透,男兒駿業後頭多,謾把閒情輕自疚。
曉堂
午夜閉門憨打睡,忽然曙色向東開,金烏躍出翬簷上,大坐當軒任去來。
書宗驥陳茂才扇頭
白是扇,黑是字,黑白未分前,端的在甚處?二六時中著眼看,莫秪茫茫無本據。有本據,絕疑慮,不獨步追千里風,瞥然又見成龍去。
化米
三條篾束已多時,自笑囊空力莫支,一曲微吟秋色老,相逢不用別思惟。
示古範上人
以古為範,能範乎古?迦文非師、達磨非祖,夜半晴天霹靂轟,大蟲咬殺玄沙虎。阿呵呵,莫莽鹵,甘草甜兮瓠子苦。
示谷典座
飯桶邊,菜鍋裏,頭頭應是自家底,玲瓏八面盡舒輝,千手大悲提不起。提不起兮勿辭勞,動轉施為賴爾曹,有日淨瓶趯倒去,居然贏得一山高。
化豆
磨盤寂寂碧雲封,借問誰家意氣濃?但使機關常撥轉,無窮受用在其中。
寄猶龍李居士
維摩鼻孔知仍舊,道者眉原八字分,相信不須頻寄語,任他竹戶鎖重雲。
留洪禪人
千里來何事?寬心罷此行,休因微雨過,洗落舊時青,忍耐身之鎧,恢弘績乃成。君不見?法遠老,卓丁丁,水潑灰拋骨愈勍,大抵蓮峰無別念,鐵船沒底要人撐。
專使送法衣至,師說偈云
普天匝地承渠力,耀古騰今絕覆遮,既已年來行此令,何妨錦上又添花?
示醫士鄒上水
醫國、醫人無二道,本經本阜自參觀,杏林春暖花開後,不假砭鍼起痼殘。
寄詢野張居士
吹毛雪雪久磨礱,不用當場那見功?收放果能無觸住,從教血濺梵天紅。
送玄策侍者順昌持缽
無事室中嬾喚呼,退身一步是良圖,龍宮虎穴親臨過,始信真機不負吾。
慰王汝良喪父
趨庭竟日共商量,逗到時來理自彰,此地不留椿樹影,淨邦喜得藕花香。千點淚,九迴腸,是汝良心且勿忘,何似而門輕劈破?親爺復見露堂堂。
與一化上人
鯤化為鵬摶九萬,大機大用不尋常,頭陀說話無憑準,籤出南華問老莊。
悼雲峰朗真和尚
巾瓶共侍有多年,白鹿城離各一天,宗鼎力扛魔膽喪,法幢俄偃祖庭芊。誰云慧日照無曲?幾度臨風恨不全,弟應兄呼今[A1]已矣,揮毫書此斷腸篇。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書陳亨如扇頭
暑甑蒸人不自由,塵勞火宅較悠悠,我儂示汝安身訣,徹底清風在手頭。
示楊百顯
少林的旨沒差互,百草頭巔全顯露,試看舊時煙雨堆,眼睛突出人無數。
示鄰庵僧
凌虛閣後玉千竿,翠鎖金風隔岫寒,不識現前活祖印,終須到處被人瞞。
寄鄭輝吉
夏去秋來杳鴈音,風檐坐睡冷沉沉,錐鉤拶著還知否?未可徒然負片心。
示慈禪人禮普陀
爛銀高涌響如雷,大士全身現幾回?要到普陀巖上見,驢年保汝出頭來。
示星士
有物先天不露形,灼然無剋亦無生,如君妙算能幾箇?且看推排泣六丁。
哭天童密雲老和尚
天下大法幢兮[A2]已折,天下大法鼓兮[A3]已裂,天下大法燈兮已滅,祖佛見之皺眉,魔外聞兮喜悅,不肖兒孫又何說?換手搥胸,哭彼蒼淚珠,點點是紅血。
ᅟᅟ==[A2] 已【CB】,己【嘉興】==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書孕淩小阿郎扇頭
竹馬閒騎繞畫堂,咿啞聲切響琅琅,浮雲景物何能動?秪認目前爹與娘。
厚庵
此庵問是何年造?鐵壁銀關千萬重,縱有巨靈分不破,豁開戶牖在渠儂。
輓天木張秀才
不羨琴書別舊遊,畫樓空鎖冷湫湫,龍鍾顏父吞聲哭,窈窕湘筠帶淚愁。愁有盡兮君無盡,此界他方隨所順,要見全身獨露時,年年二月桃花信。
示賓石居士
雲為友,石為賓,一榻清風足四鄰。黃鳥囀,白花新,萬里長天絕點塵,好景現前向汝道,箇中主也是何人?
戒點燈
無油莫點案前燈,各自相依暗地行,露柱有時忽磕著,夜深猶見日輪明。
題佛手柑
金色如來一臂垂,至今示現滿枝枝,都緣接引婆心切,留待當人正眼窺。
題走馬燈
通身無力腳跟浮,傍著燈光趁隊遊,萬轉千迴跳不出,何如直下把心休?
為一我居士薦母
六十餘秋信步行,翻身一踏契無生,不將玉珥和華插,自有金梭對月鳴。婦道盡,母儀成,果熟菩提覿面呈,畢竟何為安立處?大千沙界任縱橫。
贈令元徐子
妙齡便讀五經書,已信天資邁二徐,他日崢嶸頭角現,曹溪路上莫辜余。
送儲提舉廣州榮任
霜花拂袖,劍光含路,過江西,入嶺南,若遇盧公輕借問,報言近日好同參。
宦海不須愁浪風,但憑濟物有慈艟,急撐到岸無餘事,萬里晴樓一望中。
復海澄李四清
一句全無多少好?臨行強索欲何為?百山賴是鄉情慣,且就從前痛處錐。
書允中上人扇頭
多時不打虛空鼓,兩片皮間白醭生,共聚英流如點首,無錢任買竹風清。
復神珠余典史
高山調古少人知,雲樹蒼蒼憶子期,匪為宮商誇悅耳,秪緣鄭衛結愁眉。若秋晚,似懸絲,今不再鼓復奚時,一曲遙吟君試聽,白蘋風起動寒漪。
示針工子僊
崒嵂九峰開步幛,潺湲三泖織迴文,憑誰好手能裁剪?攤向人間作見聞。
寄君輔馮居士
一帶溪山列畫圖,扁舟還肯駕來無?石窗影拂松梢月,底意深深不用酤。
示鳳林高居士
吸盡西江空所有,笊籬叫賣滿街春,老龐活計人能委,千古無生協韻新。
送靈嶽禪師皇亭住山
長安道左垂楊綠,人醉春風歌一曲,爭似君家曲調高?沒絃琴和聲相續。聲聲引入碧雲阿,坐見繞梁拂荔蘿,不屬宮商與徵角,水流山峙豈干他?波旬乍聽駭然走,德嶠韶陽咸拱手,此曲問從何處來?也知冥契十年久。而今正好再三彈,莫謂行行識者難,更冀異時重擊節,聿興濟北大江瀾。
登金山絕頂
倦餘無事愛扶笻,步到山椒思轉濃,長嘯一聲雲影落,那知腳下有千峰?
寄建寧唐司理
羽書行逼歲無休,尚倚文星照建州,浩浩公堂虛隱几,一聲雷震萬山頭。
示尼智學
西來旨,絕周遮,擬別會,隔天涯。古木禽啼曙,疏林梅放花,眼觀耳聽豁然透,佛祖頂𩕳較弗差。豈不見?昔年尼妙總已到家,大慧室中聞舉油餈話,震威喝出兮意氣堪誇。汝其依此為標榜,切忌逢人縮爪牙。
送靈雨法侄
滹沱老識陣雲高,三要三玄賽六韜,後代兒孫都習戰,白虹光拂紫金袍。
長慶即事,寄韻峰、蓮峰二長老。
荒寺欹雲半集烏,我來掛笠強支吾,不衰眼力峰千筆,能攪吟魂水一湖。碧篆香清欣獨得,紫藤骨瘦倩誰扶?皇崗勝地曾分囑,為問年深記著無?
示雲隱庵淨上人
裏頭不窄外頭寬,淨守已經十載寒,直指機將何抵對?白雲深鎖玉琅玕。
寄叔晉、承甫二居士
胸次能藏萬卷,筆力解撼千江,到底不留涓滴,說甚襄州老龐?
馳求常為物累,得悟宛爾神閒,芒鞋幅巾竹杖,是處綠水青山。
喜憨璞維那至
劍戟鳴秋世不康,買舟先我渡錢塘,應知此去雲山杳,詎料今來草樹蒼。倦策喜同撐破戶,輪槌煩任震虛堂,他時熱面輕翻轉,勿作克賓孝順郎。
惠上人清明葬母,回示之。
生身母氏已焚埋,本有親娘全不顧,落落零零在頂門,風吹日炙無遮護。無遮護,急省悟,杜宇聲中花正紅,清明過了春光暮。
示趙堪輿
無陰陽地在何方?請自迴光看莫忘,識破始知來脈大,龍蟠虎踞露堂堂。
悼正法禪師
選佛圖成不選官,聲光落落動人寰,滹沱正印腰初佩,景德真燈續自閒。詎料旋嵐摧大蔭,空餘鈍鳥望高山,同條誰似君知[A4]己?聞訃幾回染袖斑。
ᅟᅟ==[A4] 己【CB】,已【嘉興】==
金粟丈室前菊花五月盛開,因事有感作此。
若箇兒男肯自埋,嘗憐近事獨徘徊,黃花也愛出頭早,不待秋光已遍開。
薦蔡門孺人
幻寄閻浮五十三,友儀慈訓兩無慚,羅幃忽掩秦樓月,玉鏡空斜鳳尾簪。自是全身超露布,更饒遍界現優曇,歸根得旨分明在,不藉區區作指南。
和監寺四旬
四十稱強仕,風光汝自知,倚笻何以贈?千古襲楊岐。
募鹽
馬師年年不少,金粟年年要化,淹殺衝浪巨鱗,世、出世間無亞。珍重眾檀信手揮,幸勿遼天高索價。
示慈帆直歲
亂雲片片,幽鳥喃喃,百丈野鴨,趙州布衫,機先親領略,氣宇自巉巖。法有成規兮量水打碓,事無一向兮看風使帆。慈禪!慈禪!知不知?若也知,插鍬寂子小廝兒。
送鐵鼓上座回平湖
祖域高親日未休,歸心暫且寄行舟,到家句子聊相贈,一喝當湖水逆流。
募塑大悲菩薩像
稽首大悲,神通無礙,一點慈心,風月莫賽。要識手眼從何來,行行自有知音在。
寄東湖張啟英
面目分明何處是?湖光瀲灩蘸空青,老來謾道無思算,同我扶藜倚翠屏。
送漚天禪師住靈祐
準擬相將度歲殘,一爐松火話般般,投書何意山靈巧?分袖頓增玉井寒。羅集鳳龍君得計,掀翻海嶽世殊安,當年畫棟紫芝現,應在今朝拭眼看。
僧以訓童為業,寄之。
日課虛堂八九子,何如法戰化三千?年來壯志還存否?試聽春山泣杜鵑。
壽型唐徐居士
打翻浮世閒花甲,坐對秦山日月高,一句全提超劫外,不誇親見熟蟠桃。
募裝密雲老和尚像
白棒橫拈,生風偃草,面目全無,起人懊惱,恨不當時直下推倒。若云像,設所關看來重裝也。好好好,檀那莫惜自家寶。
送慶化士
為眾不辭筋力苦,逢人定是笑顏開,一航春色隨君去,五月山頭望汝來。
送霞章上人省母
北堂萱草綠依依,娘日倚門寒淚垂,此去那堪空手獻?風帆急處好思惟。
送澹月上人回里
秀水溶溶是故鄉,蘭舟輕泛興何長?到頭不及秦溪月,靜夜無痕徹底光。
離言禪師初住秦山,寄之。
秦駐山頭久寂寥,君今倚杖氣凌霄,活人句已含春象,陷虎機如撼怒潮。目富不嫌雲萬疊,肚寬何用篾三條?他年曲彔床高坐,一任時流亂畫描。
送達化士
象子驢兒骨力雄,成群踢踏起騷風,二時草料憑誰委?細抹將來在爾躬。
晦珠光西堂受囑住東山,寄之。
高臥東山甘水草,不思犁耙上肩拖,黃梅雨灑秧針秀,鞭逼渾身奈若何。
送隱野惺西堂住山
把住牢關線不容,放行一策任橫縱,泥牛夜吼千峰月,莫負山頭老凍儂。
示刊字胡孝若
刀刻不入那一著,亙古亙今光焯焯,雖然點畫自分明,究竟全無元字腳。說甚聲聞小果到此猶迷?直饒千手大悲也難摸索。道人擬欲進前來,引得頭陀笑滿腮,但向刀未舉時開隻眼,敢保盛名遠播響如雷。
送圓侍者
金雞鼓翅玉欄杆,落落圓音透頂寒,此去不知如是否,空教拭目倚層巒。
寄雲標關主
關中篆縷久凝溫,兀坐長年不出門,海藏無窮真妙義,椰身徹底盡翻掀。常言頑石頭能點,也信雄鵝聽解奔,書咄寄君惟自肯,莫將禪教作岐論。
祝夫人持硨磲數珠乞偈
數珠百八白粼粼,一度拈來一度新,夜靜月明香篆繞,曇華瑞映在當人。
贈艮山道如禪德
嫋嫋軒前竹,堆堆架上書,支藜看倦鳥,坐石問遊魚。不是禪道佛法,亦非解脫真如,任性而行兮用無不足,隨緣而寓兮樂常有餘。有餘之樂許誰同?獨愛艮山老道翁,客到門來多意氣,一甌白雪起清風。
書稚躬居士扇頭
閒亭獨倚溪光曉,萬里長天飛白鳥,祖意西來本現成,頭陀何用別之遶?
示法淨、蓮石二庵主
不愛鉛華誤世緣,袈裟頂受禮金僊,大都法念堅如石,故爾真修淨似蓮。戴笠三圍機用卓,灌溪半杓古今傳,葫蘆有樣也堪畫,好趁流光緊著鞭。
送瑞可參友
目視雲霄非自了,身拖泥水豈為人?超然不涉兩途去,惟許同參作者親。
示鋤雲禪人
山前片地碧雲籠,日把金鋤莫計功,驀忽雲開鋤又斷,海天推出一輪紅。
十一月十二日,蔡雲臺生辰。
律應黃鐘氣候清,祥麟此日墮雲行,人間花甲翻身過,屋裏優曇覿面呈。骨相巍峨神不老,鬚眉皓白邑之英,我來據本為翁壽,亙古彌今第一贏。
示瑞華殷居士
鵡湖水,秀且深,風吹紋皺面,日照影篩金,解境非干境,論心不是心,心境兩頭都剔脫,逢人無事笑吟吟。
與筠修陸方伯
節鉞光中正令行,當年陸亙擅家聲,瓶鵝喚出遼天去,八臂哪吒也努睛。
薦行奇沈大娘
經中得力句,臨末用得親,撒手無欣厭,抬頭見本人。彤雲千尺拱,寶樹一華新,借問今何在?相逢處處春。
送古門貞上座回潮陽
背手打翻無字印,出門又惹滿頭灰,鱷溪巨浪千餘里,任汝掀騰吼怒雷。
示函白居士
三張白紙一函封,點畫分明不露蹤,要會玄沙親切意,門前春水碧溶溶。
示書廓黃居士
廓落全彰事,如何把筆書?右軍雖敏手,到此也躊躇。
書裕後信童扇頭
畫棟喃喃燕紫,平畦疊疊花黃,尼父文章性道,今古毫無隱藏。
覷透千差一貫,力行裕後光前,靈苗自有夙種,那分弱質耆年?
送湖廣三融法侄
頂門正眼無藏覆,腳下風光得自由,拈起堂前氈拍板,高聲唱徹楚天秋。
金粟化米
九十九峰捧殿閣,龍媒蹄健競頭奔,不辭草料餵他飽,法戰場中解報恩。
張君美求子
夢中玉燕暗飛來,覺後分明喜事該,總是當人心地感,乘時記取莫疑猜。
贈孝子褚明祥
割股醫親痛自捫,人傳說亦暗驚魂,至今古墓悲風起,樹色依然帶血痕。
薦方氏產難兼慰潞公居士
踏著無生路宛然,一池熱血化紅蓮,全身示現超今古,寶蓋輕搖動地天。誰信渠儂原不死?都因夙世有良緣,沉珠破鏡三春夢,休讀亞之灑淚篇。
送汶石晃上座回漳
拼命單刀入虎幃,一枝畫戟奪先歸,霞城自古多英武,莫倦當機劈面揮。
寄李天衢
七通八達是天衢,把住、放行兩不拘,我有少林沒孔笛,逆風試問解吹無?
慰仲垣朱居士喪室
葉落秋容慘淡時,故絃音斷不勝悲,無聊獨倚樓中月,有意空描額下眉。是恁麼,各自知,去來聚散總權宜,問伊端的歸何處?佛國天宮任所之。
張平玉乞題「忍」字
世、出世間人,惟有忍字好,一忍百無憂,家和身可保。迷雲淨盡兮朗若秋空,喜兆當前兮笑生春草。報君知,須及早,利刃心頭大險哉,不依徒自添煩惱。
書廓善琴,戲成二絕寄之。
風和夜靜月篩金,獨倚危樓發妙音,寂寂高山流水趣,知誰辨別伯牙心。
予琴原不屬絲桐,古韻冷冷響碧空,一曲彈來君莫笑,西乾萬里已聞風。
寄太學張拱伯
月夜方塘獨叫蛙,子韶撞破卻成家,百千年後無消息,還賴君添錦上花。
送靈上人回金陵并去山東緣幹
子從天中來,為眾心已遂,相見未幾時,別我下層翠。春風送小舟,春鳥留人意,帶眼行不差,履道最為貴。抉取驪龍珠,辨明鴨鵠類,莫學浮虛禪,口快神如醉。金陵古帝都,東魯宣尼地,杖頭休掛錢,一缽任遊戲。上釣有鯨鰲,直須手腳利,驀鼻倒騎回,方名叢林使。此言是與否,去矣且牢記。
包氏孺人二月十九日生辰
慈風不減普門士,況出娘胎日月同?華笑鳥啼知壽意,年年飛入玉簾中。
金陵曹涯庵乞題「咄咄堂」
人生期適志,把手謾書空,富貴雲拖岫,文章水映虹。帝畿雖信杳,佛國有閞通,豎亞頂門眼,逍遙興不窮。
輓姚母張孺人并慰諸大孝居士
金柔火老一天清,掉轉船頭舊路行,腦後有光誰蓋覆?目前無阱任施呈。頻伽白鶴尋常事,瑤樹奇花自在生,受用現成如共委,哀哀不待泣風聲。
示苾芻尼掩關
靜看乾坤忙裏過,閒將日月上頭封,關中主,莫匆匆,且待澄潭起臥龍。
雨中聞訃
東山夜唱曲無腔,忽地驚聞折勝幢,遙憶去時成舊恨,不堪飛雨灑蘿窗。
示賣餅者
觀音菩薩將錢買,何似韶陽越祖談?公案兩重齊鏟卻,街頭十字放癡憨。
示符上座
肘後符懸五彩紅,頂門眼正有全功,滹沱出格丈夫漢,睥睨人間孰與同?
示張念先
我無法可說,有說是欺瞞,但看庭前竹,風來響幾竿?
米貴柴荒,作此以勉諸子。
麥薪如桂米如珠,幾度思惟暗嘆吁,大抵生來福德尟,故逢此地歲年蕪。沿門行乞前無路,坐席偷安盡怨吾,誰是同心抱義漢?砂盆好好力匡扶。
送曉上人之武林
窠臼不存稱快俊,轉身重與頂門鍕,六橋花柳春湖外,閒立晴空倚杖藜。
藏頭偈贈𨍏轢嚴居士
毗盧頂上金冠燦,耶舍塔中玉磬清,後代兒孫諳的旨,身彰五彩播寰瀛。
竹西李護法寄秋詞、春緒二刻兼惠壽扇,復之。
君是謫僊人再來,秋詞春緒興悠哉,鏤金句可驚神鬼,敲韻聞如動地雷。偶泛蘭艖示好我,慚無玉版味相陪,且行且止殷勤甚,爰倩香山作壽杯。
示[A5]陝西寶光茶頭
ᅟᅟ==[A5] 陝【CB】,陜【嘉興】==
形山有寶絕遮藏,晝夜六時放異光,[A6]陝府鐵牛推不動,和盤拓出自超方。
ᅟᅟ==[A6] 陝【CB】,陜【嘉興】==
空如上座生日
穠桃郁李笑春風,六十年來見性同,更轉劫初那畔看,壽山依舊碧巃嵷。
次韻復聖作沈居士
吾人有意學無生,不與諸緣逐變更,腦蓋當前能揭破,眼光突出自圓明。彤霞落鶩涵玄妙,石火流雲謾暗驚,因憶古賢曾語此,心堅磨杵亦針成。
六尺岐嶷自在身,誰甘役役混風塵?船撐入海端由[A7]己,岸到歸家罷問人。饒舌懶翁重指註,棒頭的旨越尖新,英靈記取無相負,勝似殷雷起臥鱗。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古雪
一片虛凝白似銀,不知經歷幾多春?普通年事今猶在,可惜庭無斷臂人。
彌高
壁立千尋望不窮,無階梯處絕牢籠,瞎驢一拶翻身上,佛祖都教列下風。
示一著上人
一畫未彰文[A8]已著,象爻立亦費繁詞,羲皇面目如親見,解使人間十二時。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慈修問:「大用現前時如何?」師便打。進云:「龍得水時添意氣,虎逢山勢長威獰。」師又打。修乞偈,師書示云:
慈心原是修行本,修到無修慈始真,大用現前忘軌則,威獰意氣在當人。
贈醫士詹濟川
起疾首推醫國手,度生全仗濟川才,雪山藥樹華千朵,今日為君次第開。
送古儀清西堂回福州
五彩羽毛備,三山氣象清,仁風雖可貴,也要待時鳴。
示古莆祁奉印
祖印當中朱點窄,奉行夜璧自生輝,秋帆忽轉來時路,回首鷗灘永不違。
本崇信童因病發願出家,乞題扇頭。
打開塵世繁華鎖,年幼已存老大心,自是靈根培處好,故將衣靸入叢林。
病緣忽忽從何起?了得起時病也無,夜靜月明牽稚興,勝如赤腳走南途。
示浮山上座
器大不妨藏待價,行高且莫逐時污,近來法道多頹靡,貴在英靈正力扶。
啟英居士改號鏡嵒,贈之。
羲皇之先有古鏡,藏在嵒中無少剩,忽然迸出勝光明,萬象森羅齊掩映。此鏡非石亦非金,面面玲瓏徹底深,東平盡力撲不破,南嶽庵前謾搜尋。汝今鏡嵒兮為號,我復欣欣兮實告,雲收霧捲兮地闊天寬,月朗湖清兮隨人所好。
示劉門超鳳馬氏
山嶽稱高,鳳麟稱瑞,惟此一著,在人尊貴。勘破了也端的來,通身五彩羽毛備。羽毛備,呼喚不回兮羅籠不住。
送歸一上座回汾陽
筆端未果生花夢,眼孔密通面壁心,此去汾州有獅子,解騎莫負舊叢林。
閱覲周居士履歷有懷,兼祝壽誕。
苦樂無常幸自知,榮名屣棄適相宜,鱣堂不減燕山桂,羔袖時藏鷲嶺鎚。鑑物以公明皙皙,分家有偈澹猗猗,黃鍾律應逢初度,敢效萊人獻紫芝。
紫芝年遠味逾香,翁壽純兮較彼長,腳下煙雲如盡淨,生前面目已全彰。出關聃老圖休羨,揖客趙州茶獨嘗,女嫁男婚能事畢,風流冠世任徜徉。
送倚天侍者扶乃尊靈骨回明州
一堆白骨,杖頭擔子,道師恩,兩不慚,舊隱瓶盂如記得,莫戀春色在江南。
示徹渠上人
渠無面目如何徹?徹得渠兮始見渠,萬里碧天雲不翳,扶桑日出海門初。
(海寧縣比丘尼通定同徒超聞
助刻,祈慧根永固,壽命延長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一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偈中
上南山亙信和尚
志大西江一口吞,赤身無倚蕩家門,昔時泒列為孫祖,今日燈聯作弟昆。刻骨自知恩未報,思顏欲覯意何存?閩山浙水雖云遠,底句分明獻至尊。
幾回思臥碧巖前,無奈深深業力牽,金粟乳親已酢矣,南山義重豈辜焉?人來誚我音書杳,我不隨人習性偏,總在法門同負荷,刀開斧劈自完全。
壽超慧張氏,并贈望湖沈老。
玉簫不用引雲鸞,隨唱全憑慧眼寬,無事試來湖上望,南堤古竹舞千竿。
送漢侍者回里
負吾忽起歸鄉思,十笏軒中少一人,羽翮養成且暫去,採菱歌斷再相親。
送禪人回閩緣幹
捉虎擒龍如猛烈,登山涉水敢辭勞,明年此會嫣然笑,贏得吾鄉節義高。
送觀中戴居士回武原
臨岐效贈言,愧我乏辭藻,聊倩隴頭春,一枝盟舊好。清謙世所希,蘊厚身之寶,去去來何期?南窗日與掃。君不見?當年慧遠老,送客已忘機,行出虎溪道,至今猶在畫圖中,長笑笑人人笑倒。
送福嚴大育藏主回武昌
擊開寶藏連環鎖,瀲灩珊瑚紅萬朵,自有神光照遠天,更無餘物能包裏。武昌城外草萋萋,黃鶴樓詩崔顥題,職滿福嚴歸去也,龜毛拂子露全提。
化茶
睡魔百萬難挨遣,只待陽坡一掬春,急展信旗求助陣,亭亭僊客莫逡巡。
送禪人緣幹
出隊將軍氣力陪,乘風鏖戰莫驚猜,金山主者無長策,只聽凱聲動地來。
送廣化啟首座
不待茶瓢觸墜時,劍鋒早已掛雙眉,臥龍峰頂千年事,收放無人辨得伊。
慧海掩關,乞偈募米。
立限千朝掩竹扉,鉤頭竟不涉離微,檀那到此能窺覷,一任天華繚亂飛。
壽雲間徐解人居士
人誰不樂壽?德乃壽之基,修德無疏缺,就將壽可期。翁今年六十,壽與德相資,天馬馳清譽,鍾山毓秀芝。良朋分齒祝,絳老是交知,一週花甲從頭算,算去何嘗有盡時?(天馬、鍾山俱九峰名。)
示福如掩關
滿架薔薇紅間白,數聲蜀魄去還來,祖師關捩無封鎖,不待輪鎚擊自開。
示少葑禪德
萬仞寒潭透底清,得閒好趁夜光行,忽然失腳翻身去,管取驪珠屬老成。
大生馬翁臨終云:「赤條條地去。」時癸巳,佛涅槃日也,因令郎闇然居士持文集索偈,書此輓之。
性道文章君所諳,橫拈玉麈作司南,那知識合龍蛇歲?遽爾神遊寶石龕。絳服僊來迎李賀,穠桃候至哭瞿曇,赤條條地分明否?一句無私任放憨。
一句無私任放憨,赤條條地絕東南,燄光腦後高千萬,意氣機前奪二三。我道龐翁原不死,人言馬帳有奇談,試將流布公明眼,似月當天印碧潭。
二月十九日解生啟關,寄之。
牢關打破乾坤闊,況值普門示現時?腳尾腳頭莫蹉過,黃鸝只在綠楊枝。
送昱權熙上座回漳
一枝驀露東君令,異蕊奇華結此中,攜去閩南如慎重,清香錯落滿天風。
送徐超麟回練川
泥多佛大言猶在,水漲船高汝自看,去路不遙如舊路,一天風雨撲春寒。
堯峰柱書記乞寫扇頭
日面、月面,蘇州、常州,全無把柄,大有來繇。就地輕拋兮泥牛血濺,當機拶出兮石女汗流。君不見?古時南匾頭,泐潭座下鬧啾啾,雲峰指向慈明去,藥汞銀禪一筆勾,勘破了,孰為儔?生緣佛手起戈矛,凜凜威風蓋十洲。
送君階明經赴試
毛錐三寸凜青霜,一戰文場大用彰,道者心機雖迥別,也隨人看綠衣郎。
送翰飛明經赴試
片帆高掛倚春風,此日臨流興不同,龍首奪回贏得意,輝光無負鷲山中。
送獨冠禪師回漢陽,時在徑山充監寺。
凌霄峰頂松杉路,相見不須重搊住,知是者般事便休,浩然一曲賦歸去。去去正當四月中,手攜拄杖活如龍,綠楊兩岸鎖帆色,浪捲長江萬里空。因憶古賢乘黃鶴,鶴入白雲樓索索,又有趯翻鸚鵡洲,風流得處且風流。君係那邊人,善學那邊話,蠱毒盂藏鐵蒺藜,拋出隨他爭怒罵,以無所爭冠諸方,方信監寺異時兒孫遍天下。
示君錄居士
古有浮山遠,稱為遠錄公,因碁解說法,吏事頗精通。君今號君錄,欲扣西來宗,慕藺乃其義,職業亦相同。勿云行未逮,賊過後援弓。
梵勝化米
批雲切月弄伽陀,貪嘴禪和餓殺多,何似三餐粥飯足?白蓮池畔任婆娑。
送載民上座
芒鞋踏遍江南社,杓柄短長盡數知,此去人前如謗我,重來定與頂門槌。
勉善護尼一音法侄(嗣伏獅尼祗園禪師)
法門謬濫不堪親,鬚髯甘為巾幗人,最愛伏獅丁此運,相傳妙總是前身。棒頭有眼轟天地,喝下無私泣鬼神,吾侄幸追勝躅也,一華莫負舊園春。
羽階居士呈偈,有「非仙、非佛、非儒」之語,次韻答。
非仙非佛亦非儒,只要當人著力疑,忽地豁開頂𩕳眼,花街酒巷任憨癡。
亦仙亦佛亦云儒,三教同源不用疑,拶透當前機一著,呵呵大笑我真癡。
示含元禪者
長安不離含元殿,向外馳求路已非,年少果能堅立志,風光無限透斜暉。
與法孫尼瑩潤
六華飛出豁雙眸,便解拖鎗作賊偷,罪款已呈無躲處,寥寥室內冷光浮。
示月禪人
曹溪指月,馬師翫月,一隊弄影光,千古繫驢橛。阿呵呵,咄咄咄,當人立地莫輕忽,等閒撈取真月來,照破形山空突兀。
曹門道英削髮住庵,作此勉之。
火裏青蓮已種活,石中白璧豈埋沉?一鎚擊出靈光現,了悟凡心即佛心。
繡襦脫下著袈裟,玉磬輕敲禮法華,有問本來寂滅相,對他門外亂啼蛙。
示醫者
一歸何處健脾藥,念佛是誰止瀉湯,信手拈來真效驗,不愁人病在膏肓。
示自岸禪人
九龍渡口扁舟橫,幾箇親從自岸登?空使蘆花飛似雪,隨風亂打釣魚罾。
示真禪人
為人先宜養德,處世暫且隨緣,近日山家富貴,一池荷布青錢。
若不親師擇友,如何去妄存真?真、妄兩頭剔脫,鼻孔原搭上唇。
省如上座入戒有年,因舊衣破碎,欲募製新衣,乞偈為引。
秋深雨後冷芭蕉,渾似渠儂破七條,若遇淨名欽戒德,綠雲裁剪一肩挑。
次韻復季寅姚檀護
兩岸垂楊夾古塘,蜂臺靜掩路無梁,幽懷不已欣留駐,先澤都云未杳茫。斷續鐘敲惺醉夢,低昂杖撥起清光,毗耶室內昨親到,笑指丹心向日傍。
不諳青草夢西塘,巴韻如何繞畫梁?幸有仁風來普扇,敢言慧日爍迷茫。隨身七事滹沱令,益友三宜尼父光,記莂當年還記否?從今無負鷲峰傍。
明發化米
兩岸白蘋風,一溪紅蓼月,不堪飽水雲,只可自怡悅。畢竟如何行行?問取人中傑。
寄無偏禪德
不用爐鎚萬慮歇,一絲獨釣寒江月,箇中灑落許誰知?待到璜溪為汝說。
示居士陳君典
穿衣喫飯承誰力?一句全包內典書,只恐當人讀不透,錯冤明月照溝渠。
次韻答季寅居士
靈光人本具,凡聖不相侵,有執見成妄,無心路易尋。當風摧鐵壁,似日爍孤岑,灑落紅塵外,期談綠樹陰。西鄰杓柄短,北地水輪深,從此難瞞昧,天香拂滿襟。
與白也水西堂
倒吸曹源水一滴,等閒傾出漲千江,乾坤總白漫漫也,那少魚龍納款降?
送子瞿上座回潮陽
相親未久忽攜笻,默忖機先興亦濃,但得鐵牛心印在,鱷溪不隔小耆峰。
悼尼祗園禪師
霜風吼葉屋頭寒,忽訝祗林罷釣竿,黃菊愁含千點淚,碧溪怒捲萬重灘。寥寥法道誰為主?濟濟英賢我獨看,常寂光中如首肯,相逢依舊不相瞞。
與裕光居士
一顆驪珠鎮海紅,得來原不計程功,而今拈出當堂贈,裕後光前在此中。
示掄三居士
七尺孤笻扶夜月,三年買棹過梅溪,有人問我居何處,向道斜涇綠水西。
壽雲臺蔡居士
五福已憑洪範註,寸心賽過醉吟人,風前倚杖無多祝,共賞壺天幾度春。
十一月十九,徐覲翁初度日也。屠氏夫人與李氏孺人壽誕亦在先後之間,因吟二章以代嵩祝。
一月同堂壽者三,乾坤俯仰各無慚,延齡此是全真訣,不尚區區分外探。
梅報先春枝吐玉,人傳令德價騰金,生來受用長如許,灼見天心合自心。
瀉湯婆水偶成
一副熱腸徹底傾,為人原不負生平,周遭可歎無知已,掉轉春光別路行。
送潤庵鑑上座還粵
惠州一路如天遠,去去莫忘聚話時,鈯斧用磨憑手快,哪吒有眼不容窺。
贈松隱上座
三泖月,九峰雲,一擔挑來贈與君,解用莫嫌常住物,重重衣裓惹芳芬。
九峰雲,三泖月,持壽君兮用不竭,遍界氤氳遍界明,腳頭腳底自超越。
示吳文卿居士
空印無文字已彰,幾人於此費商量?丈夫肘後斜懸著,燄貫威音古道傍。
寄又宋孫居士
聖賢無盡書,格物是頭腦,驀地自迴光,銀山都靠倒。瞿曇花,文殊草,拈來拈去君家寶,誰管他海桑遷、歲月老?一曲浩歌天下聞,杏紅香滿長安道。
溧陽路養田入山飯僧,乞偈。
打開寶藏運家珍,飽築擎頭帶角人,誰似路公誇好手?當年廿贄一般春。
送一舟濟上座回閩
琵琶合弄出尋常,板拍單敲返故鄉,分付山頭緩緩唱,莫驚猿鶴動愁腸。
為姚門孺人壽
不須介壽歌春酒,未信延年待廣成,日用修持純合道,松巒愈見碧崢嶸。
與載民駿維那
眼開不在桶箍邊,歸去何須又罰錢?二月桃花紅似錦,一枝分贈任流傳。
勉顯實禪人書《法華》
年少出家兒,酬恩為急務,蓮經刺血書,日久心彌固。此血從何來?都云養有素。此心何所窮?願汝自參悟。參悟真兮願已周,紅雲朵朵麥光浮,爺娘面目分明現,歷劫相隨絕去留。
寄子虛陳居士
別我璜溪春復春,桃花流水宛然新,何時重把綱宗話?坐對樓頭喚驗人。
二隱禪師書和船子撥棹歌之一於中禪人扇頭中,持扇索題,遂次韻二章與之。
一橈撥動水中珠,閃爍寒光射太虛,可惜許,錦鱗無,吞鉤盡是小鰍魚。
幾度閒探衣裏珠,搖風擺雨自清虛,竿頭意,會也無?未得魚時誓得魚。
寄稚農錢明經
一見宛然如舊識,當時想亦契心人,蒲團禪板深深意,留與他年作勝因。
次韻答季寅居士
一寶秘形山,當人識去還,非拘文字相,不逐歲時斑。放蕩歌梅曲,夷猶度釣灣,塵心皆道意,俗累了禪關。善誘予何藉?拈機佛亦頑,維摩名赫奕,自此遍瀛寰。
壽西林鏡宗師
不負婆伽度眾心,德高行廣振西林,我來徵壽如何也?一帶松杉翠色森。
依舊韻為覲周居士祝
壽量何曾落二三?擬加辭飾益吾慚,明公自有經天手,共入蓬壺任意探。
已見藍田多種玉,更於祗室解揮金,同堂壽者無私祝,總契維摩古佛心。
薦熙春劉居士
翁壽攸躋八十六,德高蔭厚如松竹,忽諳身世本來空,悟入無生歸去速。無生國裏好翱翔,白鳥青蓮噴異香,須信此翁原不滅,遺風歷歷在當陽。
送壽宗位上座回漳
巍巍坐運鐵牛機,誰敢奔前入突圍?賴汝年來韜藝熟,且看先去壯軍威。
送心默藏主回莆
藏裏摩尼收一顆,忽拖短策別予行,幾多光彩無人見,分入壺山照樹菁。
芥含上人別乃翁於亂離中,茲欲回台山尋覓,并為乃翁壽,書此勉之。
劍戟叢中各自行,父南子北可憐生,白雲入眼空垂淚,黃髮傷心繞夢清。去去故鄉尋父語,免教終日苦思汝,杖頭放出寶華光,為壽為祥任所舉。
繼庵號示胤禪人
六窗軒豁淨無塵,代代傳持自本人,世路從他桑海變,一回嗣續一回新。
勉逸泉善友掩關
坐斷江湖浩蕩春,一番猛省一番親,等閒認得關中主,瀟灑便稱物外人。放去收來無礙滯,橫拈倒用愈精神,昔年甘贄家風在,何必區區別問津?
春杪送子蒼禮五臺
閒花似錦,幽鳥如簧,文殊境界,觸目全彰。汝今欲往臺山,路不憚迢遙,稱獨步珍重,也須帶眼行。路傍蹉過人無數,此理灼然惟自知,杖光影動碧玻璃,金毛若在雲端現,一拶當前莫放伊。
送蜀中訒上座
芒鞋躍出錦江春,久與叢林話主賓,此去卓然能自立,不須俛首問他人。
送馬豎玉法侄
西江口吸了無餘,仍向鸚湖湖上居,三十六人垂手處,當場捉敗莫饒渠。
題畫
一庵歷歷無向背,南地有松北有檜,莫道山空不見人,須知人在空山外。
伊人王檀護齎 詔回雪外,上座求偈送之。
玉節搖光巡楚地,繡衣分彩照吳山,歸來應記瞿曇囑,拶透吾宗向上關。
晤霞章上人
別來數夏無尋處,偶爾相逢似隔生,一曲漁歌君試聽,綠楊梢月透湖明。
次韻酬侗孩張職方
伊人儼在水之湄,幾度溯洄欲見遲,妙句忽從雲外得,清光已自座前垂。帶留祗苑君名重,釣罷江干我願癡,他日相逢無別事,援毫為賦謝庭芝。
勉闇然令室印玉
長安路上緊揮鞭,玉篆金龜一串穿,贏得太平無事日,對君莫說小娘禪。
寄子懷張居士
未曾見面已相識,此語從於何處明?秋入鸚湖蟬欲老,水光天色一般清。
惟聽上人隨黃檗隱元和尚赴日本,請勉之。
不懼鯨波險,扶桑國上遊,明知為法重,豈以此身憂?遠霧吞青島,綺霞弄碧流,禪心無繫累,隨處是皇州。
示篆雲侍者
布毛吹起豁然歸,已落渠儂第二機,何似空齋春睡足?坐看紅日轉薔薇。
示當湖念禪人
雙塔巍峨銜綵鳳,九湖瀲灩弄珠龍,莫將是境名為境,蹉過西來直指宗。
古淵禪師住處州,連雲於臘月遇難,悼之。
別我鷗灘五度秋,連雲聳日曙光浮,交之以道人難料,死亦何冤汝合休?夙債宜償方慧祖,臨危大叫憶巖頭,相知最是關情切,不禁低回拭淚流。
淚流頻訝括溪東,片片青山染血紅,生死場中如幻戲,真空界內自消融。伽黎雖未明懸讖,皮履何須借路通?卓犖一燈原不斷,六華和雨灑寒櫳。
示尼聖念弘上座
諸方有樣予纔效,腳下無私汝自行,撥轉一機如妙總,堂堂從此播家聲。
送龍華覺首座閱藏
檢盡五千四十八,偏圓頓漸一齊收,眉間掛起吹毛劍,落落紅光射斗牛。
與漳邑勝上人
香餌無多嬾下鉤,斜涇深處且埋頭,不因同里人相訪,誰信溟魚拍浪遊?
覲周居士受老人密囑作投機偈,有「案前一拍,萬法齊收」之句,予忍俊不禁,拈出以贈。
案前一拍須彌碎,萬法齊收日用親,此語超然誰解道?分明賴是箇中人。箇中人在溫如玉,濟北真燈已紹續,莫讓襄州竹漉翁,乘時演唱西江曲。
送鷲法侄之臨安
戴角菸菟威勢雄,人前幾度起腥風,而今震吼深山去,好看芙蓉正脈通。
贈 湛上座
密意不曾來問我,覺華已自見離披,一燈分照無多事,挑剔當前莫放遲。
壽超輝顧氏
內省純無疚,天年享不窮,南窗消息好,六月足薰風。
次韻答煙山鐵關禪師
自從悟得棒頭禪,彼此匡徒各有年,短鬢含愁堆白雪,空拳隨處拓青天。法衰不忍檀荊混,道在唯憑薪火傳,何日重逢敲板拍?看君解出繫腰錢。
寄狷庵單護法(別號白燕頭陀)
亂雲深處草萋萋,人事天時俱不齊,未解移舟瞻白燕,且憑閣杖聽黃鸝。言中有響非關話,意外無私偶命題,半箇鐺兒慚腳折,誰將隻手共提攜?
示玉峰侍者
相隨不必苦勞心,小艷詩閒對月吟,從此一關輕打透,泥團拓出是黃金。
壽子張嚴職方六旬(別號髻珠)
天生器品自威雄,脫略塵緣孰與同?髻內有珠親拾得,目前無物可羅籠。而今年已週花甲,是佛是魔信手劄,不二門開正令行,等閒抹過萬千劫。阿呵呵,囉哩囉,龜鶴之齡未足齊其數,大椿之壽安敢喻其多?亙古風流亙古在,笑看桑海亂消磨。
茂如侍者病起
病骨支床多半月,良劑得效值初冬,好將疏影橫斜句,吟對爐頭活火紅。
壽鼎叔劉公同令室朱氏五秩
玉梅花泄生前夢,金鼎香呈向上機,五十年來同履踐,壽山歷歷自光輝。
與霽崙法侄
龍淵九帶碧涵天,坐鎮中央闡要玄,隨彼小根趨遁去,楓山法脈賴君傳。
月修募掩骸,乞偈。
一靈不昧隨方住,白骨成堆沒處安,若得諸仁心地好,免依荒草泣秋寒。
示典座
文殊示現驀頭鏟,無著通身都是眼,彼丈夫兮汝亦然,莫將庸解淪擔板。
送千指光上座
一掌一握血,一棒一條痕,臨濟正法眼,千古累兒孫。汝今別我莆陽去,水隔山遙路莫論,但將此道立乾坤,管取外魔喪膽魂。
輓知一禪德
昔年此地曾相見,今日重來沒處尋,梵閣愁聞華鶴唳,禪房空鎖綠蘿陰。無聲三昧推先覺,不老九峰證慧心,撮土焚香談半偈,夕陽斜照影沉沉。
題一覽樓
樓高百尺原無亞,碧棟朱軒光互射,不識誰為樓上人,九峰突兀拜其下。
示劍鳴上人
劍作龍鳴去,光芒燦斗牛,衲僧如解用,佛祖亦眉愁。
題觀音石,寄仁侯湯居士。
石裏觀音看不見,盪之以水全身現,慈悲最切度生心,點滴無私宜自薦。
謝封翁王邠籕
自慚無力起先宗,數載眠雲倦復慵,忽接瑤箋傳錦鯉,敢將直釣引獰龍。花飄古殿檀恩重,雨滴空階筆興濃,最好相酬親切處,壽山高賽九峰松。
寄俊民張居士
眼光爍破東西土,氣宇衝開南北星,謾道頭陀杖子短,且來收擷九峰青。
示茂林徐居士
覷透當前一著真,茂林鬧市任橫身,有時拈出吹毛劍,佛祖雖親法不親。
尼照雲乞名超總,并示偈。
梁有總持,宋有妙總,僉曰超之,見義為勇。眼目精明,機關活動,大法能肩,野犴震恐。照禪照禪依此行,真正白拈無異種。
題蓮德堂,似默容禪德。
慕修君子德,就室榜為蓮,外直常瑩淨,中通絕曲偏。出塵香自遠,應世量尤圓,來者解思義,風光處處鮮。
送天昂亞上座
風煖春江開曉凍,買舟別我去莆川,臨行一語重分付,箇事擔承貴力堅。
答春宇周巡宰
本來人,各具足,茫茫業識妄馳逐,妄馳不已愛憎多,生死輪迴如轉轂。古德垂慈立一機,二六時參真面目,參之又參莫放閒,話頭愈久愈純熟。驀然拶出火星飛,灼地烜天光簇簇,雪白莫邪難比鋒,外魔強禦盡潛伏。自利利他報佛恩,安家定國配多福,此就翁言略闡揚,翁言祖意同杼柚。更問當機句若何?颶風昨撼庭前木。
本來人,各具足,不分凡聖僧和俗,等閒覷透這重關,瀟灑風流無絆束。龐老街頭賣笊籬,丹霞洛浦機相觸,折橋填路禁人行,奪食驅耕手段熟。佛魔俱入俱剷除,超出常情如奮鵬,此言惟許作者知,門外禪儔徒撈摝。為汝慈悲向上陳,時時努力自磨琢。
示飛卿俞居士
紫燕飛回白鴈飛,乾坤瞬息不停機,叮嚀莫入閒情解,埋沒形山玉一圍。
壽馬門如松孺人
峰頂長松不計秋,鱗條瘦葉曲如虯,我今拈出為婆壽,看與浮杯作對頭。
與豈凡禪德
聖號凡名兩不立,玄言異典一齊刪,到頭還汝無纖礙,杖倚秋峰意自閒。
壽覲周徐居士(別號無依道人)
握筆為書仁者壽,畫堂已見樂而閒,無依老子安身處,未必蓬萊勝此間。
示中英馬居士
萬般皆是幻,惟有此中真,莫負方英志,勉為過量人。劍盆明大用,弓箭逗家珍,信手解推撥,當機著著親。
斷疑禪師辭世偈云:「船子高蹈,繼有性空,我今委蛻,近海之東。阿呵呵,鐵牛撞倒須彌頂,箇段風光今古同。」遂覆舟入水而逝,作此悼之。
踏翻船子續高風,鐵笛橫吹調不同,想是金鱗吞餌去,嬾將蹤跡寄寰中。
水晶宮裏恣遨遊,箇段風光夜不收,幾度思量君在否?數竿畫竹掛西樓。(禪師善畫竹。)
送一嘯正藏主回溫陵
識破缽囉娘一句,五千餘卷閒家具,春風日暖忽思歸,腳下芒鞋生兩翅。泉南汝舊鄉,恰好隨緣住,祖道於今正復亨,解行莫負來時路。
薦仲無劉居士,并玉成宋公。
撒手那邊去,翁今得自由,經行七寶閣,坐臥一蓮舟。本有靈光現,無窮瑞靄浮,更須高著眼,諸聖莫為儔。
凝然上座專持觀音聖號,皈信者眾,寄之。
弭災捄患風聞遠,灶婦街童也咄誇,爭似牛頭見四祖?庵前百鳥不銜華。
贈 良上座
掩關六載云何事?徹底分明見本人,潦倒山僧旁忍俊,曇華分插滿頭春。
與浣生、心如二醫士
青囊妙藥值千金,起死回生功用深,佛祖看來無別道,大都只是活人心。
寧國汪大春手製竹笠四十八員供養諸善知識,并索偈。
肩攜篛笠走諸方,箇樣團團不掩藏,問是何人親蓋覆?風前有路任籌量。
題掌鞋善友店中
信手拈來便劄用,親自是見親分付,衲僧到此,也須照顧腳跟。
壽平湖瑞垣居士八十
青笻九節自支支,正值趙州行腳時,遙望湖光何所祝?一毫端上拓須彌。
寄慈律苾芻尼
慈以律身能應世,參須帶眼莫隨流,璜溪一曲如相委,未合休時亦好休。
蓮根上人掩關禮華嚴,偈以勉之。
十種玄門,一真法界,行布圓融,重重無礙。帝網珠懸,普光殿靄,迷者多岐,悟之便快。上人蓮公,嚴持淨戒,就地畫牢,願償宿債。酌水獻花,一字一拜,自[A1]己功成,檀那有賴。更須聽余,力參為最,打破禪關,是名僧大。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壽庵
曠大劫來誰搆造?四邊界至自分明,至今門戶依然在,多少珍珠換不成。
壽上海天際劉翁六旬
年年是好年,萬木涵春麗,惟有今年分外奇,祥雲一朵起天際。塔竿蘸影玉波明,海屋籌添光倚袂,說與人間共見聞,願翁花甲遙相繼。
(海寧比丘尼自寧、海鹽沈門張氏
超慧助刻,祈壽基永固,慧性長明。)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一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二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偈下
示本瑞禪人
莫於門外覓三車,覿體全彰妙法華,我見本光瑞如此,笑揮松塵動煙霞。
輓居士胡萬德
蕭颯金風入幕來,貔貅隊裏一星摧,寒光漸滅原常在,浩氣雖沉竟未灰。莫向夜臺悲伯道,且憑執紼有陳雷,吾今指汝歸根處,極樂蓮邦自養培。
示印光禪人
午夜怒潮噴皎月,重重海印發光時,大開兩眼翻身去,應哂祗桓老古錐。
送巨峰知客
客來須看賊須打,夜半三更眼不迷,只此驗人端的處,秋風撼動玉玻璃。
示靈瑞禪人
歷劫輪傳一片地,靈苗瑞草自繽紛,百千諸佛無侵礙,也要耕滋力用勤。
寄印西馬居士
我祖西乾傳一印,不加文彩融凡聖,拈來豎搭與橫拋,頭正依然還尾正。圖澤馬君號印西,印光爍處水天齊,了知無去亦無住,悔殺阿師默耳提。相別於今有兩載,故園春色隔如海,何時共舞碧蒿枝?擊碎珊瑚香靉靉。
送瑞章侍者覲師
古靈不解長揩背,百丈門風漏泄多,乘興飛帆回舊隱,鞠身三拜謾如何?
與德風法孫
奪得驪珠掌上擎,且將韜晦樂平生,時來光彩無藏覆,散與人間照夜行。
示瞿庵藏林上人
瞿曇只在瞿庵裏,萬德莊嚴體自尊,不動腳跟如踏著,海神捧出鐵崑崙。
送炳院主掩關
楊岐驢腳少一隻,南北衲僧競思索,我欲分明向汝言,低回未免口門窄。春水漲行舟,春雲扶短策,還家就路兮函蓋乾坤,畫地為牢兮迥超今昔。今昔迥超也大奇,漏燈盞發芬陀枝,要憑普利人天事,看取精金躍冶時。
壽順橋張居士
順是菩提無罣礙,橋能度物絕虧危,一生素行常如此,百歲支干不用推。
示銕眉上人
兩道眉懸三寸銕,衲僧氣宇自昂藏,相逢若解拈來用,凜凜神鋒不可當。
示聖初李居士
最初一著子,千聖提弗起,眨眼自參觀,終然契妙旨。泥團土塊放光輝,棘徑栴林隨踐履。君不見?龐老西江口吸乾,笊籬慣把風前舞。
壽張門夫人
龍綸錫寵乾坤闊,鳳髻舒光日月長,最好萬般存此道,隨方薰習妙蓮香。
示善友羅梵彰
金彰底句莫輕忽,梵語唐言譯不出,信手書來要汝看,衝雲何似遼天鶻?
送石璞上座之金陵
抱璞相投知自貴,春初擺手出荊扉,金陵到也深深意,白浪花噴燕子磯。
心曇上座同遊,送之。
璜溪柳色不關情,趁隊琵琶街上行,入耳若能通出路,曇花開遍舊皇城。
光、嶽、印、鑑四長老相繼而逝,慟之。
未遂沖天志相呼,別界行剎竿誰揭?豎瓦鼎,半欹傾,日暮迷秋色,溪寒咽鳥聲,無絃琴自訴,一曲淚珠盈。
示思泉孫居士
流泉一派從何起?無事憑欄動所思,忽見源頭連底澈,洗清魔佛總由伊。
座山知幻書記去教入禪,勉之。
重重教網忒支離,講閱何能脫縶維?一拶了然身獨露,笑他饒舌遂公知。
示行船善友
撐去撐來一小舟,斜風斜雨不停留,參禪肯似勤勞力,保汝先登古岸頭。
沖懷楊居士晚年得子,偈為助喜并招之。
老蚌何妨珠晚成?君今[A1]已是快平生,相邀莫負春歸約,坐看東山水上行。
ᅟᅟ==[A1] 已【CB】,巳【嘉興】==
與居士章玉亭
善醫不用吉祥藥,濟世全憑惡辣方,三尺竹篦無背觸,拈來好與話宗綱。
募換架樑
法堂無力半將頹,日倚青笻歎幾回?欲得巍然成大任,匡扶還仗棟梁材。
心幢上座即巡宰周春宇也,出家入戒未及兩月而逝,有兒女尚幼,作此輓之。
田衣纔挂體,歸去自便便,智眼應無礙,心幢詎有偏。華因忙裏種,果向靜中圓,稚子仍癡態,終朝苦籲天。
勉古閩石藏上人
眉尖巧奪壺山秀,筆底平翻劍水波,果是後生可畏也,他年培養復如何?
示居士何念常
佛性無常與有常,兩途不著意全彰,曹溪道者舌如劍,殺活由他自主張。
寄允明、纘功劉二居士
分明此事無藏覆,魚躍鳶飛闡大機,言下頓開千聖眼,允如仙客赴春闈。
象管揮來纘祖風,功成不宰卻全功,娘生面目堂堂露,莫畫初心負大雄。
壽善友龔耀泉六秩
珠蘊昆池,飛泉炳耀,況復心珠?至靈至妙。燁燁光華絕擬倫,大千剎海皆環照,我今懸此珠,為汝作壽圖,六十年來花甲滿,光中迸出紫珊瑚。珊瑚一枝長且美,玉振金聲數不止,驀地于斯見得親,萬般總是自家底。
示趙南泉居士
鋼刀立斬活貍奴,陡黑乾坤鬼祟呼,汝號南泉年[A2]已久,還能透發此機無?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輓雨辰徐文學
杜鵑花底喚歸春,不見駒場似玉人,也信是身非汝有,果然退步獲全真。玲瓏八面纖雲淨,洞照十方寶月新,從此去來常自在,牢騷往事謾推陳。
密行為智上人作
[A3]己事嚴持自[A4]己知,神搜鬼索豈能窺?南泉不是修無力,略轉繩頭放過伊。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ᅟᅟ==[A4] 己【CB】,巳【嘉興】==
示居士錢華巖
華落碧巖親切句,古人覿面[A5]已相酬,就中鐵壁輕翻動,世出世間俱好休。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示一雲禪人
諸方作者令行高,棒月喝雲釣巨鰲,惟有山僧真好笑,閒垂兩膝看春濤。
壽心源上座
覓心不可得,何處有源來?踏著虛空竅,澎騰吼似雷。此理灼然要打透,無分耆少與先後,道人行履火燒冰,誰管形山古木秀?古木秀,合如然,磨歷風霜久愈堅,慚愧當年趙老柏,亭亭獨立劫初前。
爾卿楊善友五旬
古賢年五十,歷歷省前非,人孰能無過?到期各自知。勤護菩提樹,力刪荊棘圍,表端影必直,雲散月仍輝。即此壽基固,不須別禱祈。
示永山上人
疊巘層巒永不遷,舒光常在髑髏前,若於外境上尋取,鐵裏芒鞋也蹋穿。
示簡文禪人
空中鳥跡毘盧印,水上風文貝葉書,簡過分明無剩語,任從潘閬倒騎驢。
與武林醫士沈望湖
善財手裏一莖草,大地茫茫無處討,有處討,用得好,十里湖光浸畫船,涌金門透長安道。
與青西劉居士
玉楮牙籤獵不窮,格言編寫石屏風,誰知此道傳今古?妙在先天未畫中。
示在明苾芻尼,并關中女徒松隱。
禪關無內外,拶透始為親,啐啄同時用,孝慈合本人。龐婆差一級,靈照是前身,江上清風足,相看莫厭貧。
寄劉爾辰居士
是爾元辰不自欺,著衣喫飯幸知時,扁舟何日斜涇過?趯出吾儂破米篩。
示明所戴居士
一所閒房炯炯明,主人翁自喚惺惺,安家樂業風流甚,不用求鵝打破缾。
書觀中居士扇頭
穿籬玉蕊暗飄香,好鳥吟風白晝長,粥飯二時成辦了,更無餘事可商量。
示自賢上座
聖賢雖係自家做,切忌區區恃自賢,退[A6]己讓人高一著,覺華何處不光鮮?
ᅟᅟ==[A6] 己【CB】,已【嘉興】==
夏至前有福嚴之行,路過武原,訪覲周居士。
權為褦襶熱中客,來謁羲皇世上人,雪藕冰桃如有待,坐談一榻自相親。
為聖思徐居士四旬祝
臘盡春回際,華堂慶令辰,性天純不惑,心地滌維新。詩禮傳家遠,恩光及物真,壽山何所證?千古屬當人。
示仲清、仲真二禪人
白米清泉從汝喫,試思喫者是何人?忽然蹉咬舌頭著,信手拈來物物親。
繇來念佛要心真,心若真時佛自親,輪罷數珠山月上,碧天雲淨絕纖塵。
示容甫,景義二善友
踏遍華亭一九峰,峰峰滴翠露全容,返觀自[A7]己何殊異?問取諸方老凍儂。
ᅟᅟ==[A7] 己【CB】,巳【嘉興】==
明明百草頭,明明祖師意,若作景商量,便落第二義。第二義,亦希奇,南北行人知不知?鶴唳灘頭如點首,一簾化日自遲遲。
示延平、順可為僧
莫云延劍[A8]已成龍,解用時時在手中,截斷多生塵業網,出家方見有全功。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贈 殷上座
踏著吾門向上層,腳頭無礙自騰騰,一枝花信秋開好,贈汝攜歸奕祖燈。
示金山衛萬仲居士
籬菊叢開又一秋,當人豈肯混常流?得閒好向金山上,靜看天垂碧玉鉤。
送崇上人之雪峰
廣慧堂中曾共住,尋思不見廿餘春,扁舟忽入煙波裏,是昔人耶非昔人?白水煮青菱,蓴絲和糝羹,雖然滋味淡,且以話平生。平生懶骨渾無比,世路交情只若此,棒雨喝雷塞地天,徒將趨競誇唇嘴。雪峰老子道風高,隨處掀翻鼓浪濤,去去強弓如善禦,側身已跨海金鰲。
勉大圓上座掩關
入關容易透關難,請向機先著眼看,疋馬單刀輕拶過,渾身無絆海天寬。
示仁卿俞居士
既已為人溫且正,此心是佛莫他求,西江一曲高千古,解唱頑山也點頭。
叔禎居士未能茹素而肯念佛,示之。
人言草舍家風別,我道空林歲月閒,種取菩提子一顆,灼然淨染不相干。
靜居上座在家修行乞示
出世還入世,居塵不染塵,靜中真趣味,花鳥最相親。
壽覲周徐居士
九峰杖頭挑,不費纖毫力,挑入武原城,峰峰添瑞色。瑞色非青黃,亦非赤白黑,如翁本有光,可以燦家國。家之與國燦無休,瀲灩珊瑚春十洲,一座壽山千古意,九峰水自海東流。
示宋敬溪善友
逆順場中莫挂牽,且將聲佛度天年,數珠翻出輪迴轍,閃爍神光腦後圓。
雲階顧居士禮法華,勉之。
身跨白牛車自在,大千沙界任遨遊,門頭戶底渾閒話,笑破靈山老比丘。
為天然秉刀說偈
提起金刀白似雪,頂門湧出一輪月,從茲莫怕祖關牢,信手推開方了徹。
示常州質鐘頭
蒲牢夜半摶風吼,驚發爐神藏北斗,蓋色騎聲絕見聞,希奇不比常州有。常州有也非閒談,坐臥溪樓仔細參,驀地無[A9]箍桶底脫,麤拳倒築我心甘。
ᅟᅟ==[A9] 箍【CB】,篐【嘉興】==
示霜月上座
此宗要妙絕支離,電拂機追已是遲,慚愧老儂今落草,到頭一著不相虧。
悼溫州石角山讓庵禪師
同參汝我最相知,別去多年又異時,石角高提三要印,瑞城忽偃四賓旗。後昆失恃誰堪範?老將登壇莫比追,聞訃不勝重慘怛,紛紛紅雨滿江湄。
輓季寅姚老檀護
生死人所同,猶如空閃電,智者了然明,去來不隔線。翁今七十三,著著皆方便,一榻臥春風,大千都踏遍。誰謂喪斯文?亦夢兩楹奠,我懷竊自寬,疏鐘鳴竹院,山高與水長,面目常相見。
示眉臣上人
過、現、未來三十棒,作家正令不虛行,當人若解識機變,無底船兒好共撐。
送盛京海會寺弘讚、定融二專使。
使乎不辱命,今古所揄揚,是汝能然也,容辭更委詳。薰風涼,夏日長,一曲微吟綠水傍,歸去燕都隨舊主,報言山舍紫薇香。
馳書能壯叢林色,鐘阜山前憶仲安,今日送回無別囑,善為道路莫愁難。
示如愚禪人
能使聰明是丈夫,叮嚀莫被聰明誤,繇來大智原如愚,默契心融養有素。
贈開石毛居士(善丹青)
淡墨濃籹信手揮,水光山色不相違,時人只道筆端妙,那曉通身是悟機?
與可光暉上座
引水無源翻舊案,接花有力長新條,英靈漢子知端的,一片兜樓任意燒。
送朗元禪人回閩
芒鞋踏破千山路,來聽華亭鶴唳聲,聲裏許多含曲折,歸家穩坐記須清。
送髻庵上人回浦城
同鄉汝與予,為說同鄉話,護惜髻中珠,遼天高著價。歸歟舊馬峰,歷職無冬夏,鞭影忽相投,金鞍任倒跨。方信男兒紹此宗,莫大威光不借借。
示安宇倪老佛
閱世隨他棋一局,休心且課佛千聲,說難說易龐家老,不是衡陽學釣名。
示荊山上人
荊山之璧,連城奪席,三獻楚王,徒勞指摘。何如一寶秘形山?那畔這邊兩不隔。覿體絕瑕痕,光明常赫奕,等閒拈出法堂前,堪與人天為準格。
送江西香谷上人隨汶首座回浦城
生緣未必在西江,且學柘川曲一腔,夜靜寥寥無別思,唱迴明月照銀缸。
送漳浦中立上人
梁峰九九露全機,虎石重重展大威,賴有吾鄉人共委,不須珠撒紫羅幃。
示非心禪人
任伊非佛非心去,我只即心即佛來,掃蕩閒言渾不管,大梅子熟又花開。
送梅舟上人回里
梅為楫也松為舟,越水吳山任意遊,爭似故鄉田地好?祖翁契券自悠悠。
五日送本明禪德
節屆天中別我行,芒鞋兩翅傍風生,何年竹戶重敲也?坐火爐頭話本明。
隱峰
歷劫巍巍這一座,幾回遍覓杳無蹤,直饒指出分明在,尚隔雲蘿千萬重。
六月十九日,李門王氏孺人超華生辰。
玲瓏殿閣貯薰風,水鳥松絃奏不窮,大士聞聲當日悟,孺人降跡此時同。慈心普遍恒沙外,道體常存笑語中,我借文言宣壽偈,一華開映海籌紅。
送懶拙維那
雨花堂上投機句,冷地思量亦可人,此去蓋頭茅一把,應須謹守自家珍。
示吟風禪人參「一歸何處」
一歸何處?山窮水窮,翻身拶透,路路皆通。路路通,任從棒月與吟風。
修林李居士生日兼祈嗣,贈之。
幾回論古與窮今,千聖相傳只此心,揭露真機無隱覆,掃除義路絕幽沉。秦巒挂月長生畫,浦木彈風劫外音,還有一言須記取,鳳來修竹自成林。
送樸庵上人回莆住穀城山寄菴
識得心源即便休,何須負笈外邊求?穀城有舊庵非寄,瀨水常新石自流。一钁耕煙隨分足,半竿引月道情幽,逢人不出出誰是?此際憑君且熟籌。
贈劉門明眼道婆
丈二眼釘橫拔出,不虛親見作家來,機絲文彩渾閒事,火裏蓮花次第開。
步先姚居士日課《金剛經》,似之。
擔荷如來夙有志,揚鞭策馬亦因時,間房獨坐燒清篆,且把經文逐卷推。
送鏡心上座再禮五臺
即心即鏡,非鏡非心,當陽覷破,耀古騰今。頭頭合轍,處處知音,五臺山上雲蒸飯,多少行人博不慣?一衲一瓢汝再遊,眼睛宥被肯殊換。
西巖石竺上人接眾,勉之參方。
日供水雲經一函,不枯道念住西巖,何如超出水雲外?整浣青州破布衫。
與未發中堂主
荷擔箇事非容易,眼貴正兮機貴利,更須度量放寬宏,方有象龍作走使。我今切實為汝言,這回不比小兒戲,揚起真風耀後先,乃成特達丈夫志。
沛然金居士生日
辛亥翁生我亦生,為儒、為釋不多爭,好將本有光明體,同向毘盧頂上行。
壽一音法姪
驗眾[A10]已行金粟令,傳家不減末山燈,籌添海屋渾閒事,自有風光最上層。
ᅟᅟ==[A10] 已【CB】,巳【嘉興】==
寄扶曦楊護法
古來楊大年,具辨龍蛇眼,圓祖入門時,機機解削剷。我今憶若人,秉燭裁魚簡,商略句中玄,通身自瑟僩。一朵優曇瑞世開,真風共挹有何限?
與非光映西堂
獅窟掀騰[A11]已有秋,爪牙迅銳出常儔,他年不負今年志,吼動千山戲月毬。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與偉菴彰後堂
一顆驪珠照海門,等閒奪得便驚群,閩川不盡瀰漫也,自有魚龍解吐吞。
示自瑤殿主
拈香擇火事全彰,誰信自身是道場?歷劫至今塵不染,一尊瑤佛露堂堂。
嗣瀛俞居士因尊翁有恙求偈
誠心不昧能通聖,孝道無虧可格天,世、出世間皆若是,君加勤勉自延年。
福嚴老人壽塔造于閩黃檗山二十春矣,壬寅遷化異議紛更,予以為送歸檗山迺合正理,遂力主之。八月初迎,宿江千梵天寺,與韜明弟哭別。
提綱整紀衛師龕,力剷囂爭二與三,檗岫無封原共派,錢塘有淚別同參。此行也信須經險,箇裏端然不抱慚,珍重而今各自慰,堂堂隨處作司南。
贈梵天守緣上座
為法真誠不顧身,更加手眼異常人,雪峰重擔從茲荷,跂望行持春復春。
示浦城程子善
團圞坐對矮梅窗,一曲無生契老龐,但使虛空能粉碎,不須更問吸西江。
檗山修蓋老人影堂偈
先師過去澤猶存,水有源兮木有根,一座影堂千古蹟,莫云今日累兒孫。
送檗山惟仁監寺、惟初侍者
叢林千古憶楊岐,是事分明汝自知,燈盞漏油能點撥,芬陀華發舊山枝。
鹽官扇子韻風清,今古寥寥孰與京?十二峰前閒倚望,犀牛頭角自崢嶸。
傑庵賀居士請益,似之
堂堂傑出一奇男,悟得浮名落二三,不願兵車馳細椏,且將雲水植優曇。生緣有限河之北,度世無私化[A12]已南,佛法今朝來問我,頂天立地自家擔。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妙恩問趙州勘婆話,依前韻示。
本有風光非女男,灼然無二亦無三,迷來火宅堆荊草,悟去空庭現慧曇。回向不妨梳插髻,提機應在眼觀南,趙州勘破徒多事,莫被他瞞放下擔。
示鏡菴自曇上人
入海筭沙只自困,磨磚作鏡亦徒勞,何如棒下翻身去?贏得當鋒一著高。
與屏憲劉居士
俊鷂快鷹容易得,還君好手自施張,頭陀疏懶年來甚,一枕渾忘日月長。
示古臨知客
賓中主即主中賓,解轉機輪用自親,臨濟屈遭三頓後,至今惱亂許多人。
示隋嚴禪人
田衣夜蘸梅華月,一軸楞伽誦未歇,如此嚴持不計春,是凡是聖亦超越。
與國懽檀越黃爾矩
世途變熊自轔轔,擺撥還他過量人,但得矢心堅且正,[A13]已知綏履果該因。東山日月高無價,南地風旛迥絕塵,即此是名遵聖矩,何須餘處問關津?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戒子入城持缽,杜則居士施米并寄偈,有「此去人間雖不遠,眾生慳吝將如何」之句,求轉語於師,師書云:「且喜維摩今日[A14]已破慳也。」復之。
ᅟᅟ==[A14] 已【CB】,巳【嘉興】==
莆城結伴入遊戲,此事原遵古佛儀,誰是眾生慳不破?月明欣載滿船歸。
居士閱同戒錄作偈,有「戒中破戒」之語,亦索轉語,師書云:「須是恁麼人始得。」復之。
戒中破戒有誰知?凡不能拘聖不為,須是恁麼人始得,江城梅笛倒丁吹。
示古圓副寺
庫藏奇珍咸具足,磨今歷古自圓明,外尋▆▆閒之遶,前後三三撥不清。
與古蒼旻監寺
監寺兒孫遍天下,傳來久矣成話杷,蓮山何幸有其人?三腳之驢顛倒跨。我今與麼言,逼龜而成卦;我今與麼行,鐵牛也合怕。怕不怕,他年摸著痛痕深,莫把渠儂亂咒罵。
示伯弘陳居士
靈[A15]苗夙植道心濃,入此門來要契宗,一喝一拳通活變,倒拈禿帚也成龍。
ᅟᅟ==[A15] 苗【CB】,苖【嘉興】(cf. J28nB202_p0121c19)==
與儉菴穎維那
輪槌影裏翻身轉,豺虎叢中縱步行,扶起砂盆成大任,一肩任荷亦非輕。
與晦石瑛書記
知君書記本翩翩,曾染諸方五味禪,今日掃除都淨盡,一枝橫亞望薪傳。
與玄際志書記
機先一拶透重關,腳下無私任往還,春到桃華濃似錦,[A16]逢人莫道老僧慳。
ᅟᅟ==[A16] 逢【CB】,逄【嘉興】==
與止言柯居士(別號無右)
維摩杜口,右翁止言,今古一致,吾無間然。閒來試步蓮山上,擊碎涵江水底天。
示蘊中、疇士柯二居士
蘊於中者形諸外,古聖今賢所共知,春夜一聲蛙叫月,乾坤撞破在斯時。
九疇熟練士人風,一著當陽迥不同,解向言前親薦取,木樨香噴畫城中。
示慧髻、慧頂二上人
輪王髻珠不難得,所貴當人有慧力,信手拈來用莫窮,深深祗樹增顏色。
頂門慧眼明於日,爍破威音那畔邊,若箇兒男甘自昧,揭開此際莫牽纏。
與遷思朱居士
嶺梅纔破萼,岸柳又垂絲,遷與不遷義,請君仔細思,思而得一言,可為天下則。
與振寰解居士
生來氣宇自威雄,不與尋常俗品同,寶劍一揮神鬼泣,聲光落落振寰中。
示慧詮上人
出家若似最初志,入聖超凡誠易易,三藏靈詮不必提,钁頭倒築壺山翠。
與豫菴王居士
凡事當知豫則立,況乎振旅出師時?撥開畫戟佛心現,北地南天任所之。
示洞真莫居士
唯茲事實餘非真,直下洞明合本人,兩道眉毛添瑞彩,頭頭盡屬舊園春。
與不遷亙維那
照用後先看變化,境人定奪任施為,閩山浙水路非遠,不似秤鎚墜井時。
輓李母何氏太夫人
撇卻塵勞當下休,功成行滿孰為儔?普天月照無瑕鏡,遍界蓮撐不漏舟。自是去來存大道,更何生死掛心頭?紙錢半陌聊徇例,莫笑璜溪拙北丘。
與君仲吳居士
吹毛劍氣逼人寒,誰敢當前正眼看?爭似機先輕放下?大家擺手入長安。
與雲潛旻書記
錦標在手收功易,莖草蓋頭固守難,近日祖風衰弱甚,行當痛策勿偷安。
與智海至知客
[A17]已契從前得力句,不辜此際轉身時,法門大體能提撥,便是堂堂度世師。
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示李門超華王氏
大道不岐男女相,這邊那畔自圓明,當機撥著無回互,一曲獅絃分外清。
示悉遠禪人
楓橋夜半鐘聲好,華院簾前客棹多,一段真機都漏洩,如何問我又如何?
示慧生禪人
一筆蘸乾三泖水,半肩挑盡九峰青,衲僧作略能如是,不負來機口瀉缾。
寄修林、江宜李二居士
佇立橋邊望翠雲,蟬琴蛙鼓鬧紛紛,玉笻引得蓬壺月,不憚移舟遠送君。
紫竹蕭疏護短墻,頭陀家計也尋常,人來問道無言說,坐久惟知透骨涼。
寄酬伊人王護法
行道難兮守道難,煙村水國自相安,年來未敢通名紙,多恐龍門不易攀。
(平湖居士▆▆▆▆▆▆▆▆▆
▆慧具▆▆▆▆▆▆▆▆▆▆)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三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啟
復彥升陳榜眼請住太平啟
伏以卷舒格外乾坤,妙在主賓默契,展拓寰中日月,何妨凡聖交參?恩大難酬,功高莫紀,恭惟台下胸藏二酉、學富三車,鴈塔名題,金薤增金蓮之耀,龍綸世掌,玉堂映玉筍之光。迥然坐斷乎塵勞,即黃庭堅不是過矣。卓爾扶持於法道,雖郭祥正蔑以加焉?
為憐祖命若絲懸,忽降佳章而鼎召,某樗材莫任,艾口奚堪,楖栗橫挑,只宜直入千峰去,袈裟亂搭,安敢空飄一葉來?但時節既已欣逢,知業債償猶未了,伏願長垂隻手,挽回寒谷之春,撥轉新絃,互唱太平之曲,林風震動,草樹含輝,肅此寸裁,敬伸布謝。
復泰微吳銓部啟
伏以旨契南泉陸亙鵝瓶出丈室,機輪佛印坡公魚珮鎮山門,雖道法之足徵,亦因緣之巧遇,幾回企盻,莫罄私衷,恭惟台下海國舟航,天庭鼎鼐,膺斯文之重任,咸推先覺先知,繼古聖之高蹤,不離為民為[A1]己。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青泥遠降殊勝事,千目同瞻白絹斜,封向上關,四方獨步,某鉗鎚未密,牙爪空張,悲慧苑之將枯,無計使外魔風行草偃,幸祗林之有護,且試看朝暮水到渠成,伏願智鑑圓明,德星洞照,莊嚴畢具。鳳凰橋上待一雨之春回,措置得宜;獅子叢中見十分之月滿,荒辭肅覆。希賜慈原。
復魯直陳大參啟
伏以向上真宗,匪英才而無從建立;出常妙旨,要碩輔而極力成褫。故知道在人弘,益信責由[A2]己任,恭惟台下文誇吐鳳,筆挾驚龍,肅氣橫霜,呵叱掃塵,氛於萬里,精華映日,視瞻馳令,譽於九州記莂,不忘靈山金湯,望重殷勤,直踰濟水,櫓棹功高。
ᅟᅟ==[A2] 己【CB】,已【嘉興】==
某濫廁空門,忝承祖裔,逢人沒片語,一條拄杖驀頭敲,接物少全恩,兩箇栗蓬當面擲,既[A3]已蒙屋烏雅愛,且自愧澤蚊負擔,所賴仗鼎命以演揚,藉劍光而揮霍。昂昂獅象鉤來,庭際躍春風;浩浩鯤鵬送去,雲邊施法雨。仰惟丙鑒,實切寅恭。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復無奇葛光祿啟
伏以海昌古寺太平慶龍鳳之綸音,唐武前朝鹽老索犀牛之巧扇,奈虛空鼓久[A4]已絕響,致盧舍身亦已埋淹。道不虛行,法須弘護,恭惟台下寰中領袖、雪裏喬松,璞玉渾金,偉矣廟廊之象器;旋天幹地,巍哉叢社之鰲山。蓋深信鬱密栴林弗生荊棘,迺重遺華文尺翰照,我茅茨某小智多迷,庸才寡斷,捫胸自度,實未敢直下承當,應召而來豈容易?等閒蹉過,伏願相資,濟世泛舟,楫於春潮,廣庇利人,繼權輿乎?夏屋臨楮覆謝,曷盡翹瞻。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復慈留張觀政啟
伏以靈鷲拈枝花,萬紫千紅春滿界;曹溪分滴水,五湖四海浪稽天。惟憑過量人,能肩過量事,恭惟台下才優班馬、宗紹孔顏,玉樹聯翩近,培植於曲江亭上,冰壺炯澈旋洞,照乎摩竭國中。知濟道之風高,當機不藉三頓;念祖庭之秋晚,雅召為珍八行。此舉良足嘉哉,是行亦所願也。某潛身建嶺,終慚白額之虫;鼓鬣閩川,實愧赤稍之鯉。幸蒙台選合就喬遷,伏冀廣開不二門,深入無為域。昂藏鼻孔,時聞桂子香飄;豁達眼睛,自見菩提果熟。有情俱佛,大地咸新,謹此奉酬,曷勝悚久。
復余邑侯請住金粟啟
伏以恢弘祖道,千秋紺殿涌祥光;輔翼宗風,萬里蒼巒呈瑞氣。雖時節因緣之巧湊,亦幹旋推舉之得人,恭惟臺下玉海資深、金山表峻,花迎墨綬,堂上鳴單父之琴;柳拂銅章,民間識中牟之雉。知誠心不異元,德秀皆當年親見老瞿曇茲者,鴻翰遙臨,人人寔歎為希有,愧某駑材,莫任步步猶虞。夫覆車但田地似屬現成,而公案終須未了,戴其角,披其毛,分固宜也。入此門,行此令,理安諉哉?所願力重,干城盟堅,鐵石擎天,寶杵凜然,衛正以摧邪,耀日長旗隨處生飆而偃草。皇恩上祝,群品均霑,肅泐荒函,仰希鑒宥。
復眾位紳衿啟
伏以建正法幢,賴有力檀那而庇護;吹沒孔笛,貴知音大士以賡揚。龐蘊老之參馬師,良取爾也。蘇長公之翼佛印豈徒然哉?恭惟列位護法、台下儒宮,柱礎佛國,垣屏雷雲,動口角玄談,快乎波騰地涌,星斗露筆端,華彩鏗然,玉振金聲,不忘祖父叢林,旋見青箋之聿降,總聽龍天選舉,方知赤膽之無私。某自愧材涼,實難肩荷臨時失職,恐有傷先達之明,遇事寡籌,又深負屋烏之愛,但為神人所協應,敢弗勉強以支當,伏願徹始徹終,如環如鼎,肅清魔壘。俾獨桑之鼓長鳴,廣集福源;類千僧之泉靡竭,敬裁寸答,統冀鑒存。
復表聖居士乞題太父繼山徐公實略啟
萬行孝為先,古聖今賢皆繫念;百端信是主,居塵脫俗總同途。每懷雅誼而罕遘其人,忽捧瑤篇而欣瞻有在,恭惟門下家風素儉,氣海寬宏,幼失怙而依乃翁,不異李令伯之遭際,長能文而勤厥職,可稱徐孺子之箕裘。自陳教誨全恩多年未報,爰引別傳妙義半幅相招,此人心天理所弗容泯,抑佛法世情之深足慰。某才猶襪線見比管窺,白棒橫拖,秪堪撐閒門破戶,彩華絕夢,曷敢污耆宿英靈?但過譽已,厚蒙應從,權而塞責,伏望俚言,勿棄大事攸關,迸開額角眉毛,田地現成,無用叮嚀,叉手拽脫娘生鼻孔,神光獨耀迥然,照徹幽扃至德,咸酬芳規克鑒,揮毫悚久,合眾贊揚。
復眾鄉紳請住超果啟
伏以龍驤虎驟文明占世出之風雲,渚秀巒奇冠,蓋集鉅邦之屏翰,扶西幢而建豎,功不浪施,仰北斗以遙瞻,恩歸有地,恭惟列位護法臺下具調御體,現宰官身,玉鑑冰清,名已榮於鳳閣,金華月彩,職無愧乎?鵷班慣為遊戲神通,驗英靈之衲子,遍入語言三昧,求魁壘之耆年,頂門正眼獨露堂堂,向上真機全憑卓卓,如某者罔辨,暗中紫碧自合龜藏,未諳句裏雷鋒,終慚蚊負。然因時而成,所舉亦重法,弗為其私,拈來南匾赤斑蛇,還我一場敗闕,放去溈山白水牯,看他八面橫驅。伏願如郭朝奉之重輔演公,誼存萬古似張侍郎之密契大慧,物格千差。選佛場開,敬依嚴命,希容異日,面挹光儀。
復德符王檀越啟
伏以洙泗宮墻一貫心源承道統,少林床榻別傳的旨顯家風,憐末法之將頹,深於默契獲知音之感遇,不在多言,恭惟台下學宗東魯,志慕西乾,綺論粲花快如懸木,鐸以驚聾,聵芳儀濯柳,且可秉金鎞以刮翳膜。隨聲色而聲色恬然,玉帶留山,於前已見矣;處屏垣而屏垣儼若,錦章載道,誰曰弗聞乎?某素負虛名,全虧寔行,既已謬膺,台選理宜直下應承。綠楊溪畔躲身難看,今日拖泥入水,寶華座上恢諧,少似當年作戲逢場,伏冀廣布洪恩,增光輝於鹿苑,修持大本首,跳躍乎龍門。是任匪輕,所期甚鉅,肅茲致謝,曷盡虔瞻。
復合山禪德啟
斜涇古岸,頭頭無礙任眠雲;錦蓼垂楊,在在相宜堪嘯月。天工知不?我棄人力,奈已前催酬唱,何如覆藏未可?恭惟列位座下機鋒峻利,手眼精明,興古剎而護砂盆,秉心至公至正,謹芳規以揚祖道,立志足尚足,嘉氣分遐投,淡蕩溪光拖,半幅情懷有待癡憨逸老寄千鈞,某欲諉,誠難含愁忍受,橫拈短策,且來打鼓弄琵琶,出入同門,莫訝新冤舊債主,所願塤箎合奏,膠漆彌堅,闡濟北之宗風,水鳥樹林咸呈獅吼,續嶺南之的,泒貍奴白牯盡沐鴻庥,臨楮神馳并希洞鑒。
復寺鄰眾居士啟
伏以人性無殊,各自具遼天鼻孔,娘胎首出,誰肯昧點地腳跟?唯情識之易,封致覺華而永謝,恭惟眾居士座下三綱,植本十善,修基遍歷宗匠門墻,山高海闊,親承作家爐鞴,玉潤金輝,以鷲峰記莂之心為心,拈出驚人妙句,取泖水汪洋之量為量,招我瓠落村僧。自知非象窟之爪牙,安敢混麟兒之頭角?然而徽音克布,何妨掉臂而來?既已重業難逃,亦宜隨緣即就,更冀豁開正眼,五茸城內共燃方燄之禪燈,保養靈苗,一覽樓前同決未了之公案。
壽竹西李護法啟
伏以亥建小春月,令玉梅綻蕊,壬逢子運,人間金粟現身,蓋吾道之將亨,迺方家所倚重,恭惟台下派傳隴右,才壓吳東,鶚表橫飛,不辜幼學壯行之志,虎文炳變,實切希夷,象帝之言和其光、同其塵,古巷舊稱無異,李[A5]已知非亦知命,今年新熟有蟠桃,某屢感汪涵,幸緣坐對,辭雖乏,外孫黃絹心竊慕,秋水蒼葭敬具芹儀,效呼華祝,壽山聳峻莫大,門總與八字打開,福澥瀰漫甚深法,惟祈獨力肩荷。
ᅟᅟ==[A5] 已【CB】,巳【嘉興】==
復太史黃改菴、司理黃十華請住國懽啟
伏以咸通,濟水起波濤,錦鯉獰龍隨風跳躍,東魯尼山懸日月,祥麟瑞鳳特地飛騰,拘形跡固不相侔,究心源總無二致,所以言足則行足,師百世見聞如合轍興於唐盛,於宋同堂父子貴親承,恭惟大檀越黃公臺下兩聖開宗,雙蓮植蔭頂門,亞隻眼木樨香也。[A6]已多時喝下廓全機,彥節來兮誰敢近?遵鷲峰之記莂,無異當年慕象骨之高蹤,秪明此事。某才疏學府,筆愧文江,雖為太白之嬰兒,和和哆哆主賓句未能辨別,既蒙篆丹之鼎命,鹵鹵莽莽人境意且自敷陳。伏願施大士法喜之珍,鋤小根稗莠之種,老胡有望普天樂,唱滿庭芳,毘室儼然,闔國懽躋無量壽。
ᅟᅟ==[A6] 已【CB】,巳【嘉興】==
候離言禪師福省回,并新住超果啟。
檗雲出岫,一程分作兩程行;浦水維舟,三月挨過六月節。問杖頭之始屆,趨席末而未能,何期善因迎入超果,全提摩竭令?喜瞻魁偉耆年據坐雨花堂,自識英奇衲子,將來蓋天蓋地,隨處為[A7]己為人,鴛軒戛玉有餘輝,知落落荒,緘之不我,棄鰻井搖,金如遠照,即戔戔束帛亦且見容唐突,匪宜主臣無任。
ᅟᅟ==[A7] 己【CB】,已【嘉興】==
壽覲周徐居士八十初度啟(時入閩未賀,次年補之)
伏以壽域天開,有德必徵,大有文華日麗人樂願與同人,欲為季代之典刑,須賴老成之儀範,恭惟台座至誠不息,正直無偏,左覈史而右覈書,架上煙雲增瑞色,出憂君而處憂國,胸中兵甲放祥光,三十載衛道驅魔具丹霞,劈佛之手百千朝持齋戒殺,推黃面度生之心,況一杖示來源?先師公案現在,而萬法齊收句我輩口角流傳,適當趙州行腳之年,[A8]已值踏雪尋梅之候,忝蒙厚愛,瓢囊甫渡,龍津過辱,連枝蘋藻未伸,燕賀望高山以自愧,聽逝水而猶慚,敬候九九弧辰補慶,如如秩算,圖懸函谷,鳳麟濟濟,笑看羅帳,真珠榻設,毘城獅象,班班遙接,璃瓶寶月,誰謂白頭陀落後?且喜絳甲子添多。
ᅟᅟ==[A8] 已【CB】,巳【嘉興】==
疏引
圓照庵募建法華會疏
如來出世,為明大事因緣。弟子仰瞻,特現本光祥瑞。除佛方便說,餘非真矣。是法豈思量所能解哉?圓照庵周遭似斗慧上首願力同雲,憐火宅之無安,斯要不宜久默。喜髻珠之得受此經,合共流通,乃扳金粟名檀,啟演蓮華勝會,見者聞者目前薦取,儼然未散,靈山誦之傳之,言外知歸,勝過幾層寶塔,度眾脫除,珍御殷全身,高跨白牛車。
造木橋引
渡河無筏,咫尺成千里之遙;架木為橋,從權僅數金之費。雖價廉而工省也,其用溥亦惠多焉。伏祈險處示津梁,且以中流作砥柱題詞,不必榮司馬南來北往,盡此縱橫,問水應須看臥龍,七錯八差,憑茲融會,謳歌可謂云爾,病涉吾知免夫。
塑關帝像疏
忠魂貫日三界尊,伏魔之封,義骨撐天,九州作護法之主,瞻靈祠而嚮往,豈像設以無存?緣糾眾財,嚴敷帝座,赤兔馬,嘶催葉,暮散為萬朵祥雲。青龍刀,偃拂人,寒疊出千重瑞氣。神其昭格,爾永康寧。
化腐荳疏
景星院舊舖新開,未忘世禮,百頭陀相席打令,略顯家風。適當綻菊之秋,爰及燃萁之候,俯看磨輪雲鎖中心樹,不動多時,仰祈檀度,波生小蚌珠,拋來滿載。咄嗟而辨,片片皆珍,軟熟於酥,般般俱妙,連床上坐臥,笑北禪之納皮角,空口徒設空言,佛殿裏燒香,羨東海之比福田,滴水還他滴凍。
瑞章上人募修海門寺疏(古名祐福,天真則禪師居之,萬曆壬辰朱心泉重修)
繡閣連雲海門寺為澉城巨剎,香風遍地,天真老乃前代高僧,奈歲久而法苑矢枮,將屋傾而梁木其壞。試問:毗耶庫藏彈指豁開,且趁喜捨因緣從頭,補葺鯨柝,待潮音互吼,此話終須大行。燈籠與古佛交參,盡云有路可上,歸去來兮,祐福續步武於心泉。
勸戒殺放生疏
隨業受報,渠原有父母子孫,改面換頭,汝莫輕羽毛鱗甲,蓋由一念差錯,所以累劫輪迴。故如來推仁恕之心,示人戒殺,藏典立慈悲之訓,買命放生,利刃沸鍋不逼臨,物物登菩提覺路,天空海闊任飛躍,時時具活潑靈機,聞是語者必欣然,豈見義焉尚無勇?幸積錙銖小惠,共成悠久大功。
佛前燈油疏
架上安燈籠,古佛徒然暗地坐;殿中撞露柱,禪和嘗見摸壁行。蓋緣一滴也無,非是到即不點。具神通游戲者,請向這裏放大寶光,令風雨晦冥時,方信恁般是真供養。
玄上人募片地結茅疏
踏遍江山,草鞋錢浪費不少。橫拈楖栗,泥團漢勘破幾多?而今老倦知休,何妨覓箇住處?一丘一壑,竹籬茅舍足生涯;或坐或眠,紙帳梅花消客夢。所賴通人出隻手,就中共了此良緣。
漢上人施茶疏
暑氣蒸人,道路往來不易;薰風匝地,庵亭憩茇猶多。擬為止渴結良緣,特借煎茶明大意。但積薪之費,獨力恐以難支,雪蕊之供,誠衷必先普告。隨豐寡,從本有中拈出毗耶藏;庫無虧,歷晨昏向方便裏施行。趙老家,常仍舊,箇箇舌頭原在口,喫著應知。看看白汗忽通身慶快,何幸?即此是謂真功德,安用別求廣福田。
化油麥疏
山寺燈不點,雖然千古意分明,砂盆醬也無,未免一堂風冷淡。兩重公案欲了,眾姓檀門宜依就味調成,豈讓馬大師年年獨富?和瓶掇起,方知老投子滴滴皆真,勝事既逢,歸恩有地。
齋單引
山堆海積,淨名本有家風;虎驟龍驤,衲子尋常意氣。欲向桶籮邊現成受用,須憑庫藏內盡底掀翻,大餬餅信手拈來,鐵饅頭和盤托出,直教橫吞豎咬,自然飽足知恩。設或東倒西歪,猶較嬾融百步。
蓮峰修造疏
為樑為棟,最初要幾許苦心;迺奧迺堂,到底有無窮受用。敢云雨灑不入,果然露逗太多,黃面老面孔加泥,碧眼胡眼睛打濕,若諳箇中端的,卻請是處重新片片蓋將來。雙柏階前彰麗采,頭頭撐得住;一蓮峰頂壯光風,恩大難酬。祉臻曷既。
齋單引
千家托缽以遊,腳跟未穩;百鳥銜華無路,墻塹太牢。爭似我?雲水飽參,一任夫人天送供,日日盂中兩度濕作舞,莫問金牛;時時毛孔十分馨踢床,何須普化?謾道不諳盧陵米價,敢云已了檀信飯錢。勝事如斯見,食輪、法輪之嘗轉良緣有在,知他寶、自寶之足珍。
因事諭眾引
法昌搬羅漢開爐,門庭不曾寂寞,遠公依葉縣掛搭,氣骨何等孤勍?昔有其人,今期仰止,所以太平乍住,日用喜得隨緣;毳侶相親,庶事各宜體貼。麤羹淡飯與麼過,枯守勿嫌;冷語閒言且暫銷,道交為重。如是,心專翼久,自然化熟風行。倘或逐妄馳求,圖他屋裏柴堆燄,寧可攜囊別去,任我堂前蔓草深。
指宗遙至,同募萬人,緣造橫雲山靜室疏。
綠葉鋪陰,此地距城十八里,橫雲入幕,小椽僅架兩三問。也知鷦寄可以容身,但恐象遊未堪駐足,向鬧市推開施藏,誰敢問楊州萬貫之纏?就空山補出軒廊,只廣求檀度百文之賜,眾緣滿矣,禪火暗隨漁火動,揚眉豎指,不外吾宗一會儼然,月光遙映泖光寒,酌水獻花,願成汝佛。
化鍋引
飯是米做、鍋是鐵鑄,衲僧家若箇不會,及乎要米做飯、要鐵鑄鍋,十箇有五雙無下手處。然雖如是,毗耶城裏老維摩筆尖上卻解點鐵,不妨小心問著,自然鑄就將來也。并說偈曰:南泉打破風流甚,長慶風流鍋也無,欲得風流時徹底,圓成一句是良圖。
修長慶疏
唯茲長慶禪寺,實古稜祖道場,山色深蒼,宛似錦屏,列映湖光,淡蕩依然,玉鏡平鋪,獨惜運替僧殘,所有盡已沉淪矣,更慮年深殿朽,過者疑將傾壓焉,欲成法席以鼎新,須仗淨檀而普護,捐金倒廩,想胸懷不讓給孤,走棟飛簷,看氣象比嚴舍衛,共祝無疆聖壽,同證正等菩提。
請某禪師住長慶疏
山號小金,竹松交翠。寺名長慶,鐘鼓猶存。為先賢肇跡之區,實不肖棲身之地,豈期業風吹出,致使列壑爭嘲,蕙帳無人,雲關誰主?某人標姿本色,聲價逸群,久依廣慧,法門弗起異志,甫續天童嫡泒,慰我同寅,擬欲移錫往他方,竊願攀轅臨此土,化螺池畔再垂灑潤之恩,淘米嶺頭重施霹靂之手,幸捐謙柄,勿履巽床。
能仁寺募書本藏經疏
黃面老四十九年口勞舌沸,末後拈提只一花,歷代祖千七百則短葛長藤,究竟渾無元字腳。久參上士未舉先知,直下打翻,全超露布,豈在披文逐句靡靡然以當生平也乎?雖然,若欲博古窮今,亦須時稽歲覽,所以琅函玉軸漲學海之波瀾,異藻奇葩增祖庭之秀麗,誰道貪淹黑豆漢?到頭總屬自家珍。茲有某上座者戒珠淨朗,德寶溫醇,始發夫廣大心願,行此殊勝事,伏冀英賢垂隻手,於一毫端示現三車,直教衲子豁雙睛,坐微塵裏嘗轉萬卷,皇恩仰報,佛法流傳,古柏枝頭撐出無私新日月,能仁寺內別開有象小乾坤,功不唐捐,福莫可量矣。敬書側理,代懇檀那。
雲上人募靜室疏
短策橫拖,幸然雲遊萬里,芒鞋踏破,幾乎擔閣半生。擬憑片瓦以蓋頭,爭奈卓錐而無地?仰天長嘯,知眾毛之必成毬,挾疏希干,隨大力之獨肩荷。山色溪光明祖意,放身倒睡始自今朝,鳥啼花落悟機緣,異世他因終期報德。
募塑出山相引
餓眼生花猶可事,嘴頭賣俏豈堪論?從茲擺手下山去,攪得三千海嶽昏。既然如此,又要裝塑他作甚麼?不見道?珊瑚枕上雙行淚,半是思君半恨君。
金粟志寺引
十方通暢,毗離丈室露真風;八字打開,舍衛講堂懸慧日。澹澹秋光欲滴,明明春色無私,固知肯構之緣不從偶爾,深信主持之道端的在人。夫豈曰法席初興,徒誇一時壯麗,抑亦望箕裘繼起,毋墮千載具瞻云爾。
僧引
有寺以居僧,一榻青松儘多佳趣;有僧以主寺,千年紺殿不掛俗塵。或顯異他方而開迷破暗,或豎幢此地而演教弘宗,名上達乎紫垣,德遍及於寰宇,盡道密雲彌布,豈徒然哉?僉曰佛日重光,誠確論耳,故錄出以為圓顱者鑑,庶相沿可,無菜腹之譏。
法引
古鑑當臺,從本纖埃,不立靈珠,在握分明。觸處皆真,良由諸人向外以奔馳,故致先聖垂慈而應藥,驀頭便棒,家風已漏逗,十分片語相提旨要,寔玲瓏八面都教汗衫脫卻,看他漆桶光生,灑灑瀟瀟,翠竹黃花彰大意,孤孤迥迥,雲堆草畔任橫身。
文引
字挾風霜,於今豈無燕許?篇連月露,誰家肯讓蘇黃?而況寓物舒懷,緣時紀事,歲遷代往,藉以存真,碑斷苔深,因茲覈實甚矣。文之關係鉅也,迺稽餘什,爰彙成編,丹篆橫吞,敢卜斯文未泯,青錢屢選,願資寶剎長新。
知浴疏
無位真人乾屎橛,清淨法身滴爛膿,臭氣薰天誰與掃?狼狼籍籍起腥風。金粟便與麼休去,大似眼不見為淨,事弗獲已。且分付化士於毗耶城中,隨機叩募,倘得公案圓成,任他乾屎橛、滴爛膿,亦可一一屏除去矣。有力英檀試向這裏共出隻手看。
募石砌大殿前月臺引
把住牢關已是草深三尺,放開線道何妨石砌滿庭?冀長者之多仁,成無窮之勝利,入門便見,非惟古佛家風太煞,分明坐地思量,且喜衲僧鼻孔有處曬朗。
重修佛殿疏
丹霞燒佛,德山折殿,機用全彰,古今罕見。金粟膽小無能,只要翻新局面,畫棟雕甍光彩多,白鷗灘上看靈變。阿呵呵,給孤長者代不乏人,夫何妨一其心、行其善,而與象子麟兒並力法戰者乎?
徑山齋單引
峰奇水秀,千百餘秋之氣運亙古常新;鳳舞龍翔,八十七代之宗風於今再振。磨盤邊數堆雲鎖缽盂內,徹底冰清,若要毛孔生香,須藉淨名翁傾箱倒橐,果肯筆尖打發,隨他菩薩子直裹橫挑,暮扣焉?朝參焉?喫飯忽然咬著砂,敢報君以多福。船來也,陸去也,相逢不用束條篾,知義出乎豐年。
募長生田引
大仰種畬,百丈開田,先德風規,竊願效之。但山前片地四至界總屬他人,而舊閣券書中心樹僅存在我,故與其閒閒而坐守,孰若款款以希求?勝事共成,膏腴有賴,則常住無罄懸之患,衲子識稼穡之艱,檀信滋福田之果,舉一明三,因三見一,是乃名為長生者矣。若曰化不易、施不易,喫者亦不易,非予所知。
重修明發疏
明發院到處,知名彥深翁,開荒肇建,一灣春渚已露舌上廣長,兩岸綠楊堪比身中清淨。時逢鼎革,事有轍更,香積衰而野蘿覆地,苾芻尟而丈室堆塵,予於去夏居此間,放下蒲團,暫成舖席,詎奈人心猶不足,拋來瓦礫未當奇珍,欲期舊棟增輝,且看布金檀護,入寶山莫使空手,斜涇之鐘磬常聞,為巨廈必得工。師濟北之禪燈弗替,箇箇同培般若種,家家樂享太平年。
(二十三卷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四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書問
答玄密禪師
[A1]己卯春,屏跡蓮峰,日以洗花刪竹為事,而世間交際意外因緣,非敢問也。因念友朋聚首不能多時,兩地各天,徒增浩歎,回思昔之攜籃採筍,杖策尋虀,坐對青燈琢磨詩史,今悉付之夢幻中矣。足下出金粟,住玉芝,奕奕聲光較予十倍,第未識鞭麟撻鳳之外,亦向兩湖繡石邊想望予否?某上座來閩,接讀法音,知起居勇噉如常,且欣且慰,老人千萬斤重擔得足下一肩負荷,可以無憂,而樹幟摧魔竊有賴於足下也。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答峻初嚴居士
自信錄一冊,句句從本分中流露將來,非數載苦工、灼然知有者不能爾。但舊套未除,新條尚萎,恐欲刻出行世難聳,時流視瞻,若謂是冊已經明眼簡過,殊不知師家接引初機,原具種種方便,此意弗明,秪管實執,為是則操履無有進益,終其身編言立句,如斯而已。近見負此病者甚多,故不惜口道破,幸加詳審。
答漈濱吳檀護
董巖參壽昌機語弗契,寶峰晤埜衲氣味相投,非此工而彼拙也,時節因緣有至未至耳。況壽昌曾垂記云:「去後二十年纔好遇人,纔有汝說話分。」昨台下云:「屈指恰二十年,善知識記人不謬,心甚信之。」即此益見台下之不辜負壽昌矣。所問三教宗旨數條具答,如左銀杏陰濃,想不吝曳杖入山,再與擁膝拍肩,尚論千古也。
答孝廉陳次升
嫩菊盈籬轉,盼綠楊夾岸矣。山堂寂坐,偶憶前言,確信真誠在今希有,所貴終始勿忘。向光車駿馬鬧場中拶進一步,便是心空及第底人,而與從上裴、楊諸大老同其正因,乃貧衲厚望也。春風漸老,候謁未能,以道自強,為君三誦。
與修上人
佛法大有,只是牙痛,筆尖稍倦,不欲多書。適得青州布衫,待汝歸來奉送,著得恰好,又恐加一重矣。慎慎。
答州牧唐瑞芝
太平坐享幸爾無虞,杵護之功仰賴弗淺,入春以來想福履迪吉倍增,而此事精研尤所企望。宋趙悅道聞雷有省,作偈云:「默坐公堂虛隱几,心源不動湛如水,一聲霹靂頂門開,喚起從前自家底。」敢筆出為台下頌,萬無曰:「多口阿師拾人涕唾。」竟擲之案下也。
答靈熙徐居士
世路荊榛,咫尺千里,思之弗得,悵也如何。偶臥病床頭,忽聞有炊臼之戚,生耶?死耶?不道,不道,惟冀鼓盆以自寬,毋致過慟可矣。未審居士信得及否?
答州牧吳萬為
大慧老人用一條竹篦勘驗龍蛇,如大火聚,近則燎身;如太阿劍,觸則失命。至於出言吐句,又如巨澥長江,一瀉萬千里不可止遏,在今匡徒領眾者安得彷彿,其庶幾耶?
來偈四則,言言據本,句句歸宗,大慧之面目儼然,金粟之門庭有賴,敬服,敬服。白鳥描空,黃花點徑,山中一段真趣,頗與隍市不同。何時命駕青舸?共拾殘蕉敗柿,寫此磊落胸懷,亦世、出世間人仰天俯地,極暢快事也。
與韻峰首座
因緣未至,不妨靜以待時,況世境紛更,遠行又何可亟乎?上座宜三思之。
答仲木吳居士
子驚翁人山施針,神技妙手誠如台翰所云,惜僅宿兩宵,未免掣風負顛者,有彼此弗均之歎。昨澉城一僧來,知稚老急為玉樓文召去,哲人既萎,叢林何不幸耶?雖然脫體無依稱獨步,大千世界盡風光,稚老此行,料出于尋常萬萬矣。火雲鼎沸,努力健飯外弗多祝。
答胞兄明吾居士
一別二十春,每以不得相見為恨,豈骨肉友于之誼,世外人果恝然耶?山遙水阻,前盾後戈,鱗鴈無蹤,芒鞋故此疏澀耳。祐弟至,鬚髯戟張,非復少年面貌,坐久細談,且喜且駭,疑其似隔生也。故鄉風景想已蕭索殆盡,雖曰鑊湯無冷處,然吳越重地差較勝之。人命無常,如石火水漚,倏忽變滅,願吾兄痛念生死大事,旦暮勤修,餘惟守分,隨緣恬淡過日足矣。先父母墳社尚圖我國晏然,移笻拜掃,倘有便音,幸乞再示以慰我。
答子穀蔡居士
捧讀手教,正觸著貧衲近日痛處,然身貧道不貧,諒居士必有以自解也。
答茂甫李善友
來書所供甚是詣實,但既知盡大地是自[A2]己真性,為何到別處參問卻開口不得?方知居士未曾透脫,即有所見亦是暫時岐路,非究竟也。若是透脫底人,自然觸物應機頭頭不滯,更說什麼病根及開示工夫種種語乎?
ᅟᅟ==[A2] 己【CB】,已【嘉興】==
而今而後,居士不必別覓玄妙話頭,只就此「不得喚作拳頭,畢竟喚作甚麼」一句子時刻捱將去,管取透脫有日在。呵呵,若到金粟相見,手中拄杖也須痛飫一頓。山僧恁麼道,試問居士:還甘也無?
答可光上座
上座掛錫金雞,夙昔住山本懷,於今始愜矣。然既是金雞,因何不能展翅?向這裏下一語恰好,則不用躍涉間關而已侍吾左右了也。心緒繁冗,未能縷陳,料來僧亦解說。
與敬明柯總府
龜旌所指九十九峰頭,鈍綠頑青,頓添新彩,惜握臂不多時,有失繾綣,至今衷腸猶覺怏怏。然台臺現宰官身,久為禪林領袖,諒不以區區世禮見責,異日者於精藍鬧市中驀面相逢,與共談毗耶法門,又是埜衲意外望矣。拙刻二種公事之暇,幸少覽焉,臨楮無任虔禱。
答蓮峰長老
慧圓齎書儀至,方知吾徒春初受孤山之請,以一瓣香遙謝我矣。大慧杲寄福勝長老偈云:「真人十八界元空,三十一人同姓呂,分付遊山各占山,三十一人又同處。」謹筆為吾徒慶。但當今叢席鬼混者多,授受之際必加嚴慎,法語拈頌秀色可餐,更冀用心酌量,削去汗漫,所刊濟宗尊宿錄甚善,非令祖蓮山老人具大願力,曷肯如是?乞序且緩緩,未可潦草,當俟識見精明、文詞超卓者為之,餘言弗贅。
答道安禪師
去春聞足下有閩中之行,作寄懷詩一律,未曾呈覽。秋初夏末,方知錯傳,而法駕[A3]已移涌泉,入楓山矣。台南美景,古聖隱現之區,非足下福德全彰,如何得履斯地?予自離武原,入明發,水鄉僻冷,權為避跡埋頭,兼以嚴統書興洞宗囂訟,亦深歎末法之凌遲,無力砥柱,故爾甘心寥寂也。邇來安禪結制實違本懷,不過慰答檀那,了箇名色,豈能與足下較量哉?茲因附書上謝,率爾具陳,其餘縷縷所欲言者,似不必言抑,亦置之言外可也。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答陸濤法侄
予自離鷗灘以來,精神衰倦,嬾於應接,一入斜涇看風帆,野水魚鳥上下,此樂無極得,做宇宙間閒人足矣。不意賢侄誠心厚意,以超果重任見招,數日思惟,鬱鬱弗快,蓋深以道德未備、佛法未透為[A4]己憂,而覆轍之虞恐貽傍觀笑怪,況此重任一荷,百事盡在我躬,予囊空如洗,得力者稀,人境生疏,世緣淺薄,此時此際,固不能安然坐視,賢侄亦豈能安然坐聽乎?即請自作主張,毋煩推舉,使予仍舊優游於綠楊芳草畔,是生平志願也。古尊宿中,峰天如輩,材德俱優尚不肯為住持絆,予何人?敢與名位緣境力爭耶?世故紜紛,變換莫測,中有不盡言處,溥首座能言之,惟冀賢侄默察之。
ᅟᅟ==[A4] 己【CB】,巳【嘉興】==
答季寅姚居士
茸城水秀群彥所鍾,愧無佛印手段,拈出此瓣香者,來諭云云,予顏孔厚矣。斜涇舊隱時常繫念,夏五後因種禾事[A5]屆,買棹一行,雖溪光樹色依然,而階上綠苔覺長數寸,擬欲南來謁敘,又恐天氣炎蒸,不敢作褦襶子,故二宿而棹已旋也。令公郎佳作次韻酬呈,日夕起居萬祈珍重保愛。
ᅟᅟ==[A5] 屆【CB】,屇【嘉興】==
與爾邁秦居士
驪駒在道,行色匆匆,雖乏遠贐之金,敢效贈言之愛,所願塵中作主,忙裏偷閒,大事頓明,好音聿降,而病嬾頭陀不至樓前索寞也。
與昊東張司理
濃花繡滸,斑竹成林,知是台下逃名處、會心處、安身處,如雷灌耳,有自來矣。尊駕至,偶因客司失裁,以致貧衲頻頻扣問,是聞親而見疏也,不反貽笑大方乎?超果為茸城巨剎,向不度德量力就此中插腳,其負疚於古聖今賢者甚多。然隨緣而去,未敢偷安,且待雪凍冰枯,別看梅開消息。天熱,乞容秋涼拜候,拙錄呈上,幸賜以五丁之斧。
答煙山鐵關禪師
別處別時,恍焉如昨,其奈鴻音之杳隔也,世變之滄桑也,彼此形顏衰老,不可復問矣。斷翁去春過訪,道及足下,交誼厚情於不才,謬加獎渥,予何寸長?千百里外徒懷媿感而已。夏杪到鹽得翰教,於沈翁家并辱尊刻法偈,捧讀數帙,光彩射人,乃幡然慶曰龍池有子矣,法道之崇興宜哉。蹉跎一載,未便覆謝,令侍者至,喜如天降,來因思斷翁之不辜所託,亦足見予之不辜所酬也。二十年前舊交零落殆盡,何日坐聆麈,談開我蔀塞?臨風無任悵悵。
答湧卍斷疑禪師
煙山某侍者來,十二月未酬之書與二十年未盡之誼且喜酬矣盡矣,肝膽可少無疚矣。然非足下受託,直指旁通,恐雲閒僻隅似非便路,又不知蹉過幾時,謝謝。涌卍鄰鄉靜養為最,予雖身居鬧市,此心常在蘿青冰碧間。何者?攀緣富室,曳裾朱門,予所不能也。酷暑珍調,敢就尊言上祝。
答豎玉馬居士
火雲爍石,度日如年,法偈遙頒,似惠我一帖清涼散,熱病頓瘳矣。東土雖習染成風,然南金自南金,沙礫自沙礫,隨彼之來,權以應之,未有不適宜者也。若云大冶所施,則吾豈敢?天台回幸,即鼓華亭之楫,庶幾山中好光景好趣味,我得細聆,而與汝山中老人隔江相見也。
與鮮子胡太學
別來許久,忽移杖子度茸城,覺武原如隔天上,生平親知皆未能委悉致問,非惟世相之罵門,且亦自[A6]己多生愧悚也。昨有僧至,知尊夫人已轉兜率陀天,驚而又喜,其所喜者無他,以尊夫人修善勝,報應如是耳。弔慰之私,曷敢違眾?惟祈節哀順變,照破人間生死事,是乃第一受用處也。秋清月冷,再晤何時?臨楮不勝惓望。
ᅟᅟ==[A6] 己【CB】,已【嘉興】==
答雲將徐居士
某材疏識淺,百無寸長,偶讀佳章,遽爾奉答,真所謂向雷門而擊布鼓,多見其不知量也。辱承過譽諄諄,益深自愧,若門外漢之云,此亦台下溫謙厚德。雖然,盡大地是箇解脫門,更於何處分內外乎?一笑。
與西林二隱禪師
聞法體乖和已踰半月,想亦春夏之間為眾竭力所積感而致者,足下善能調攝象龍,欣躍多矣,撐持叢林大都,汝我各有不如意處,齒痛應知齒痛人即此之謂。十九日明發回,準擬奉候,中途遇卒雷暴雨,衣衫漂濕,弗及登岸,世事之相違每如此,可歎也。新刻請政,餘容面晤傾倒。
與𨍏轢嚴居士
拜違丈室,芙蓉四度花開矣,佇望愈切,消息愈疏,所賴有不可疏者,以法乳同源之道義在也。足下眼目精明,久樹滹沱旗幟,諸方老宿敲磕殆盡,予深知仰▆,時欲瀝膽披肝,奈為嚮者若輩懷黨與之私,互相▆陷,偶眉尖頭覷破,遂爾撥棹東歸,從此以去,住明發,應超果,挈挈波波,自憐業債未滿,然究論將來實非予疏慵本願也。中元前,老人到山,足下道履清安都已備悉,他日借路經過,尚圖謁敘叢社,荒寒言之於邑足下,其何以教我?
答孟衍王居士
讀台下雪參偈,如珠玉珊瑚滿盤托出,直得富兒貧子箇箇立地讚揚,自非宗教俱通,安能描畫逼真若是乎?雖然,此猶落第二著。若夫向上一著,須就未舉筆、未動舌之先描畫將來,方為好手。只如未舉筆、未動舌之先,又如何描畫得?花前霽後閒尋遍,露出虛堂冷煖人,即此是謂真描畫矣。
答鍔須姚居士
南榜已放,雖云康了,居士亦當作塞翁失馬觀也,大抵富貴功名自有定分,何須焦慮?聽之於天可耳,異日者必以吾言為然。
與駿卿馬居士
入冬以來,一副枯腸甚是疏淡,昨忽沾以濃煎厚味,雖然,毛孔香生而舌根已被換轉矣。如何?如何?城居無事,尚冀過我齋頭,坐談清話,閒消白晝也。
答狷庵單居士
客冬辱頒翰教,因數時人事冗忙,弗及裁答,去後未幾,忽遭不測之波又來,超果坐候,賴佛光庇護,驀地瓦解冰消,否則此身受累,歲底無寧席矣。燈前雨落,草舍寂寥,偶簡出翰教,讀之再三,深荷盛意不能忘也。然台下脫略世緣,精勤百倍,且亦痛領先輩鑪鎚,入正知見,钁頭邊事豈敢相欺乎?白燕庵,嫩梅老竹、流水平欄,總是揚眉豎指之儔,何等現成?何等自在?如元者鈍駑匪材,只宜荒村寄跡,茸城蹴踏,似實難堪,台下其照諒我耶?佳刻鏗金,珍留榻左,為詠吟之助,不揣巴詞,聊以志感,幸惟莞而削之,依依山斗,遙望神馳。
答大慈印山禪師
別後音耗杳然,毋論甬東鄮嶺諸峰如在天外,即海苔一味亦久不夢見矣。忽於寂寞鄉中捧讀手教,并接厚餽,向所謂如在天外者今已目前,久不夢見者今已親嘗也。謝謝。履襪二事聊答先施,大法任躬,惟應接毋倦是禱。
答道安禪師
台南古稱法窟,聞足下頗愜素懷,奈何波臣作祟,驅一隊鐵額漢挺身直入,盡底搜空。予料此時退鼓不打,雖有全機大用,亦無如之何矣。然以足下道眼德量觀之,吉凶禍患烏足以動其心,今又移入福泉舊居,恐此地精藍藉足下重來興復未可知也。超果近城繁雜,予去夏勉強赴就,臘月戒期圓即回,中間不如意事甚多,弗能詳悉,百里匪遙,參晤有日,旦夕當洗耳以俟佳音。
復朱元甫居士
去秋入超果門來,削髮披緇,雲間僧俗相識者咸謂元甫決烈丈夫,能捨難捨,得果成功跂足可待也。今秋仲廿五日忽接手札讀之,不覺駭愕,是何其負初心,半塗而廢乎?然魔障重纏,已知勢弗獲免,火坑久戀,恐生後悔之端,從此以去仔細行持,作福修善,亦係在家佛子為人喫緊處。餘則山僧不必言,且無庸言矣,良藥苦口,幸加詳察。
寄鏡嵒張居士
悟空回知居士遭無妄之災,受盡勞擾,想於今已釋然矣。予嘗思世間多有不平事,以居士之生平言行純篤,尚且蒙污若是,是豈前因後果,夙債須償,故逃脫弗得乎?錢財倘來物,人生虛幻影,但能一一照了,則雖陰霾滿眼,於鏡嵒分上何傷也?勉之,勉之。
與闇然居士
予在明發有年,同法乳弟昆並無一信及一人至者,惟煙山、西林、涌泉、大慈、涌卍數輩尊宿而已,今涌卍已入涅槃餘,則山川阻隔,不能時常聚晤,每思及此,為之惻然。水鄉僻遠,世景繁難,種青菱,採白菊,看芙蓉映水,聞月桂飄香,一段清幽亦足隨緣自樂,較之區區名利逐臭尋羶者知敻絕萬萬矣。
邇來宗唱弗古善知識多以攀緣為佛事,求書薦引,倚勢悠揚,始則賄託私行,謀居大剎,究則無財受辱,滿面慚惶。嗚呼!使果能滿面慚惶也,還許伊具些須氣息,惟其不能轉見醜耳。山僧此言蓋實有為而發,因悟空來,故得再遣是楮也。普納度牒官府,暫爾停留,竊恐行之不果,令堂尊恙安否?超恂法語寄去否?并問。
寄日斯馬居士
圖川話別僅爾兩年,靜言思之如隔世事,令侄至,知近日所作村居三十韻句句精奇,惜未獲睹全璧,諒不吝手錄一稿以見示也。衡門之下可以棲遲,十畝之外桑者泄泄,非居士其誰乎?敬占五言絕奉贈云:一笛秋風老,千家晚照多,此中真樂處,桑海奈伊何?然耶?否耶?均付之一處耶?予有厚幸矣。
復海會憨璞長老
召對賜紫乃唐宋以來帝王盛典,厥後寂寂無聞矣。今皇上聖哲英明,留神宗乘,駕幸海會,即詔汝入萬善殿咨問佛法大意,汝能隨機應答,理諭善導,聳動宸聰,賜紫歸寺,此為法門增光,可喜也。
子蒼齎書儀語錄至,又言汝立職兩序,處眾以和,無越分,無驕心,無敗事,兢兢業業,知進知退,不為利誘、不為名拘、不為物忤,此真正撐持法門體裁,可喜尤甚。
法門下衰趨名逐利者,覓一施主稍發信心便登門拜謁,況蒙九重之寵錫,沐上國之恩庥而恬澹安適,寧有幾人乎?
予數年間,眼不耐見、耳不耐聞,只得向水國煙村藏頭露尾,且亦自料力無能為也。潭深魚聚,樹高招風,慎旃哉,其勿以予為念。
寄一舟上座
腳債已息,偶爾獲箇住處,隨分安居,儘有餘適,切莫起貪妄想,此山望見那山高也。人心如漏卮,幾時能滿足?靜以待之,勤以修之,嚴以守之,佛祖龍天自然不甘瞞昧耳。別去數年,音信杳絕,適杭城老僧來,知尚在海濱靜室,深恐冷落不過,故發是言以相勸勉也。春閒,撥璜溪一棹,何如?
寄俗兄明吾并梓弟
漳海安危不測,人窮物耗,數年尤甚,吾兄與弟如何?飄蕩得過,擬欲移策南行,完全未了事業,頓覺進止兩難,肝腸俱痛,況當藂社寥寂之秋,住庵者困於庵、住院者困於院,七手八腳,自給無餘,誰能百順滿前,坐享莫大福報乎?侄兒長成,倘肯脫俗離塵,共嘗甘苦,亦可以酬親恩佛德,而不忝所生也。臨書三囑。
寄韻峰首座
別後未知寄跡何處,杲禪人來,方喜在壽寧迴龍也,迄今計之又四易星霜,邈無信息矣。近聞山祟作擾,面門創傷,此係夙生報緣,不由躲避,惟冀以太虛襟度,隨順世情,於漚花露電之隙深躋聖賢堂奧,雖患難顛沛,匹如閒也。頂脈公挂瓢,天隱亦聞逝世,諒相去弗遠,必為料理後事者,出嶺有時,故先附楮慰問。
寄韜明禪師
兩夏絕往來,未能一字奉候,甚歉甚媿,蓋由世禮蕭疏,道情脫略,有倦於參謁應酬耳。頃晤古璧翁挑燈夜坐,談及舊交落落,彼此一方,惟足下宿福所鍾,十八灣頭舟騰浪涌,直令人欣然抵掌也。剞劂氏孝若胡君,刀法精工,素所任用,如龍華欲刊全錄,似舍渠不足以效勞者,無因至前,渠安敢爾毛生之薦,竊代為之?幸深鑑微忱而使之就試,他日考功奏績,印板上打出畫畫光標,始信予言非浪舉也。
寄茂林徐居士
薰風自南來,殿閣生微涼,二語卻應時應節,但不識穿衣喫飯之際曾一回汗出否?曾寒毛卓豎否?曾徹體清涼否?饒居士一一與麼,我還要問汝天寧老人鼻孔落在何處?呵呵,客冬有入璜溪之約,何往返金粟遺失前言?參學道流豈盡作高低冷煖態耶?想讀此必大笑而釋之矣。
寄南玄董居士
斜涇僻壤,辱台駕賁臨,詢及宗門向上事,當時行坐晤對,即知是夙有根器人也,別後世途紛擾,弗獲續奉清談,心甚懸念。越見上人至,述居士篤信之切,參究之真,而能就塵緣作用中擺撥清楚,此寔難得,然猶冀著鞭角勇,勿計工程,必親履大休歇田地方為了當。諒居士根器厚,趣向高,與前輩無異,決不中道而止耳。茲因便羽,乃貢數字問候,何日布帆張風來以慰我?
復桐庵上座
來書疊至,足見為道之誠、慕予之急也,但恐過急則易疏,而為道之誠似有未盡耳。上座罷講歸禪,氣宇魁岸,一旦放下複子,坐我山中,須辦箇久遠心,著實琢磨,始成法門重器。
夫何年月未終,幾番起倒即此觀之,是不急於為道而急於為人也。其取疏不亦宜乎?禪門如巨澥,轉入轉深,若非深入數層機用,何能活脫識見?何能超卓語言?何能峭利佛祖公案?何能透熟?上座既不把予作等閒看,予又安敢使上座作容易得?思之,思之。
彼湖西關外獐頭鼠目之徒豈少也哉?至於求記文以為禪宗,住山張本,予靜地思量卻難假筆,閑房半榻,糲食三餐,待上座到,恰好時節,自有人來證據住山張本在是矣,外此予罔之知。
又
此事不在語言文字上,汝若向語言文字上東搜西索,總於此事毫無干涉也。古黃山谷、蘇長公輩文章冠世,學問驚人,如何被晦堂諸老輕輕一拶便茫然不知下落?即德山和尚善疏經論,眼空四海,如何到龍潭吹滅紙燭處打失雙睛?點頭自肯,此豈記持誦閱,依文解義之境界哉?須知吾人腳跟下有一段奇特大事,必透頂透底脫略一回,方可與佛祖把臂並行,作法門忠臣孝子,而為一切人抽釘拔楔者也。
來書云云,枝葉亦稱繁殷,本根惜乎未實,若本根已實,則不敢輕笑眇目跛足者之呈頌做偈也。彼明招雲門非獨眼跛足乎?若本根已實,則不敢狂譏披衣據座者之掠虛哄騙也,彼雖少真金,豈盡鉛汞乎?若本根[A7]已實,則不敢以雲門餅、趙州茶、洞山麻為世法通佛法也。彼覿面提持之旨要人直下知歸,豈「世法」二字所能擬乎?若本根[A8]已實,則不敢以有時恁麼、有時不恁麼為溷亂外道,有時總不恁麼為落空外道也。彼機輪互換,妙用全彰,鳥嘴魚腮窺覷莫及,豈胡穿謬鑿所能註解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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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末又舉二祖云:「了了常知言之不可及。」汝且道:了箇甚麼?知箇甚麼?言之不可及者又是箇甚麼?而今而後可將生平學問撇之汪洋,抖擻精神,單就本根上討箇端的,纔有說話分。所謂「未悟以前,句句用不著;既悟以後,字字用得著」者此也。其或仍前妄想杜撰,支吾我道,猶隔江那邊更那邊在。
呵呵,山僧婆心甚切,上座錯會太多,山僧[A9]已開方便門,上座自入偏蹊徑,幸加詳察,時不待人,截斷葛藤,無煩垂念。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復扶曦楊護法
咫尺天涯,每動落月屋梁之想,不知何日得再坐春風玉樹中也?瑤翰下頒兼隆厚貺,茅茨生色,感佩良深,竊思台下抱逸群之資,如明鏡止水,事物之來弗受昏昧,尚望於應接紛擾之間一翻翻轉,則雖塵垢俗緣,著著是出身路、著著是佛法妙用處也,又何待擬心脫去,朝夕周旋,始為快哉?
茲因修書上謝,故敢[A10]僭言及此,諒宏懷遠識必不見罪。季春漸暄,祈順,保憨公高郵過歲社前[A11]已渡西江矣,并附聞。
ᅟᅟ==[A10] 僭【CB】,僣【嘉興】==
ᅟᅟ==[A11] 已【CB】,巳【嘉興】==
復覲周徐居士
抱痾廿日,筋血衰微,雖稍飲粥湯而風寒尚怯也。金粟衣塔之造竹樓,直筆之刻足下,羽翼扞禦之功大有裨於法門世教,此不惟老人常寂光中踊躍萬倍,即若輩之鉤緣越分、納賄陰謀者亦可竄首汗顏矣。同門知與不知姑勿計論,足下但盡其心、行其道,便出尋常一頭地。求塔銘係叢林大體,予調理得早,月初當來武原一晤,遲則徑去福嚴,諒尊駕此行亦免不得,力疾頓謝。
寄杜則林居士
昨蒙台駕入山惠顧,草樹竹石精彩百倍,且亦相見宛如舊識,而一段真篤至情令人景慕,此乃夙緣之有幸也。
別後三復瑤篇,氣局豪雄,議論通暢,雖蘇長公、楊內翰不能過者,但曹溪源流拈頌半入世套,更須仔細研磨,就伊骨髓命脈上點出,便見機用縱橫殺活在我方,與一派老禿奴蹄角相肖,庶不辜今日際遇根由耳。
居士奇偉蓋世,撥著自知落處,諒千鎚百鍊,無容山僧下手也。然此亦因居士深信斯道,故敢斗膽冒瀆,倘芻言弗棄,竿頭進步,蓮山法社喜得一知音人互為唱和,夫豈讓曾參之唯、迦葉之笑已哉?試期畢再祈面晤,吾當於玉蘭花下拂席以待。
寄興教惟誠法姪
分袂多年,彼此鬚鬢半白矣,滄桑世界無限淒其,而鶴松峰一片地得賢姪以為福主,敝鄉善信何幸之甚也。予寄跡浙中,未能旋里,秋仲扶先師靈龕入葬檗山,私心稍已寬解,奈海陬遷徙跋涉虞艱,潦倒杖頭又被業緣纏住,不令人大揶揄乎?舍弟姪來知法履康安,洪爐正燄,雖麈談弗獲坐對,而風光所屆諒必遠映我莆川也。臘盡春回,到漳日近,相逢一句,賢姪其有以慰予。
(海鹽居士劉貽我、湯惟、聲敬、宇沖、宇省,初
信女羅氏、倪氏捐貲助刻,祈百事如意。)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四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五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說
慈雲說
雲一爾或為濃雲,則地黯天昏;或為寒雲,則冰枯雪凍;或為閒雲,則海晏河清;或為祥雲,則民安國泰。然未有如慈雲之普覆且久者,所以我佛世尊開方便門,隨機設教,人目之曰慈雲、曰法雨,蓋言其澤之及人者深,而化之洽物者廣也。
吾儕有出塵之姿,常為慈雲所庇,苟不思自庇而且戕其所庇,則為濃、為寒者至焉,是豈雲之罪哉?古鹽雲禪人丐予書,予故出慈雲說以示之。雖然,慈從何起?雲從何來?試更下一轉語。
潤庵說
玉藏山而石潤,珠在淵而川潤,金饒箱而屋潤,人而有仁義道德則睟面盎背,心廣體胖,其為潤也,不既多乎?
惠州鑑維那求予易號,書云「潤庵」,蓋直示以存養之功而善致其潤者也,由是推之,一草、一木、一沙、一丘皆一潤庵也,一身、一鄉、一家、一國亦一潤庵也,充而至於萬象森羅、微塵剎海,無一非潤庵也。三世諸佛、歷代祖師、以及人仙鬼畜、林林總總,俱在一潤庵中,往來不礙,變化無窮也。
當叢社搖落之際、人物枯槁之秋,不念自潤潤他為真實地,則誠異乎吾所聞者矣?勉之哉。
拳峰說
山之高而秀者為高峰,居中而傑出者為中峰,幽邃深奇,重重而屏衛者為萬峰。拳峰之義何居也?意者眼界豁開,群峰拳小歟?意者人境雙彰,物我無二歟?意者如借指喻月,因拳以見峰歟?又,意者機用現前,神通莫測,如巨靈之劈太華,俱胝之喝石巖歟?不然,拳峰之義果何居也?
予為汝易號「拳峰」,思其義而不自解,今乃以不可解之義重為演說,汝試執此以徵之友朋,或有善代予解者,則拳峰之義了然定千古矣。書至此,適一長者曳竹杖而前,予且喜且歎,曰:「拳峰來也。」遂擲筆。
圓機說
世尊四十九年拖泥帶水,權說、實說,如珠走盤、如盤走珠,此其機之最圓者也。德山見僧便棒、臨濟見僧便喝,快如奔流度刃、疾燄過風,此其機之最圓者也。趙州柏樹子、洞山麻三斤、楊岐金剛圈、五祖鐵酸餡,萬種千般不可湊泊,此又其機之最圓者也。
圓機之義大矣哉,汝號圓機,倘亦有意於此,直須掀翻窠臼,掃絕廉隅,迷悟兩忘,與奪自在,不泥一途,方便轉身,異類中行,熾然作用而靡涉思惟,弗動真機而圓應法界,夫如是始實見為圓機也。
設或拘之、執之、局限之、株守之,則全體不能現前,施為不能超卓,要與從上佛祖把臂共行太遠在。
上人聞是說,欣然再拜曰:「某雖不敏,請事斯語。」遂並為之書。
瞬伊說
武原目上人以瞬伊號徵予說,予返詰之曰:「瞬伊何說也?說之安能乎?」上人曰:「某讀香嚴偈云『吾有一機,瞬目視伊』說,蓋取諸此也。」
予曰:「若是,則子已解說矣,奚待予嘵嘵為?雖然,瞬者是誰?伊又是誰?如謂瞬自瞬、伊自伊,似屬兩箇;如謂瞬不關伊、伊不關瞬,太煞瞞頇;如謂伊必待瞬,猶是捏目見空華;如謂瞬必待伊,已是無端成特地;如謂穿衣喫飯是伊、行住坐臥是伊,則一瞬而伊在,不瞬而伊亦在也;如謂溪聲山色是伊、華笑鳥啼是伊,則離瞬以見伊不可,離伊以言瞬亦不可也。子說『瞬伊』,當何所辨焉?」
上人默,無以應,予舉筆示之,并書是說以貽之,於是大笑而去。
一舟說
舟能濟人,亦能溺人。能溺人者,非吾所謂舟也。吾所謂舟,以智慧為航、以道德為艣、以平等為舵、以慈忍為篙,春潮雨急不足驚,其心野渡,風飄不足干其慮,安安坦坦,無繫無拘,普度群生,共登彼岸,此之一舟不亦善乎?
嗟乎!時異勢殊,人情洶涌,求其能自濟者鮮矣,尚望濟人耶?因惻然,歌曰:「塵世茫茫兮汩沒未休,利名牽挽兮日夕勞求誰?為愛河砥柱兮截斷眾流,福城濟藏主兮汝今易號,其毋忘此一舟。」
清響說
攪而不濁之謂清,觸而能應之謂響,識清響之義者,可以了然會心矣。然則花翻蝶舞、水動魚行、竹葉吟風、松梢墜露皆清響也,奔潮浩浩、伐木丁丁、鐘鼓交參、村歌互答皆清響也,乃至迅雷震地、白雹飛空、獅子咆哮、須彌岌峇亦皆清響也。故曰:根塵既銷,空覺圓淨,剎剎塵塵歸吾妙性,內無所著、外無所依,清響不存,聽將安寄?
克聖上人乞庵名於予,予甚愛乎清響而書是額以贈,蓋竊取夫從聞思修之意云。庵去梵勝咫尺許,予每興至,即攜諸子坐於古梅下,剨然長嘯,杳不知塵世之所之。
晦名說
夫名不彰於當世,識者譏之矧庸人乎,而子獨以晦名稱,何哉?雉以文而見罹,龜以甲而刳腹,士以華言美辯而永處困窮,皆共不善晦也。
善晦者,蓋有道焉,抱闇然之德而不炫,守潛龍之位而不悔,深藏密用,與世相宜,雖禍福患難弗得而奪也。
嗚呼!今之浮囂靡實,沽求令譽者豈少也耶?半窗風雨,兀坐無聊,偶念及此,感慨係之,因援筆徵名而略為是說。
松隱說
華亭之東南有松隱里焉,相傳赤松子隱于此,故名。里有寺,亦名松隱,蓋因地而著也。上人號松隱,其茲地之所生耶?寺之所出耶?抑慕赤松子遺風而欲存名以覈實耶?
噫!是大不然,吾聞松之為木,森森也,磥砢多節,歲寒不渝,用之高堂可以充梁棟,藏之深谷可以飽煙霞,泉石樂與為鄰,竹梅常與為友,上人之意殆有取爾乎?
且就華嚴法界喻之松,而必於隱理法界也,隱而必於松事法界也。松即隱,隱即松,理事無礙法界也,隨所有而無一物,非松隱事,事無礙法界也。
法界之旨既彰,則指一松而隱非狹也,擴大地虛空為松隱非廣也。非狹非廣,無古無今,了了明明,自由自在,然則松隱之稱又豈易得者哉?上人倘具有別說,請無隱以語我。
克聖說
克聖有三義焉:克者,能也,謂其養到功成而能詣乎聖也;克者,勝也,謂其機用全彰而超越乎聖也;又,克者,去也,謂其絕學無為,萬法俱泯而不立乎聖也。子於三義當何所取耶?
然非能聖不可以超聖,非超聖不可以去聖,由漸入頓,有淺有深,異泒千差,合歸一致,豈若今之杜拗阿師妄自尊大為克聖也乎?顧名思義,責在爾躬,日往月來幸勿蹉過,忽若問:「克聖之工從何下手?」山僧驀頭便棒而已,此外別無所知。
沛然說
牛蹄之涔不足以語水,鷗集之渚未可以喻流。何者?勢窮而源淺也。若夫長江巨河,波聲浩浩,沛然莫禦異泒,咸歸其為勢與源也,不既遠且深乎?
夫道猶水也,通天地、亙古今,循復無際流行而不竭者也。人而由道亦當由其大者,發猛銳之心,秉堅忍之性,勇往直前,如鯤鯨吸川,涓滴靡剩,始可稱為摟空如來藏,拶碎祖師關,越格大丈夫也。
孟子有云:「舜聞一善言、見一善行,若決江河,沛然莫之能禦,何況無上大道而可蠡測杯酌以求之耶?」居士字沛然,予書是說請質之,蓋有微意焉。更為歌曰:大道之源兮遠且深,天荒地老兮不屬浮沉,願歸來兮力自任掀翻,萬疊千潯兮直透崑崙積石,而無負乎予最初心。
瑤臺說
居士字瑤臺者,蘇之洞庭人也。余聞夫瑤宮玉闕列僊所居,中有瑤臺,臺下有瑤池,池邊有瑤樹,瑤花、瑤草映發其間,坐而樂之,撫瑤琴,酌瑤觴,清虛寂寂,歲月不與凡塵同,居士想亦慕此乎?
然而竟以瑤臺立義何說也?瑤者,取其內外晶明,無瑕無玷。臺者,取其崇高壯麗,不倚不偏。即高明之名證高明之實,博厚悠久,配地配天,意在是歟?
今吾佛世尊之教至高至明,細而塵毛,大而法界,罔不由之而建立,誠能推本有高明。悟入世尊至高至明之教,則十方剎土任汝縱橫,淨梵金僊皆汝伴侶,較之瑤臺之樂相去又幾何耶?故曰瑤臺者,自心之瑤臺也,自心現前,瑤臺隨處現前矣。倘有高明勝予者,居士請為廣其說。
古石說
吾閩人景公奉長崎隱和尚之命往姑蘇省覲,偶寄瓣香以古石號匈,予說予思,夫江郎片石高而古者也,三山虎石怪而古者也,黃梅墜腰之石與新昌鐫佛之石亦何嘗不古?然皆有年代可摹、形名可擬,稱曰古石,未見全奇。
公所謂古,殆異是乎?是石也,非方、非圓,非青、非白,非隱、非顯,非柔、非堅,獨踞曠劫之初,超出威音之外,巨靈神力劈破無從,摩醯眼睛覷捕莫就,惟洞徹法源者頗測其彷彿,而纏情縛識之流雖日與提掇,終不可幾及也。
嗟乎!予之言古石者止此耳,諸方門庭浩浩,諒非一端,公盍廣求之以畢其說?倘若問:「如何是古石底意?」大小百頭陀,當機尚有轉語在。
傑峰說
卓立不群曰傑,岧嶢獨秀曰峰,峰而以傑稱則又超出眾峰之外矣。
惟人亦然,稟天地之氣,具萬物之靈,峭峭巍巍,孤孤迥迥,向佛祖行說不到處與奪縱橫,自由自在,此其傑之尤也。
信根既深,把捉既定,就語言文字上東嚼西咬,驀忽洗面摸著鼻,盡將自得不傳之妙方便轉作為人,此其傑之次也。
若夫生無傑才,莽莽蕩蕩,輕蔑因果,甘處凡庸,譬猶撮糞積成塿阜,徒增穢臭,要望崚嶒傑出驢年去。
古有傑峰愚,西安余氏子也,參止巖悟道,偈云:「夜半忽然忘月指虛空,迸出日輪紅。」後開法,福慧龍象,駢臻禪人。今自易號為傑峰,意亦羨此歟?幸刪舊染而毋徒飾乎虛名。
耳融說
新蛙吠月,嫩竹敲風,步出松門之外靜坐片時,悠然若有所得也。因思此方真教體,清淨在音聞,從聞證入,獲大圓通,剎剎塵塵渾融無礙,古聖人垂慈闡化,顯意立言,利益功綦深哉。
良由眾生顛倒,迷[A1]己逐物,雖本聞真聲日常現前,非是耳邊蹉過,便覺胸中凝滯,欲其旋聞返本,了了融通,詎可及耶?禾能仁聞禪者字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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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偶寄一紙需予說,予嬾甚麾筆硯,半春矣,乃舉向之所得者以相告,非僅曰文辭已也,願熟聞而思之。
戒月說
予過吳門之堯峰,戒月禪人以字號求予說,予曰:「戒如瓔珞珠,亦如淨滿月,珠月本圓明,古聖如是說。」然而戒有時而破滅,月終不可滅;月有時而晦缺,戒終不可缺。故非戒無以見月之全,非月無以喻戒之潔。月禪人宜緊切,眉毛剔起細參觀,真月現前光透徹。雖然,山僧與麼指陳也是證龜成鱉。
紹中說
天下之大本曰中,得其中則無偏倚之差,亦無太過不及之弊,而大本立矣。是以堯執中、舜用中、孔子時中,道統相傳,見聞私淑總無非紹此中也。況吾佛祖至中之道一路平坦浩然,大均授受同堂,親承面稟見聞者未易窺其奧,私淑者莫敢繼其蹤,邇來大本倒置,中道欹傾,紫色奪朱,鄭聲亂雅,此無他,紹之不得其人故耳。上人號紹中,其可弗顧名思義而深求所以紹之之實乎?予因是亟為說也,不以贈而以規。
靈璧說
鍾山之璧,灼以罏炭,三日三夜色澤不變,得乾坤之靈氣也。漢武帝築招靈閣,有二神女各留一玉釵,元鳳中宮人謀欲碎之,明旦開匣,化白燕升天,此非壁之靈乎?
若吾心之靈璧則異,是神光獨耀,迥脫根塵,本自圓成,不假雕琢。靈山三百餘會之玄談、西東千七百祖之絕唱,皆以此璧豎為光明幢、運為般若舟、融為善見藥,使暗者燭、危者濟、病者瘳、執者化,無一方不遍、無一處不周,而無一物不照攝也。嗟夫眾生背覺迷真,塵垢日積,致本有壁光弗能露現,亦可怪矣。
子所謂靈璧,吾已知其在此而不在彼,雖然,至寶無私,未容終秘,請以示之玉人。
剖微說
堯峰副寺號剖微者,丙申秋會於山之照軒,以白紙一張索字說,予沉思數日而竟莫得其解也,返棹華亭,知欲辭之不可,迺謬為解曰:諸法從本來,常自寂滅相,夫寂滅相非微乎?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夫無形寂寥非微乎?三世諸佛於此微中證入而不宰其功,歷代祖師於此微中了悟而弗睹其狀,參玄上士於此微中咨究而罔測其蹤,由若然,則子之欲剖微也,又向何處下手耶?
今再謬為解曰:世尊拈花,迦葉微笑、馬祖一喝,百丈耳聾,此其善剖微者也;龍潭吹滅紙炬而德山洞徹、臨濟喫黃檗三頓痛棒向大愚肋下還拳,此其善剖微者也;以至須彌山木上座破砂盆、娘生褲、三腳驢子弄蹄行、八角磨盤空裏走并、及五君臣、四賓主、三玄、九帶、十智同真等語如利劍轟雷,莫可紀極皆其善剖微者也。
子欲剖微,能就是而學之,則無微而不剖,無剖而非微矣。外此而別求剖微之道,實非予所知也,倘若曰予之所說俱為剖微,錯下註腳耳。阿呵呵,夫復何憾?
自牧說
不借人力謂之自,善為調制謂之牧,能卑謙以自牧,則在在無虧,頭頭合轍矣。君亦知牧牛乎?鞭之、勒之、馴之、伏之,毋使犯苗稼,故我宗門有牧牛之說,梁山有十牛之頌,至今參學人皆藉此以為口實也。
石鞏禪師居馬祖會下,在廚作務,次祖問:「子在此作麼?」鞏云:「牧牛。」祖云:「牛作麼生牧?」鞏云:「一回入草去,驀鼻拽將來。」祖云:「子真牧牛也。」
看他古人真實踐履,雖尋常作務之頃未嘗須臾忘此道,豈若近代師僧迷昧自[A2]己,向外馳求,無捍禦調護之功,而終其身坐沉黑水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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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人號自牧,予見夫頭角崢嶸,乃為略申其義,併說偈曰:自牧、牧自,莫分一二,依而行之,更有何事?
淨雲說
卷舒萬變,蔽日排空,世間之雲也,若有一毫未淨,則大地山河尚存點污,起滅不停,妄緣日積,吾心之雲也。
若有一毫未淨,則生來死去終屬輪迴,是故知識出興於世,或示語言、或主棒喝,種種方便,總為諸人開迷雲、現慧日,以與天下共見耳。
雲開日現即淨雲之說也,吾儕依知識之教亦當思所以淨吾心之雲,吾心之雲既淨,如獲舊物、如歸故家,心戶洞明,性天恢廓,而為雲從雲等語皆歷歷有據矣。
禪人號淨雲,予乃說淨雲之義如此。
常關說
是室坐堯峰法堂後,一座三間,未有額,予為題「常關」二字。
問者曰:「據師立意,其亦門雖設常關,效陶公之賦歸去來乎?」曰:「不然也。予所謂常者,常而不常,不常而常也。常而不常,如烏兔麗天,東出西沒而弗變其位;不常而常,如江湖行地,東流西注而弗易其波也。
「予所謂關者,關而不關,不關而關也。關而不關,如皇畿帝殿,防衛甚嚴而任人來往;不關而關,如懸巖窮谷,仰瞻甚邇而絕人躋攀也。
「今且以虛空為堂奧,以日月星辰為戶牖,以森羅萬象為几筵,包法界而不見其寬,入微塵而不見其狹。
「時而行,箇中沒途程;時而住,全身常獨露;時而坐,花落鳥銜過;時而臥,多生大夢破。則此常關也,固非鬼輸神運之所能成,又非趙老黃龍之所能測,而竊符假雞之輩寔無容擬議於其間矣。」
問者唯唯而退,予遂書是說附之,亦以見常關之一驗云。
一月說
予嘗徙榻坐於璜涇上,當門月滿,素彩流波時而俯仰嘯吟,竟忘其倦,睡也未幾,陰雲四起,靉靆浮空,向之皎皎清光欲覓絲毫無有矣。
有禪客從旁歎曰:「異哉!物態之變遷、世境之夢幻,人心之昏翳其亦如此月乎?」
予曰:「子知月之為月,而莫知非月之月;知非月之月,而莫知真月之月。真月之月非色像不可得而見,可見非真月矣;非境緣不可得而及,可及非真月矣。
「故靈山話月、曹谿指月、馬祖翫月、寒山比月,究實將來總落第二月也。然第二月與第一月初不離乎真月,唯許當人念念圓融,心心靡間,向形名未兆以前豁爾開悟,大千晃耀絕藏覆,萬別千差悉貫通。
「譬如一月印千江,江無受月之意;千江印一月,月無分照之心。夫乃信真月雖不可見而無所不見,真月雖不可及而無所不及。無所不及而無所不見,則雖物態變遷,世境夢幻,人心昏翳,於真月庸何傷焉?」
上人號一月,是必有得於真月之妙而非水中撈月者比,因索字說,遂筆此以對。復為歌曰:真月團團,不滯空兮;迷雲蕩蕩,杳無蹤兮。古聖今賢直指同兮,安得四海九州士惜影駒而銳用功兮?
耳澄說
夫眼之見色,隨色起想,則眼被色礙矣;耳之聞聲,隨聲起想,則耳被聲礙矣。有所礙即有所緣,緣愛生貪、緣憎生瞋,常住真心,昏濁日固,吾知其未能澄也。
然而澄必於耳,何說也?娑婆世界以音聲為佛事,琴瑟琵琶、箜篌鼓樂,人之所樂聞也。且以人之六根,惟耳根最利,隨所聞而入之,澄澄湛湛,不動不搖,即妄全真,應時解脫,無處而非常住心,無處而非淨明體矣。
由是推之,六律五音,澄耳之具也;松籟風濤,澄耳之譜也;鳥啼蟻鬥、蛙吠驢鳴,澄耳之官也;兒笑婦罵、鬼哭神號、山動雷轟、川騰谷應,澄耳之節奏也。只為耳不善澄,澄不關耳,遂至種種蹉過習焉不之察耳。
若夫古隱聞讓國而洗耳,臨淵隔壁聞墜釵而籍名破戒,此猶泥耳澄之跡,非吾所謂澄也耳。澄上人得虔老三絕而進乎禪者也,學以成之,悟以通之,自澄澄人,於茲可卜矣,是故書耳澄之說以贈。
心遠說
堂而以心稱示,近也,示近則非遠矣。孔夫子云:「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仁者,心也。仁不遠,心可言遠耶?又云:「道不遠人,人之為道而遠。人不可以為道,道本乎心者,心道不遠,心尚可言遠耶?」然則堂何以心遠稱也?
我佛如來於初生時手指天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獨尊。」指此心也[A3]已。而棄皇宮,入雪山,苦行六年,觀星悟道,悟此心也。厥後說法度生,三百餘會,一花拈出,付囑飲光,亦說此法、付此心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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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知:心也者,橫亙十方,豎窮三際,包羅萬象,收攝四生,非體狀所能比陳,非方隅所能趣向,非途程所能限數,非五彩所能畫描,則其謂之遠者,宜也。
《法華經》云:「深固幽遠,無人能到,登斯堂也,必有恍然會心,立臻其極者矣。」西東列祖燈燈相傳,傳此心也;以至臨濟喝、德山棒、秘魔叉、趙州柏,總無非發明此心也。
然而毫釐錯謬,未免凡聖岐分,更或見刺不除,動成情識窠臼,則其謂心之果遠者,誰曰不宜也?
子思子云:「知遠之近,可以入德。」登斯堂也,必有擴光明正大之體而合儒釋為一家者矣。若乃心遠地偏,鬧中取靜,至夫遠為營、遠為慮,欲箕裘繼紹無忘刱始之艱難。
此作堂者之遠心當別有在,予不敢以瑣瑣計也。居士徐姓號拜言華亭人,因舉堂之義以質予,而迺為是說。
英山說
山之英者,曰天目,曰鴈蕩,茂松苞竹,泉石幽奇,皆人所遠慕而願見也,反是而荒童不堪,指之為英,難矣。
人之英者,曰名賢,曰豪雋,道德文章充內盎外,皆世所願學而樂聞也,反是而愚險百出,名之為英亦難矣。
然英山之說,自古有之,予不敢匿古之有而借以圓汝名、易汝號,豈無意也耶?因引聲以相告曰:「維山之英,巋然秀榮,人與山類,責任匪輕。毋墮厥志,毋閉厥明,慎而修之,大事可成。」
淡生說
人之生也,多喜濃而惡淡,故道情世味分焉,世味濃則道情自薄,世味淡則道情自親,君子、小人之殊,相去僅一間耳。
吾以是知君子之真能淡也,語其道淡而不厭,推其行淡而可久,品曰淡品、交曰淡交,原憲之弊衣、顏回之陋巷、尼父之蔬食飲水,一堂風冷淡,千古意分明,何嘗有絲毫許為生累哉?
矧我輩毀形棄俗,欲學佛祖無上妙道而可不向淡中求乎?是故,茅茨土室,淡於居也;瓶缽隨緣,淡於食也;破衲𣰦毿冬夏弗易,淡於身也。淡乎耳,音樂雜陳而不聞;淡乎目,青黃互映而不見;淡乎意,百孔千瘡而不干其慮;淡乎心,吉凶憂患而不撓其神。
以此透生死關,關關悉透;以此唱無生曲,曲曲咸新;以此洗多生罪垢,如火燒冰;以此建生平大功,似花鋪錦。甚矣,淡之利益深也。
莊周子云:「達生之情者,不務生之所無以為。若務生之所無以為,非惟不能達生,抑且戕其生矣。」然予今日與麼說,已費鹽醬不少,予號淡生,亦當思所以真淡者庶幾,無忝此生也。
大閒說
閒到無可閒處方為大閒,然欲大閒必自大忙始,朝也忙、暮也忙,一句話頭力抵當;行也忙、坐也忙,行行坐坐似迷方;起居食息也忙,忙如人負債遇追償,驀然拶出火星發,大地山河放異光,橫按莫邪全正令,外魔斂手盡驚惶。
夫如是,則朝也閒、暮也閒,日昇月落水潺湲;行也閒、坐也閒,拄杖一條任往還;起居食息也閒閒,玉管吹風過浦灣,弓櫜羽戢心王靜,六國煙清萬慮安,此名絕學無為者,不假忙中偷少閒。
然則此大閒也,佛祖之境界、賢聖之規標,寬等太虛寂寥,屹似泰山不動,豈坐消白晝,弗肯就勞,以自疏散於事物之表者所可同日語哉?併說偈曰:大閒上人慕大閒,直須步步莫放閒,不到大閒未是閒,閒無閒處始閒閒。
格非說
客有以格非之義問予者,予曰:「天下事理,是與非相對,有非中之非、有是中之非、有非非是是中之非,識此義者可以言格矣。
「格者,去也,如世間聲色貨利、無明顛倒等容易迷亂人者,皆非中之非,去之可也。格者,正也,如當人智慧德相,為妄想執著所蒙蔽而不能證得者,皆是中之非,正之可也。格者,至也,如機先展演,格外提持,有非佛、非心,非凡、非聖,非禪、非道之語,為上士英流所擬測而莫窺涯涘者,皆是是非非中之非,至之可也。
「若夫孟氏之言格,非特就格君言也。格者,感也,至誠以感動之,盡力以扶持之,必使君歸於仁義正道而後已。雖然,格君原自格[A4]己始也,未有[A5]己不格而能格君者也。故曰大人者,正[A6]己而物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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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欣然作禮而退,華亭修上人號格非,偶索字說,亦即書此以對,而終不復贅一辭云。
卓雲說
卓雲!吾不知何說也。詩云「倬彼雲漢,昭回於天」說,蓋取諸此乎?然而卓之與倬字義弗相侔也,間竊為妄計之,雲卓立太虛中,或聚、或散,或卷、或舒,或萬疊如峰、或一碧如海,百變千化,人莫測其端也;自在自由,人莫羈其跡也。羈之不可,測之莫能,雲之所以為雲者,卓立之體原未嘗移動也。
吾人卓立天地間,聚散卷舒曷有定止?故應物無心,如雲溶溶出岫也;悠揚有態,如雲遠映空林也;浮視繁華,如雲隨風過隙也。因時濟世,如雲為雨,從龍也甚,而卓住雲窩嶺上,只堪自怡悅。卓居雲外,雲來閒兮我也閒,就使無錐可卓,白雲深處好藏身。
假饒共卓,無人出手,合招雲為伴。若然,卓雲之說又豈容易計哉?上人往矣其有指是說而不以為然者,當至心請問。
恒修說
南人有言曰:「人而無恒,不可以作巫醫。」孔夫子云:「得見有恒者斯可矣。」然則恒者,人之所難能也,亦人所不可不能也。何況恒於修乎?故修不恒,不謂之真修;恒不修,不謂之真恒。
世尊棄王宮,入雪嶺,六年苦行只此恒修也;西天四七、東土二三,天下老和尚燈燈紹續,長明弗替,只此恒修也;闡揚三乘十二分教、大小偏圓種種方便,如器貯水,涓滴靡遺,只此恒修也;稟十重四十八輕戒法,防非攝善,饒益有情,只此恒修也;乃至導一切人念佛茹齋、放生止殺,衾影無愧,寤寐坦如,總無過此恒修也。
嗟乎!今時學道者但聞直指單傳,不加修證,咸以聰慧之資望塵領荷,撥無因果,蔑視威儀,滯識執情,迷妄日積,修且烏有,又安見其恒哉?
雲間毘盧閣主人號恒修者,蓋以三聚為宗而恒於修者也,名實相稱,黑白共欽,偶來斜涇索予字說,遂因其所能者筆以贈之。若謂依文解義徒事空談,非惟不識荊抑,亦笑予唐突矣。
敏求說
好古敏求聖賢之道,人非聖賢,曷容輕躁?依而行之,期躋閫奧,大事有成,照用俱到,此敏求之說也。知是說者,入世間,孝親敬長,悉盡其義,求宜敏;出世間,尋師擇友,朝扣暮參,悉盡其道求,又宜敏。或入世不能盡其義、出世不能盡其道,惟以安閒浮惰為務,名曰麟楦,亦名曰馬裾,夫奚益哉?後生可畏,諒不蹈此覆轍,好古敏求當於是說有進焉。
半隱說
大隱居廛小隱居山,半隱者意在非山非廛之間乎?若然,亦淺視夫半隱矣,宇宙間,人物器具林林總總,不能獨居,其全各有其半之理存焉。
如士能讀而不能耕、農能耕而不能讀,鳶能飛而不能躍、魚能躍而不能飛,舟可以汎水而不能陸行、車可以陸行而不能汎水,極而推之,天地日月覆載照臨不能無缺陷,故曰天地無全功,日月無全照,至人無全能,萬物無全用。若然,則隱又豈能全隱哉?
且夫半亦非長短數目所能限也,寸有寸之半、尺有尺之半、仞有仞之半……、乃至廣之百千由旬有百千由旬之半,半已備全之機,全已包半之妙。
石鞏張弓架,箭射半箇聖人;中峰參妙翁,許窺半邊鼻孔。嘗情莫之測,神鬼莫之知,若然則半隱即全隱也,全隱即半隱也,夫豈名為隱而實非隱,身為隱而心非隱,蒼黃反覆,終始參差,以與貪夫同流取飛柯之折輪作山移話柄乎?
卓庵公結茅,淮上額曰「半隱」,蓋深念出世度生,衲僧急務沉寂,自了佛所譏呵,姑借此寓言耳。予揣其意而貽是說,則謂之無隱也亦可。
一門說
萬法同歸之謂一,凡聖同由之謂門。門而非一,則出入多岐,未能轉身就緒;一而非門,則程途尚遠,無繇入室登堂;門即一,一即門,箇中別是好乾坤。知其一,門可以不立矣。孰為門?孰為一?寬若太虛明似日。得其門,一可以不設矣。
雲間應上人禮誦蓮經,取一門自號,因質其義,曰:「予之一門,以慈悲為樑,平等為礎,智慧為柱,忍辱為關,世界未有以前、胞胎未具之始,已當前顯露,八字打開久矣。何待今日運斧斤,加雕飾,牽枝引蔓,以污吾門乎?」
予嘉之,迺就伊言而說偈曰:「未有世界,早有此門,當前顯露,雕飾不存。」百千佛祖藉以居,尊上人知也,予復奚言?
無依說
凡世間物必有所依,無所依則無以自立。故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親即依之至也,獨宗門一著則異是,夫此一著,名不得、狀不得、傳不得、擬不得,汝欲名之、狀之、傳之、擬之,盡屬情識,依通知見解會,要到無依田地、萬里崖州。
古來特達之士皆實到無依田地,隨機應用,活潑玲瓏,有時吞卻十方虛空使有情、無情無出頭分,有時放出山河大地任森羅萬象遍界縱橫,有時取恒沙劫壽量為自[A7]己壽量而不見其多,有時撮千百億國土為自[A8]己國土而不見其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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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8] 己【CB】,已【嘉興】==
所以,臨濟遠祖云:「無依道人是諸佛之母,佛從無依生。」若悟無依,佛亦無得,所謂一剎那間遊履三眼國土,入諸佛世界、入眾生世界、入諸魔世界……、乃至遍入一切真俗淨穢等世界而不著不礙者,總是自[A9]己無依道人翫弄神變,遊戲三昧,放去收來得大自在處也。如未實到無依田地,錯將佛法知見解會,舌勞口沸,障塞悟門,其烏足以語此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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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原覲周居士契道已久,我本師和尚曾以一杖一偈與之,別贈一號曰「無依道人」,予見而謂之曰:「旨哉無依願,為君說厥後。」思惟「無依」二字,亦係假立對待之談,況復立號安名,就假立對待中說假立對待乎?
然事無一向,今日之說不惟以踐前言,而且以祝翁壽也。翁壽原從無依建立也,倘或曰佛從無依生、壽從無依建立,似是有依矣,明發頭陀口掛壁上也不定。
劍光說
古之名劍甚多,曰青萍、曰紫電、曰龍泉、曰太阿、曰干將、曰莫邪,皆有光,光能射斗,無不利,利可剸犀,善用者定國安邦而有餘,不善用者全身遠害而不足。
若乃破生死之魔、斷貪嗔之網、摧憍慢之幢、截邪外之種,光同日月,日月不能掩其光,利資佛祖,佛祖不能虧其利者,自非般若為鋒、金剛為燄,歷劫傳持一口慧劍,未足以當此武林。
耀上人字劍光,其名劍之光耶?抑慧劍之光耶?光即且置,劍今何在?擬議不來,劍去久矣。因筆是說而繼為之歎曰:「慧劍在握光燭天兮,殺活臨時正令傳兮,佛祖護念誰弗然兮?子其善用而無刻舟求之深淵兮。」
(海鹽縣比丘尼超弘同徒明原捐
資助刻,祈道心堅固,壽命延長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五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六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跋題
跋血書《華嚴經》
楚文上人以一滴娘生血書此大部經卷,酬佛深恩,其願力可謂勤且至矣。
予偶借閱過見,夫紅雲絢爛,紫霧蒸騰,恍若置身於華藏世界海,與毘盧、彌勒、文殊、普賢同樹赤城旗幟,又若與善財童子遊歷南方,參訪諸善惡知識,共演唱最妙陀羅,故曰「一念普觀無量劫,無去無來亦無住,如是了知三世事,超諸方便成十力」。果能大家恁麼信去,箇箇成佛[A1]已畢,更有什麼佛恩可酬?眾生可度者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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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杜順法師云:「懷州牛喫禾,益州馬腹脹,天下覓醫人,炙豬左膊上。」且道:這四句偈還與華嚴意旨有相應也無?若道無,杜順法師為甚如是說?若道有,楚上人為何不并書在這裏?臨安紙貴,頭陀一狀供招,倘遇明眼作家,也只胡盧而釋。
跋血書《法華經》
雅上座發大勇猛精進心,於自[A2]己指端放出紅蓮華色光明,書此七軸法寶報答佛恩,復持來示余求跋數語,余應之曰:「不能也。豈不見?經中道:『是法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既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汝如何書得?汝既書不得,余又如何跋得?書不得,跋不得,向此處挨拶將去,便見盡虛空法界是一部經,無邊香水海是一滴血,則此要書要跋底又向什麼處著乎?」雅上座唯唯有間,余曰:「吾跋已竟也。」遂呼管城子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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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陳宗煥手書《法華經》
生身母氏歸何處?七軸蓮經墨正濃,書罷案頭翻數遍,猶如古木動悲風,以此報恩亦已足矣,然其中有一句子完完全全,居士實未曾書著,且道:是那一句?忽地筆尖倒卓,硯水奔騰,娘生面孔儼然獨露,方信祖師道,本來真,父母歷劫不相離,豈曰報之云乎?時碧梧葉捲,紅蓼花開,某道人謹跋。
跋《梵網經》
盡十方世界是箇網子,盡世界人物是箇坐網底人,此網非密非疏,即不得、離不得,但能於節目未分時把定要綱,輕輕一扯,百雜碎便爾透脫無依,全身獨露,刀山劍樹任其逍遙,餓鬼畜生隨類而往,莫道閻羅大王,佛祖都來摸索不著。若猶未也,且認此牢固腳跟,謾自說大話好。
題《金剛經》
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若見諸相非相,不見如來。喚教中說底是,便背卻宗;喚宗中說底是,又違卻教。明上人!汝若向這裏明得,三十二分不消一捏,佛及須菩提總是提瓶挈笠漢,所謂真能受持此經者語寔不虛;其或取黃卷赤軸以為然,未免觸途成滯,驢年討甚快活哉。
題祥禪人所藏五祖演和尚語錄
擒龍捉虎,攫霧拏雲,手段高超,不可湊泊,至其念聰明咒、唱綿州歌,則又風流迥特,今古罕聞,此東山一宗盛行天下也。祥禪人!汝且道:我與麼說,還說得著麼?如弗以為然,試請諸方批判。
題中峰和尚梅花詩
幻住老祖於度竹篦子句下洞徹源底,灼然如新篁參天,氣概不倫。凡卉,若夫梅花百詠,特其餘技耳,比見叢林學者各抄襲一冊以為腰囊至寶,將謂幻住老祖面目全在於是,吾恐常寂光中必莞爾笑曰:「此等瞎阿師亦太辜負予也。」
題禪林寶訓後
勢利人我在古昔不少,此輩今之叢席上下以勢利人我互相欺凌者,醜惡較來尤甚,而道德仁義又何必問其能與否也?三復斯編,應知無地縮頸。
題韓愈論佛骨表後
如來大頭腦,昌黎何曾夢見?故其所論佛骨表亦只就事跡較量,聳動天聽,所謂夏虫不可以語冰者,毋怪其然。
題東坡所畫古梅墨刻
大丈夫秉貞勵操,飄然獨立,不受世累拘染者有如此梅。余觀此梅,坡老一生為人彷彿之筆尖上,百載後聞風者能無興起乎?
題葉泰交所書地藏院答問錄
泰交葉居士不循本分,以種種言句呈解於我老人,好與三十棒。我老人閱之,不依本分鉗鎚,復以種種言句增其繩索,亦好與三十棒。今居士又欲求數語於蓮峰,冠諸編首,蓮峰更為種種分剖,亦未免好與三十棒。
雖然如是,此九十棒中,也有權、也有實,也有照、也有用,簡點得出者,秪這一錄皆為剩語,將來把火燒卻不為分外。假如依稀恍惚,半信半疑,鼻孔總在我老人掌輪裏。且不得學蓮峰恁麼說話,三十棒自領去,莫帶累葉居士好。
題王右軍墨刻筆陣圖
於一毫頭上布出龍蛇陣略,屈折縱橫,莫不指揮如意,蓋有神乎筆墨中,妙於筆墨外者,使若君而禦侮城壘可無虞矣。竹窗神倦,令人目擊奮然。
題伏龍和尚與無用貴長老書後
意得恁麼正,詞得恁麼厲,無明和尚雖則徹底憐兒,抑亦有為而發。獨惜是刻已久,今人猶未之知,不然何紛紛覆轍至此?
題十牛圖
梁山老漢做箇十牛頌子,可謂慈悲之故,落草之談,後來人錯下手腳,更畫此十牛樣子,致使吠影承虛者將謂有恁麼事,異端並起,邪法難扶。苦哉!急宜畀之丙丁,免梁山在鼻孔裏冷地發笑。
題文上人所藏密老和尚語錄
臨濟云:「山僧無一法與人,秪是治病解縛,汝取山僧口裏語,不如休歇無事去。」看他極力舉揚,如吹毛寶劍,直截單提,不容擬議,大非鉤章棘句,爭求實法者所能彷彿?二十九傳至我密雲師翁,於祖道將墜之秋用一條白棒生擒活捉,鏟削枝蔓,是又儼然臨濟再出也。數年間,法化大行,兒孫遍地,其所鏤行語錄雖遐陬僻壤,莫不家有而珍崇之。文禪人!汝亦曾向此錄中別具隻眼麼?若徒數墨循行,驢年未夢見在。
題蔡翁臣農即事後
這老措大二十年來不避艱險,為法場旗幟,海內聞風久矣。茲欲寓跡於農,與諸耕夫牧豎钁頭邊大作佛事,其意抑何如也?余觀臣農即事詩,譬猶夜泉飛壑,清韻泠然,直令人一唱三歎。古云:「綠樹重陰蓋四鄰,青苔日厚自無塵,科頭箕踞長松下,白眼看他世上人。」噫嘻,是豈足以見蔡翁哉?
題祈遠唐孝廉所惠東坡屏刻
歐陽公作醉翁亭記,筆力瀟灑,景趣逼真,足稱文中佳畫。元祐間,東坡為擘窠大書,重以勒石,是記與書兩美,並垂千古,又豈菜肚阿師所容易識哉?憶予騎竹馬時曾閱此刻,津津弗置,今偶拾之,維摩手裏得非有感而然耶?花懸靜几,日映疏櫺,命侍僧展開一覽,悠然想見二老之面目猶在。
題唐孝廉所惠曹羅浮畫冊
世界,畫景也;世界人,畫中人也。夫孰為假?孰為真乎?矧翠竹蒼松原非外境,白雲流水總是天機,等閒描畫將來,亦有無限神通妙用。吾知居士必不以案頭玩物擲予也,雖然,秪如描不成、畫不就底一著,且道:落在何處?具眼高流試指出看。
題徵禪人所書濟宗尊宿語
這一隊老古錐,尋常瞞神嚇鬼,說出許多絡索,余當年不識好惡,以至手錄再三,今盡擲之無有矣。徵禪人!汝又不識好惡,從新錄過,并將予所說底絡索參雜其間,得無證父攘羊,令明眼者揶揄我耶?然雖如是,且喜余有箇推托處。如何是推托處?待長慶山點頭時卻向汝道。
題自書儒宗要覽
山居清暇,偶閱古人書錄成此帙,蓋亦熟處難忘,匪故喜綺艷語也。圓通秀謂黃庭堅曰:「汝以艷語動天下人淫心不止,馬腹中正恐生泥犁耳。」矧我輩尚欲從事斯乎?讀者宜知之。
題畫牡丹
牡丹稱花中富貴,世酷愛之,愛而畫,畫而蓄,蓄而不忍置,固其宜也。若夫芳蘭噴幽谷,勁竹挺寒巖,富貴雖弗及牡丹,品韻則有獨勝者,不識墨士遊人曾留意否?吾謂世情亦然。
題張玉可手卷後
顧虎頭寫金粟如來影,光明照寺張僧繇畫龍於安樂壁上,破屋昇天,佳手通神,千古莫比。玉可翁其得虎頭衣缽為僧繇苗裔耶?不然,何筆墨靈妙之若斯也?獨惜予質醜陋,面目可憎,今日不著便卻被伊塗抹一上,簡點將來,三十棒應先自喫,還有三十棒畢竟放伊弗過。為甚如此?有功者賞。
題盧生黃粱夢記
邯鄲一枕,歷盡榮華五十載,覺來黃粱炊尚未熟,呂翁豈徒以此窒盧生大欲耶?蓋為愚如盧生者甚多,特借盧生喚醒之耳。奈何人不自知,反笑盧生,是使乾坤成長,夜而開睛作夢,竟茫茫無了期也。吾因取是記,表而出之。
跋諸子和戴觀中詩卷後
我此一隊牛兒馬子,常在月下風前潑狼潑賴,盡大地人無收拾得,不意被箇沒面目書翁用些須草料誘出鞭逼,直得各各倒身撒尿,臭氣薰天,山僧聞之,忍耐不禁,連聲高叫云:「快活,快活。」何故?金鏃慣調思百戰,冤家偏撞對頭人。然雖如是,也須護惜蹄角好。
題雪僊梅軸
梅至老而榦愈古,骨愈堅,香愈遠,亦花卉中一大丈夫也。是故,予非好畫也,乃愛梅也。愛梅不妨與此畫並好也,懸諸座右以自警,并愧今之老不丈夫者。
題扇中蘆鴈
覺範洪題宋迪平沙落鴈圖云:「湖容秋色磨青銅,夕陽沙白光濛濛,翩翻欲下更嘔軋,一十五五依蘆叢。西興未歸愁欲老,日暮無雲天似掃,一聲風笛忽驚飛,羲之書空作行草。」誠所謂有聲畫可與宋迪無聲句比隆者也。今觀此扇中畫鴈,或飛、或宿,出沒於長蘆淺渚間,生意真機勃勃欲動,畫乎?詩乎?有聲?無聲?吾不得而名之矣。商飆披拂,正當斯時,汝宜默誦大悲神咒以呵護之,不然,恐逐隊成群,潑天飛過去也。
題月侍者畫扇
玉斧修成,搖動浮光,侵几席生綃巧製,揭開飛翠冷簾幃,何況孤峰幻出,怪樹增奇,遠淡近濃,難可指目?此二語作畫扇會也得,不作畫扇會也得。所以道:白雲影裏神仙現,手把紅羅扇遮面,急須著眼看仙人,莫看仙人手中扇。
題郁上人所藏神宗皇帝御劄墨刻後
王錫爵掌內閣事,神宗有手詔數十幅,問安慰諭以至立儲釋謗,言言委婉,字字典型,蓋一時君聖臣良,心同道合,雖上古都俞之風不是過矣。
此劄勒石藏之御書樓已久,王氏子孫襲為世寶,今宗廟、禾黍、陵寢荒榛,恐欲求之非易易,汝宜謹守,毋使仙官六丁負之而趨,太平景象末季無由想見也。
題德孚手卷後
鍾繇書如群鵝戲海,羲之書如龍跳天門,張芝書如漢武欲仙,自古至今傳者數數矣。新安德孚翁以善書著,諸名公鉅紳皆有題記,予不諳字訣,其敢作閒言語塗糊耶?八法森嚴涵霧雨,六書磊落燦珠璣,敬拈套句為翁贈。
題沈其璋牡丹畫軸
國色千般媚,天香一種奇,花如牡丹,富貴極矣,然而春開、夏茂、秋脫、冬枯,不免隨時變換,何似此幅之妖冶長存,日與閒華翠羽相為上下而無有輕折態耶?試懸諸堂前,令彼識者共鑒。
題澹禪人柳軸
眉葉翻風舞,絲條映日青,行人休盡折,留取蔭長亭。古德與麼道,予卻不與麼道,何故?未有伊下手處在。而今若要下手,且向此無聲黃鸝著眼聽始得。
題淵禪人所藏曹太史栴檀林墨蹟
獅子窟中必無異獸,栴檀林內必無雜木,然在今法運澆漓,異獸之廁於獅窟、雜木之混於栴林者,不可勝數。峨雪太史特為鐵老書此三字,意固有在,非徒誇譽[A3]己也。淵禪人!汝既得是藏而寶之,且畢竟以何者為栴檀?何者為林乎?設或荊棘橫生,切忌,切忌。
ᅟᅟ==[A3] 己【CB】,巳【嘉興】==
題朱秀峰白雲仙徑畫扇
其徑幽而深,其樹高而古,白雲冉冉迥絕去來之蹤,綠水潺潺了無動靜之相,二仙人於此逍遙快樂,或欲叱石成羊耶?抑欲畫江為路耶?秀峰居士日與伊晤對,何不問取一轉語好?伊若云:「曾經丹化後,隨分樂閒身。」咄咄!此是現成句子,三十烏藤教伊自領去。
題祖庚上人畫扇
儼和尚偶於夜間山頂坐,次忽雲開見月,大嘯一聲,[A4]澧陽東居民明晨迭相推問,直至藥山,其徒云:「昨夜和尚山頂大嘯,李翱贈詩有『選得幽居愜野情』之句,可謂詩中畫矣。」茲仲和張翁依襲數語為祖禪點出奇巒偉木,筆筆通神,得非畫中詩乎?予不善畫,亦不善詩,然見人之善畫善詩者,必加獎譽,蓋以其得裁成造化手也。炎威劫汗,想對此而毛骨冷然。
ᅟᅟ==[A4] 澧【CB】,灃【嘉興】(cf. X80n1565_p0110c10; X75n1512_p0229c13; T50n2061_p0816a24)==
題郭嗣夫所藏金書《金剛經》塔軸
瞿曇老扯出如許葛藤,不過蕩相破執,使其了解究竟,別無他說。後來人不善勦除更於葛藤上牽枝引蔓,疊成此箇塔樣,用泥金為書,層層欄楯湊合佛字,雖曰住相未忘,然而精巧異常,誠非算數譬喻所能及也。
正當與麼時,喚作經又是塔、喚作塔又是經,喚作非經非塔似屬瞞頇、喚作即塔即經大煞儱侗,英俊上流向聲求色見之外,驀地覷透,舍衛風光儼然在目。若猶未也,黃金自有黃金價,終不和沙賣與人。
題海翁狎鷗圖
海翁好鷗,日之海上與鷗遊,鷗來從者百數,其父欲取玩,明晨鷗飛舞不下矣。所謂機心起則萬境交紛,機心忘則萬境俱寂,大小海翁被這群鷗看破,千古翻成笑話。此圖如舊,且道:伊機心起耶?機心忘耶?呵呵,海翁又添一箇也。
跋路養田所乞諸方齋僧偈及署眾名號卷後
以六十九歲老翁運些須草料,到處餵驢餵馬心,其堅乎,願亦切矣。竊怪夫受餵者各各打濕嘴唇,未免鼓粥飯氣,帶累許多茄子、瓠子,無地竄身,不知是誰之過?明發頭陀隨例也得一分,且如何為伊折合去?阿㖿阿㖿,啞子喫苦瓜,看來覺有滋味。
題山君獻鹿圖
晉郭文山遊,忽有虎張口向前,如求救狀,文視口內橫骨,以手探去之,虎至明日銜一鹿于庭報謝。嗚呼!獸類之猛厲者莫如虎,尚且知恩報恩,今之人面虎彎殺羿弓者視此寧不少愧乎?洪生筆畫,劉子笥藏,謂無所感激而然,吾弗信也。
題涌卍果禪師畫竹
涌卍性喜竹,亦喜畫竹,予諗其故,答云:「此君能耐歲寒耳。」客冬,寄予一幅并書絕句云:「贈君把作任公釣,釣盡魚龍東海湄。」涌卍秉心,固別有在也。未幾,訃音已至,顧竹追思不覺墮淚,後之得者,謂涌卍所長僅爾爾,則誤賺一船人。
題項王小紀
蓋世拔山,威風凜凜,至垓下之會,乃作兒女泣態,何其不丈夫也?大都人至痛切處必有難為情者。古德云:「將軍莫老江山恨,近日江山不姓劉。」觀此亦可以釋然矣。
題萬上人所畫墨蘭
宋社既墟,有太學生鄭思肖者精墨蘭不畫土,根無所憑藉,或問之則曰:「地為元人奪去,汝不知耶?」忠義滑稽無出此老,然而素縑半幅即其所憑藉處,又何須畫土方稱全蘭乎?予乃笑問者之多事,而知萬公之意與他迥別也。
題墨刻《金剛經》卷後
般若體性人人具足,住相受持便墮虛妄,迦文舌頭太煞,入泥入水,引得須菩提望空啟告,至今未解鏟絕,乾初居士又將此印板上款詞,各處首呈轉見,外揚家醜,住相受持耶?人人具足耶?明發筆禿無能,且待諸方霹靂手判斷。
題中峰和尚與大覺長老書後
泰定叟以中峰之命,迭尸大覺而不欲師一山,亦可謂苟徇世諦,昧其所繇來矣。若非中峰至公至正、至嚴至明,力卻之、善諭之,其不為顛倒而濫受者幾希?而今世漓俗薄,何止奉金請拂?以院易嗣,究竟源混脈衰,終身無受用處,徒然貽笑千古也。此書關係法門甚鉅,凡我匡徒領眾者各宜鏤心,勿令輕淺禪流謬蹈覆轍。
題仲玉畫扇
突入雲山幾萬重,茅簷斜倚綠陰濃,我來借問無言說,想契維摩不二宗。似耶?真耶?請明辨之。
題湧卍畫竹并楓山小帖後
斷翁老有餘興,興之所到,長竿短幅任意發揮,蓋得其瀟灑疏逸之性而以筆端遊戲三昧者也。楓山此帖雖云「見獵猶喜」,亦是因時救獘,後之觀者當體取前人言行落處則幾矣。
題五十三參繡軸
昔文殊謂善財童子云:「汝今見我,得根本智,未得差別智,可以南遊。」於是歷一百一十城,參五十三善知識,差別門庭一一透過,解行俱圓,成正等覺。雖然,真善知識不離自家,道在[A5]己求,豈從外覓?若見得這箇,善知識五十三員總是路傍閒漢;其或未能恁麼承當,五十三員有前有後,芒鞋緊峭,何妨逐位參來?故經云:「善知識者長諸善根,譬如雪山長諸藥草。善知識者是功德處,譬如大海出生眾寶。由親近善知識能勇猛勤修一切智道,由親近善知識能於一微塵中說法聲遍法界,甚矣,善知識之利益人深也。」
ᅟᅟ==[A5] 己【CB】,巳【嘉興】==
彥先印居士有親近善知識大心,乃以白絹數幅繡五十三參聖像,展卷披閱,但覺煙雲燦爛,五彩成章,文殊、善財、普賢、彌勒、與諸童男、童女、仙人、國王、勝熱婆羅、山樹等神盡在一針鋒上,明明示現。只如針鋒未舉以前、五彩未彰之際,這一隊老古錐又向何處相見?彥翁!彥翁!也須自家證悟始得。
題東山穎正禪師遺稿
東山一生為人謹厚寬恤,有古尊宿之風,惜發用未徵,遽爾坐化,是豈功名美器造物,固吝不與人全哉?今所錄拈頌遺稿尚在吾篋笥中,彼鹵莽輕狂、麟楦自冒者狼狼藉藉,視此又何如耶?
題永禪人所書文文山正氣歌後
宋鼎已遷,文山被執,雖人力不可以奪天工,而正氣一歌當與天地相終始。永禪人特書此為學徒法帖,想亦感之深、慕之切歟,不然,藻繪其辭,鏗鏘其韻,目前案上豈少也哉?
題諸葛武侯出師表後
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義膽忠肝,千古人臣榜樣。昔湛堂準老聞衲子讀此表,豁然開悟,具足無礙辯才,汝且道:在那一句?嗚呼!不究其本而摭其末,雖日聞日誦亦奚以為也。
題畫黃雀
么麼成群,花枝拂拂欲動,不知從何處飛來,吾家有活貍奴,切莫令伊覷見。記取,記取。
題費和尚所授十八尊者揭厲圖
這一隊漢竭盡生平伎倆,出沒於鯨波浩渺之中,驅神役怪,與諸蝦鱉魚龍同為伴侶,雖小乘根器,不無黃檗研脛之虞,而在末法觀之,誘掖正教之功灼然少他,弗得此軸,從何人畫來?福嚴先師竟以畀我焚香,三閱心意,豁如回視,今之沉迷苦海未能自由者奚翅天淵而已耶?
題無依法姪所藏迂叟林君手畫紫山壽軸
紫霄多奇巖怪石,莆士紳皆知重之,余謂重不在山,在乎山中人耳。法姪𤫔公受囑歸來,日與二三子踞虯松,遊碧洞,掬水烹茶,談無義話,何嘗認此為重?即其壽量亦合真性本源,上越虛空,遠超曠劫,夫豈尋常筆墨所能形容增飾哉?然則林君之意聊寄泰岱於毫芒,使八極頂目者按圖索居,究明大事,若謂只此足以重公,非惟貽笑山靈,而公且啞然自笑矣。
題十華黃先生所畫壽松軸
此軸自莆陽蓮公帶來懸之虛堂,見其怪節古枝,凜凜昂昂,有歲寒不凋之象,真近代名筆也。辛丑秋,入閩,應國懽請,而獲聆謦咳,方知迺翁自為傳神一幅雲箋成一部實錄矣,予壽云乎哉?
題野色秋聲圖
夜閒無事坐,聽亂蛩唧唧聲,覺明月清風殊多冷致,但負愁腸者不堪入耳耳。因憶曩日李君所贈手卷,飛潛萌植種種奇幻,迺搜出披閱而筆識之,亦以見野色秋聲,動人情思之不誣也。
題杜則居士秋吟後
牢騷不平之氣發而為秋吟百篇,字字幽閒,句句慘落,及問其所以不平者何事?即杜翁亦瞿然而不自解。天乎?人乎?夫誰與共白此心哉?
題老和尚在淮永寧寺所寄手札後
此老以私心謀主大剎,法綱廢墮,言行乖張,眾所共知,我老人書此數語警之,有「不欲形於筆,要伊清夜揣量」之句,真所謂父為子隱,直在其中者也。其如昏沉弗悟,竟至隕亡,悲夫。
題莊子畫像
漆園一書,大都以脫形骸、齊物我、一死生、證虛無為極致,所以立意幽玄,出言放曠,令人無處捉摸。今夏君能寶其書并繪其肖像,晨夕而崇奉之,是必有默契於中,而與此老共作逍遙遊耶?不然,何景慕之篤若此?
歌
知足歌
能知足,能知足,知足時時無不足,無不足時只自知,聊將知足歌一曲。青山腰,白茅屋,左有長松右有竹,最愛我來住此中,悠悠蕩蕩忘拘束。春知足,夏知足,薰風遲日任相逐,衣裏圓珠閃爍光,世間寶換吾弗欲。秋知足,冬知足,桂子開過梅又馥,纏身破衲煖烘烘,勝似綺羅千萬軸。淡虀羹,瓔珞粥,跳下繩床炊正熟,喫得肚皮飽彭亨,呼童曳杖入雲谷。草茸茸,花簇簇,石可漱兮泉可掬,人世輸贏夢半生,嗟見時流不知足。不知足,蓬門變作黃金閣,巍然數仞猶嫌低,營盡東西及南北。不知足,饔飧積至千鍾粟,袖手堂前猶道無,升斗錙銖也削剝,不念君與親,不信罪與福,秪要妻兒骨肉肥,誰管村農掩面哭?不論是與非,不顧榮與辱,轟轟趁卻好威權,那知性命風前燭?風前燭,容易卜,看來總是空勞碌,爭似儂家歲月閒,一缽一囊隨分足?能知足,能知足,我今與汝歌一曲,汝如有意知足時,請聽此曲效知足。
快活歌
真快活,真快活,快活道人活鱍鱍,請君這裏立片時,暫聽我歌真快活。行快活,竹杖閒閒隨手撥,或步峰巔或水濱,一聲長嘯乾坤闊。住快活,新築茆堂軒且豁,青山列似錦屏開,又有雲粧紫霧抹。坐快活,蒲團獨倚自超越,直饒佛祖恁麼來,都叫張三與孟八。臥快活,木枕中間半葛怛,幾度天明尚起遲,流鶯徒向耳邊聒。不苦饑,不畏渴,渴則提瓶汲瀑花,饑便燃鐺煮肥蕨,不管熱無衣,不怕寒無裰,熱則松下扇涼風,寒便爐邊燒榾柮。榮辱窠,是非闥,當甚儂家臭皮襪?放曠常如癡兀人,這些喚做真快活。我見世人少快活,終日忙忙煩惱殺,只為貪戀弗肯休,故此志氣受拘奪。富也不快活,貴也不快活,富貴有時能失脫。功也不快活,名也不快活,功重名高背負筈。無常催,生死決,馬面牛頭相逼拶,盈箱金玉子孫多,閻老案前難救拔。趁韶光,聽我說,識取此中真快活,快活快活真快活,不信任從鬧活活。
採茶歌
有茶有茶山之陽,小者提籃大執筐,葉葉枝枝不覆藏,挨身直入侵衣翠,信手拈來帶露香,一聲幽鳥韻如簧。
有茶有茶山之中,采采無多在[A6]己躬,放下籃兒滿樹空,旋為入焙驚榆火,又待炎爐吼浪風,趙州公案此君通。
ᅟᅟ==[A6] 己【CB】,巳【嘉興】==
天目古松歌(有引)
孝廉鄭平子,禾梅谿里中仁厚有德人也,耋年植天目松一株,奇古可愛,令郎雲渡公求賦贈之。
天目之山崇而幽,天月之松勢如虯,怒濤響入半空息,葉葉枝枝撐斗牛。誰為移植先生宅?卓立庭前高十尺,勁質蒼姿敢耐霜,古之今之為標格。我想此松有令名,此松奇古如先生,先生性與此松合,培養終年不改更。對松吟兮倚松坐,萬象森羅拍手和,真趣一團若箇知,只知鼻孔下頭大。穠桃郁李笑春風,轉眼飄西又墜東,爭似此松色愈翠?朝朝綠霧紫霞籠。此松可比先生壽,皓髮渥容眉目秀,先生德行[A7]已過之,人間天上純無疚。我來此地獲觀光,溢耳清音絕覆藏,但願此松長不老,先生不老較松長。
ᅟᅟ==[A7] 已【CB】,巳【嘉興】==
秋軒水月歌
秋水磨銅碧且清,秋月一輪透水明,瀲灩波光千萬里,白蘋紅蓼渡頭生。我今臨軒歌水月,水月歌兮聲嗚咽,亂蛩唧唧訴空庭,如助予懷傷久別。別雙親兮三十春,殘碑古道雜荊榛,歲時不向塋前掃,慚憶當年負米人。別昆友兮二十夏,韡韡棠花開復謝,鴈足無書烽火傳,陟崗瞻望淚交瀉。水也、月也何所分?故鄉此處絕相聞,水中有月秋容好,月下悲秋欲斷魂。斷魂魂斷情難已,莫辜秋月映秋水,安得同歌水月秋?團圞坐對秋軒裏。
採菱歌
我愛橫塘北之東,菱葉隨波綠且紅,雨過亂雲天欲暮,白花點點灑空濛。我愛橫塘西之北,寒浸玻璃菱乍熟,利刺尖尖尖似錐,青苞半是紫苞肉。童子汝來採勿憂,瓦舟輕撥放中流,採之又採忘疲倦,瀉入疏籃水面浮。嫩者剝開味鮮美,老者和莖帶角煮,大家相視樂欣欣,饑可療也渴可止。菱兮菱兮汝當知,蘊玉含珠正遇時;菱兮菱兮汝當知,頭角崢嶸正遇時。竊怪夫世間英人達士,多有老死江湖而不得用之。
春思歌,為亦庵邵公作。
弱絮暗,風吹動,新花高,日爍開,年年春事長如許,倚杖任徘徊解倦,響泉在架寬愁,玉液盈杯,此中樂趣君知也,何待遠朋來?
香桂歌
蕭颯金風入戶涼,幾株老桂綴新黃,月中分出無雙種,世上贏來第一香。道者倚欄頻對立,芬芳陣陣侵衣褶,翻云此境是先天,十聖三賢覷不及。覷得及兮只自知,鼻端有竅徹玄微,相逢莫盡輕攀折,蹉過當前直指機。
木庵歌,為和禪人作。
刳木以成庵,森羅萬象盡同參。就庵以名木,露柱燈籠光簇簇。木即庵,庵即木,當陽直截無私曲。庵非木,木非庵,擬議進前落二三。禪人木庵取為號,箇裏何曾有作造?且待庵中木點頭,寥寥超出古皇道。
長松翠竹歌,為季寅姚檀護壽。
君不見?鬱鬱南山百尺松,根條錯落似盤龍,年深易結香脂珀,節勁能欺臘月冬。又不見?當時渭川千畝竹,亭亭解散琅玕束,繁陰翠籜拂雲霄,在處酬人顛倒欲,松竹風高絕比倫,先生德厚自嶙峋。予懷松竹無窮盡,預慶先生七十春,七十繇來得者少,先生得已為標表。童顏矍鑠弗扶笻,兩耳聲通雙眼晶,此係真誠歷劫修,長松翠竹合端由。繞樹歌兮日未暮,願先生聞之,心源洞徹,與壺翁諗老而同流。
嬾頭陀歌
好嬾頭陀真箇嬾,上天下地無人管,髼鬆白雪亂頭抓,不剪隨他長與短,衣穿衲破兮縱拾斷麻也嬾縫,面垢形污兮縱酌清泉也嬾浣。問伊教,教弗知;問伊禪,緩款款。禿帚倒閒苔,封塵滿三竿,日遠未翻身,紫芉噇時八九碗。嬾頭陀,嬾頭陀,上天下地無如何,就中也有奇特處,風前解唱大小脫空歌。
雙鳩谷谷歌
有鳥有鳥名斑鳩,營巢傍我屋簷頭,桑條日煖雛方出,翅羽未成計未周,朝谷谷兮暮谷谷,哺雛那倦飲和啄?豈知虐性黑貍奴來,毀其巢食其肉,雙鳩飛去小雛亡,谷谷孤孤痛斷腸。誰無父母誰無子?汝反張牙快倚廊,吁嗟乎,物類不仁何至是?聽呼孤谷越悲傷。
台僊歌(有引)
台僊者,武原扆宣劉君別號也。劉君慕晨,肇採藥之遇圖為行樂,有純陽子指路,其上并自題十一韻,言言灑脫,予見而美之,歌曰。
劉阮採藥忘歸路,石徑梯斜天薄暮,忽見桃花水一溪,胡麻飯出香無數。中有人焉婉且英,翠鬟玉珮踏雲行,殷勤接入碧紗洞,通了仙情合世情。及返兒孫已七代,茫茫誰復辨精彩?繼訪靈蹤不可尋,山桃水影空相對。此事希奇今古傳,台僊夙契亦欣然,輸錢付與丹青手,描繪收歸半幅箋。劍笠隨身何處去?呂翁直指勿疑慮,松間月色夜濤寒,步步分明該本據。該本據,絕躋攀,桃源未必在深山,但得塵心長止息,透穿仙佛萬重關。
石馬歌
石馬雕鞍橫古路,往來騎玩人無數,白楊蕭瑟撼天風,疑是奔騰嘶日暮。泉下茫茫去不回,功名富貴已焉哉,可憐石馬空長在,辜負英魂泣夜臺。夜臺泣,何似生前酌緩急?緩急生前非所宜,死後相思亦奚及。君不見?銅雀淒涼荒草堆,狐狸鼾臥誰收拾?
破屋歌,次唯菴和尚韻。
無依道人無檢束,出頭占住一閒屋,雖然此屋破難堪,六戶虛凝皆具足。春去秋來不記年,萬般取用信前緣,惺惺長在屋中坐,饑即餐兮困即眠。阿呵呵,勿露乖,天工豈肯亂差排?惟有矢心行正道,古今賢聖是吾儕。
春雨歌
春雨淋兮春水深,柴如玉兮米如金,米如金兮沒處尋,下民何咎兮上天何心?
辭
和陶淵明歸去來辭
歸去來兮,此日回頭,得所歸長,翛然以自適,轉覺夢而奚悲,信先聖之不遠,知往祖之堪追,識生死其如幻,歎世路以多非,謝名場之跼蹐,登萬仞而振衣,窮幽玄以淨盡,歷坐對於隱微,寂寂空庭,雞犬飛奔,有客至止,扣我柴門,芳儀莫即,雅韻攸存。明日在天,斜照盈樽,望江山之麗,眼眺松竹以怡顏,捲湘簾而縱步,觸處遇而皆安。提衲僧之巴鼻,撥向上之機關,或拾葉以留題,或倦枕以昂觀,興方來而弗禁。似久出之轅還愛纖塵之莫染,樂吾樂以盤桓。
歸去來兮,願竟此為佳游,非天工之可就,殫人力而難求,勿慕浮雲之喜,勿懷饑渴之憂,煮藜羹以度歲,洵有待乎良儔?勞生役役猶不繫,舟情未忘於朝市,其胡能老林丘?俄炙手而張雀,看逐浪以隨流,幾蓋棺而瞑逝,埋黃土以暫休已矣乎?
曰歸曰歸正其時,去矣兔烏不可留,茫茫遊子擬安之,魚以水為命,人以家為期,鋤四山之榛棘,護靈苗以溉耔,覿面來而非物,信口道而非詩,明明了了無餘事,除夕到也復奚疑。
甲申夏,國難,遂庵感而歸耕,賦歸去來辭贈之。
歸去來兮,遂庵居士得所歸,憫飄搖之世,故懷禾黍以興悲,竭精誠而莫展,幸前哲其可追,修敝廬於僻壤,杜是是而非非,腴田家之風味,效新沐以更衣,聽天緣而自適,無蹈患及防微。春雨淋漓,水碧長奔,一犁一笠,荷出衡門,牧兒踵後,老牯具存,有飯在簋,有酒在樽,隨飽腹以寄,傲掀虯髯以壯顏,歌南山而拊缶,信行樂之足,安思插鍬之慧?寂與[A8]己事而相關,任居諸其變遷,嘗默坐以深觀,夏耐溽而芸蕪,秋披霞而刈還,賽勾龍以畢歲,覯婦子之桓桓。
ᅟᅟ==[A8] 己【CB】,已【嘉興】==
歸去來兮,願終身乎?此游徐稚曾自耕而食,王通亦不仕而求,皆知幾之遠見,故得意而忘憂,賴斯門之可入,盍託告夫朋儔?人情巇嶮,如浪壓舟,昔日瓊宮玉殿,今朝野樹雲丘,誰抱慚而識愧?力砥柱於中流,但迷蒙而弗返,借聲勢以閒休[A9]已矣乎?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吾吐斯言,匪其時見者聞者悉厭留,惟有遂庵獨得之,務農以為業,不忮以為期,培祖翁之片地,趁良辰而壅耔,明钁頭之的旨,敲月下之清詩,葛巾鶴氅翩然也,羲皇以上復奚疑。
予自癸酉離鄉,迄今二十餘載矣。先人馬鬣伯仲鴒歌,每念及之,殊為惋惻,況值萬姓流離,風景不可復問乎?因託父老招言而賦歸去來辭以答其意。
歸去來兮,霞漳父老招我歸,遺萬金之尺,素言婉切而含悲,歎荊花之非舊,責二親之不追,問世間與世出果,孰是而孰非?汝方袍以受供,人無食亦無衣,胡忍心而背義,不念昔之艱微?
群變紛紛,朝住夕奔,拋妻上路,推幼出門,廩箱掠盡,屋宇灰存,胸多鬱結,飲少歡樽,泉聲苦而亂耳,樹色慘以羞顏,閱數行之遠寄,思坐臥而奚安,敦天倫於孝友,實道誼所攸關,病懨懨其未已,假書籍以清觀,輪歲祀於五指,過三七而不還,鬢垂霜而莫保,敢恃質以寬桓。
歸去來兮,願束裝乎?此游馬祖曾返漢州去,予豈異是而弗求?雖津途之險阻,兼兵革之殷憂,但矢堅以前進,毋慮患於寡儔,僊關有馬,劍水有舟,登東羅之梵閣,蹈印石之荒丘,望梁峰之倒影,汲龍井之甘流,掃先塋以植木,友于篤而心休已矣乎。
汝招我歸,斯其時,故鄉不可以久留,越地吳天任適之,修身為寶,立本為期,各隨報緣之定分,常懷善果,以勤耔力,咨參而證悟,聽記莂之新詩,世、出世間如了了,方袍受供復奚疑。
(海鹽縣比丘尼超巖、蕭山縣比丘尼超順捐貲
助刻,祈壽基永四,智慧常明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六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七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讚
釋迦文佛像(依上人請)
「三界群生迷真[A1]逐妄,貪、嗔、愚癡歷劫遮障,苦海漂沉,永無出望,是故我佛如來以大定慧力攝伏眾魔於菩提樹下,為人天之榜樣。」稽首拜言:「非謗,非誑,要見如來不動尊,分明月在秋江上。」
ᅟᅟ==[A1] 逐【嘉興乙】,遂【嘉興】(cf. 《嘉興藏》(日本東京大學綜合圖書館藏續編第225帙第6冊第30圖左欄第5行))==
出山相
眼睛餓得火光出,鼻孔依前向下垂,何事鬧藍來賣弄?咄哉!好與驀頭槌。
栴檀瑞像
面黃似蠟,髻涌如藍,出位迎佛,半癡半憨。意氣贏千萬,風流落二三,引得優瑱親努目,不知誰是老瞿曇?咄!今日令予大弗甘。
觀音
立慈示悲,尋聲救苦,如日麗空,無處不普。圓通門啟妙難思,五五分明二十五。
覆頂跣足,蓮瓣為舟,不是多般捏怪,亦非賣弄風流。噫!安得五濁眾生脫離苦海而與之同證同修,業債償來方始休?(蓮舟。)
為憐濁惡現新粧,七軸蓮經賺馬郎,去後不存金鎖骨,陜灘爭見好風光?(馬郎婦。)
千竿紫竹林,兩片青蘿石,獨坐意寥寥,見聞原不隔。善財童去禮何方?鸚鵡鳥來空躅躑,想是眾生界盡時,留將後代為標格。(獨坐。)
窈窕丰姿,舉世莫賽,活捉錦鱗,街頭叫賣。了度生心,償菩薩債,可惜相逢識者稀,辜伊走入支那界。(魚籃婦,中懷楊居士請。)
眼能聞,耳能視,一點慈心,普天匝地,招白鳥以飛翔,乘獅王而遊戲,針鋒影裏露全身,髮線縫中闡實義。要識渠實義麼?幸自現前,何處回避?(髮繡觀音騎獅子像。)
維摩
臥疾毘耶,憂心怲怲,一榻翛然,無欠無剩。噫!若非曼殊請問不二門,誰知汝是箇啞病?
關聖帝
心存蜀漢,氣壓孫曹,雖事功一時未就,實節義千古彌高。秋風拂拂,春水滔滔,夜靜常聞偃月刀,紫金光映綠征袍。(楊沖懷居士請。)
朝陽對月
無事欣逢日暖天,襖穿斜引竹針聯,聯得好,欲垂肩,那裏猶來少半邊?
真月現前不展眸,貪淹黑豆幾時休?老骨董,計未周,何如衲帔早蒙頭?
達磨
不契蕭梁旨,而皮合識羞,煙波折葦渡,敗闕當風流。冷地坐,幾經秋?賺煞神光落一籌,至今熊耳猿啼月,多少聞聲掩淚愁?
箇事遍界難逃,明珠誰無一顆?看汝擬意西來,情知已是負墮。說甚傳法度迷?不顧口門招禍,隻履攜歸路未遙,塔尖寂寂青煙鎖。
問著便云不識,看汝何嘗有悟由?幾處受人毒害,想汝未必有真修。悟非悟,修非修,因甚麼花開五葉,遍界香浮?秪憑一副心腸,直解與鸞鴞作對頭。(悟修、香燈請。)
心頭似火熱,有話難分雪,獨自悽悽出鳳城,折蘆踏泛江心月。江心月色明,江上微風生,無端變作參天棘,殃累行人恨不平。(傳印上座請。)
葦可折,江可渡,單傳底意無回互,八十翁翁入屋場,真誠不比兒童步,若云只此便是,伊何異東行問西路?(童子請。)
跨水復逢羊,汝師明受記,如何便遺忘?闖入大梁地。機先齟齬兮浪翻楊子江心,句下鋒芒兮截斷神光隻臂,骨皮分盡葬空山,蔥嶺呈身捏怪異。老胡!老胡!當時若遇箇中人,三十棒料不輕恕。(緝明禪人請。)
單提玉斧破天荒,萬苦千辛已備嘗,就使經年成滯貨,劈頭一語定宗綱。(宗禪人請。)
面麤齒缺,膽大心堅,遠來震旦,磨盡風煙,接引當機如飛鵬劈澥,掃除義路似雲漢章天,此小乘根器之所不及,而名曰直指見性,教外別傳,花開葉茂從茲起,垂蔭流芳億萬年。
來也不可拒,去也不可招,從他覷破壁,風月自寥寥。何以如此?羊羹雖美,眾口難調。(月典座請。)
開甘露法門,破六宗邪見,汎潑天重溟,上梁王寶殿,心正體正,不順人情,氣高格高,難以近面。少林九載冷湫湫,賴遇知音通一線。一線通,汝之功雪霽,春山華自紅。
既已橫身截流,何用回頭轉腦?不如掩六龜藏,惜取自家珍寶。且作麼生是伊珍寶?珊瑚樹林日杲杲。
梁城已見幾,魏邦不受詔,穩坐山之陽,無竿下直釣。釣得妙,錦鱗跳,冷地思量真好笑。(妙禪人請。)
二祖
臂斷將心覓又無,更云安竟受糊塗,滿天風雪年年在,獨惜當時不丈夫。
三祖
覓罪不可得,罪休恙亦休,隨方無罣礙,風月任優游。
四祖
解脫門開,阿誰縛汝?一拶了然歸,便能說道理,誘栽松老者以再來,辭貞觀綸詔而不起,山頭如蓋紫雲多,橫枝秀出更無比。
五祖
破頭山頂松千樹,撇去甘為無姓兒,末後一場真好笑,黃梅枝向嶺南垂。
六祖
倩人書壁巧郎當,惹得渾身沒處藏,又向番禺草裏輥,倒教小賊驗真贓。
寒山、拾得
重巖遯跡冷淒淒,錯把巖前亂葉題,興未罷,日沉西,隔山又聽鷓鴣啼。
欲掃無塵塵轉多,腕頭力盡奈他何,暫縮手,唱哩囉,筒裏餘渣再喫過。
布袋
橫拖布袋,癡憨莫賽,拋出礫磚,大似捏怪,等箇人來人不來,自買依然還自賣。
睦州
重瞳其目,七星其面,語若懸崖,機如掣電,大履標城,妖氛膽戰。韶陽老宿雖鰲山成道之兒,而最初得力亦曾受夫惡[A2]鍛鍊。
ᅟᅟ==[A2] 鍛【CB】,鍜【嘉興】(CBETA 按:此處參考《教育部異體字字典》研訂說明、《中華字海》第1536頁,「鍜」為「鍛」之訛變,故改為「鍛」。)==
仰山
小釋迦,大和尚,秪這○甚模樣。賺殺人,挑不上,好與他三十棒。
趙州
十八破家,老心未訖,三寸軟綿絡,人骨出見王,無力下繩床,所有供招俱詣實,攝攝敕敕,夫是之謂趙州古佛。
普化
竟日長街把鐸搖,臨行苦口急相招,早知汝是脫空漢,三十烏藤定不饒。
臨濟
崚嶒鐵面輕翻轉,便作風顛弄虎騎,正令全提雷電激,驚天動地小廝兒。
長慶
蒲團兀坐長如夢,忽捲簾幃始見天,萬象分明身獨露,驚群一句古今傳。
德山
盤結孤峰,氣勝獰龍,一條白棒,佛祖不容。
船子
獨泛孤舟撥浪遊,芙蓉夾岸普天秋,吹漚細鮒徒吞餌,擺尾金鱗未上釣。忽一箇,自點頭,綸竿不用便知休,急將船子掀翻卻,萬古華亭映水流。
蜆子
神廟紙堆,夜宿江邊,日摝蜆蝦,不圖成佛作祖,只貪快活生涯。酒臺盤句酬人問,想是當時眼著花。
西余端
老漢為人瞥脫,胸無些少藤葛,月明好唱漁歌,筋斗全拋快活。不顧勢位因緣,兩見僧妖,便撻金毛綵服露光輝,萬載千秋阿[A3]剌剌。
ᅟᅟ==[A3] 剌剌【CB】,刺刺【嘉興】==
湖隱濟書記
半似頑皮半似顛,袈裟時抵酒樓錢,奴郎一隊無相識,湖月隨他腳踏穿。
雪巖
中徑山之毒,無藥治之方,十年來礙膺不散,偶一日暗室生光,六處著戲衫兮拍拍是令,九州傳利劍兮凜凜如霜。凜如霜徹骨,寒梅撲鼻香。
密雲老和尚(梵上人請)
金作齒,鐵為肝,白棒生光射斗寒,正令行持兮人天不敢冷覷,全機展演兮佛祖亦遭熱瞞。梵禪!梵禪!看他與汝有何干?若要相干,且莫離卻鉤頭認定盤。
六建法幢,風行草動,濟北令嚴,震東價重。作萬世之慈帆,醒群生之醉夢也。有幾等師僧蹉過伊?明明跳出覓糟甕。(慈帆直歲請。)
坐斷通玄峰,吸乾龍池水,金粟堂前雲匝天,黃檗山頭波浪起,末後無端入四明,育王太白任縱橫。聲光昺耀垂今古,濟道中興孰與京?(闇然昺居士請。)
握摩竭靈符,行滹沱正令,收盡鳳麟入彀中,萬別千差都打迸。所以天下人瞻之、仰之,畏之、聞之,如月映波,澄雷鳴谷,應稽首師翁大慈尊。末世建法幢者,夫誰得而與並?(素月上人請。)
密和尚、費和尚同幀(鏡監寺請)
蔣三郎、何二伯,夙世冤家,相逢路窄,巍巍乎簸匝地之腥風,蕩蕩乎起參天之荊棘,直至於今,刀斧劈不開,依舊聚頭在這裏說黃道白。且畢竟說箇甚麼?無言童子上高山,釣下鯉魚長八尺。
費隱老和尚
數珠連擊頭顱裂,直下分明似鈍鐵,慣把金錍刮翳膜,諸方聞見少歡悅。入龍宮,掃虎穴,虎子龍兒常在列,幾度峰高望儼然,傷心之恨如何泄?
正眼圓明,全機卓犖,牙上抽牙,角中出角,三十年來弄虎騎,腥風布處搖山嶽,近已遷化入闍維,舍利盈盈光奪目。是修耶?非修耶?且留與天下人描邈。(福嚴自修直歲請。)
奮獅子威,展巨靈手,闢謬驅邪,敲箝解杻,為法門之功臣,作奕代之山斗。是故,四海之內皆仰瞻,焉知其臨濟正傳三十一世而名垂不朽者也?(可光暉上座請。)
雪峰亙信和尚(常覺禪德請)
運平等心,行不犯令,化溢八閩,人天共慶,謂是雪峰再來,吾亦稽首而聽命。何以故?三十年前曾受恩,胸中一掬清如鏡。
峨嵋柴立禪師(晦名上座請)
未跨金粟時,腦門[A4]已者箭,忽地惡風吹,爐鎚幾百鍊。禪几背翻兮眼開,法場機疾兮掣電。雖與我同條生,惜乎不曾見面。休見面,峨嵋山月半輪秋,自有才郎勤眷眷。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晉垣道士鏡容
寶鏡無纖翳,回頭請自看,驀然親覷破,端的不相瞞。不相瞞,凜凜罡風何足問?佛祖都教沒處鑽。
日休法姪乞題母像
孤貞以自持,擺脫塵勞鎖,一句活彌陀,聲聲不離我。葉落忽歸根,去來適其可,要問是何人?溫州南泉果。
勉甫劉居士行樂(縮一腳)
體厚如山,神凝似水,隨順天真,一經教子。入世有權衡,宜家無彼此,功名祿利匹之閒,江國清風匝地起。起,起,伸腳原在縮腳裏。
馬氏孺人超鳳(有拂子、珊瑚及隨侍者)
經不看、佛不念,玉麈垂方床,寒光白艷艷,將謂汝是繡鳳之儔,誰知近日也有靈驗?有靈驗,珊瑚花發十洲春,分付小鬟休按劍。
夏仰明居士(執杖拂,鶴立其傍)
非俗非僧,不援不陵,誠心可掬,鶴算彌增。玉笻麈拂頻拈弄,說法莫云尚未能。
呂本仁居士
收盡春風入畫圖,翹然鶴立不嫌孤,想君已把西江吸,嬾向人談有與無。
陳希聖道人
青松落落,白石鑿鑿,孰為其儔?惟童與鶴。洞門深鎖兮欲開不開,聖易橫披兮似讀非讀。然雖如是,若要箇裏分明,且究取夫羲皇未畫已前底一著。
徐穎初三界圖
上是天,下是地,萬象森羅,各安本位,撮來總置一毛頭,出死入生無處避,普請諸人著眼看,莫自紛紛說難易。
耆善華庭姚公像
望之儼然,峨冠博帶,即之也溫,如蘭斯馤,邑里知欽,庭闈永賴。問何以能立善為大?嗚呼噫嘻。孰謂善人不得而見之?桂子華開玉露垂,悠悠令我有所思。
祖仲嵩居士
貧而樂道,敬以持身,事親主孝,奉佛尤純,落筆成章兮如春江之濯錦,發言有緒兮似繭室之抽綸。可惜當時天年不假,至今二十餘載,猶令予想慕其為人,山蒼蒼,水鱗鱗,懸起高堂秪此真,一番相見一番親。
玄冶居士至日,乞題小影。
高超物表,氣宇堂皇,翛然獨坐,掩卷思量。有思量,沒思量,群陰剝盡玉梅香,化日光添一線長。
界如老者
這漢生平不會捏怪,信杖頭禪償念佛債,護眾心切兮得休未休,稟戒珠圓兮似邁非邁,如此行持世所難,故遠近聞風者咸合掌而稱快。吾願汝常在堂中,受子若孫燒兜樓沉水之香,朝朝禮拜。
覲周居士行樂(有二女侍側)
苔蘚綠,杏花紅,倚蒲無語笑春風。筆未舉,韻已工,不在多情窈窕中。且道:伊落在甚處?懸掛高堂,請見聞隨喜者下一轉語。
屠氏宜人行樂
寶鴨篆煙起,空庭晏坐時,箇中無限意,惟有此花知。
李氏、丁氏二孺人
琅玕下,磐石間,香嫋嫋,意閒閒,花鳥無情情自曠,春光影裏露全顏。
一杯綠乳醞春香,午夢初回晴晝長,啼鳥飛飛過短墻,石方床坐久,風生徹體涼。
方氏、唐氏二孺人
手攜如意珍,神凝無所慮,惟有小侍兒,相隨來復去。去何處?日用頭頭合本據。
滿園春色人皆見,格外風光若箇知,倚盡朱欄不忍去,低回欲語步遲遲。
朱順川居士
石盤古,樹色蒼,滿袖和風帶草香。書一卷,琴一囊,獨酌閒消春晝長。其醉鄉逸叟耶?抑末世流狂耶?
姚其中行樂
不與萬法為侶,不與千聖同條,骨格超於物外,清光倚乎泬寥。雲曳曳,草蕭蕭,石床閒坐手相交,歷劫主翁本姓姚。
亦庵居士持先尊邦瑞邵翁行略請讚
文質彬彬,言行慥慥,古之今之,無人能到。惟此瑞翁,深入閫奧,中有真樂,外絕嗜好,敦篤天倫,捐貲慰勞,默契死生,同歸大道。咄!清風凜凜何時休?一任阿戎倒跨灶。
蔣思橋萬年松芝圖
咄!這老翁生平樸直,雖則面目儼然,與我素不相識。既不相識,我又如何讚得?灝灝蒼松蓋紫芝,一條拄杖承渠力。
如蓮姚氏
七十餘齡,密修善行,孤貞自持,如蓮清淨。表曰如蓮,名實相應,世有斯人,可歌可慶。且道:而今安在哉?千華影裏佩圓鏡。
臨鵡孫司空真贊
獨立堯天日月傍,苦冰潔檗世之綱,而今歸去玉樓也,落落遺聲萬古香。
祝老宜人
生閥閱之家,不為富貴誤,持躬節可風,履險心無怖。蒲床獨倚海天寬,掌上輪珠千萬數,秪此便成大覺仙,何須別覓菩提路?
楚文上人行樂(有玄孫侍側)
石壁倚山隈,虯松襯綠苔,相隨無片語,舉步任徘徊。然雖如是,他時若與我撞著,還要問汝:「手中拂子何處得來?」
印世和同室人行樂(上有佛像)
香馥郁,花爛熳,奉佛茹齋,一心不亂,從前惡業盡消磨,本有靈光無畔岸。政與麼時,且道:阿誰證明?請汝二人抬頭自看。
予夢中有持行樂乞題,內畫一人冠帶與羽,士對坐旁,註云:「不樂居官。」予信筆為贊,及醒而記之。
仕途孔窄,公愛其寬,有一道士相與,盤桓叩步,虛之雅調,學九轉之仙丹。嗚呼噫嘻,既知如是,何不戴星披氅,逍遙廣漠之鄉,而乃博帶峨冠,華堂穩坐者乎?
盧榮卿偕室人行樂
夫左唱,婦右隨,德音孔美,倫序無虧,古柏蒼兮非雪霜之所挫,蟠桃熟兮豈歲月之所移?華欄倚遍晴空闊,白鳥無心那得知?知不知,一杯香醞莫辭推。
道庵朱居士(別號靜真)
以靜為真,以真為靜,真則無偏,靜乃善應,玉麈揮秋,丹楓滿徑。夫誰能明其心,見其性,而與道庵居士同坐怪石之中或歌或詠者也?
通衷小影
秋風𩖼𩖼,秋草茸茸,倚床默坐,樂在其中。函經半摺,寶鴨微紅,六十餘年利益無窮,問是何人?楊氏通衷。
行深、行珠二行樂
是僧不僧,是俗非俗,大有來由,全無面目,閒房晝永意深深,欸乃一聲山水綠。
珠輪手中,佛在何處?輪之又輪,自合本據。一樹芭蕉入座青,年年弗逐秋風去。
雨辰徐居士
不涉眾緣,風流儒雅,香篆一爐,坐古梅下,呼稚子以烹泉,笑吟吟而盈把。彼伊人兮,其夙有靈根、普薰般若者也,吾烏能知之,又何敢效東村翁敲磚打瓦?
思泉、元錫二居士
紅塵鬧市,何如石上松間?百計營生,不若矢心念佛。汝既慕其所以然,吾亦與其所以然,因憶一陽來正好,寒風吹綻玉梅天。
書不讀,琴不彈,恬而慮,靜而觀,掀開鐵壁,撞倒銀山,全身獨露無遮蔽,長嘯一聲天地寬。寬,寬,從今那肯受人瞞?
西林霞書記乞題小影
是僧依稀,是俗彷彿,癖嗜煙霞,嬾深入骨,遍遊叢社而不肯參禪,逆[A5]掐數珠而不喜念佛,似這等擔板阿師,那堪寄跡西林?好與麤拳趁出。且道:趁出後又作麼生?仰看俊鶻翅摩霄,萬里重雲只一突。
ᅟᅟ==[A5] 掐【CB】,搯【嘉興】==
爾潛董居士(坐峻石上,有鹿在傍)
峻捷機鋒,崢嶸頭角,不倚不偏,如山如嶽,趁瞎驢隊兮吹滅雙徑真燈,踞獅子巔兮下視千崖野鹿。予見且聞之,迺合掌贊歎,曰:「誠所謂蘇黃再出者也。」試問:具眼禪流到此如何名邈?
爾穆居士(竹下坐)
其中不偏,其外無飾,孰為良朋?劍書在側,予素聞風而未相識。休相識,綠竹猗猗已,悠然想見君子之德。
青西劉居士(有童子執杖侍立)
靜倚蒲團忘歲月,丰神凜似梅稍雪,衲衣麈拂半頭陀,鶻眼龍睛難辨別。石巖蒼,流水洌,歷歷真機已漏泄,分付髫童且莫言,藤條放下為伊說。
伯玄、君宰二檀護總軸
居塵不染,遇物有容,壎箎合調,兄友弟恭。角里峰頭,豁開正眼,白鷗灘畔,扶護真宗,而今同入無生國裏,又豈世相之所能封?一灣流水繞青松,千古令人望莫窮。
仲璘居士
生平無別嗜,愛讀古人書,得意忘言處,經天力有餘。力有餘,水月居中莫負渠。
鏡宗師行臥二幅
喬松萬本,修竹千竿,山中景況,地闊天寬,伊誰之老?步履桓桓。短策扶為伴,晴霞笑共看,半點紅塵飛不到,無窮妙用見還難。難,難,只在當人方寸間。
無事於心打睡休,孰為蝴蝶孰為周?勞勞人世長如夢,何似渠儂得自由?
鮑念齋小像
松以紀年,木以象福,芝以徵名,石以存朴。翁立其間,意氣閒閒,可瞻可仰,何易何難?因憶古人有言兮大方無外,誰相到空笑?重雲鎖翠巒。
沈其璋同室人行樂(有侍女焚香)
無麝自然香,有花當面插,乾德與坤儀,唱隨常恰恰。坐對朝雲兮問何所思,且聽猊爐兮為汝說法。
賈門任氏
本有彌陀,阿誰少欠?五十三年,念無可念。危欄靜倚碧梧中,白玉毫長光燄燄。
朱承宇得子,持行樂索題。
如石之堅,如松之茂,隨唱無虧,操持有素。一枝桂子手中拈,天香已向秋前度。呵呵,不須繁詞,善自保護。
表聖居士持太父繼山徐公實略請讚
修髯丹頰,碩面方頤,公之天畀偉姿也。倜儻樂施,出券予人,公之恤里憐貧也。申浦要路,廣築虹梁,公利世之福澤遠且長也。至若捨地建剎,留心梵唄,知四山以將頹,守一真而不昧,則尤了了明明,超脫乎生死之外者焉。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吾因是慕公之德光莫蓋也,孝子順孫其庶幾哉?百年永賴也。
堯峰闃如老宿像
天資素樸,戒行溫醇,治身以法,處眾無垠。賣生姜於祗樹方榮之時,瀝膽披肝已過廿夏,扶叢席於狂瀾,既倒之後,勞筋苦骨,爰有四春。五十六年歸去也,一鋪功德流布至今莫比倫,堯岫風高松竹翠,兒孫憶著轉光新。
一化小影
華亭舟不泛,愛坐古松畔,杖笠數珠三,從來一以貫。謂非汝兮綽有豐頤,謂是汝兮全無涯岸,是汝非汝總撥開,教予下筆如何讚?咄!且留與明眼人判斷。
朗天居士像
頭頂冠,手拈拂,道人儒,君子佛,窈兮冥兮中有精,恍兮惚兮中有物。是何物?前途若遇蔡三郎,切忌抱贓叫屈。
培生居士船居小影
不釣名與利,不慕公與侯,翩然一葦,獨酌小江頭。書為枕,月為鉤,生平心事付東流。其玄真之仙友歟?抑甫里之高儔歟?
君典陳公同室人汪氏行樂
質直好義,自慊無欺,瑟琴合調,舉案齊眉。達者之徽音已素聞於閭里,孺人之懿行且允協乎庭帷,誠可謂二難并四美宜,又何必香靉靆而現瑞,花馥郁以呈奇山?僧盡情贊了也,還有一句要汝證知:團圞打透西江話,賽過襄州龐笊籬。
悅卿居士偕室孫氏
同心同德,樂水樂山,知幾知止,亦雅亦閒。處塵勞不為塵勞所縛,守資業不為資業所瘝,吾見其人矣,夫誰與之班?一樹梅花開似雪,年年常自映芳顏。
梅友竹居士
獨坐撚鬚是這箇面目,對客閒談亦是這箇面目,識得這箇面目,著著頭頭不錯。經供法華,香焚黃熟,實行無虧真快哉,千古高名梅友竹。
戈綸如居士同孺人顧氏
儒冠儒服,眉目全彰,坐維摩之丈室,入孔氏之宮墻。吾未知其為人如何也,但見後之來者念念而不忘,念不忘,九帶鸚湖拖綠長。
不看經,不念佛,獨坐無言,面門突兀。其月上之儔耶?抑淩婆之匹耶?玉簾捲起自分明,一道清風常拂拂。
仁侯居士持先君湯公像請題
我聞封翁字曰耀之,一生傑卓,百行首推寬兮待眾,嚴兮課兒,名英碩彥來仰來師,至其丹心耿耿,守變不移,則又屹立乾坤之表,非神鬼所能知。是故,峨然冠,博然帶,猶具先朝之儀範,而存萬古之風規者也。
松溪葉泰交持先孝廉士章翁行狀請讚
先生之學兮篤且真,先生之德兮孝且仁,先生之履危兮不變,先生之示寂兮尤親,四事具如實錄所載兮,予亦何云?秪就夫松溪之水兮極一毫端,為先生書出堂中不盡春。
楊穎公為先嚴壽生翁請贊
倚蒼松下,坐白石間,丰神灑落,意氣悠閒,謂是古之人兮,為何示生此土?謂是今之人兮,為何速返靈山?要透非今非古句,直須覷破本來顏,夜靜月明天似晝,海門長掛舞衣斑。
恒修上座自書行樂,有「不像不像,裝模做樣」之句,臨終後徒孫乞贊,依此為題。
汝道不像,我道不像,真像之真,是這模樣。緊捏數珠,放閒拄杖,一句彌陀,六時嘹喨,落落西方,何處尋分明?近在腳尖上。
監寺等畫師頂相留金粟常住,請讚。
這漳州子,自作去就,荊棘栽門,虛空鑿竇,輕道法似鴻毛,視婆伽如敵寇,所以年四十而見惡於人,齷齪之聲不可隱覆,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等等咒,打落雙牙和血吞,白眉灘上峰眉皺。
烏藤在手,七橫八縱,指貓兒為狗子,逼死蛇作活龍,建水閩鄉不肯住,偏來武林管界,露出白拈之蹤,今日被人捉到這裏,果然欲避無從。避無從,累及金山老韻峰。(長慶宣首座請。)
癡癡憨憨,顛顛倒倒,拔蓮峰蓮,偷寶峰寶,住景星罵雨呵風,入長慶鋤雲斬草,更有太平曲調,新金粟堂前唱愈好。唱愈好,休懊惱,一肩重擔足千鈞,分付錦山聰長老。(憨璞聰首座請。)
道悟不悟,心安未安,一言成禍患,滴水起波瀾。鯉湖日永,壺嶠雲寒,圖畫分明要自看,惺惺著諾,莫受人瞞。
在家厭姓蔡,出家學無賴,馬嘴托驢腮,當年屈突蓋。結衲子之生冤,作叢林之禍害,如此為人甚可憎,好與三十藤條趁去。百千里外,鱷溪銀浪潑天高,且看掀翻會不會?(潮州古門貞長老請。)
離鄉二十載,兩鬢半垂絲,力掃怪狐隊,閒調健象兒。信我者,謂是天然俊俏;不信我者,謂是徹底愚癡。信與不信且憑伊,無孔笛吹君自去,嘉聲早已播漳湄。(漳州汶石晃長老請。)
心不負,面無慚,增多減少,放兩拋三。或棹孤舟於淺渚長溪,看白鷗之汎汎;或扶短策於風亭月榭,聽紫燕之喃喃。與麼自由自在,大有人冷地裏弗甘。雖然,待他甘堪作甚麼?丈夫氣骨本巉巖,萬種千般獨力擔。(華亭聖墨溥首座請。)
胸無點墨,頷有微鬚,威儀破盡,五戒不持。卜住鷗灘,平欺河陽婦子;退居梵勝,抹殺臨濟小兒。是伊、非伊,切勿學伊,鴈宕山前逢詎諾,一枝短笛叮嚀付與逆風吹。(溫州無文印長老請。)
面前一點白,不是水兮便是石,無端指出令人猜,擬議頂門轟霹靂,似這等大驚小怪底阿師,那堪描繪?福城東為叢林之標格。雖然,汝有十丈,還汝百尺,就中交易最公平,知音須讓當行客。(福州白也水西堂請。)
離福建,心未休;住浙江,腳難去。妄想滿肚皮,無明無著處,故與其烘烘熱鬧,誘得蟻聚蠅趨,何如悄悄潛藏,免使神偷鬼覷?坐斷深山咬菜根,熟眠不管東窗曙。(漳浦壽宗位長老請。)
身似木鵝,口如野鶩,麈尾藤條,全提獨露。謂渠是善人耶?嫉惡者甚多。謂渠是惡人耶?歡喜者無數。咄!三十年後有識得破底,一任流傳胡揮亂註。(獨露凌道人請。)
是牛無角,是馬欠蹄,福輕業重,負擔牽犁,盡笑渠歡喜忍受,誰復知天道不齊?風𩖼𩖼,草萋萋,因憶建州山景麗,夜深常聽野猿啼。(建寧勤禪人請。)
咄!這癡漢真箇嬾惰,無法與人東倒西坐。既無法與人,因甚教汝參「不得喚作拄杖,喚作甚麼」?踏破鸚湖水底天,方信燈光原是火。(平湖法淨上座請。)
乞兒囊本空,隨分自來去,逢魚鱉嬾下,曲鉤攪滄溟。慣用折箸報,諸人莫輕遽,分明只在此山中,誰道雲深不知處?(雲深禪人請。)
如意奇珍不借借,為誰坐在長松下?清閒一味足家風,免落人間作話杷。(明吾蔡居士請。)
瘦骨稜稜,貧眸炯炯,不思閩邑荔花香,且愛吳江楓葉冷。存禪人!須猛省,擬問道如何,白棒當頭打。(古吳道存上人請。)
禪不參,道不會,一箇破米篩,隨口胡亂對,幾處開堂誑惑人,看來何止彌天罪?
頭髼鬆,耳卓朔,有佛祖機,無人天福,雖自云渡水空瓶,也只是將錯就錯。錯,錯,一任啞羊胡錐亂卜。
不安本分,流落天涯,口沒飯噇,身欠衣遮,略做些兒活計,卻又勾賊破家,終日抱頭叫屈,說甚簇錦攢花?而今懊惱知無及,秪得橫縱弄爪牙。
肚皮甚窄,眼眶極大,大處諸輩弗如,窄時不打便罵,所以醯雞蚊蚋湊泊之者難,隨他醋甕草窠中經冬度夏,虛堂獨坐笑吟吟,自有驪珠光照夜。
癡僧癡僧,百無一能,連遭痛棒,海裂山崩,突出哪吒,而見聞悉厭憎,法門掃滅不留後,孰謂堂堂繼祖燈?(眾禪人請。)
我倚笻,汝攜笠,隨步行,無緩急,清風襲襲滿衣裾,任是俊鷂趁不及。咄!(鏡如請自像隨行。)
不立少室庭前雪,不賣新州市裏樵,一味疏疏散散,全無崎崎嶢嶢,如此稱佛祖苗裔,未可為今古風標,拈來把火架空燒,免向鸚湖起怒潮。(平湖雪樵上人請。)
抹過二三,打翻四七,一味虛頭,全無真實,似恁麼為人,如何敢入淨名之室?咄!明眼道流須委悉。(茂林居士請。)
方履科頭衣半肩,非儒非佛亦非仙,英靈若也知端的,勝似楊州跨鶴錢。(楊州照雲上座請。)
浩浩古燕都,巍巍海會寺,更著這阿師,落落何所為?謂知道,錯荅佛是破米篩;謂達禪,爭奈舌如銕秤錘?至簡至常,無奇無異,明覺聰公承嗣伊,想亦當年沒處避,一瓣清香通
九重,且喜而今出口氣。(盛京海會寺明覺憨璞公再請。)
溥博如天,淵泉如淵,人皆類是,我不能然。局促肚腸,慈悲渾無半點;虛疏眼孔,佛法只見一邊。授記知,休想得果待驢年,就中也有些須閒古怪,珠光分燭若耶川。(會稽大珠天申齡首座請改號淵堂。)
眉間三尺劍,歷歷自光艷,大用與全機,縱橫無少欠。無少欠,極靈驗,白蓮花發古蒲中,九座峰頭雲瀲灩,圖畫收藏又展開,祖風父業絕瑕玷。(興化九座山蓮峰素首座請。)
黑漆眼睛,白楊皮面,彎匾擔弓,架蓬蒿箭,用處七高八低,收時千化萬變,老石鞏不敢比倫,阿脩羅難與力戰。要力戰,但向未發以前捉敗伊,方可扶起剎竿,平分半院。(未發中堂主請。)
兩浙去扶犁,八閩來拽耙,渾身落水泥,年老不知卸。爭如曹嶼死貓頭?至今無人能著價。有著價,變作明珠光照夜。(曹山千指光西堂請。)
汝形汝相,如月臨川,描之畫之,只見一邊。雙峰疊疊,萬木田田,隨時飽食與安眠,養成羽翮車大大,浙右雲間任踏穿。(雙峰月川即西堂請。)
權衡在手,操縱自由,聲光昱昱,佛祖為讎,只此是渠真面目,生緣端不在漳州。(漳昱懽熙西堂請。)
憨憨癡癡,百無所知,只圖懶散,愛討便宜。偶住蓮山寺,思量剝荔枝,分付古蒼旻上座,花開果熟莫辜伊。(蓮山古蒼監寺請。)
玉融風雅誰無分?蓮嶠家聲各自知,一破米篩輕拓出,簸翻須是偉男兒。(福清偉菴彰後堂請。)
撒破網,羅靈鳳,是伊本經,別無拈弄也,有魚與蝦偏來入虀甕。入虀甕,春雷啟,蟄羽鱗動。(靈鳳寺玄際志書記請。)
不諳石室書,不討竺西與,問著豎空拳,嘴頭如鴨匾,恁麼行藏實可憎,業緣到也誰能免?分付當人各自踐。(石竺嵩上座請。)
這箇老漢,別無奇特,驀遇知音,相得永得,流水兮韻清,高山兮增色,而今杖拂不須拈,且坐毘城效一默。默,默,留與人天為軌則。(杜則林居士請叉手趺坐。)
家私蕩盡,貧無所依,偶然一飽,頓忘百饑。似這般漢有甚罕稀?亦罕稀,金雞倒插摩霄翅,突兀和雲自在飛。(金雞山可光暉堂主請。)
不效時流搖狗尾,身居鬧市心如水,一聲長嘯海天寬,颯颯無風波浪起。波浪起,誰能止?分付泉南人,急須翻到底。(溫陵一嘯藏主請。)
這漢鼻直眉橫,不會裝模做樣,撞見識貨行家,村歌也解演唱。唱甚麼?鏡水蓮花臘月開,藕根抽出百三丈。(冬季鏡水菴蓮根上人請。)
活人要用刀,傷人弗償命,只這惡冤家,是凡兮是聖?有簡點得出者,拄杖不在,好與三十苕柄;其或未然,上來簇簇任豪雄,鼓罷營前且聽令。(尼聖念上座請。)
慧不如妙喜,福不如中峰,拆籬而補壁,指西復牽東,描他來供養,笑倒老吳儂,還有一般輕口過,說人只愛採芙蓉。(福如上座請。)
這漢倔強過人,不曾諸方納敗,獨有一處郎當低頭,錯禮三拜,而今年老心孤也,學貴買賤賣,引得旁觀者多,都來丹描墨畫,休描畫碧,天連水,水連天,認取普賢大境界。(普賢上座請。)
(松江府金山衛居士俞悅卿捐貲助
刻,祈壽命延長,合家大小平安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七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八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佛事
戊寅冬,師在金粟,為西堂挂板拈楗,云:「佛祖眼睛,衲僧鼻孔,這裏分明薦得,便已八穴七穿;其或未然,元上座符到奉行,代新此令去也。」乃鳴楗,云:「霹靂一聲催電急,獰龍猛虎任翻身。」
蓮峰,挂鐘板。「古人事弗獲已,建立芳規,以此為叢林號令,蓮峰有條攀條,依而行之。雖然如是,喚作鐘板則觸,不喚作鐘板則背,畢竟喚作甚麼?」遂擊云:「向這裏聽取。」
百山,挂鐘板。「祖師門下,令不虛行,敲骨取髓,截鐵斬釘,任是哪吒忿怒,到此亦須肅清。且道:以何為驗?」擊一擊,云:「多少分明。」
太平,挂鐘板。「聲前一句絕淆訛,未舉先諳[A1]己較多,若向輪槌動處覓,無毛鷂子過新羅。雖然,把柄在山僧手中,今日卻少不得。」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明發,挂鐘板。「權衡佛祖,號令人天,只此一著,今古如然,塞卻耳根齊聽取,從教萬里息狼煙。」
開鐘板。「鐵額銅頭來不窮,山山跳躍起腥風,欲知正令全提處。」鳴楗,云:「盡在於今一擊中。」
為彌勒開光。「街頭拖布袋,太煞勞攘。逢人乞一文,希圖小利。何似這裏當門踞坐,等箇人來,令此常住富饒,亦覺榮前耀後?所以道:汝也恁麼樣,我也恁麼樣,本有光明各自知,灼然不在筆尖上。然雖如是,事因叮囑起。」遂舉筆點之。
為福如封關。「矢志修行佛祖關,不妨開已復閉。休心息,念死生事,要期絕後再甦。適當三月暮春之時,正是千差坐斷之候,蒲團靜倚,那管堤畔落華紅,古鏡重磨?隨他階前痕蘚綠,直教綿綿密密,人天窺覷無門,便乃卓卓巍巍,立地轉身有路,且即今為汝封鎖一句如何道?叮嚀莫昧關中主,任運縱橫樂自由。」
啟關。「三載活埋,腳跟分明點地;今朝放出,鼻孔仍舊遼天。西來意不用別尋,桃花竹外夾春水;向上關無勞舉似,鼓角城頭雜夜鐘。政當此際,試問福如上座:還解與山僧相見也無?踢脫臼窠忘管帶,堂堂古路任君行。」
為操舟志一火。「青楊岸,白蘋汀,一隻孤舟任汝撐,撐到計窮與力盡,煙蓑雨笠露雙睛。且如何是雙睛?」呈炬云:「還見麼?從此翻身去,風光遍界騰。」
本月火。以火炬打圓相,云:「天上月,水中月,看看何似這時節?清光爍破點雲無。試問:本禪徹未徹?若也徹,此去逢人,有口莫說。」
超燈入塔。呈骨,云:「人從杭州來,卻往天台去,畢竟明什麼宗旨?於斯薦得,可謂千燈朗耀無遮護,雲月溪山任去留。然雖如是,也不得屈抑他。何故?為伊有箇藏身處在。且如何是伊藏身處?」遂送入,云:「秪這是。」
楊州僧火。「生來著褲思悠悠,死去拋衣不暫留,一道紅光懸腦後,任從騎鶴上楊州。」
輝禪人火。「風搖翠竹,雨灑幽岑,箇事呈露,輝古耀今。與麼去,莫沉吟,烈燄光中力用深,堪笑到家人不識,灰飛火滅亂搜尋。」
心蓮禪人起龕。「秪是舊時行履處,何須坐地暗思惟?杖頭為作指南轍,且趁輕風信步歸。」遂拽杖引之。
舉火。「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箇甚麼?灼然與麼會去,便見五蘊山頭涅槃路,四方八面絕遮欄,紅蓮花向火中發,爍爍神光射斗寒。畢竟還有證據也無?」攛炬,云;「看。」
慧園頭火。「金鋤在手,大地任掀翻;木杓隨身,青黃悉普潤。此是汝園頭分上事,為什麼問著『鎮州蘿蔔幾斤重』,卻又茫然不知?」良久,云:「直饒知行到水窮煙起處,也須照顧兩莖眉。」
指月入塔。捧骨,云:「汝解指月,我解捧月,沒興相逢,輝光漏泄。欲得不漏泄處麼?放下深藏請自看,從教萬古黑漫漫。」
山陰二際火。「不拘前後際,透出死生關,借問今何在?吳溪與越山。且道:吳溪越山有什麼好聻?歲歲春風醉碧桃,鷓鴣啼入深林裏。雖然。」擲下炬,云:「我還要照汝面皮厚多少。」
林叟入塔。「白石為床,黃金為奧,深固幽遠,無人能到。而今到也,合作麼生?當軒默唱胡笳調,翠竹松風滿院涼。」
了心、勤舊火。呈炬,云:「若道這箇是心則不能了,若道這箇非心亦不能了,離卻是非兩途,別有透脫一路。秋風清,秋月皎,夢眼大開天色曉,空心赤腳唱歌歸,岸上行人已不少。」遂攛下火炬。
慧然入塔。「欲得入處須明箇出處,已明出處須得箇入處,雖然出入不同,要且各有本據。紅蓼夾岸兮白鳥銜來,石塔凌空兮亂雲飛去,自家受用自家知,一任傍人冷眼覷。」
收飯僧火。「終日途路波吒,今朝放身倒臥,匾擔折卻兩頭,方知飯是米做。到這裏,還免得山僧煆煉也無?」擊炬,云:「頂門敲著燄離離,休覓江西馬簸箕。」(江西人。)
谷梅入塔。「浙水閩山,時行時止,究竟安身,不如這裏。無縫塔掣開,荊棘林爬起,突出寒梅玉一枝,谷風習習何窮已?」
明空火。「明空!明空!擬學屠龍,逗到此際,技竭力窮,吾今直示汝,端的要火攻,吹毛劍上起腥風,任從血噴梵天紅。」(此僧嘔血而逝。)
進米頭火。「盡力踏,踏不著;盡力篩,篩不出。明知不是米中蟲,且道:畢竟是何物?山僧此者助汝末後一段光明去也。」呈炬,云:「還委悉麼?爍破面門憑這箇,隨方進步莫遲遲。」
舟中為尼元吉起龕。「一葉扁舟泛碧溪,乘風來到小園西,岸頭接手人皆見,古路依依望不迷。」以拄杖擊龕三下,云:「隨我來,隨我來。」
舉火。「冰凌上走馬,火燄裏翻身,當年尼無著慣用此等手段,是汝今日還會得麼?若弗然者,看山僧轉大法輪去也。」
入塔。「不須彈指,八字打開,堂堂無礙,請汝入來。目斷千差路,風高七寶臺,露柱燈籠齊喝采,撞破虛空笑滿腮。」
缽羅入塔。「層落落,影團團,無縫塔樣,見亦何難?為什麼?雪竇老人道:『澄潭不許蒼龍蟠。』山僧今日通一線,請汝仔細裏頭看。看,看,缽羅華搭玉欄干,清光在處逼人寒。」
用常入塔。「塔戶豁開,無遮無壅,喚汝夢回,寒光影重。疏籬香一枝,繡谷琴三弄,倚欄無語笑東風,闔國人來傾不動。為甚如此?佛子住此地,即是佛受用。」
尼性良入塔。以拄杖指云:「秪這去處,非窄非寬,天風浩浩,翠玉珊珊,我今令汝得入,直與千聖同觀。若同觀,個個圓光腦後寒,誰云遍界髑髏乾?」
歲夜,為了然火。「爆竹連天響,夢回撒手歸,從茲無檢束,觸處盡光輝。」呈炬,云:「光輝生也,了禪聻?」良久,擲下云:「相見雖多識者稀。」
照慈入塔。「不愛春風花柳鮮,歸來別創一壺天,無根樹下吟吟笑,買月賒雲那論錢?大眾!此是照慈尼今日受用處,莫有識得者麼?」遂送入。
鑑虛入塔。「三界無安,猶如火宅,惟此一門,可以自適。雖然,綿密弗通風,古往今來絕間隔。絕間隔,光奕奕。」放下靈骨,云:「不妨常在於其中,洞鑑虛空雙眼碧。」
亡僧火。「自惺自諾主人翁,南北東西路路通,一副皮囊無著處,殷勤付與丙丁公。」
尼入塔。「擺壞黃金索,倒騎老牸牛,無生國裏去,露尾復昂頭。休,休,何似橫眠芳草地?不令人見轉風流。」
無生火。「言下合無生,同於法界性,若能如是解,通達事理竟。無生禪人還能如是解也無?」以火炬指云:「面前一陣紅光起,腳底騰騰任去來。」
尼普德等入塔。「生同居,死共塔,本有威光,明來暗合,白雲冉冉兮千重,綠樹依依兮百匝,演出無腔曲調新,十方世界任騰踏。然雖如是,還識最初入門一路麼?」放下靈骨,云:「恰。」
亡僧火。「白葦蕭蕭滿目秋,故鄉歸去有何求?死柴觸著渾身燄,一道寒光射斗牛。」
道機火。「諸佛妙道堂堂浩浩,歷祖玄機峭峭巍巍,惟許當人默契,方與他覿體不違。諸佛道且止,如何是歷祖機?」遂攛炬,云:「我喚作火,汝不得喚作火。」
四眾入塔。「女是女,男是男,清風衣裏裹明月。杖頭擔,返本歸元總一體,那分緇素與二三?政當此時,普同受用一句如何道?千差路坐斷,處處見瞿曇。」
長沙雪幻火。「不憶長沙春草肥,卻來這裏坐漁磯,而今要會轉身句,看取紅爐片雪飛。」
直牲火。「一回入草去,驀鼻拽將來,忽地鉤繩脫,呵呵笑滿腮。政當此際,直饒道箇人牛俱忘底消息,也未免末後火鞭劈面催。」
休徹、達真化士入塔。「赤手扶砂盆,艱辛弗避;全身荷大眾,誘掖多方。此是汝二人尋常分上事,而今化緣既畢,驀爾歸真,烈燄焚軀,斬新光彩。移身換步則且止,窣堵安藏是若何?分明一對黃金骨,不必栴檀取次雕。」
正宗禪德入塔。「煙霞生背面,星月繞簷楹,無縫塔樣古人已分明向汝道破了也。雖然如是,亦須親到一回始得。且親到後作麼生?竟日不知塵世事,長年占斷白雲鄉。」
南翔祛非師入塔。「拈起金鎚,擊開寶藏,突闖南翔,依模畫樣,末後一機令人惆悵,歸去來兮白鷗灘上。且入塔底句如何指陳?通身在裏許,通身不在裏許。」
德水火。呈炬,云:「汝號德水,此名智火,火水並行,無可不可。燒斷生死根,浸爛愚迷鎖,白雲飛盡海天寬,露出珊瑚紅朵朵。」
自能火。「自能!自能!生緣福清,日間不肯去,直待夜中行,雖一鉤秋月淡如水,看來何似這把火立地分明?」遂攛炬,云:「還見麼?」
鑑明、自能入塔。呈左手骨,云:「這箇是秀水鑑明。」呈右手骨,云:「這箇是福清自能。鄉音雖似不同調,畢竟時來共路行。且行到這裏又作麼生?木落秋空山色瘦,倚欄回顧塔稜層。」遂送入,云:「各須記取。」
舟中為從心師起龕。「不住中流,不居兩岸,獨露本容,人天共讚。然雖如此,猶未是到家極則處。要識到家極則處麼?再進幾步始得。」拽拄杖引之。
舉火。「多年皮袋,橫拖豎搭未能忘。一道靈光,暗室迷途俱爍破。自非具大力量底人向撒手臨行之際直下踏翻,終不能自由自在。從公!從公!還得自由自在也無?」攛炬,云:「毫端觸著如雷吼,剎土悠悠任所之。」
入塔。「此一片無陰陽地,多少人在這裏貴買賤賣?雖然契券甚分明,中心樹子猶屬我。」拈拄杖,卓云:「看看:今日八字打開,盡情付與去也,珍重全身放下時,耀後光前永弗變。」
尼至善火。「全機不露頂,真相非女男,識得箇中主,相隨好住庵。且末後一句又如何道?脫體無依活卓卓,火光起處現優曇。」
眾僧入塔。「祖師意,如來禪,兩層塔上,六角亭前,不會,嚴風凍雪;會也,白日青天。會與不會拈向一邊,倚墻靠壁成群隊,得安眠處且安眠。」遂提靈骨,送入,云:「各歸本位著。」
行鎧入塔。「一句彌陀課百萬,算來心口總徒勞,而今拋向乾坤外,贏得團圞塔影高。山僧與麼道,是肯諾語?點罰語?請向這裏商量看。」
廣接火。「蹈水不能溺,履火不能燒,衲僧家尋常本分是,汝今日為什麼卻向水中死?還知麼?雙手撥開生死路,得隨流處且隨流。」
入塔。「箇中無異路,四面不通風,此境誰人到?令予嘆莫窮。寰宗上座!今日既到這裏也,合作麼生?閉門那管天長夜?自有靈光爍杖藜。」
寧波達信火。「父母生來達一信,拆開著著是封皮,今朝索性都焚卻,去問明州老古錐。莫是還汝本地風光麼?咄!咄!且莫錯認。」
園花火頭火。「往日汝燒柴,今日柴燒汝,須知汝與柴,自倒還自起。一道祥光匝地飄,突露面前好看取,解看取,棲身不在園花裏。」
化棺。「世尊化火爇金棺,普化沿街乞直裰,二大老漢惑亂天下人無了時,簡點將來,好與三十痛棒。含有上座逝世兩年,雖未敢與彼爭衡,要且髑髏上生光、棺木裏瞠眼總不見得。且如何是眼光?」呈火炬,云:「委悉麼?靈明洞燭三千界,處處風流現本人。」
入塔。「汝與他共住,他是汝同鄉,斬新一句子,聚首好商量。山蒼蒼,水泱泱,檻外金雞唱,庭前竹戶涼,通身慶快渾無比,不用尋思蹈上方。」遂送入,云:「汝其知之永勿忘。」
吳慎齋入塔。「剷彩韜光不等閒,洞中春色異人間,想伊自有安身訣,坐斷千山與萬山,山僧先為通箇入路去也。」遂捧靈骨送入。
聖林入塔。「離黃浦渡,入聖賢林,超聞越見,亙古亙今。且如何是亙古亙今底句?白雲連,塔影空,翠鎖庭陰,瑞雲入塔。雲出山中去,依舊山中住,去住雖無常,頭頭合本據。有本據,若為慮,春風笑盡桃李花,垂楊三月亂飛絮。」
為蓮如禪師掩龕。舉起拄杖,云:「尋常覓這箇不得入手,忽地入手,究竟不曾用著天之報,施善人何其嗇歟?雖然,此方緣盡,他方顯化;此界身歿,他界出現。大善知識以形骸為逆旅,以死生為晝夜,世相縱然有去來,本體分明不變動。
「故我蓮如法弟和尚廓頂門眼,懸肘後符,帶水拖泥,苦心為眾,一生功行著之叢林,迨至末後全提,果爾十虛坐斷?政所謂:解脫門開無掩蔽,人間天上任逍遙。是即是,切莫被旁觀者覷破。且作麼生不為所覷破去?」
遂掩龕,云:「淬得七星光燦爛,等閒收向匣中藏。」
起龕。「要止便止,要起便起,本自現成,阿誰替汝?」
秉炬。「有響敲空,無聲擊木,拆二為三,喚五作六,曾受我老人鎚鞴數番,所以解吐出珠璣十斛,今日移身換步行,灼然合笑不合哭。諸人要會不合哭底意麼?沒絃琴韻迥青霄,一朵紅蓮火裏浴。」
達信入塔。「烏藤七尺全提處,白骨一堆放下時,是信吾今已達了,風前展閱任思惟。且畢竟思惟箇甚麼?」喝一喝,便轉身。
宗朗入塔。「宗門事,甚奇特,朗如日星,凡聖莫測,唯許俊俏禪流一踏踏翻,到臨末稍頭自然省力。且正當恁麼時如何?不須他處覓家山,只此便是安樂國。」
定生火。「昨日不定今日定,昨日不生今日生,趁此火光三昧走,魔宮佛土任翻騰。且發腳在什麼處?」以火炬擊,云:「只在這裏。」(此僧素患風魔。)
為煥也文掩龕。「十方剎土,要汝腳下親行。一道靈明,阿誰掩覆得住?拈來靜裸裸,舉起峭巍巍,綿密悉包容,渾淪自成現。於斯時也,靜以善應,風行水上之文;感而必通,月映軒前之竹。未見者令伊見,未聞者令伊聞,出格唯憑作者知,八字打開無不可。然雖如是,事無一向,看看:山僧與汝出手去也。」遂掩云:「萬別千差都坐斷,凡名聖號一齊收。」
為照源、定生、篾作等入塔。「曹源水,無定止,一波纔生,千波競起,沒底籃兒盛將來,飲者如何直教死?是汝諸人今日作麼生安置?照破髑髏藏處穩,大千沙界等浮漚。」
卓先火。「佛法汝也有,只是舌頭短,今朝撒手行,更討什麼碗?一枝烈炬足秋風,莫道生平志未滿。」良久,云:「卓先!卓先!倘若再來,吾尚可遲汝。」
大圓寮主火。「病臥柴床一歲餘,稜稜骨立齒牙疏,而今倩得金風便,歸去故鄉合自如。且那裏是伊故鄉?」拋炬,云:「看取爐頭真火色,方知腳下有芙蕖。」
武昌純止火。「晴川歷歷漢陽樹,芳草萋萋鸚鵡洲,風物撩人君莫羨,得休休處且休休。」良久,云:「休,休,一朵曇華插汝頭。」遂攛炬。
人塔。「出無礙,入無礙,一顆明珠和月賽,渾身衣裓惹天香,無在之中無不在,且畢竟在何處?咄!若道這裏,便是未免賺殺一船人。」
二僧入塔。「恒如自恒如,超塵自超塵,今朝同到此,各各露本真。無縫罅中拶開縫罅,沒藏身處直下藏身,眉稜閃爍光千丈,射透威音那畔人。」
為長伊入塔,時直歲先安靈骨。師云:「直歲已為汝入塔了也,教山僧來這裏作甚麼?然雖如是,也要互相證明好。且證明後如何?磕著頭頭契本有,蓮花端的臘中開。」
盲僧火。「終日扶墻摸壁行,翻身一踏契無生,雲山海月藏何處?浩浩常光覿面呈。敢問諸人:還委悉麼?」良久,云:「盡道渠儂看不見,誰知有眼更如盲?」
為鏡如監寺掩龕。「一片真誠,輔弼叢林年弗倦。半生勤苦,周遊廛市境偏多。慧眼雖曰未圓,要且風光何曾少欠?茲乃末後全提,坐斷千差底時節,是汝諸人還識他落處也無?」卓拄杖,云:「不離當處常湛然,覓則知君不可見。」
起龕。「疾如風,明似鏡,拶向前,無坎阱,雖則尋常出入分明,也要山僧與汝打正。」遂引之而出。
舉火。「楊岐驢子三隻腳,百億山河都踏著,今朝趁出贈君騎,火鞭頭上光閃爍。」豎起炬,云:「這箇是火鞭,那箇是驢子,鏡監寺還會麼?急須薦取奔騰去,莫待驊騮向後追。」
入塔。「知事為疏山造塔,風暖鳥聲碎。山僧為知事入塔,日高華影重。論法固不相侔,窮理且無二致,政當此際,畢竟如何是伊安身所在?」卓拄杖,云:「返照本來塔一座,普天匝地愈崚嶒。」
無瑕火。「卞璧無瑕,光連四座,山僧未敢輕許,到此也須試過。且作麼生試?」拋炬,云:「全憑一把乾柴火。」
一山入塔。「春日融和,春光明媚,撒手歸來,住安樂地。安樂地既住也,則無解脫可欣,亦無生死可悸,妙用全機不覆藏,一山卓落乾坤翠。」
雲虛入塔。「生如浮雲過太虛,死似一漚歸巨海,生死雖然無了期,靈明歷劫不遷改。不遷改,且從這裏覓安身,也勝人間別光彩。」
無波火。「波也無,討什麼水?水也無,討什麼波?無波無水風濤起,陸地行舟曾奈何?」呈炬,云:「看看:水中火發也,要會大洋海裏剔金燈,且待山僧先下手。」
鐵航藏主火。「東山一句缽羅娘,今日為君重舉揚,掇轉好風航到岸,頭頭無礙是家鄉。雖然。」擊火炬,云:「切不得忘卻這裏。」
到海塘,為自英火。「未到這裏,汝瞞我不得;既到這裏,我瞞汝不得。且道:這裏是什麼所在?還知麼?浩浩潮音迅海東,騰騰烈燄爍虛空,死骷髏上開生眼,優缽華舒臘月紅。然雖如是,更須識有向上一路。」乃攛炬,云:「去,去。」
到圖澤為宋瓊山大師入塔。「五百年前閑骨董,五百年後沒處尋,忽地掀翻重示現,拈來節節是黃金。政與麼時,素緇畢集,塔戶已開,萬井煙清宇宙寬,一溪水繞龍蛇動。」呈靈骨,召眾,云:「還見瓊山大師麼?無縫塔中常自在,歷磨今古愈光輝。」
敏樹藏主火。「以字不成,八字不是,註腳分明,賴汝會去。火星爆動便翻身,左之右之合本據,何以見得?」攛炬,云:「人道敏政,地道敏樹。」
湖廣瑞印火。「印水、印泥、印空,爭如一印印火?衝開勝熱門頭,迸出奇花瑞果,隨他楚地與吳天,逆行順行無不可。且憑箇甚麼便乃若是?」以火炬擊云:「劈面來也,切忌竄躲。」
省如勤舊火。「秋風涼,秋夜長,未歸客,思故鄉。而今歸也,故鄉在什麼處?向這裏委悉去,如如不動,省得多少腳力翻笑。六十八年在世上,挈挈波波;一十五載住叢林,孜孜懇懇。石火電光容易過,水流雲散總徒勞,且正當此際,以何相贈?」遂舉炬打圓相,云:「團圞拓出大圓鏡,照透珊瑚千萬枝,佛祖到來都不見,豁然還汝自家知。」
馬門陸氏如松掩龕。「生從何來?死從何去?來去分明,有本可據,花開花謝現全身,玉鳳夜棲無影樹。恭惟某人尋常節儉治家,義方訓子,寬慈待下,和睦恤鄰,事上井井可觀,理上頭頭不錯,更能皈崇三寶,嚴守毘尼禮,演蓮經夙夜匪懈,此邦戚彥同稱為淑丈夫,凡我緇流共目曰女居士,不謂金飆戰葉,陣雁驚寒,幻軀忽厭於人[A2]間,鼻注垂胸而坐逝,腳跟穩實,隨處自在自由,智鑑虛圓,灼然毋固毋必,既到這般田地,說箇生來死去、解脫真如、聖號凡名、天宮佛國,總於老孺人分中了弗相干涉也。然雖如是,還有箇帶不去底,且作麼生覆藏好?」
ᅟᅟ==[A2] 間【CB】,問【嘉興】==
遂起身,掩龕,云:「綿綿密密不通風,似隔銀山千萬重,唯許當前知有者,方堪於此覓真蹤。」卓拄杖一下。
起龕。「故園雖好,不是久居,今日權宜,急須退步,一條古道無紆曲,且傍秋光趁我行。」
掩壙。「富貴榮華何足恃?人生百歲渾如寄,南柯一夢不歸來,受用全憑這片地。大眾!還識這片地麼?有者道是長夜室,此屬世諦之談;有者道是金粟堆,亦係一隅之見。殊不知,總是馬門老孺人耀古騰今,蔭庇兒孫底大境界也。秖如茲者親朋互送,笙鼓齊鳴,全身奉重一句作麼生道?」以土撒云:「圖川四面咸圍繞,福澤悠深孰敢忘?」
為尼廣大、行修化柩。「泥牛耕破三更月,木馬嘶回萬劫春,端的箇中無異路,要行須問熟諳人。」呈火炬,云:「[A3]已故某某二上座,還諳箇中端的也未?尋常發廣大心,作福修行,持戒念佛,到臨末稍頭自一一用得著。既一一用得著,死髑髏上開眼睛,不妨輝天鑑地;臭棺木裏回生氣,可以越色超聲。佛祖根源一串穿透衲僧命脈,收攝無遺,且今朝烈燄闍維之辰,這一錠墨、一錠珠,未審阿誰略價?」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良久,擲下炬,云:「別寶饒他闕齒胡,其餘相見不相識。」(舊有一錠墨、一錠珠之號。)
尼若木起棺。「鈍置多時汝也愁,篝燈草座冷颼颼,今朝門裏出身矣,安樂邦中任去留。」卓拄杖引之。
舉火。「現比丘尼身,奮大丈夫志,叩單傳之正宗,撥心地之迷翳,此是汝當年欲了未了底事,且底事作麼生了?」豎起炬,云:「還見麼?烈焰堆頭高著眼,眉尖湧放紫金光。」
為恒修掩柩。「矯若驚龍,翻如渴驥,這老漢筆端三昧尋常,大有過人,逗到路轉峰迴,一總束之高閣。山僧權將虛空為紙,寫箇無字封皮,更就此普化直裰,為伊卷而藏之。所以道:休至休時正好休,不令人見轉風流,燈籠拶入天台去,無限祥光起髑髏。」卓拄杖,云:「收。」
淨念園頭火。「一钁生涯閒,田地力耕幾遍;半瓢活計大,蘿蔔收出許多。能事[A4]已見有徵,轉身何愁無路?政當此際,歸根得旨底意還委悉麼?」攛炬,云:「聖念凡情都淨盡,紅光射透洛伽山。」
ᅟᅟ==[A4] 已【CB】,巳【嘉興】==
養蒙居士火。「盡世界是箇光明藏,盡虛空是箇解脫門,無起滅可求,無生死可出。所以,汪大居士昔年全體與麼來,如水中現流雲之影;今朝全體與麼去,似沙上遺過鴈之痕。北縣南州不相罣礙,西乾東土[A5]迥絕遮攔,且山僧到這裏如何為伊結斷?」擊炬,云:「會麼?一星火迸雙眉燄,尢品蓮開六月香。」
ᅟᅟ==[A5] 迥【CB】,迴【嘉興】(cf. X81n1568_p0277c04)==
銘
竹杖銘
叔旋顏公性不苟合,予聞之耳根熟矣,偶一日會予金粟,以杖請銘,為之銘曰。
鳳為鄰,松為友,中虛外圓,節而不苟,是故,君子持之可以永久。
衣銘
無戀爾新,無捐爾故,新故相形,逢天之怒。
履銘
堂堂大道,爾行爾證,舉止安詳,無入蹊徑。
方竹杖銘(祝夫人請)
直不自矜,方可為則,世世生生,全承他力。
藤杖銘(顧夫人請)
質美而堅,象古而圓,汝其藉此,於萬斯年。
石枕銘
蘿庵遠上人得石枕一,方形甚奇異,予借假寐,冷然可愛,屬之銘曰。
山骨斲成,煙痕猶在,倚以快眠,冰涼十倍。蝶夢何戀?仙遊不礙,汝其慎藏,毋令攧碎。
禪板銘
觸之又非,背之不得,萬象平吞,虛空逼塞。佛祖淵源,人天軌則,歷劫相隨,只是這賊。
缽盂銘
隨緣無礙,應物有方,七佛儀式,迥絕遮藏,奉行信受,久也勿忘。
如意銘
收放在我,全無諱忌,惟其已然,是名如意。
木瓢銘
文於外,虛爾中,隨方應物以運乎無窮。
古鏡銘
其質則古,光弗韜也。體正而圓成,塵不染一毫也。寂照嘗存,皓魄之高也。是故,當軒鑑之,吾知夫萬像莫能逃也。
端硯銘
美哉茲石,蒼乎其色,毛君之鄰,墨子之國,計壽以年,端貞比德,是故為銘,寘於座側。
筆銘
傾河之辯,非子莫施;游龍之勢,非子莫宜。清無俗品,綽有丰姿,吾今與子,日用不離。
經史銘
閱其書如見其人,見其人宛獲其心,好學以力行,雖多而不厭也;了悟以參觀,知所證之無憾也。吾尤恐夫侮文者弗以此為念也,故銘之[A6]僭也。
ᅟᅟ==[A6] 僭【CB】,僣【嘉興】==
竹銘
予所居丈室各有竹,或千或百,翠色交加,坐賞其[A7]間,神清思遠,以是知此君不可無也,銘曰。
ᅟᅟ==[A7] 間【CB】,問【嘉興】==
直而不鉤,剛而有節,出而以時,用而各別,虛心之英,特立之傑,余意靡窮,作如是說。
紙帳銘
不營布幔,不羨紫羅,秪此數幅,迥妙於他。絢兮霞條倚岫,湛兮桂轂臨波,任卷舒其在我,隨歲月以長過。阿呵呵,夫是之謂風流道叟,非世所能科者也。
室中銘
一室居中,澹然若水,戶牖玲瓏,呼之即唯,坐臥經行,無人至止,除卻清風,皓月而已。
香爐銘
有口不說,有耳不聞,居而冷寂,體自超群,忽朝火爆,香雲遍熏我銘,我則舉似諸君。
舟銘
濟川渡世,汝力居多,岸已到矣,招招奈何。
記
金山長慶寺記
杭之長慶者,故老傳為稜禪師發跡地也。禪師鹽官孫氏子,未謁雪峰靈雲時先住此山,鄉人煮螺螄,斷尾而食,師丐之,擲諸池中仍復活。
池在寺西,不盈仞,水洌而甘,至今有沒尾螺焉。主峰曰小金山,端重秀麗,松竹參空,龍脈亦甚奇旺。由山門而入,過小橋,古梅數株,與殿廡相聯絡。後有淘米嶺,前有長慶湖,皆自禪師昉也。
丙戌夏,予遊茲寺,雖鐘鼓依然在架,而堂傾殿圮,苔蔓草深,已不堪極目矣。因以避兵之故,秋半入院時木樨盛開,同諸子芟除瓦礫,筧水治蔬,極喫力處即極適意處也。
爾珍黃公為我言曰:「佛法隆替,其在人乎?自稜師去後,數百餘年不聞正音,今得和尚主席,使聾者聰、盲者矚,夢者醒、頑者化,山門之光、一方之幸也。」
吾懼來者昧其本因,請為記之,予曰:「稜禪師坐破七蒲團,捲簾大悟。人人各具自性,亦當發真歸元,同稜禪師之悟,方不辜山僧立記意也。」
若夫丐熟螺以復生,恐好事者為之烏足記信,然而今人後人能因小信以求其大悟,則又不容不記也。
鷗灘夢記
予在金粟之四年,時當秋夜,月光如晝,登樓坐對康橋上,嘖嘖有人吹短笛、唱山歌,恍別造一世界也。
倦而就寢,夢遊重城,見巨臺高可丈許,額曰:「屈屈院。」字甚大,筆畫明亮,丐者居之,夢中忖云:「屈屈字義奇矣哉,意貧窮無告之夫皆含愁負屈也。」
復至芳園,花木殷茂,主園者贈朱橘八九枚,為予囑曰:「汝收握之宜仔細,不然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予夢中又忖云:「此何說也?意下文有『子出』二字,欲予仔細收握之,而莫令子出也?」
寤而思惟,似是非是,蹉跎兩夏,不覺憮然,曰:「予其離此山乎?屈屈者,二尸出也。二尸出,應予出院也。蓮禪師與和監寺龕俱送外園闍維,非二尸出歟?收握宜仔細,是明示予以住院仔細也。住院仔細,可保八九年,不然,子出矣。秋八月退院,出山,而始信前夢之不誣也。
夫元叟夢徑山龍君持金匙舉食,數凡十有八叟,後主席實十八春秋。即庵始登雲居,夢伽藍神告以一粥緣之語,明晨參退,因二僧鬥很,悉遭斥逐,此豈夢之無靈乎?
大抵事之攸關於身,與眾者有所感,感必後應,有所幾幾必先兆。予之兆應已徵矣,謂為真夢也可、謂為非夢也可、謂為夢中說夢也可、謂為無夢說夢也可,遂記之,以勉來茲。
松江壽生庵重裝韋馱緣起記
歲在疆圉,作噩之冬,聖制告圓,予乃謝事超果,歸隱斜涇矣。臘月念有三日,忽因不測危風吹到茸城,杜家灘畔壽生庵即所暫寓處也。
庵距城里許,刱造未久,有韋馱大士金甲銷磨,盔帶脫落,主人一門公書半偈粘諸壁上,問其故,則曰:「此大士不知從何處來,亦不知從何年始,偶於黃浦川中乘風漂沒,舟人朱某者撈而得之,十八早送入小庵,今正第六朝也,占卜甚靈,所祈應驗。」
主人為我卜云:「浪靜波恬,永保貞吉。」翌晚果然,予遂發意獨力裝修之,竊思患難憂危弗宜,苟免散離聚合,本乎因緣,菩薩尚爾,況於人耶?方大士之始成也,供之奉之,奚啻萬千,及其變也,飄之蕩之,幾鄰焦釜,予遭逢茲變,殆猶是耳。
然大士非遭變不能到此庵而見予,予非遭變不能到此庵而嚴飾,大士機會相符,患難相恤,似若相為助焉,迺議者曰:「大士有靈,政當溺水時靈安在?吾師無過,政當遭變時過何多?」此等權宜妙用秪可為有智者言,不可為淺識者道也,於是乎作緣起以記之。
(海鹽縣比丘尼超良捐貲助刻,祈生
生世世菩提心不退,般若智長明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八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九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行實
眾請說行實,師云:「山僧自來不曾參歷諸方,無甚行實可說,秪是與我本師相見,一二機緣人共知之,亦無庸說也。」
眾固請不已,師乃云:「據山僧生緣是福建漳州漳浦縣蔡氏子,父從誠,字紫海,母鄭氏。幼習儒,怙恃繼失,依次兄明吾居住。
「年二十,功名不就,每思世累拘牽,便有超然欲脫之意。
「癸酉五月間,因事逃出,憩同安邑,邸夜夢有人呼曰:『時至矣,速回去。』即晨起身,未數里,雷雨大作,走向古廟躲避,遇真戒師同念果翁亦來避雨,見其言行純篤,遂偕入長泰縣石獅巖禮求薙髮。就今想之,此雨不是等閒,乃山僧出世緣起也,設若頃刻蹉過,飄泊無休日矣。
「居月餘,師令詣泉州報親寺禮亙信關主,主具大眼目,一見甚為珍賞,山僧於念誦作務之暇嘗披閱禪關策進,有『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話亦覺默默地自忖自疑,然只在語句上鑽研、意解裏卜度,即有傳本師開堂錄至者言及棒喝接人,山僧尚未肯信。
「甲戌春,主指往福州黃檗參本師,時年二十四矣。進堂數日,問:『松陰連古岫,鳥語徹飛泉,如何是山中境?』本師云:『這裏是黃檗。』山僧云:『翠竹風敲簾不捲,任他龍象自縱橫,如何是境中人?』本師打一棒,云:『會麼?』山僧云:『人境雙忘,安身立命在什麼處?』本師連棒打出。
「次日呈偈,本師閱畢,豎拳,云:『向這裏道看。』山僧無語,本師復連棒打出,自此把『一歸何處』底話頭置在一邊,單看這連棒打出時畢竟是什麼意旨。踰兩月,越加猛銳,本師上堂,山僧亦出眾致問;本師入堂,亦嘗舉話驗山僧。其零碎機緣頗多,總於自[A1]己分上如隔靴搔癢也。
ᅟᅟ==[A1] 己【CB】,已【嘉興】==
「冬開爐,隨眾入室,本師云:『動絃別曲,葉落知秋,汝作麼生會?』山僧呈坐具。本師云:『是什麼時節作如此去就?』山僧擬開口,本師連棒打出,歸堂躍然有省,直下如山崩海裂,涌出一輪紅日相似。
「乙亥春,解制,本師命掌書記一日問:『庭前柏樹子意旨如何?』山僧豎指。本師云:『離了此又作麼生?』山僧云:『和尚將謂別有在。』
「亙信關主出關,參本師,一日同侍,次本師問主云:『如何是佛?』主抵對,本師復顧山僧,云:『汝作麼生道?』山僧云:『破米篩。』本師頷之。
「冬主為西堂,山僧入方丈為記錄侍者。明年春,本師退院,山僧相隨,住建寧蓮峰及溫州法通寺。一日,小參,豎拳,云:『只者箇,描也描不成、畫也畫不就,汝等作麼生會?』眾呈偈,山僧亦書,進云:『分明這箇畫描難,壁立千尋突眼看,不惜眉毛通一線,卻教少室髑髏寒。』本師問:『如何是通一線?』山僧豎拳,本師休去。
「戊寅七月,本師受海鹽金粟請,立山僧期內領西堂職。一日侍,次本師云:『寂然不動,感而遂通,汝作麼生會?』山僧珍重便出。又一日,本師云:『如何是逆水之波?』山僧進前作掀倒禪床勢,本師拈拄杖,山僧亦出。又一日,本師云:『我看汝這幾時恰似傷弓之鳥,如何是金翅鳥直取龍吞?』山僧亦進前作掀倒禪床勢而出。
「解制後,付拂回閩,即在蓮峰住靜,迨辛[A2]巳冬蒙眾檀護敦請就院開堂,亦自量才力弗及,勉強一期而[A3]已。誰知我本師婆心更熱到底,不容躲避,乃于臘月中囑不昧,師齎書云:『汝既出頭擔箇擔子,日用行持須是鄭重,亦要直操到底,不可比山僧在學地浪費精神,未至老年先言告倦,源流一幅法衣、一頂付汝,與後學表信。』云云。故山僧於壬午二月間又擔箇擔子到寶峰百山,窮精極神,未敢歇手。
ᅟᅟ==[A2] 巳【CB】,已【嘉興】==
ᅟᅟ==[A3] 已【CB】,巳【嘉興】==
「甲申春,到浙江金粟省覲本師,舉為首座,秉拂。秋,海寧榜眼陳公同諸紳衿請住皇崗太平寺。
「乙酉夏,國變,仍歸金粟。
「丙戌秋,移入杭之長慶,蓋為避亂計也。
「丁亥冬,本師天童結制,招山僧再居金粟首座寮,秉拂。
「戊子四月,本師以金粟無主,不得兩頭照管,乃回山料理,而護法紳衿鳴鐘集眾,卜之韋天得吉,遂請主金粟焉。閏四月初八,入方丈數載,柴荒米貴,所有微貲悉充常住。
「癸[A4]巳秋,覲周居士率眾檀送藏經入山。次日,辭眾退院,寓居梵勝。
ᅟᅟ==[A4] 巳【CB】,已【嘉興】==
「甲午五月,住松江明發。
「丁酉夏,赴超果寺,請冬戒,期圓即回。
「此半生行略大概也。諸上座!光陰可惜,時不待人,各須努力,精勤認取轉身活路。若以予為容易得而欲依樣畫葫蘆,非惟誤賺將來,抑山僧罪過不知重多少矣。」
賦
狂風賦
丁酉六月十九日,天風大作,群木摧折,及晚稍息,予登一覽樓上,四望寂寥,惻然有感,乃為賦曰。
維大塊之噫氣來,嫋嫋兮涼生車砲,雲兮忽起,天色變而翳明,似奔濤之怒捲,若雷鼓之震驚,旋飛沙以拔木,翻杜屋而茅傾,鳥叫號以失怙,魚亂穴其不寧爾?乃封姨罷戰,水光浮面,草樹停酸,心怡目眴,陟一覽之危樓,對鴛鴦之寶殿,窗四啟而寂寥,望九峰而未見,因思風性險且凶,人性凶險與風同,風凶險而易息,人凶險其難窮,隨情波以涌激,背慧日之煦融,安得太和元象盎然在?萬物熙熙兮共坐春宮。
學道賦
大道淵然,極妙極玄,既離義路,那涉言詮?大道不二,最簡最易,凡聖同元,惟▆乃至。譬猶良禾在畦必假鋤犁,美玉藏璞必需剖鑿。匪剖鑿,無以獲希世之珍;匪鋤犁,無以收盈車之穀。靈雲見桃花、太原聞畫角、長慶坐破蒲團、盧公腰石自縛,皆志道以先驅而孜孜乎力學,其視利養也輕如微塵,其尊知識也重如所親,歎隙駒之疾邁,痛生死之沉淪,任百千艱阻而不干其慮,歷造次顛沛而不撓其神,夫是之謂學道也。故曰:「人患學之弗精,不患道之弗明。」苟學精而明乎道,何佛祖之不可成?少不學道,有目而盲;壯不學道,業識紛更;老不學道,抵死無能;富與貴而不學道,墮陷火坑;貧與賤而不學道,牛馬縱橫。然則學可少也哉?勉之勉之,為規為則,未有天生之釋迦、自然之彌勒,幸毋曰今之人不及古之人,而暴棄浮游,喪身於聲色貨利之城。
墓梅賦
黑帝司權,萬▆木凍,惟汝孤貞,喚回春夢,疏影橫斜,暗香浮動,胡不徙倚于山之陽水之涘,鑒賞遊人而乃點綴乎?殘碑下,荒草傍,比鄰翁仲,謂時弗可為耶?曾見野樹欣欣而向榮,謂勢莫之,何耶?也有女蘿緣高而簸弄。嗟!彼雪骨冰姿,隴頭客兮斷送,若其占百華之魁,雖居冷寂而名愈馨,任鼎和之職者,舍汝而復誰與用?
漁笛賦
天高雲淨,月冷江空,何處漁父?繫舟浦東。橫短玉兮嗚咽,奏落梅兮驚鴻,添孤客之離恨,感故鄉之靄矇。予乃起而問曰:「子其有情思耶?間斷續而寫怨,似秋雨之滴疏桐。」彼囅然笑曰:「予惡乎情思哉?一蓑一笠,我樂無窮,得魚酤酒,樂在其中,各隨心所觸發,夫奚閞一笛之風。」遂鼓枻前去,茫茫兮不知其終。
雞鳴賦
物不得其平則鳴,雞亦有不平歟?胡乃昂頭鼓翅,喔喔咿咿,警幽窗之睡夢際,風雨而弗辭意者。人而無文,汝頂華冠以示麗;人而無勇,汝對勁敵以前驅;人而無仁,汝見飲啄相呼喚;人而無信,汝能守夜自知幾。是故,逖公聞而起舞、佛果聽而悟道、渻子養而德全、處宗談而學到,合韻節之淒清、通妙義之閫奧。若夫假聲脫難、繫火奔羌,斯皆狡詐之謀,取勝一時,又何足關予之懷抱?
序
親恩必報序
寒雲四起,六花繚亂,捲簾凝睇,忽興罔極之思,油油然不自遏也。大枯上人至,倒身三拜,出袖中手卷求序,欲回故里以殯雙親,其殆先得我心,不約而同者乎?予應之曰:「嗟嗟!子真痛念父母哉,離鄉十餘載未能以抔土覆親骸,貧也,非罪也。偶爾言歸,不遠數千里,仰藉於友朋檀度,情也,非貪也。麥舟助葬,古風猶存,脫驂賻人先聖所重,寂寂此行,知必有以相信矣。」枯東魯某氏于賦性剛直,不妄攀緣,蓋親近予有年也,予嘉其孝行之誠,故疾呵凍硯泚筆而為之序。
壽王氏夫人六十序
有賢母而後有賢子,是賢子之實,非賢母弗成也;有賢子而後有賢母,是賢母之名,由賢子益著也。然則賢母世所甚難,而賢母之子又豈可少乎?
姚江得魯邵公為其母太夫人王氏六秩求文於予,予不知文,亦不能文也。雖然,竊心慕焉,夫勤操秉志,機杼不忘,太夫人所以修[A5]己也;儉約經營,井然有法,太夫人所以治家也;下榻留賢,壺觴芬潔,太夫人所以享賓也;義方訓重,勉爾攻書,太夫人所以教子也。至若親異子婦,一體垂慈,太夫人恤眾之心無畦畛也;晨夕課經,折華獻果,太夫人奉佛之念無少衰也;能以[A6]己意發明內典,太夫人之智識通敏足嘉也;不以兩耳側聆人過,太夫人之德量渾融可尚也。何況天資精巧,理傭工而纖悉中程,手藝奇超,製膏羶而邇遐合轍?閨中麟鳳耶?女中丈夫耶?
ᅟᅟ==[A5] 己【CB】,已【嘉興】==
ᅟᅟ==[A6] 己【CB】,已【嘉興】==
徛歟休哉,雖古之賢母蔑以加矣。予聞之「德厚者,天必假以年;養深者,神必錫以福」,天而假之以年,何患乎年之不永也?神而錫之以福,何慮乎福之不崇也?福崇年永,出於自然,苟欲取片語增飾之亦猶之乎,棄本而尋枝、向河而售水也。
但邵公之言曰:「天下未有無至性之人,抑豈有無至性之文者?」夫予也具至性人也,倘其言之有當於性,則雖不知文、不能文,無不可為文用也。言而無不可用,則試用之以壽,夫至性之人并以質之求至性之文者,又斷斷乎其可也?
時方酷旱,田龜河涸,適雷電交馳,甘霖聿降,農者謳於野、士者慶於庭、商者悅於市,予亦喜甚,因出門倚杖而為之歌。歌曰:久旱得雨,水淙淙兮枯苗勃長,人心通兮天道好生,歲云豐兮修德樹德,利用洪兮吾以此為太夫人壽,壽無窮兮。
壽華宇六十序
昭陽大荒落之歲,葭月既望,華翁朱老居士六旬初度日也。南極流輝,東華註算,良賓輻集,玉樹森庭,瞻斯景者得無意乎?
予素非深知翁也,而曷敢以壽翁?然嘗聞之翁兮行[A7]已是篤是恭、翁兮守法無疚無慵、翁兮奉親甘旨克孝、翁兮恤里和睦有容、翁治內兮夫道足則、翁訓子兮嚴愛可風、翁之果輕財兮捨地建剎、翁之勤事佛兮慕教歸宗,如是者,皆為造壽之基、入壽之奧,又何必以函關圖畫,羨聃老之遺蹤?今請質之華翁,其以予言為何如耶?翁雖笑而不言,予固[A8]已深知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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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為歌曰:六十花年一週[A9]已,明歲從頭再算起,算到期頤上壽時,霜天夜靜月如水。此真修,非偶爾,聃老何曾說姓李?更須返照本來人,大千晃耀無倫比。
ᅟᅟ==[A9] 已【CB】,巳【嘉興】==
季寅居士自紀篇序
姚季翁生平無所嗜好,每於風亭月塢攜二三親朋以耕詩釣酒為樂,蓋其賦性仁厚簡易使然也。嗚呼噫嘻,此亦天下之快人矣。
順治乙未夏,出自紀篇示予,予思夫天下之窮人者不多得,天下之窮而觭觭而幸者尤不多得也。何也?觭而益窮,天所以處家傑之道;窮而益觭,人所以答上帝之心。天與人合,心與道俱,危必假安,何幸之有?
雖然,不可謂不幸也。今天下之佩玉垂魚,富且貴者比比,富貴而固守、守而獲存者十無二三。以翁之篤於孝友,世居閥閱家而能以善自牧、以窮自勵,較之若人,相去奚翅雲泥乎?我故曰:「天下之窮人、觭人、幸人,乃天下之快人也。」嗚呼噫嘻,我其知翁?翁其諒我矣,敬為序。
送道洵禪德住庵序
處世無別法,要在修身以行道耳。道之所在,一人可也、千百人可也,千百人共聚高堂大廈不為榮,一人獨宿竹窗茅舍不為寂。道之所不在,於[A10]己且無所補,尚復望率眾為人哉?所以古風穴單丁十載,老汾陽影不出山,乃至列剎相望,象舞龍騰者,班班皆是,是豈避喧樂靜之流、販利圖名之輩所能蠡測其萬一乎?
ᅟᅟ==[A10] 己【CB】,巳【嘉興】==
道洵公堯峰久住,為眾之念,廣而彌殷。丙申冬,擬欲移錫於常州碧澤藥師庵,蓋近日新結茆處也。庵距城五十里,川樹如帶,可以棲遲,誠能推其道而行之,則予言亦當有後驗矣。
金粟志山圖序
山居兌位,寺向震方,川岫繞圍,竹松掩映,蓋自康僧闡化名始著赤烏之天,沿至宋代宏新時復榮,御墨之賜,殿閣崇而華幢動,苾芻聚而梵唄清,廣濟橋邊招青舸以繫纜,舍暉堂內約黃絹以題辭,元豐之藏紙炳如▆設之毫光示現,若夫鯨音夜吼,魚柝晝鳴,岸柳垂煙,峰蘿擺月,在在超聲而越色,人人就路可還家,況值國運昌明,濟宗再振,慈雲密布,不異鷲嶺?
當年法雨普霑盡歸曹源一滴,象龍伏而野犴逃奔,枝幹繁而本根永固,所以按今稽古知興廢之有期,列勝紀遊識傑靈之▆重,圖畫儼然在目,匪僅曰壯麗是瞻,彙輯偶爾成文,敢質諸大賢共鑒,因忘固陋,用弁簡端。
景雲二會語序
楓山靜和尚與予為莫逆交往,▆秦川者數載,永公法侄時在座下,譬如精金美璞,善自韞藏,然而光彩逼人,蚤已覘其品詣不凡矣。某年秋,偶閱開堂二會,語言鋒,秀利絕,去支離,機用縱橫,悉合本據,且喜且歎,曰:「是錄也,後輩同班未有能出其右也。」
我楓山和尚以歷劫堅剛之心,歷盡煙波,費盡鉤餌,不意此巨尾錦鱗被渠活捉仍放之,九龍淵上打雨衝風,誠可為楓山法門慶也。予材涼德,薄言曷足重?但因師而愛其徒,亦因子而尊其父,姑筆片詞,玷諸編首,具眼高賢試珍讀下文,當以予言為不謬。
送祖庚上座回鸚湖薦母序
生事死葬,世禮之常,然亦有禮盡而心未盡者、有心盡而禮未盡者,此不可以一概論也。予幼失怙恃,生無以為事,死無以為葬,心禮俱廢,敢言常耶?風松雨柏,寒蛩夜砧,笙鼓悲歌,慘焉心動,嗚呼噫嘻,悔奚及矣。
丁酉孟秋之五日,苾芻尼行慧三週忌辰,子登公▆人預書緣起,入丈室拜求數言,并出萍廬詠冷堂▆二帙,予見其字字血淚,句句痛腸,所謂遙望白雲歸夢杳,幾回惆悵對青巒者,令人不忍極目矣,迺書以慰之曰:「子欲乞言以薦母,太贅哉。居家慕道,費產飯僧,母已自薦也;念佛勤誠,病危弗替,母已自薦也;索浴焚香,驗知時至,母已自薦也;結跏西向,佛裏收音,母已自薦也了。復贅一言以為薦,不亦贅中之贅乎?雖然,求薦者,子之心也。心有所不忍,薦之可也。侍龕兩載,持缽資身,以至負骨隨行,如禮供奉,總是不忍之心所流旋焉,不容遏者也。心與禮俱盡,回視予之讀蓼莪而空寫恨,感風樹而徒興懷者,又何啻天淵也耶?子往矣,鸚湖水滿,鴈翮秋飛。本有現娘,堂堂露現,慧果曇花真受用,天宮佛國舊家鄉。母瞞子不得、子瞞母不得,其有向不得中道得得者,請再贅一轉語。」
送妙上座偕兄回里序
夫以立志慕道之士而能隨所親以外遊,則乾坤之曠蕩、山川之秀麗、人物之奇偉、風俗之富贍,誠足豁見聞而增意趣。如是,其為遊也,不大資裨乎?間或有苟於遊、濫於遊,匪儔黨與雜學擠坑,以至終其身無出脫者,何也?立志不篤,慕道不堅也。
獨玄上座偕胞兄心公背閩鄉,尋知識,自鴈宕、而天台、而新昌、杭之靈隱、天竺湖之道場報恩、蘇之靈巖瑞光,腳尖所歷,將幾處景況收拾入缽囊中矣,最後來松江明發聚首三載,互相羽翼,更不起纖毫異見,其篤於立志、堅於慕道,為何如哉?一日秋風颯颯,篛笠欲飛,心公拜辭,伊亦偕往,予乃為誦棠棣之章、曰棠棣之華,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況法門情義倍加一層乎?
此去隨緣飲啄,安分而居,骨肉相扶,老病相恤,勝幢相助,毋聽傍言而少懈,毋縱[A11]己性而輕離,是則予所殷殷致囑者也。憶予志學年前父母喪亡,弟昆散處,至今鬢髮斑然,求一面而不可得,汝有幸對床共被之規、同氣連枝之理,諒已籌之甚熟,必不效山僧潦倒,自誤生平,空作世、出世間一薄情負義人也。
ᅟᅟ==[A11] 己【CB】,已【嘉興】==
一擊序
悟上人舊號守靜,今乞易為一擊,而并索予序。予曰:「昔香嚴擊竹作聲,豁然大悟,因有頌云:『一擊忘所知,更不假修持,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此一擊之義所由傳也。
「汝能於一擊中親切承當,諦寔領荷,則與香嚴老子覿體混融,無分毫隔礙,而碧眼黃頭亦嘗在其間,弗敢相瞞昧矣。然後,知一言、一指、一拈、一境皆一擊也,一棒、一喝、一挨、一拶皆一擊也,風厲雷奔、鳥啼花落……、以至翻騰海嶽、鼓撼乾坤皆一擊也。苟或迷雲翳其光、世音雜其耳,雖琅玕萬本,東擊西敲,徒付之等閒,奚悟焉?
葛藤未了,并說三偈以盡之。當陽一擊,千聖軌則,大小香嚴捉敗這賊。半天紅日啟晴檐,倏忽之時都黯黑,當陽一擊超聲超色,堪笑香嚴枉勞氣力也。有仰山,不肯伊,剛言夙習記持得,汝號一擊勿妄猜,工夫原自靜中來,豁然大悟,全機用活,把香嚴碎作灰。」
毛開石松泉畫軸序
山之泉固多,而求其瀑布飛流者常少;山之松無數,而求其懸崖偃蓋者實難。是故,白虹下飲澗,寒劍倚天立,范希文摹其形勢之高也;錯落千丈松,虯龍盤古根、李謫仙狀其枝幹之巧也;至夫黃檗詠之、臨濟栽之、趙州指之、价老悟之,皆於吾道有深入,而非僅曰泉與松[A12]已也。
ᅟᅟ==[A12] 已【CB】,巳【嘉興】==
開石毛公大都王輞川後身也,庚子夏,手繪一軸持來贈予,予張之虛堂素壁,波光勃勃欲動,耳畔如聞風濤蕭颯聲,依稀乎神遊匡廬之上、泰岱之間,以與往聖今賢相晤對,而不知其歲月之易邁,桑海之變更矣。毛公曰:「吾借此為師壽。」予笑曰:「謂為予壽是增一壽者相也,且莫爾爾也。」遂囑筆而序,庶幾良賓韻士還就此中別具隻眼云。
鵲巢序
斜涇予暫隱處也,有綠楊數株焉。春日晴和,鵲啣木巢,其上雛未脫㲉,鴝鵒小鳥相與呼群而擾奪之,不久亦飛去。嗚呼!天道之變遷、人情之械巧、物類之紛更,於茲見矣。當其呼群擾奪之時,或喧、或止,如鬥、如爭,夫豈不欲生而又生,安而且久乎?得之未幾失之,隨後回思向之,聚族而謀者恃奚為耶?
所以古德云:「人不可有恃,恃勢則心日傲、恃權則心日暴、恃福則心日驕、恃才則心日慢、恃智則心日枝、恃術則心日詐、恃貨則心日貪、恃力則心日狠。」人猶如是,矧於物乎?然則今之恃才勢以謀叢席,而無大小之分者,亦猶奪巢之鴝鵒也。偶獨輪上人來,有感而為之序。
闇然居士乞塑母像序
昺道人欲塑母像,奉祀於圖澤之庵,而來請問予。
予曰:「人孰無母?汝以像設祀,之後效者不幾多乎?」道人曰:「吾母所以可祀者,有三生而持戒禮經,勤孜不怠,死而知時,削髮、鼻注、垂胸,即他人之母不過望子立業榮家以享富貴,而吾母甘守淡泊,能隨子專心入道,崇重法門。今日之舉非思報劬勞之萬一,乃以啟後效者之信心也。」
予曰:「若是,則像設未立,清名[A13]已播人間矣。然以要言之盡道,而行全在子也。苟摩耶之聖,而悉達不能操堅牢願力,為大法王,佛母之名安寄?縱有賢如孟母,而子軻不能繼志述事,以恢前業,賢母之名又誰傳乎?」道人躍然起曰:「謹受教。」
ᅟᅟ==[A13] 已【CB】,巳【嘉興】==
予因援筆,就其所言序之,并為歌曰:「立像祀親,有取爾兮母子俱賢,疇相禦兮以道自強,吾尤望達人俊乂共成此舉兮。」
黃檗時默公七十三歲序
甲[A14]戌春,予入檗山參先師,即知有默公耆宿之德與名矣。厥後分手二十餘年,閩浙各天,無由親炙,而默公耆宿之德與名尚依依在胸中,不忍少釋也。
ᅟᅟ==[A14] 戌【CB】,戍【嘉興】==
辛丑秋,扶先師靈龕歸葬檗山,默公出道來迎,觀其容貌光滋,舉止矍鑠,是非所積者厚而所養者深乎。
一日焚香煮茗,懸壽章四幅於堂之左右,請予往讀,皆諸大禪師為伊七旬初度祝語也。予乃笑而言曰:「公年少出家慕道,嚴守毘尼,眾所知也;龍藏下頒,公偕同列輔弼山門,晨夕弗倦,眾所知也;歷請五世住持闡揚斷際宗旨,公謙虛自若,毫無畔岸,眾所知也;敦睦弟昆,課督孫子,公縱遇頑悍,不假辭色而人自悅服,亦眾所知也。若是者,又何以壽章為?豈壽章能有益於公乎?抑公之德與名必藉壽章以傳乎?吾謂壽章雖不能有益於公,而公之壽愈高也;公之德與名雖不藉壽章以傳,而公之德與名愈顯也。一代中間能有幾人?然則予今日之詞又烏容[A15]已哉?」
ᅟᅟ==[A15] 已【CB】,巳【嘉興】==
於是援筆而為歌曰:「時兮默兮,至人原不泥乎跡。默兮時兮,君子能與物推移。惟公之德與名兮原弗易其毫絲,譬如金烏射戶兮四壁光陸離,亦如迅雷吼谷兮萬馬爭奔馳。公之壽莫可量兮,十二峰高曷足奇?以其勵風化而繩佛祖兮,公之德與名也,夫誰敢而湮沒之?」
祭文
祭父母文
維順治十五年歲,在著雍閹茂桐月哉生,明日寓華亭出家,不肖男某謹以蘩蘋之供致祭于先考某君、先妣鄭氏之靈,曰:「生我者父,鞠我者母,深恩罔極,曷日忘之?憶自齠齔之年,抱詩書而就傅,期終身以恃怙,勵學業於有成,未幾歲月駥奔,父母相繼而逝。嗚呼!父母其竟棄我也耶?不肖此時淚眼悲零,愁魂索寞,嘆音容之杳邈,思欲覯而無由。然而,何所裨也?成人在即,族謝貲殘,千里孤遊,家鄉夢斷,四時八節無以為祀,片紙寸香無以為酬。嗚呼!人子之待父母,果如是乎?厥後危裏偷安,死中得活,僧倫濫廁,法服更披,苦骨勞筋而堅以入道,輸肝瀝膽而切乎為人,屈指[A16]已閱三旬,歷年將及半百,兵戈塞路,又不能匍匐以掃墳塋,風木關懷徒悵,望白雲而空灑涕。嗚呼!父母之所以育子者,其果願如是也耶?雖然,此正父母之願,而吾願[A17]已至也;吾願[A18]已至,而吾之所以報答父母者亦[A19]已至也。春花陰陰,春水沉沉,獻花酌水,聊表吾心,靈其有知,來格來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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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17] 已【CB】,巳【嘉興】==
ᅟᅟ==[A18] 已【CB】,巳【嘉興】==
ᅟᅟ==[A19] 已【CB】,巳【嘉興】==
祭福嚴費和尚文
佛法寢衰兮人心日漓,捨真趨偽兮茫乎未有[A20]已時。誰為作中流砥柱兮?當茲世而僅見吾師。師紹滹沱正派兮垂機發用,如電卷與星馳,歷坐十大名藍兮羅龍鞭鳳,慣施妙密之鉗鎚,出金錍以刮諸方翳膜兮言言見諦,九鼎不移,斥狂謬而著嚴統兮禪門千載為鑑為龜,況復事上以孝兮待下以慈?處眾有道兮應物無私,變荊榛而琳宮紺殿兮使往來賢聖皆得其倚毗。予方恃終身矜式兮庶蹈履少,補而弗虧,豈期慧燈遽滅,大廈傾危?乾坤黯黑,草樹凄悲,[A21]己闍維而舍利駢疊兮,獨予後至慚罪,譴之難推,拜瞻影堂而捧靈骨兮,捫膺自咎,咿咿似失哺之嬰兒,爰酌語溪之水,爰陳泣血之詞,師靈不昧,尚其鑒之。吁嗟乎,既不能代師殞亡以酬報萬一,縱淚枯腸斷兮奚禪。
ᅟᅟ==[A20] 已【CB】,巳【嘉興】==
ᅟᅟ==[A21] 己【CB】,已【嘉興】==
又
師道大行如日如星,獅絃振響如雷如霆,迷者以悟、醉者以醒、盲者以矚、病者以寧,多士濟濟,武緯文經,名通帝座,化達重溟。夫何法運之竟替,迺使我等而伶俜酸心兮慘惻,血淚兮飄零?願師再來於此,母戀兜率之廷庶,魔孽不敢復作,而祗林有賴永存萬古之儀刑。
入塔祭文
嗚呼!師生於萬曆癸巳之年,而終於順治之辛丑,春秋六十有九,不可謂不高也。鉗鎚後學,徹困婆心,大闡宗風,名喧畿甸,師之法道不可謂不行也。一樹垂雲,干枝普蔭,列剎相望,各自稱雄,師之子子孫孫不可謂不多也。
嗚呼!師事畢矣,師願遂矣,然而我等猶不能[A22]已已者,以師之骨石未獲歸土也。是故,仲秋月朔,執紼登途,霞嶺崎嶇,雖兵戈弗避也。浦南路轉,黯淡灘危,舟楫驚顛,雖艱苦弗辭也。及乎到玉融,入檗岫,青蔥溢目,殿閣凌空,禮窣堵之靈神,唱還鄉之曲調,我等微忱其庶幾乎賴以少慰也。
ᅟᅟ==[A22] 已已【CB】,巳巳【嘉興】==
茲當孟冬吉旦,迺師就葬之期,撮土焚香,請師安置。獅翻鳳舞,坐看十二峰頭,諒師不以為閒也;地久天長,時來九龍潭畔,諒師不以為寂也;祖燈發燄,人人履萬福之堂,叢席無虞,箇箇契全彰之旨,諒師不以為迂也。
若是者,師在常寂光中其必默許我也。師默許我,而今而後我等微忱其庶幾乎無愧,而可以謝諸仁人也,嗚呼。
祭雪峰亙信和尚文
滹沱之道不墜兮得密祖崛起而再昌,我老人續芳踵於後兮歷三十餘祀而大有光。兄其為老人入室真子兮曾契機乎黃檗、萬福之山堂,踞數名剎,以鞭笞龍象兮兒孫氣宇箇箇如王,予雖忝同門出入兮昔優沐恩義而未敢忘。
自丁丑夏蓮峰分手兮浙水閩鄉,天各一方,迨今庚子春暮兮望猶未見而徒懷憂傷,不謂訃音遐降兮使我驚惶,拜讀遺編兮愁淚滿眶,嗟梁摧而木壞兮慟叢社之凄涼。
願兄去而復來兮力扶末運,於垂亡載矢斯詞,載熏斯香,俎白雲明月為供兮徙倚璜溪之傍。誰謂兄不予饗兮?予其證兄法身之常在,而無隔乎夕陽野樹之微茫。
祭兄明吾居士文
同根骨肉,如壎如箎,念予孤幼,惟兄是依。予及長大,厥際流離,零丁艱苦,寤寐含悲,兄日遠覓,何處見之?謂予歿矣,號天淚垂。天不我棄,路遇明師,指引世出,似病得醫,磨裙擦褲,以悟為期,灰頭土面,數載於斯。建州憩,錫信寄兄,知兄攜梓,弟弗憚憂危,間關萬里,一會無疑。春初往浙,兄屆相違,過此以往,桑海變奇,沉魚杳鴈,夢遘猶希。昨接鄉翰傳兄逝,遺二兒孱稚,老嫂在帷,潸然出涕,自信命衰,水長天闊,行蹤莫追,煮茗以奠,尚冀鑑茲。嗚呼噫嘻!哀兄者誰?
祭韻峰首座文
嗟乎!公從予有年矣,相尚以道,相印以心,區區世禮何足論也?公操鈯斧於景星峰頂,誅茅種粟,恬澹自安,復移破笠於長慶堂前,密鍊潛鞭,與眾共守。蓋其生平敦重木訥,有踰於吾,而吾之所以日夕望公者,此中不能[A23]已已也。胡為乎天嗇其緣而奪其志,一入迴龍,遽爾永訣,寒猿叫月,落葉悲霜,羽翼無群,水雲失怙。公固知去來之有數,予亦信聚散以隨時,然而,猶對閩南太息者,良由此中不能[A24]已已也。嗟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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ᅟᅟ==[A24] 已已【CB】,巳巳【嘉興】==
祭晦珠光西堂無文印藏主文
印也,東甌。光也,金浦。結伴參方,誼同甘苦,下太白玲瓏之巖,撾鷗灘獨桑之鼓,一語投機,繩予繼祖。盡謂英年可畏,如日初暉,佇看大用現前,活擒兕虎,胡造物之忌盈,迺瞬息而千古,驪珠晦彩兮赤水無光,鐵印拋空兮篆文失譜[A25]已矣乎?昔亦聞尼父之悼喪,予痛矣哉,今且假招魅而歌些楚,于以罄生死未忘之交情,于以悵醇醨朴散之莫補。
ᅟᅟ==[A25] 已【CB】,巳【嘉興】==
祭二姊文
汝於予,女兄也,少而吁喁,長焉笄適,予時稚弱,不諳生離之苦,及父母俱亡,汝亦奄然死別矣。蒼天!蒼天!夫何使我至此極也?汝有夫,不得其主。汝無兒,誰與為祀?風朝雨夜,月落烏啼,慘慘凄凄,遊魂奚託。撫膺痛慟,淚灑千行,山海路遙,荊榛莫問此。予今日所為酌奠而望汝之來也,嗟乎,修短弗齊,同歸於盡,死其可免耶?惟冀了生達死,捨妄還真,悟身世之漚花,駕慈航於彼岸,是則予殷殷而寄情於梵唄者,汝知之乎知哉?
祭獨露馮道人文
公生閥閱之家而配武原劉君為耦,劉君早喪,公貞淨自持,履不踰閫,此公婦德之足稽也。公茹素戒殺,屏去環鈿,又能佩服中峰大慧之言而磋磨匪懈,此公夙根之有據也。
乙酉國變,家私遭劫蕩空,公苦守荒塋,參究彌篤,此公患難之不渝也。予住鷗灘,公入眾乞授菩薩儀範,一機默契,祖印荷擔,予為公字獨露而名超凌,此公淵源之所自出也。
未幾,公長往矣,予不復見公矣。公其現女身,與七賢女共處耶?抑捨是身而更現他身,於諸法界作佛事耶?予懷無盡,予思無窮,果摘園內,香燃鼎中,公其有靈來享兮?于以見方外道情善終而且善始。公其有靈不享兮?亦以見方外遺意全始而且全終。
(會稽弟子明璵捐資助刻,
祈智慧聰達,壽命延長者。)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二十九終
百癡禪師語錄卷第三十
嗣法門人超宣等編
雜詠
輓海鹽徐長善令室朱節烈孺人
節義鬚眉若箇知,況復香閨簪珥兒?居恒無事見猶少,況值干戈騷動時?乙酉之年,秋八月,孺人避難豐山窟,忽然旗鼓疾喧天,士女豐山相枕,歿孺人匿草,偶遭擒,盡擲腰間所佩金,若輩弗義,欲凌逼,自誓生來秪此心,厲齒惡言當面罵,頭挨白刃沒驚怕,冰肝雪操凜松筠,血染羅襦魂已化,金風蕭瑟雨淒淒,古木慈烏徹夜啼。雖似為伊▆灑淚,烈光直與日光齊,因思昔日斷臂女,一種堅貞差足伍,又思昔日張睢陽臨危不變威如虎,死忠死節無兩般,為婦、為臣孰易難?大抵時窮節乃見,丹青炳蔚任人看。
偕諸子遊覲周居士南園,次韻。
小圃交南郭,搘笻亦可觀,荷分兩沼秀,戶挹一天寬。坐久香生袂,神清夢不寒,主人知我也,相對有餘歡。
詠蟬
先天鐘介性,托隱最高枝,飲食無求世,行藏各待時。風吟千古韻,冠制萬人師,嗟彼螳螂者,委身徒爾為。
瓶梅
呵折一枝古,垂瓶冷挂窗,暗香浮玉案,疏影戰銀缸。入夢羅僊近,傳音驛使降,雪茶烹數碗,坐飲卻成雙。
題子陵釣臺
身世浮雲勘破了,富春臺上獨垂綸,清風凜凜今猶在,不見南宮畫裏人。
邸中即事
斷雲縷縷送歸鴉,影入平池捲落花,理策思量何處好?須知乘興即為家。
慧上人山居
芒履錢償盡,歸來老此山,無求能自樂,不慍可長閒。縱筆疏簾捲,依蒲小戶閞,相看超語默,細刷鷓鴣斑。
題八駿圖
骨相原非凡,丹青妙入神,遠看疑欲驟,近睨覺生瞋。幸免鹽車泣,休將玉勒陳,堂前憑賞鑑,具眼是何人?
山居八首
我生疏散百無能,秪愛螺青髻萬層,拂石倚藤成坐睡,隔溪猿叫後山應。
巖泉渴飲十分甜,何用譁街滋味添?淨盡肺腸如有得,竿竿嫩玉色侵簾。
數筆晴峰翻舌本,半鉤曉月抵詩媒,句成寫罷憑誰和?多謝花禽特意來。
布衲多年破嬾補,紙衾新摺薄還溫,良朋遠訊甘分讓,獨擁寒爐燎木根。
也知迂闊世難愜,猶幸清皚我不貧,栗芋熱煨常飽足,負暄摩腹待何人?
紫燕巢成春腳遠,流鶯韻老日頭長,庵居但得隨緣遇,消遣爐中數穗香。
相逢盡道住山好,不見幾人解住山,胸次塵多眼力朽,縱閒閒也未閒閒。
百歲韶光如電閃,堪憐炎世聚蠅糝,到頭不及野僧閑,家在白雲殊勝崦。
雙髻峰
側立巍巍逼太虛,彤雲翠玉想衣裾,山靈也愛嬌姿好,綰起雙鬟待月梳。
船居和韻三首
年來得趣迥人間,一葉為家到處閒,順水停橈疑止岸,回瀾急棹恍移山。魚吞纜影忘香餌,荻舞波光映病顏,莫道舟中無所事,隨時撥著上頭關。
不憂歲月長和短,但放輕舟水上行,野渡雲收層閣現,荒村路斷小橋橫。自眠自醒頻搖弄,無住無拘絕送迎,可怪華亭蓑笠叟,賤將佛法作人情。
世路營求各有時,船居原不假媒梯,烏輪櫂擊江心涌,雨線蓬牽岳面齊。取水為羹宜左右,逢津宿岸任東西,悠然兀坐更深處,一曲漁歌了悟迷。
閒行
寒庭半夜雨,臨曉起晴風,突兀山流翠,婆娑花噴紅。支笻欣獨賞,琢句苦難工,忽聽催鯨吼,抬頭日已中。
懷金浦舊友
不見梁峰友,因循十五秋,常為吟古賦,獨自倚危樓。鴈字排空遠,楓丹趁水流,何時陪夜話?令我此心休。
壽雲庵居士六旬(其尊翁逝世,月日時俱同)
十笏軒中一鑑明,寶書半摺篆香清,不停歲月週花甲,無限風光動德庚。母難父艱恩已報,時同日洽願彌貞,函關老叟遐圖在,敢借雲庵作頌聲。
送資福靈機禪師回漳葬親,兼附家信。
霞漳此去三千里,況值炎蒸五月時?為痛華堂親骨冷,故將雲舍杖頭移。鶴齡嵒畔青楓茂,烏石城中紫荔垂,愧我欲歸歸未得,空餘半幅慰鄉思。
集唐句題畫
秋染棠梨葉半紅,山山倒影石屏空,蕭然門巷無人過,誰肯休心老此中?
矮雞冠花
巨頂凝丹莎草齊,和風鬥唱碧窗西,可憐賞翫人無耳,口口道伊不解啼。
夢遊明聖湖
我愛西湖景,垂楊泛扁舟,昔年秋裏到,今日夢中遊。岳廟英魂動,蘇堤紫氣浮,誰為驚枕覺?翅鳥一聲幽。
長慶化螺池
古聖垂慈巧,人間丐熟螺,池靈軀復活,草邃育偏多。斷尾刀痕現,昂頭石砌摩,往來聞見者,誰識舊恩波?
因山中亂,寄黃爾珍居士。
世亂攜群入遠山,山中又亂擬何還?拂藤常憶無身話,閉口深談不二關。月桂飄香秋況好,溪蘋吐白鳥聲閒,殷勤寄訊龐眉佛,且各隨時展笑顏。
竹蝦蟆
綠玉根邊已露形,更加雕畫示全生,逢人欲跳清波上,猶自低回努眼睛。
題遠塵禪人茅庵
結茅煙靄裏,一衲了平生,路僻塵來遠,身閒夢入清。修篁侵戶綠,曲澗挂簾明,借榻高談笑,腸肝徹底傾。
贈海鹽余明府
靈鷲山中記莂人,今來示現宰官身,花迎墨綬仁風普,月印琴堂德政淳。竹馬孩童知姓字,射鵰將士羨威神,吞舟豈久容涔足?佇看烏臺響畫輪。
寄金吾徐伯玄
生來壯骨自摩霄,萬里乘風駕碧潮,未遇蚤如雷灌耳,相逢恰似玉纏腰。瓶鵝翅展君懷切,篆鴨香浮野興饒,別後晝長聊假寐,時吹好夢到山椒。
寄胞兄楷榕并弟梓二首
最苦同根生,時來各路行,廿春魚信冷,萬里棣風清。毛鬢知非舊,語音想已輕,對床何日可?雨夜亂蕉聲。幾度荊花下,惓惓望遠峰,雲飛思甚邇,路阻去奚從。黃卷消殘晝,青燈夾梵鐘,相酬聊藉此,免使墨箋濃。
題扇中畫蘭,送平湖含虛師。
懸崖花數朵,風葉自翩翩,秀色不難繪,真香未易傳。騷遊半醉夢,卑弱盡攀緣,掌握君能否?相隨莫棄捐。
覲周居士園中鐵幹海棠六月重開,請題。
維摩願力自頻頻,再現金山砥柱身,噏筩時當三伏暑,故園花發數枝春。粧成老幹非無意,睡足香腮更快人,物象冥搜真罕有,應君家出石麒麟。
和雲渡秋亭吟三首
一帶溪光碧映亭,呼移瓦鼓傍疏櫺,只因竹裏秋聲好,偏愛留人仔細聽。
何處颼颼入我亭?驚飛亂葉拂窗櫺,篆畦未冷依蒲坐,耳畔雖多不厭聽。
乾坤何似一空亭?證得空時任倚櫺,無限秋聲收拾盡,勞人未許此中聽。
因僧戲象棋,將棋子下火,口占一律。
不識娘生第一籌,爭先決勝幾時休?兵車已犯田單策,象馬難逃赤帝愁。砲響數聲輪燄火,士行無路爛焦頭,將軍借問今何在?笑汝諸人折勁矛。
送定修上人化菱
碧溪秋映小菱鮮,采采人歸載滿船,可是無錢能買否?一番風信任君傳。
遣懷六首
無事憨僧野興添,客來不語口如箝,萬般度日惟清淡,一枕涼風愛黑甜。任性已將鷗鳥狎,通方何礙俗流嫌?是誰委悉月中意?且莫區區認指尖。
綠陰濃護夏無炎,兀坐閒房養靜恬,火芋熱煨思嬾瓚,筆華空夢愧江淹。絲懸祖命奚堪問,虺毒人心不待占,但得小園秋色好,任他宿雨夜侵簾。
交多締廣是非添,寂寂柴門謹自箝,嚼盡黃連須耐苦,逢他白蜜莫戀甜。煙汀弄笛子常分,月渚橫絲汝不嫌,此境現成如解會,淨瓶趯出一峰尖。
禪家近日好趨炎,爭似渠儂況味恬?石臼有泉新米搗,山廚無菜淡虀淹。知音難得子期調,直道徒煩太卜占,最是關情雙紫燕,朝朝暮暮覷疏簾。
碧天映水畫圖添,水色天光不用箝,倚杖細看忘我我,憑欄妙悟意甜甜。目前是道非干謗,法外無心謾比嫌,為報參玄諸上士,中途照管草鞋尖。
新秋一雨洗威炎,小隱便宜事事恬,曾見鼎鐘隨日盡,未聞石嶼被潮淹。荷衣橡食池為鑑,紙帳芸窗瓦作占,卻笑兒童善戲謔,飛螢輕撲點吾簾。
金粟八詠
角里樵歌
蒼杉萬本石嵌空,日有樵人弄曉風,柯爛不知天地老,歌喉一轉振林中。
鷗灘雨棹
剩雨殘雲過碧灘,咿啞響擊水光寒,遙驚兩岸鷗無數,飛入蘆花雪一團。
康橋步月
波心瀲灩月華明,禪倦何妨橋上行?清影隨人來復去,踏翻銀漢寂無聲。
茶鎮晴嵐
濃堆霧氣潑人衣,午近陽和一帶晞,最好前岡新似畫,橋邊漠漠酒旗飛。
寶閣松風
層閣玲瓏勢倚霞,篆煙繚繞軸三車,松濤入耳來何處?疑是天宮散寶花。
金山踏翠
九九螺峰拖髻長,金巒掠翠峙中央,瘦笻幾度緣雲上?秀色侵衫亦自香。
車亭晚眺
閒來策立小空亭,四顧桑畦疊亂青,夕照光斜簷影動,隔溪吠犬入疏櫺。
塔院疏鐘
留雲石塔近芳郊,夜靜華鐘緩緩敲,驚盡夢回無著莫,起看曙色上松稍。
送俊生羅居士
一貫儒門旨趣奇,毛搜膚索豈能知?良哉尼父當陽句,快矣蘿▆上月時。國器從來難隱覆,筆花猶幸已離披,金風▆▆▆[柅-匕+辛]陣,奪取鰲頭更是誰?
能仁即事
新城鎮口唐朝寺,我愛春光倚杖來,梵閣高臨溪水秀,僊橋遠望杏花開。期人不至情何已?待月相隨笑幾回?昨夜風聲更迅惡,床頭夢斷曉鐘催。
賦得雨中春樹萬人家
高絲累日潑天昏,偶步林東窈窕門,噀霧新條爭滴翠,思晴弱鳥釀啼痕。屐聲雜沓江邊路,帘影疏濛竹外村,看罷詩成風馭急,低回猶自把鬚捫。
中秋前夜雨有感
準擬中秋翫月明,天工巧吝可憐生,無情最苦芭蕉雨,一枕瀟瀟夢不成。
素娥何事嬾窺人?累我連宵語似嗔,清興不來雲影濕,挑燈空刷雨前春。
桂輪高隱覓無蹤,敢借他郎一笛風,吹盡陰霾光彩露,人人踏入廣寒宮。
晴山晚眺,和觀中居士韻。
古木陰中雲影絕,夕陽洞裏梵音歇,扶笻獨自倚崚嶒,遠望鷗灘飛一葉。
亦見伊人喜步陵,長吟短詠意更殷,爭如我曲合松風?不落平平仄仄韻。
清響庵
小舍僅容膝,予寬動所思,衛篁聲墜露,莊蝶影翻池。操比冰尤潔,名如鏡不移,貪懦聞可起,何必畏人知?
白荷軒
地僻荷光澹,一軒有令名,姿為甘自素,品乃聖之清。香膩隨風遠,危盤向日擎,非真君子至,未敢許相迎。
萬為居士以予退居梵勝,贈詩四章,次韻酬之。
自入庵來無別事,豁開夢眼笑虛空,麤拳熱喝渾拋卻,不識阿誰繼祖蹤?
幾樹冰梅隔塢開,暗香浮動寶華臺,箇中真樂知惟我,也有行行賺入來。
挂笠鷗灘近六年,一條白棒顯單傳,是真是假人應辨,淺壑何曾沒釣船?
此身權閣綠蘿庵,春月秋花映碧潭,寄語城中高隱者,莫忘餘夢在東南。
依前韻酬雲公許居士
已謝浮名來學嬾,不將咄字強書空,睡餘一策桑門外,好趁飛花覓鳥蹤。
綠玉垂陰掃不開,結跏坐也石為臺,癡僧果有真癡趣,惟識真癡肯到來。
支撐道法已多年,究竟原無道可傳,堪笑五湖雲水客,偏從陸地問漁船。
梵勝清幽是此庵,芙蕖香散滿澄潭,維摩有意來相訪,一榻翛然聽指南。
復依前韻酬覲周居士
鑠金銷骨因多日,薄霧濃雲不礙空,幸有擎天過量漢,等閒吹去滅無蹤。
門接秦山兩片開,疏簾日暖倚香臺,不知何處風聲鬧?浩浩潮音入耳來。
希圖院子買多年,此輩機關早已傳,憶昔玄沙名冠世,如何只在釣魚船?
大地撮來只一庵,一庵明白印空潭,撩鉤搭索予無用,坐北隨他喚作南。
蓮上座寄還湯婆,戲成一律。
別去知無恨,歸來任所親,仍將新熱意,憐取舊愁人。雪凍連衾臥,更殘入夢春,老禪清淨供,端的是伊真。
謝觀之師惠竹
不可居無竹,就君乞數竿,移來籠日暮,種去帶雲寒。入座聲猶細,成林勢易看,根由胡敢昧,一曲望中彈。
題畫二絕
重重茅舍屬君家,坐倚秋空日未斜,遠岫深巖人不到,楓丹亂點賽桃花。
獨掩柴扉忘歲月,一腔心緒向誰說?嵒前瀑布是知音,終古流鳴無間歇。
賦得有約不來,過夜半。
相期今夕至,握手話平生,竹響疑敲戶,蟲吟轉繫情。樓頭憑萬疊,戍角徹三更,負我知何事?無聊寐不成。
晝寢
一枕南窗靜,陶然入睡鄉,桑麻民自老,雞犬路攸長。已得虛中趣,能於世外忘,生今但爾爾,何必傲羲皇?
送糧船善友
綠柳垂煙兩岸橫,片帆高挂碧波平,帝都咫尺人來也,且聽歡天動地聲。
寄懷道安禪師(誤傳入閩)
一日三秋久,三秋又若何?戀君慧眼正,締我道情多。秦水卜云吉,閩山擾莫過,歸來應有望,倚檻醉青荷。
月蝕有感
一天朗碧四無聲,何物潛來噬月明?玉鏡藏輝遊子散,金波失艷小魚驚。居高必忌原常理,道大難容合世情,究竟云邪不勝正,本光仍舊自縱橫。
到海鹽,同友人齋於覲翁大業堂,吳萬老作詩相贈,次韻酬之。
我生亦自性疏慵,移近華亭第九峰,落葉堆雲太古意,啼鴉遶樹少林宗。偶垂綸釣前溪過,可有塤箎合調逢?握手坐談忘夜寐,眉尖勃勃露春容。
寄爾成董善友
乾坤老我數年春,亂髮飛飛半似銀,棹入華亭路不遠,知誰肯憶舊時人?
朗發十詠
晴樓野望
小構危樓鄰百尺,飛簷畫棟涵虛碧,風和日暖四無雲,不禁登臨呼嘖嘖。登臨自是有奇觀,溢目青黃天地寬,為問何人扶老興?橫吹短玉拂波瀾。
幽篁聳翠
我愛繁陰栽鳳尾,數竿拖綠蘸川渚,亭亭也有勢干霄,搖曳窗前如解語。語非所語語轉深,焚香坐對思沉沉,耳根拶入無遺漏,千古堅貞續正音。
澄潭魚泳
散盡迷霾玉宇淨,橫塘一帶清如鏡,就中育得錦鱗多,或現或潛依自性。新荷密藻不隨流,適意忘機春又秋,分付漁翁休擲釣,相邀濠上問莊周。
堤柳朝煙
爛熳春光二月節,金絲裊裊枝頭泄,千條萬緒綰行人,莫待行人輕拗折。朝來滴翠鎖寒煙,黯淡猶如欲暮天,羌笛一聲歸去好,流鶯空訴繡堤前。
古橋夜月
誰架長虹晴臥影?碧天夜靜蟾光冷,光交映處兩無心,影互呈時宜自省。上南下北草萋萋,過者不將石柱題,但見橋環流水急,年年催送月沉西。
菱塘秋雨
秋入長涇清且㵿,紫苞菱熟白花少,忽然天際餞濃雲,一枕瀟瀟驚破曉。柴門犬吠客船過,稚子風流戴綠蓑,欲採未終斜雨疾,菱歌罷唱復如何?
斜陽斷碑
兩片殘碑橫古道,龍章鳥篆埋荒草,九原人去不歸來,哭九原人今已老。西山日斂半邊紅,返照苔痕剝落空,幾度摩挲閒寫恨,色絲句失數行中。
葵圃春雲
春葵雨後聯畦綠,一葉兩莖風味足,素澹雖非肉食謀,清幽只許嬾翁獨。嬾翁倒钁招白雲,白雲飛映自繽紛,繽紛謾逐他山去,留伴東園護菜根。
十里鐘聲
千鈞重器繫禪剎,晨暮輪敲一百八,聲出因風韻愈長,聞者似向耳邊發。是耳非耳辨得親,妙性圓明現本人,堪笑奔忙名利客,更於醉夢起貪嗔。
叢桂飄香
五株僊友中庭立,玉葉婆娑珠露濕,秋半競開金粟花,芬芳何處可收拾?因憶當年老晦堂,機先一撥旨全彰,而今此道寥寥甚,那管天宮噴麝香?
雞冠花一枝二色者
空階卓立鬥西風,艷色清姿迥不同,疑是珊瑚銀線結,還如珠幰彩霞籠。無聲解起逖君舞,具德何關渻子功?為問此時誰共賽?蘆花白對蓼花紅。
舟中九日
九日堯山別舊游,孤笻相伴寄行舟,茱萸帆外斜風插,黃菊檣邊蘸水流。人事雖非遐古意,天時猶似去年秋,扣舷一曲停飛鴈,也勝傳杯落帽儔。
水居八首
庵居已卜水之濱,風月寥寥足四鄰,閒是閒非渾不管,自由自在一輕身。
一帶晴霞紅掠水,千竿勁節翠扶墻,飯餘散步無多事,笑指歸鴉送晚涼。
丁東玉馬迎風響,活潑金魚戲藻來,眼見耳聞如了徹,不須黃檗問三回。
茭蒲不剪沿河繞,菜麥饒收得地肥,老我生涯如是去,日移短策拄斜暉。
風行遠渚文章富,春入平原錦繡多,取用便宜誰解會?村童合調唱山歌。
自愧胸無千畝竹,且添手種一池菱,人來問道在何處?舉似區區瞥未曾。
餵魚索飯非干喜,逐鳥拋磚豈是嗔?道者隨時取適意,毫無嗔喜累他人。
兩岸垂楊夾小舟,春來秋去任優游,時人要識水居樂,謾把他居繫念頭。
復超果眾檀護
不知三泖闊,移杖度茸城,蚊負憐無力,龍吟歉未精。矞雲幸入幬,法苑有餘榮,何日重攀軾?遙承花雨傾。
與博也徐居士
生平未識今相見,風度溫然似故交,應世無心同倦鳥,隨方得妙笑懸匏。樓高百尺晴天闊,月轉初更閒夢拋,起坐思量情不禁,一篇先寄倩君敲。
鴛鴦殿
雙飛不泛小銀塘,殿角盤迴刷羽光,傳是道人履化後,至今遺樣作鴛鴦。
遊雨花堂,似佛雨上人。(堂係霜竹所建)
禪餘無一事,策杖過西廊,霜竹連雲翠,雨花匝地香。清虛理自得,吟對興偏長,何羨空生坐?釋天布異光。
祖能張廣文閱前作,和韻,入寺再晤,酬之。
偶憶九齡度,低回獨倚廊,清風扶杖至,白雪滿筵香。學以工夫進,妙因悟入長,收藏傳不朽,笥篋有餘光。
上林子受李居士亦和前韻,入寺相訪,酬之。
燕山行不到,喜晤雨花廊,坐憶如相識,言談有異香。謫仙衣缽在,坡老韻風長,莫問杯舟渡,此光是汝光。
和酬季寅姚居士
天涯踏遍覓知音,僅有仁翁意氣深,三載道交不我棄,一朝話別覺多欽。茸城入後拖肩重,傑閣登時展卷吟,最苦清風明月夜,夢魂常繞綠楊陰。
次韻復吳旭如居士
柴門儘日挂煙蘿,嬾向街前布袋拖,豈意業風隨杖至?來看花雨落庭多。亭橋瀉影千家近,碑鏡舒光萬指摩,慚愧耆山成舊隱,事忙不及撥舲過。
次韻復姚敏旃居士
斜涇帶水類曹谿,我愛清幽結侶栖,忽地頓驚身似客,隔天仍怪路多迷。雨餘無伴鋤荒草,午際誰人聽粟鸝?寄語英賢休負我,時來扶策繞長堤。
送祗園師之金陵
一帆春色動行舟,君去金陵覓舊遊,臨別不須歌折柳,丈夫風骨自悠悠。
與貝多庵雲幢禪德
問君日用事如何?玉几香清貝葉多,收盡泖峰供筆料,繡幢垂帶影婆娑。
槿籬竹屋道人家,雲去雲來似串花,飯罷經行無限思,枯笻閒倚夕陽斜。
鍔須、臣哉二居士次姚季翁前韻二章,見贈答之。
三三兩兩盡同音,想亦多生宿契深,話到極時機自透,詩由悟後價增欽。雲階月窟無纖滯,翠竹黃花供嘯吟,從古達人皆證此,浮名未必礙清陰。
和酬雲將徐居士
偶來挂錫古之堂,總是維摩淨妙光,突兀九峰增眼翠,迴環三泖滌心涼。自慚無力呈獅吼,還愛將身作蠖降,莫大檀恩何以報?婆伽座爇乳沉香。
次前韻復祇六趙居士
繇來入室與登堂,不離當人本有光,杏苑琴鳴談性道,梅溪水灑自清涼。君期奧義從頭剖,我愛多生宿習降,因憶古賢無隱句,分明秋到木樨香。
復敏旃居士,次來韻。
襪線拆來無寸長,那堪承喻妙蓮香?風清倚檻看題壁,午倦拋書入夢鄉。消渴有由君不遠,好音忽慰水之陽,何時再理茸城棹?坐到鐘敲月滿床。
倩玉善友精墨蘭,似之。
不向深林覓化工,筆尖分出兩三叢,知君別有生機巧,清影長垂紉佩中。
九日遇雨有感
暫有登高興,同於石上吟,豈期終日雨?滴瀝滿山陰。菊酒誰攜至?萸茶空自斟,天時不可問,人事亦傷心。嗟彼浮生者,胡為營慮深,隨緣消白晝,飲水勝黃金。
[A1]己亥夏,送徐覲周居士入京會試。
ᅟᅟ==[A1] 己【CB】,巳【嘉興】==
君恩如海闊,新例策賢良,莫憚風塵苦,且隨姓字彰。宦情雖久淡,壯志豈尋常?鵬化扶搖日,靈笻賜上方。
俗兄明吾居士分手二十八春矣,秋抄擬入閩會晤,適接位上座書云:「已去世三載也。」哭之。
萬里戎旗信不聞,幾回拭淚嘆離分?衾連雨夜卜今歲,夢阻春塘入逝雲。手足情孤誰似我?妻兒影孑慘思君,雖然生死人難避,未免區區供水芹。
桂花盛開,口占二句請眾續。
天香老桂放秋時,不許傍人折半枝,(自續云)若解連根倒拔去,洞簫最好月宮吹。
次韻酬子覃盛居士
高參僅隔小蘆城,未到遙如萬里泓,昨日扁舟輕汎汎,欣逢學海綠波生。
苔徑無人路自通,縱觀飛鳥寫晴空,銀鉤銕畫行行露,一塵玄言衍此中。
千竿翠玉[A2]已成林,不效徽之向外尋,有客到門同嘯詠,白雲流水意深深。
ᅟᅟ==[A2] 已【CB】,巳【嘉興】==
愛涼夜坐入眠遲,瓦鼓團團移復移,得句忽題三兩首,疏鐘初度月明時。
中秋無月,并泖川有警,紀懷。
幾番待月強登樓,待得中秋卻負秋,絃管音銷空萬戶,旌旗色暗迅千流。有懷莫寄渾如病,無興蕭然半似愁,曲枕假眠成獨問,誰人覺悟此生浮?
普明寺落成,和𨍏轢嚴居士韻。
蕭條古寺久無僧,此日逢君快復興,金碧交輝狐兔遁,花香四布象龍增。人言緣就隨時轉,我道功高自願弘,不朽業傳秀水地,何如倚杖笑同登?
募修造
水淺不藏魚,林疏不宿鷺,如何疏淺居?獅子可容步。深必濬其源,密須嚴為護,同風自有人,寧惜祗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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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資訊】嘉興大藏經(新文豐版) 第 28 冊 No. B202 百癡禪師語錄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3-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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