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 1976
`[【原】明曆元年刊宗教大學藏本]`重刻西方合論序
儒以三綱五常,奠乾坤而正人類;至於截生死逆流,出三界火宅,必資佛教。十方三世佛,而阿彌陀為第一也;諸佛各有所攝受之淨土,而西方極樂世界為第一也。念佛求生淨土,功行觀門無窮;而執持名號,一心不亂為第一也。古今聖賢,讚淨土教念佛,如天台《十疑論》、永明《萬善同歸》、天如《或問》、龍舒《淨土文》,諸書已詳;而義類散見,卷帙分函,至大明雲棲大師《彌陀疏鈔》,為集大成。又有楚公安袁石公先生諱宏道者,所著《西方合論》,會通異同,決釋疑滯,闡發玄奧,直指趣歸。佛經而祖緯之,兄舉而弟揚之,誠儒家之無著、天親,論部之馬鳴、龍樹。可謂:現宰官居士身,而弘同居同事攝矣。念佛至此,方為圓教;淨土得此,方稱惟心。達理之士,宜人手一編,日披數次。顧《疏鈔》已盛行于世,而《合論》或罕識其文。今末法式微,劫運方起,娑婆四眾,速宜願生,而不無宗教之岐路、禪淨之疑情,使蓮花忽開忽謝、淨域若近若遠,此阿彌陀佛所為悲切以急需,而假廣長舌相于袁氏之書以疾呼也。
之夔夙承佛恩,蹇滯濁界,歸命斯道,思廣是書,而艱於力。有居士道友甘爾翼字右民,與其仲氏甡字左民者,同志淨業,適見《合論》,大慊本心,歡喜讚嘆,遂捐資授梓,偕眾成之,俾袁氏之水月重朗,而蓮池之華果普周。人人念佛見佛者,繇乎獲覩是書;人人得力是書者,繇乎重新斯刻。多一人生淨土,宛轉作我導師;早一日證無生,長遠續佛慧命。凡忠臣孝子、義夫節婦,及蜎飛蠕動,皆樂邦之伴侶;凡參禪誦呪、持戒修福,與治生雜務,皆往生之資糧。凡勸念一聲、靜閱一刻、演說一字、流通一處,皆功德壽命之無量。事理真寔,不誑不妄;生佛平等,非易非難。淨土在我目前,大願當人一念。吁蔑以加矣!
彊梧大𭰲獻中秋望,菩薩戒弟子閩中周之夔稽首書。
枕江亭主人 甘爾翼謹識
袁氏一門,向心淨土,紀夢其驗也。余讀《中郎先生集》至家報,每合掌贊誦。其書云:「聞大人及一家眷屬,俱歸心白業,此人間第一希有事;專持名字,有甚麼難?而人自生疑阻。蓋此等大富貴,天自不肯輕易與人也,又必堅行善法,以利濟忍耐,破人我慳貪等相,為作聖作佛吃緊事,皆今日銖錙必較者之良藥。先生所為,夢中獨以勤行方便,憐憫一切,叮嚀不置也。」讀是編而不慨然省發,豈人情也哉?適周章甫先生,指示念佛路徑,袁子《合論》盡乏,并授紀夢以為《合論》之勝,余迺得取是書以觀,而余弟甡與豚子佑,病中聞其說,皆起信念,遂付重梓,用相勸勉。因以告于
智慧長者,若以余為寒而暄者之獻日,良愧!良愧!
西方合論敘
香光子避囂山剎,修習淨業。有一禪人,濶視高步,過舍而譚。見案上有石頭居士新撰《淨土合論》,閱未終篇,抗聲言曰:「若論此之法門,原用接引中下之根。何者?中下根人智慧輕微、業力深量,以憶佛念佛,獲生淨土,如頑石附舟,可以到岸,誠宜念佛。至於吾輩,洞了本源,此心即是佛,更于何處覓佛?此心即是土,更于何處見土?于實際理中,覓生佛、去來、生死三世之相,無一毛頭可得,纔說成佛,已是剩語,何得更有分淨分穢、捨此生彼之事?若於此處悟得,是自在閒人,即淫怒痴皆是阿彌平等道場,如如不動。何乃舍却已佛,拜彼金銅?且謂悟與未悟,皆宜修習,無事生事,吾所不曉。」
香光子聞而太息曰:「若汝所言,止圖口角圓滑,不知一舉足將墜于火坑也。生死無常,轉盻即至,如何熟記宗門見成相似之語,以為究竟?都云:『我已成佛,不必念佛。』若約理而言,世間一蚤一虱,皆具有如來清淨覺體,無二無別。乃至諸佛成等正覺,證大涅槃,本體未嘗增得一分;眾生墮三塗,趨生死海,本體未嘗減却一分。如如之體,常自不動;生死涅槃,等是妄見;亦無如來,亦無眾生。於此證入,亦無能證之人,亦無所證之法,泯絕心量,超越情有;大地無寸土,佛之一字,向何處安著?至於進修法門,於無修證中修證,於無等級中等級,千差萬別。雖位至等覺,尚不知如來舉足下足之處。從上祖師,所以呵佛斥教,一切皆遮者,止因人心執滯教相,隨語生解,不悟言外之本體,漫執語中之方便;一向說心說性、說空說幻、說頓說漸、說因說果,千經萬論無不通曉;及問渠本命元辰,便將經論見成語言抵對,除却見成語言,依舊茫然無措,所謂數他家寶,已無分文。其或有真實修行之人,不見佛性,辛苦行持,如盲無導,止獲人天之果,不生如來之家。於是諸祖知其流弊,遂用毒手,剗其語言、塞其解路、拶其情識,令其苦參密究,逆生滅流,生滅情盡,取捨念空,始識得親生父母、歷劫寶藏。却來看經看教,一一如道家中事;然後如說進修,以佛知見,淨治餘習。拜空花之如來,修水月之梵行,登陽焰之階級,度谷響之眾生,不取寂證,是謂佛種。正如杲日當空行大王路,不同長夜趨走攀荊墮棘,豈謂一悟之後即同極果,如供奉問岑大虫:『果上涅槃,天下善知識證否?』岑曰:『未證。』奉曰:『何以未證?』岑曰:『功未齋於諸聖。』奉曰:『若爾,何得名為善知識?』岑曰:『明見佛性,亦得名為善知識也。』弘辨禪師曰:『頓明自性,與佛同儔。然有無始染習,故假對治,令順性起用,如人喫飯不一口便飽。』溈山曰:『初心從緣,頓悟自理,猶有無始曠劫習氣未能頓淨,須教渠淨除現業流識,即修也。不可別有法,教渠修行趣向。』若論諸祖師為人之處,壁立萬仞,大火聚中,觸之即爛;刀鎗林裡,動著便燒;未曾開口,已隔千里萬里,至機緣之外,平實商量,未甞盡絕階級,盡遮修行。《傳燈錄》中分明詳悉。大慧中峰,言教尤為緊切,血誠勸勉,惟恐空解著人,墮落魔事。何曾言一悟之後,不假修行,頓同兩足之尊,盡滿涅槃之果?後世不識教意,不達祖機,乃取喝佛罵祖破膽險句,以為行持。昔之人為經論所障,猶是雜食米麥,不能運化;後之人飽記禪宗語句,排因撥果,越分過頭,是日取大黃巴豆,以為茶飯也。自誤誤人,弊豈有極?是以纔入此門,便輕十方如來,莫不自云:『無佛可成,無行可修。』見人念佛,則曰:『自性是佛。』見人修淨土,則曰:『即心是淨。』言參禪則尊之九天之上,言念佛則蹂之九地之下。全不思參禪念佛,總之為了生死,同是出苦海之橋梁,越界有之寶筏,事同一家,何勝何劣?參門之中,所悟亦有淺深;念佛之眾,所修亦有高下,如何執定參者即是上根,念者便為中下?
「自達摩西來,立此宗門,已云二百年後,明道者多,行道者少;說理者多,通理者少。今《傳燈錄》中,如麻似粟,同云人悟,其實逈別。至如般若緣深,靈根夙植;伽陵破邪,香象截流;或見根宗於片言,或顯威用於一喝,一聞千悟,得大總持;或有懷出世之心,具丈夫之志,舍彼塵情,究此大事,不怙小解,惟求實知,臥薪甞膽,飲氷吞檗,如此三十年、四十年後,或遇明師,痛與針劄,偷心死盡,心華始開。此後又須潛行密修,銷融餘習,法見尚捨,何況非法。若趙州除粥飯是雜用心;湧泉四十年,尚有走作;香林四十年,打成一片,兢兢業業,如護頭目,直至烟銷灰滅,自然一念不生業不能繫,生死之際隨意自在。詰其所證,恐亦未能超於上品上生之上。何以明之?龍樹菩薩,宗門之鼻祖也,得大智慧、具大辯才,住持佛法,故世尊數百年前,於楞伽會上遙為授記,然亦不過曰證初歡喜地,往生安樂國而已。而《觀經》中上品上生,生於彼間,一剎那頃亦證初地。今宗門諸大祖師,縱使見離蓋纏,語出窩臼,豈能即過龍樹?龍樹已悟無生無相之義,已具不墮階級之見,而生於安養,與上品上生所證之果正等,則禪門諸人所證,豈能獨過?良以上品上生,解第一義,還同禪門之悟;深信因果,還同禪門之修,止是念佛往生別耳。然吾以為禪門悟修之士,既不能取無餘涅槃同於如來,又不肯取有餘涅槃同於二乘,必入普賢行願之海。若不捨一身受一身,濟度眾生,則當從一剎至一剎,供養諸佛;既見諸佛,還同往生。究竟與上品上生,止在雁行伯仲之間,何以高視祖師,輕言淨侶?其或悟門已入,休歇太早,智不入微,道難勝習,一念不盡,即是生死之根,業風所牽,復入胞胎。如五祖戒出為東坡、青草堂再作魯公。隔陰之後,隨緣流轉,道有消而無長,業有加而無減。縱般若緣深不落三塗,而出房入房,亦太辛苦!還視中下往生之眾,已天地不足喻其否泰矣!
「況後世宗風日衰,人之根器亦日以劣,發心既多不真,功夫又不純一;偶於佛祖機鋒,知識語言,或悟得本來成佛處,當下即是處,意識行不到,語言說不及處,一切不可得,即不可得亦不可得處,將古人語句和會無不相似。既得此相似之解,即云:『馳求已歇,我是無事道人。』識得煩惱如幻,則恣情以肆煩惱;識得修行本空,輒任意以壞修行;謂檀本空也,反舍檀而取慳;謂忍本空也,反聽隨而寘忍;言戒則曰:『本無持犯,何必重持輕犯?』言禪則曰:『本無定亂,何必舍亂取定?』聽情順意,踏有譚空;既云法尚應捨,何為復取非法?既云真亦不求,胡為舍之求妄?既云修觀習定,皆屬有為之迹,何獨貪名求利,偏合無為之道?愛憎毀譽之火,纔觸之而即高;生老病死之風,微吹之而已動。爭人爭我,說是說非,甚至以火性為氣魄、以我慢為承當、以譎詐為機用、以誑語為方便、以放恣為遊戲、以穢言為解粘,讚歎破律無行之人,侮弄繩趨尺步之士。偏顯理路,故窮玄極妙,莫之踪跡;盡剗行門,故縱意任心,無復規矩。口言往生是小乘法,令人修習,已乃晏然。或至經年不拜一佛、經年不禮一懺、經年不轉一經,反看世間不必有之書,行道人不宜行之事。使後生小子,專逞聰明,惟尋見解,纔有所知,即為一超直入,更復何事?輕狂傲慢,貢高恣睢;口無擇言,身無擇行。父既報讐,子遂行劫;寫烏成馬,展轉差謬。不念世間情欲無涯,隄之尚溢,如何日以圓滑之語,大破因果之門,決其防藩,導以必流。自誤誤人,安免淪墜!若不為魔所攝,定當永隔三途,刀山劍樹,報其前因;披毛戴角,酬還宿債。
「莫云:『我是悟達之人,業不能繫。』夫謂業不能繫,非謂有而不有,正以無而自無。生既隨境即動,死安得不隨業受生?眼前一念嗔相,即是怪蟒之形;眼前一念貪相,即是餓鬼之種。無形之因念甚小,有形之果報甚大。一念之微,識田持之,歷千萬劫終不遺失。如一比丘,以智慧故,身有光明;以妄語故,口流蛆虫。一言之微,得此惡果,雖有智慧,終不能消。況今無明煩惱,熾然不斷,欲以相似見解,消其惡業,冀出三塗,無有是處!嚮使此等,不得少以為足,常如說以修行,終不自言我已悟了即心是佛,豈可復同中下念佛求生,了達生本無生,不妨熾然求生,即心是土,蓮邦不屬心外,不釋禮拜、不舍念誦,智力行力,雙轂並進,方當踞上品之蓮臺,坐空中之寶閣,朝飯香積,久遊滿月。回視胎生之品,彳于寶地,不聞法語、不見法身,象馬難群,鷄鳳非類,何況人天小果,甕中蚊虻者哉!而乃空腹高心,著空破有。卒以偏執之妄解,攖非常之果報;不與阿彌作子,却為閻羅之囚;不與淨眾為朋,却與阿旁為伍;棄寶林而行劍樹,舍梵音而聽叫號。究其所受,尚不能與世間無知無見之人,行少善事、作少功德,生於人天者等。毫𩬊有差,天地懸隔,可不哀歟?
「然則宗門中人,上之未必能超於上品上生,而下之已墮三塗。故知此道險難,未易行遊,成則為佛,敗則為魔;王虜分於彈指,卿烹別於絲毫。苦樂之分,宜早擇矣!況今代悟門一脈,不絕如綫,禪門之中,寂寥無人,止有二三在家居士,路途端直,可以流通此法。然既為居士,不同沙門釋子猶有戒律縛身,方寘身大火之中,浸心煩惱之海,雖於營幹世事內,依稀得一入門;而道力甚淺,業力甚深,即極粗莫如淫殺之業,猶不能折身不行,何況其細?生死之間,安能脫然?徒見豪奢如于蝢;奸惡如呂惠卿、夏竦;躁進如張天覺;風流豔冶如白樂天、蘇子瞻等,皆列於《傳燈》,便謂一切無礙。不知從上諸人,雖具正見,若謂其從此不受分段,業不能繫,吾未敢許,方當長夜受報,未有了期。故知,念佛一門,於居士尤為喫緊。業力雖重,仰借佛力,免於沈淪,如負債人藏於王宮不得抵償。既生佛土,生平所悟所解,皆不唐捐。生死催人,出息難保,早尋歸路,免致忙亂。縱使志在參禪,不妨兼以念佛。世間作官作家,猶云不礙,況早晚禮拜念誦乎?旦借念佛之警切,可以提醒參禪之心;借參門之洞徹,可以金固淨土之信,適兩相資最為穩實。如此不信,真同下愚。
「石頭居士,少志參禪,根性猛利,十年之內,洞有所入,機鋒迅利,語言圓轉,尋常與人論及此事,下筆千言,不踏祖師語句,直從胸臆流出,活虎生龍,無一死語,遂亦自謂了悟無所事事。雖世情減少,不入塵勞,然嘲風弄月,登山玩水,流連文酒之場,沈酣騷雅之業;嬾慢踈狂,未免縱意,如前之病,未能全脫。所幸生死心切,不長陷溺;痛念見境生心,觸途成滯,浮解實情,未能相勝,悟不修行,必墮魔境,佛魔之分只在頃刻。始約其偏空之見,涉入普賢之海;又思行門端的,莫如念佛。而權引中下之疑,未之盡破;及後博觀經論,始知此門,原攝一乘,悟與未悟,皆宜修習。於是採金口之所宣揚,菩薩之所闡明,諸大善知識之所發揮,附以已意,千波競起,萬派橫流,詰其匯歸,皆同一源。其論以不思議第一義為宗、以悟為導;以十二時中持佛名號,一心不亂,念念相續為行持;以六度萬行為助因;以深信因果為入門。此論甫成,而同參發心持戒念佛者,遂得五人,共欲流通,以解宗教之惑。
「香光識劣根微,久為空見所醉,縱情肆志,有若狂象。去年沈洄之夜,親遊鬲子地獄,烈火洞然,見所熟譚空破戒亡僧,形容尫羸,跛足而過,哭聲震地,殆不忍聞。及寤身毛為竪,遂亦發心歸依淨土;後讀此論,宿疑氷釋。所以今日不憚苦口,病夫知醫、浪子憐客,汝宜盡剗舊日知見,虛心誦習,自當有入。生死事大,莫久遲疑!」
於是禪人悲淚交集,自云:「若不遇子,幾以空見賺過一生。子生我矣!」懇求案集,作禮而去。時萬曆庚子仲春之二十有三日也,袁宗道伯修甫書於白蘇齋。
西方合論引
荷葉庵石頭道人袁宏道撰述
夫滯相述心,有為過出;著空破有,莽蕩禍生。達摩為救執相之者,說罪福之皆虛;永明為破狂慧之徒,言萬善之總是。滅火者水,水過即有沈溺之災;生物者日,日盛翻為枯焦之本。如來教法,亦復如是。五葉以來,單傳斯盛;迨於今日,狂濫遂極。謬引惟心,同無為之外道;執言皆是,趨五欲之魔城。不思阿難未得盡通,頭陀擯斥;摩達微牽結使,尊者呵譏。蟬翅薄習,寶所斯遙;丘山叢垢,淨樂何從?至若《楞伽》傳自達磨,悟修並重;清規創始百丈,乘戒兼行。未聞一乘綱宗,呵叱淨戒;五燈嫡子,貪戀世緣。昔有道士夜行,為鬼所著,宛轉塚間。有甲父見之,扶掖入舍,湯沃乃醒。道士臨別謂甲夫曰:「羈客無以贈主人,有辟鬼符二張,願以為謝。」聞者笑之。今之學者,貪嗔邪見熾然如火,而欲為人解縛,何其惑也!
余十年學道,墮此狂病;後因觸機,薄有省發,遂簡塵勞,歸心淨土。禮誦之暇,取龍樹、天台長者、永明等論,細心披讀,忽爾疑豁。既深信淨土,復悟諸大菩薩差別之行,如貧兒得伏藏中金,喜不自釋。會愚菴和尚與平倩居士,謀余褒集西方諸論,余乃述古德要語,附以`[己【CB】,已【大】]`己見,勒成一書,命曰《西方合論》。始於己亥十月二十三日,成於十二月二十二日。既寡檢閱,多所脫漏;唯欲方便初心,尚期就正有道。略稽往哲,分敘十門:
第一、剎土門。 第二、緣起門。
第三、部類門。 第四、教相門。
第五、理諦門。 第六、稱性門。
第七、往生門。 第八、見網門。
第九、脩持門。 第十、釋異門。
西方合論標註跋
往予携郢中張明教(五教)參訪袁中郎先生,一日出《西方合論》相視,予驚歎其禪土合源,超絕樂邦諸典,從中有未甚了解者,隨請質先生,命明教標註其首。及持歸南中,每欲梓以度世而未就也。歲己未,海虞文學瞿元初(純仁),終後遺法財見施,予即就其靈前,許刻經十卷,薦為往生。適從吳門瑞光臥病,為憶前願,因檢付袁無涯(叔度),重為詮次讎校,而屬吾徒性成董其役,一以報袁先生法施之恩,一以了瞿文學財施之願。至於撰述之精詳,議論之卓越,是在明眼者自得之耳,予復何贅!
旹
大明泰昌改元歲在庚申暢月長至日喝石老人如奇力疾謹識
珂雪齋紀夢
袁中道
萬曆甲寅冬十月十五日,予晚課畢微倦,趺坐榻上,形體調適,心神靜爽;忽爾瞑去,如得定狀。俄魂與魄離,躍出屋上,時月色正明,予不覺飄然輕舉,疾于飛鳥。雲霄中見二童子,清美非常,其去甚駛,予不暇問,但遙呼子曰:「快逐我來!蓋西行也。」予下視世界,高山大澤、平疇曠野、城邑村落,有若垤土柸水、蠭衙蟻穴。子飛少墜,即覺腥穢不可聞,極力上振迺否。俄至一處,二童子忽下至地,曰:「住。」子亦隨之而下,見有坦道如繩,其平如掌,細眎其地,非沙非石,光耀滑膩。逐路有渠,皆文石為砌,寬可十餘丈許;中種五色蓮花,芬香非常。渠上有樹,枝葉晃耀,好鳥和鳴;間有金橋界渠,欄楯交羅;樹內隱隱,朱樓畫閣,整麗無比。見樓中人,清美妍好,宛若仙人,皆睨予而笑。童子行疾,子常追之不及,迺大呼曰:「卿可於前金橋邊少待,我當有所言。」童子如言,予始及之,共倚橋上寶欄少息。予揖二童子,問:「卿何人?此地何處?幸為我言。」二童子曰:「予靈和先生之侍者也。先生欲與卿有所晤言,特遣相迎耳。」予問曰:「靈和先生何人也?」二童子曰:「即令兄中郎先生是也。今生西方淨域,易今稱矣。相見自為卿言,可疾往。」予遂與二童子復取道,俄至一處,有樹十餘株,葉如翠羽,花作金瓣,樹下有池,泉水`[汩汩【CB】,汨汨【大】]`汩汩,池上有白玉扉,一童先入,如往報者,一童導予入內。所過樓閣,凡二十餘重,皆金色晃耀;靈花異草,拂于檐楹。至一樓下,俄見一人,下樓相迎,神情似中郎,而顏色如玉,衣若雲霞,可長丈餘。見予而喜曰:「吾弟至矣!」因相携至樓上,設拜共坐,有四五天人,亦來共坐。中郎謂予曰:「此西方之邊地也。凡信解未成,戒寶未全者,多生此地,亦名懈慢國。其上方有化佛,樓臺前有大池,可百由旬,中有妙蓮,眾生皆托體于其中。時滿,則散居各處樓臺之上,與有緣清淨道友相聚。以無淫聲美色,故勝解易成,不久陞進為淨土中人耳。」予私念:「如此美妙之處,尚是邊地耶?」仍問中`[郎【CB】,即【大】]`郎曰:「兄今生在何處?」中郎曰:「我初亦以淨願雖深,情染未除,生于此地少時,今已居淨域矣。然終以乘急戒緩,僅與西方眾生同一地居,不得與諸大士同升于虛空寶閣,尚需進修耳。幸宿生智慧猛利,又曾作《西方論》,讚嘆如來不可思議度生之力,感得飛行自在,游諸剎土,凡諸佛說法之處,皆得往聽,此實為勝,非諸眾生所能及也。」拉予行,中郎冉冉上升,予亦不覺飄然輕舉。倏忽虛空千百萬里,至一處,隨中郎下,無有日月,亦無晝夜,光明照耀,無所障蔽。皆以琉璃為地,內外映徹;以黃金繩,雜廁間錯;界以七寶,分劑分明。地上有樹,皆旃檀吉祥,行行相值、莖莖相望,數萬千重;一一葉出眾妙花,作異寶色。下為寶池,波揚無量自然妙聲,其底沙純以金剛;其中生眾寶蓮葉,作五色光。池之隱隱,危樓逈帶,閣道傍出,棟宇相承,窓闥交映,階墀軒楹,種種滿足;皆有無量樂器,演諸法音。大約與大小《阿彌陀經》所載,覺十不得其一。抄一忽耳,予愛玩不捨。已仰而睇之,見空中樓閣,皆如雲氣上浮,中郎曰:「汝所見,淨土地行諸眾生光景也;過此以上,為法身大士住處,甚美妙千倍萬倍于此,其神通亦千倍百倍于此。吾以慧力能游行其間,終不得住也。又過此以上為十地等覺所居,即吾亦不得而知也。又過此為妙覺所居,惟佛與佛乃能知之,即等覺諸聖亦莫能測度矣!」語罷,復引予至一處,無牆垣,而有欄楯,其中院宇,光耀非常,不知俱以何物為之,第覺世間之黃金白玉,皆如土色矣!共坐一樓下少談,中郎曰:「吾不圖樂之至此極也,然使吾生時嚴持戒律,則尚不止此。大都乘戒俱急,則生品最高;其次戒急,則生最穩。若有乘無戒,多為業力所牽,流入八部鬼神眾去,予親見同學諸人矣!弟之般若氣分頗深,而戒定之力甚少;夫悟理不能生戒定,亦狂慧也。歸至五濁,趁此色力強健,實悟實修,兼之淨願,勤行方便,憐憫一切,不久自有良晤。一入他途,可怖可畏!如不能持戒,有龍殊六齋,遺法見存,遵而行之。諸戒之中,殺戒尤急,寄語同學,未有日啟鸞刀,口貪滋味,而能生于清泰者也。雖說法如雲如雨,何益于事?我與汝于空王劫時,世為兄弟,迺至六道輪迴,莫不皆然。幸我此生,已得善地,恐汝墮落,故以方便神力,攝汝至此。淨穢相隔,不得久留。」予更問伯修諸人生處,曰:「生處皆佳,汝後自知。」言已,忽凌空而逝,俄已不見。予起步池上,忽如墮者,一駭而醒,通身汗下。時殘燈在篝,明月照窓,更已四漏矣。
西方合論卷之一
第一剎土門
夫一真法界,身土交參;十佛剎海,淨穢無別。`[秖【CB】,秪【大】]`秖因眾生行業有殊,諸佛化現亦異,或權或實、或偏或圓、或暫或常、或漸或頓,一月千江,波波具涵淨月;萬燈一室,光光各顯全燈。理即一諦,相有千差。若非廣引靈文,眾生何所取則?爰約諸教,略敘十門:
一、毘盧遮那淨土。 二、惟心淨土。
三、恒真淨土。 四、變現淨土。
五、寄報淨土。 六、分身淨土。
七、依他淨土。 八、諸方淨土。
九、一心四種淨土。
十、攝受十方一切有情不可思議淨土。
一、毘盧遮那淨土者,即諸佛本報國土:十蓮華藏世界海。一一蓮華藏,最下世界,皆有十佛世界微塵數廣大剎,清淨莊嚴。一一廣大剎,復有十佛世界微塵數諸小剎圍遶,倍倍增廣。一一華藏世界,皆滿虛空,互相徹入,淨穢總含,重重無盡。如法而論,一草一木、一毛一塵,各各皆具此無盡法界,佛及眾生,無二無別。
或曰:「此是眾生實報莊嚴,不同權教,推淨土於他方,是為實教。」或曰:「眾生雖具此實報,爭奈真如無性,不能自證。漫漫長夜,無見日期;波波劫海,無到岸期。雖云地獄起妙覺之心,佛果現泥犁之界,其如眼前銕床銅柱何哉?辟之餓鬼,渴死於海邊!貧人數錢於金窟,秖見其虛,何名為實?若非假之方便,由權入實,眾生豈有證毘盧之日也?」
答曰:「若約諸佛化儀則可,實相土中無此戲論。夫毘盧遮那,此云遍一切處。遍一切處,即無量壽。表義豈有勝劣?`[祇【CB】,祗【大】]`祇因如來為一分取相凡夫故,說有阿彌陀,在於西方。亦如《大雲經》中,阿彌陀佛告一菩薩言:『有釋迦在於娑婆世界也。』未當釋迦為生,則釋迦遍一切,而阿彌陀為所遍之一處;當阿彌為主,則阿彌遍一切,而釋迦牟尼為所遍之一處。如一人之身,當自自時,不妨為一切人之他;當他他時,不妨為一切人之自。以是義故,自他不成。自他不成,即自亦遍一切處,他亦遍一切處,豈定有他方可執。是故西方毘盧,非自他故。何以故?毘盧無不遍故。若言權、言方便,即有不遍;有不遍者,毘盧之義不成。」
二、惟心淨土者,直下自證,當體無心,即是淨土。如《維摩經》云:「寶積!當知:直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不諂眾生來生其國;深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具足功德眾生來生其國;大乘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大乘眾生來生其國。」經文繁多,不能廣引,大約謂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夫心是即土之心,土是即心之土;心淨土淨,法爾如故。此語豈非西方註脚?多有執心之士卑此法門,以為單接鈍根者,由於心外見土故也。夫念即是心,念佛豈非心淨?心本含土,蓮邦豈在心外?故知,約相非乖惟心;稱心實礙普度矣!
三、恒真淨土者,即靈山會上所指淨土,引三乘中權教菩薩,令知此土,即穢恒淨;諸眾信而未見。夫穢性本寂,俗相恒空。本寂故,菩薩居穢常寂;恒空故,菩薩入俗常空,正顯淨義。但以眾生執海難清、識繩易縛。言業本空,則恣情作業;言行無體,即肆意冥行。犯永嘉之所呵,墮善星之所墜;以至生遭王難,死為魔眷者,往往而是。嗟夫!使盡大地皆菩薩,則斯言誠為利益。天下之菩薩少而凡夫多,則斯言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多矣!
四、變現淨土者,如《法華經》三變淨土,移諸人天置於他方;《維摩經》世尊以足指按地,即時三千大千世界,若百千珍寶嚴飾。此是如來暫令顯現,亦是法爾。然智如鶖子,尚且如盲;劣根眾生,無緣復見。且人天置諸方外,全無接引之緣;神力暫現還無,詎是恒常之土?豈若安養淨邦,塵劫常住,阿彌慈父,十惡不遺者哉!國土勝劣,居然可知。
五、寄報淨土者,如摩醯首羅天,如來於彼成等正覺,此為實報淨土。《起信論》云:「菩薩功德成滿,於色究竟處,示一切世間最高大身。謂以一念相應慧,無明頓盡,名一切種智。自然有不思議業,能現十方,利益眾生。」藏和尚云:「何故受用報身在此天者?以寄報十王,顯別十地。第十地寄當此天王,即於彼身示成菩提。」然彼天雖云無漏,未若蓮邦直出三界。何以故?在色究竟故。
六、分身淨土者,如《涅槃經》佛答高貴德王云:「善男子,西方去此娑婆世界,度三十二恒河沙佛土,有世界名曰無勝,猶如西方極樂世界,我於彼土出現於世。為化眾生故,於此世界現轉法輪。」又《央崛經》佛謂央崛曰:「我住無生際,而汝不覺知。」央崛云:「若住無生際,何以生於此土?」佛云:「東方有佛,汝往問之。」央崛往問,彼佛答言:「釋迦者,即是我身。」大意謂彼淨土是佛實報,此是分身。雖彰一佛之報境,未具攝化之義;佛分上即有,眾生分上即無,未為殊勝。
七、依他淨土者,如《梵網經》云:「我今盧舍那,方坐蓮華臺,周匝千花上,復現千釋迦,一花百億國,一國一釋迦。」等者,以初地化百佛剎,則有百葉之花;二地化千佛剎,故花有千葉;若至三地應見萬葉;四地億葉,次第倍增。為是依他受用身,分示報境,入地乃見;非如蓮池會上,十念眾生,頓見淨佛國土故。
八、諸方淨土者,如東方藥師佛、南方日月燈佛、上方香積佛,佛佛各有淨土。諸經所迷不可具載,皆是諸佛實報莊嚴。經中或有以佛神力,暫令顯現;或諸大菩薩,詣彼供養,緣彼佛未言攝生故,諸眾生亦無緣生彼。即如妙喜世界,釋迦雖記有往生者,未聞無動有普引之言;且其國有鐵圍須彌諸山,及鬼神婦女,當知嚴淨不如安養也。又如藥師如來以十二大願,度諸有情,經中亦言有信心者,應當來生;稽彼願力,多是解脫一切憂苦,究竟安樂。未若阿彌如來,純以念佛,攝一切人往生彼土。
九、一心四種淨土者,一曰凡聖同居土;二曰方便有餘土;三曰實報無障礙土;四曰常寂光土。一、凡聖同居土者,自分二類:初、同居穢土;次、同居淨土。穢土之中,凡居、聖居各二。凡居二者:一、惡眾生,即四趣也;二、善眾生,即人天也。聖居二者:一、實聖,即四果辟支、通教六地、別十住、圓十信,後心通惑雖盡,報身猶在,皆名實也;二、權聖,謂方便、實報、寂光土中法身菩薩,及妙覺佛,為利有緣應生同居,皆是權也。是等與四趣共住,故名穢土。次同居淨土者,如極樂中有眾生;妙喜國中,有鐵圍男女之類。以無四惡趣,故名淨土。余`[按【CB】,接【大】]`按同居穢土之中,既有諸聖,亦可名同居淨土。如娑婆世界,在華藏世界第十三重,亦云華藏也。二、方便有餘土者,二乘、三種菩薩,破見思惑,證方便道,塵沙別惑無明未斷,捨分段身,而生界外,名曰有餘。故《釋論》云:「出三界外有淨土,聲聞辟支佛出生其中。」受法性身,非分段也。三、實報無障礙土者,無有二乘,純諸法身菩薩所居。盡塵沙惑,分破無明,得真實果;而無明未盡,潤無漏業,受法性報身,亦名果報國。故《仁王經》云:「三賢十聖住果報。」以觀實相發真無漏,感報殊勝,七寶莊嚴,且淨妙五塵,故名為實;色心不二,毛剎相容,故名無障礙。《華嚴》明因陀羅網世界是也。四、常寂光土者,妙覺極智所照如如法界,名之為國,亦名法性土。但一真如佛性,非身非土,而說身土;離身無土,離土無身,諸佛如來所遊居處。妙宗曰:「經論中言寂光無相,乃是已盡染礙之相,非如大虛空無一物。良由三惑究竟清淨,則依正色心,究竟明顯。」《大經》曰:「因滅是色,獲得常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仁王》稱為法性五陰,是為極果。然十方剎土,隨心異見;七寶砂礫,當處差別。故霅川曰:「極樂國土,四土不同。何則?約人天二乘,即前二種土;約菩薩佛,即後二種土。」故知六十萬億那由他恒河沙由旬等身,不妨更有丈六之身;華藏海會無邊佛土,不妨更有尼連河土。何以故?是法爾故,非是神力變現故。
十、攝受十方一切有情不可思議淨土者,即阿彌陀佛西方淨土。其中所有大功德海、大悲智海、大願力海,若具說者,假使盡十方世界諸佛菩薩、聲聞辟支、天人鬼畜,下至蜎飛蠕動,及一切無情,草木瓦礫、隣虛微塵之類,一一具無量口,口中一一具無量舌,舌中一一出無量音聲,常說、倍說、熾然說、無間說,經百億萬塵沙阿僧祇劫,亦不能盡。今且略釋:一、身土不思議義;二、性相不思議義;三、因果不思議義;四、往來不思議義;五、畢竟不可思議不思議義。
一、身土不思議義者,阿彌身中有無量眾生,眾生身中有無量阿彌,國土亦然。是故一眾生念阿彌,一阿彌見;眾眾生念阿彌,眾阿彌見;眾生念念阿彌,即念念阿彌見。若眾生身中無阿彌者,阿彌不見;如陽燧身中,不能得水,非本有故。阿彌身中無眾生者,阿彌亦不見;如石女求生兒,必不可得,以非應得故。是故身中含身,身中含身身;土中含土,土土中含土;身土交含重重無盡,是身土不思議義。
二、性相不思議義者,若離性言土,土即心外,是幻化故;幻化者即斷滅相,眾生不生。若即性言土,性是有形,是一定故;一定者即無變易,無變易,眾生亦不生。即性即相,非性非相;存非非亡,存即即壞,是性相不思議義。
三、因果不思議義者,有二義:一、因先果後義:如念佛是因,見佛是果;見佛是因,成佛是果;成佛是因,度眾生是果。二、因果無前後義:即念即見,即成即度,一時具足。如人三十至四十歲,三十是因,四十是果。然三十四十無間斷相,若無四十,三十不立;無三十者,四十不成;是故當知,非離三十至四十;故若離三十至四十者,中間即有分限相,而我此身,無分限故。若由三十至四十者,中間即有相續相,而我此身,乃至相續不可得故。念佛因果亦復如是,是因果不思議義。
四、去來不思議義者,若阿彌陀佛因念而來,此眾生因憶佛而生彼,即有去來。有去來,即有程途;有程途,即有險易。如人近京師,則觀君易,遠則難。果爾,念佛求生,應有難易,而阿彌僕僕道途,亦無說法之日矣。故《般舟三昧經》曰:「不於是間終,生彼間佛剎,佛無所從來,我亦無所至。」又先德云:「生則決定生,去則實不去。」如天鼓鳴,遠近齊聞,非去來故;如水中月,東行則東,西行則西,非去來故,是去來不思議義。
五、畢竟不可思議不思議義者,如澄潭山影、如春陽百草、如眾生業力、如日月光相、如胎中根、如身中我、如齒堅舌柔、如眉橫髮長,是畢竟不可思議不思議義。所以十方諸佛,吐心吐膽,亦只道得箇希有難信而已;雖有遍覆三千大千舌相,詎能分疏其萬一哉!孔子曰:「夫婦之愚,可以與知,及其至也,聖人不知。」至哉言也,無量法門,一以貫之矣。
西方合論卷之一(終)
西方合論卷之二
第二緣起門
夫樂鮑肆者,不念檀旃;非實不念,以不厭故。乍使引之晤室,熱旃炙沈,不終日而悲其昔之穢,厭離之不早也!夫生死臭穢,愈於鮑肆,眾生貪嗜,倍彼蠅蚋;諸佛為鬻香長者,見一輩人天,沒溺濁海,能不惻然?是故阿彌導師,廣開香嚴之肆;釋迦慈父,確指淨域之門。盡大地無非貧兒,一佛號便為資本。欲驗誠言,莫離十念;塞鼻膻腥,久當自厭。今約西方起教,略分十義:
一、一大事故。 二、宿因深故。
三、顯果德故。 四、依因性故。
五、順眾生故。 六、穢相空故。
七、勝方便故。 八、導二乘故。
九、堅忍方故。 十、示真法故。
一、一大事者,眾生處五濁世,如因處獄,但以罪之輕重,受等不等罰。或干小法、或投極網,辜雖不同,至於縲絏之苦、笞杖之罰,未有一人得免者。何也?以入獄者皆罪人;處人天者皆是業報,分段之身故也。然罪人一入獄,未有時刻不求出離者,則以知獄之煎苦難忍難堪,棘牆之外,更有許大安樂世界故也。今眾生以煩惱為家,以生死為園觀,繫心衣冠之囚長,適情金玉之桁楊,豈知大鐵圍山是我棘牆,三界法場之外,各各自有家鄉田地也。諸佛憫此,酸心痛骨,是故為分別淨穢,指以脫歸路程。而歲久拋棄之人,了無歸處;諸佛又大建宅舍以安之。一則往來獄門,為治道途;一則長伺獄外,修飾旅館。如是之恩,何身可報?嗟夫!燭三界之長夜,揭億生之覆盆,諸佛既不惜垂手,眾生獨何苦戀戀也?經曰:「如來為一大事,出現於世。」大事者,即此事也。眾生種種反戀此毛頭許事,以小易大,甘心瘦死,何哉?
二、宿因深者,有三:一者正因;二者正願;三者正行。一、正因者,即是三世諸佛與諸有情,自清淨體,如萬象依空、山川依地、穀依種子、花果依仁。若無此因,佛果不成。何以故?一切悲智,純依此因而得建立。故長者《合論》曰:「如來藏身,即法身也,諸福智海,莫不居中,故稱為藏。若不見法身,一切福智,大慈大悲,悉皆不辦,總屬生滅。」法身者,即正因是。二、正願者,如本經法藏比丘於自在王如來所,發四十八大願,一願不成不取菩提。此是依自性無量悲智,發如是不可思議願力,非是心外見有眾生,發願欲度,以眾生非心外故。三、正行者,如本經言:「發是願已,如是安住種種功德,修習如是菩薩行,經於無量無數億那由他百千劫」內。又如《一向出生菩薩經》云:「阿彌陀佛昔為太子,聞此微妙法門奉持精進,七千歲中脅不至席,不念愛欲財寶,不問他事,常獨處止意不傾動;復教化八千億萬那由他人得不退轉。」此是自性行持、自性精進,非是有作、有為功德;雖歷億劫,不離一念。以微妙法門,離一切行、一切劫故。是謂正因、正行、正願,如伊三點,缺一不成;非是作得,非不作得。故先德云:「根深果茂,源遠流長。宿因既深,教起亦大。」誠然乎哉!
三、顯果德者,如《華嚴經.普賢行願品》云:「諸佛如來,因於眾生,而起大悲;因於大悲,生菩提心;因菩提心,成等正覺。譬如曠野沙磧之中,有大樹王,若根得水,枝葉華果,悉皆繁茂;生死曠野,菩提樹王亦復如是。一切眾生,而為樹根;諸佛菩薩,而為華果。以大悲水,饒益眾生,則能成就諸佛菩薩智慧華果。」是故當知,一切諸佛取佛果者,依於眾生;若無眾生,佛果不成。譬如漢王以救民故,而有百戰;以百戰故,登大寶位;登寶位故,百姓樂業。若無百姓,即無如上等事。究而論之,凡行一德、一事、一利、一名者,若無眾生,皆悉不成。是故我無眾生,即不成我;眾生是依,我即是正;眾生是正,我即是依。人我平等,依正無礙,是法爾故。法爾者,即自然果德故。若向外建立,即不成果義。
四、依因性者,一切眾生,皆有如是淨性。譬一精金,冶為釵釧及溺器等。金性是一,溺器者是器,具穢非金穢故;若加銷治,為種種玩好等物,金亦不易。生佛亦然,同一淨性,但以釵釧溺器,而有差別,非是性異。是故博地凡夫,十念即生者,以本淨故。阿彌陀佛,欲攝受是眾生,即攝受者,以眾生本淨故。如鏡中之光,不從磨得;生淨土者,非是行願及與念力所能成就。何以故?念行如鑪錘等,但能銷金,無別有金生故。
五、順眾生者,謂樂兒童者,當以餅果;樂婦女者,必用綺羅;一切眾生所重,惟寶玉衣食,是故有自然七寶,及與樓閣妙麗衣服飲食等事。譬諸火宅諸兒,非羊鹿等車,決不肯出,出已純與大車。今釋迦如來順眾生情見,說阿彌陀七寶淨土,秖為眾生見境如是,合如是說。眾生生已,各各自見細妙淨相,無可比喻,方知琉璃𤥭璖瑪瑙,猶如瓦礫。如達官貴人,向田舍兒說王宮精嚴,姑就彼人所極珍異者為比,向非情量所及。如對生盲說色,亦無所用,其方比矣!
六、穢相空者,如《智論》曰:「譬如人有一子,喜在不淨中戲,聚土為穀,以草木為鳥獸,而生愛著。人有奪者,瞋恚啼哭。其父知已,思惟此子今雖愛著,此事易離,小大自休。何以故?此物非真故。菩薩亦如是,觀眾生愛著不淨臭身,及種種五欲;若信等五根成就時,即能捨離。若小兒所著實是真物,雖復年至百歲,著之轉深;若眾生所著物實有者,雖得五根,亦不能捨;以諸法皆空,誑不實故,故得捨離。」如來為眾生說淨土亦爾,以眾生所著非實,即易為訓化故。如人少時悅色、壯歲營官、老年嗜利,若是實可好著,不應年變月易。以變易故,說淨土時,亦悅、亦營、亦嗜,如夢中人,喚之即醒;若夢實者,雖喚無益。以俱非實,是故諸佛為一切眾生說如是法門。
七、勝方便者,為此方便,非是自力,亦非他力。緣自性海中,具有如是自在功德,一切現成。是故一句聖號,無復煩詞;十念功成,頓超多劫。如萬竅怒號,力在扶搖,因竅顯故;如幽谷洞明,功在晨曦,因谷見故;如一綫之蟻孔,能穿連山之堤,是水之力,非蟻力故;又如一葉之葦席,能運萬斛之舟,是風之力,非葦力故。總之皆是法界性海,無作無為不思議力所現,非自非他,一切具足,故有如是殊勝方便,是謂捷中之捷、徑中之徑。舍此不修,是真愚癡!
八、導二乘者,二乘避境趨寂,證假涅槃,不得如來法身,受業惑苦:一者,無明住地,不得至見煩惱垢濁、習氣臭穢究竟滅盡,淨波羅蜜果。二者,因無明住地有虛妄行未除滅故,不得至見無作、無行,我波羅蜜果。三者,因微細虛妄,起無漏業,意生諸陰未除盡故,不得至見極滅、遠離,樂波羅蜜果。四者,變易生死,斷續流滅,不得至見極無變易,常波羅蜜果。以是四種業惑,未證真理。如來憫之,教令回斷滅心,修淨土行。令知即空不斷,即有不常,乘大乘智,入涅槃海。
九、堅忍力者,龍樹菩薩曰:「童子過四歲以上,未滿二十,名為鳩摩羅伽地。若菩薩初生菩薩家者如嬰兒;得無生法忍,乃至十住地,離諸惡事,名為鳩摩羅伽地。欲得如是地,當學般若波羅蜜,常欲不離諸佛。問曰:『菩薩當化眾生,何故常欲不離諸佛?』答曰:『有菩薩,未入菩薩位,未得阿鞞跋致受記莂故,若遠離諸佛,便壞諸善根沒在煩惱,自不能度安能度人?如人乘船,中流壞敗,欲度他人,反自沒水;又如小湯投大氷池,雖消少處,反更成氷。菩薩未入法位,若遠離諸佛,以少功德無方便力,欲化眾生,雖少利益,反更墜落。以是故新學菩薩,不應遠離諸佛。』問曰:『若爾者,何以不說不離聲聞、辟支佛?聲聞、辟支佛,亦能利益菩薩。』答曰:『菩薩大心,聲聞、辟支佛雖有涅槃利益,無一切智故,不能教道菩薩。諸佛一切種智故,能教導菩薩。如象沒泥,非象不能出,菩薩亦如是。若入非道中,唯佛能救,同大道故。故說菩薩,常欲不離諸佛。』復次菩薩作是念:『我未得佛眼故,如盲無異;若不為佛所引導,則無所趣,錯入餘道。設聞佛法,異處行者,未知教化時節,行法多少。復次菩薩見佛,得種種利益,或眼見心清淨;若聞所說,心則樂法,得大智慧,隨法修行,而得解脫。』如是等值佛無量益利,豈不一心常欲見佛。譬如嬰兒不應離母;又如行道,不離糧食;如大熱時,不離涼風冷水;如大寒時,不欲離火;如度深水,不應離船;譬如病人,不離良醫;菩薩不離諸佛,過於上事。何以故?父母、親屬、知識、人天王等,皆不能如佛益利。佛益利諸菩薩,離諸苦處,住世尊之地。以是因緣,故菩薩常不離佛。問曰:『有為之法,欺誑不真,皆不可信。云何得如願不離諸佛?』答曰:『福德智慧具足故,乃應得佛,何況不離諸佛。眾生有無量劫罪因緣故,不得如願。雖行福德,而智慧薄少;雖行智慧,而福德薄少,故所願不成。菩薩求佛道故,要行二忍:生忍、法忍。行生忍故,一切眾生中,發慈悲心,滅無量劫罪,得無量福德。行法忍故,破諸法無明,得無量智慧。二行合和故,何願不得?以是故菩薩世世常不離諸佛。復次菩薩,常愛樂念佛,故捨身受身,恒得值佛。譬如眾生習欲心重,受婬鳥身,所謂孔雀、鴛鴦等;習瞋恚偏多,生毒蟲中,所謂惡龍、羅剎、蜈蚣、毒蛇等。是菩薩心,不貴轉輪聖王、人天福樂,但念諸佛,是故隨心所重,而受身形。復次菩薩,常善修念佛三昧因緣故,所生常值諸佛。』」
天如《或問》曰:「禪宗悟達之士,既曰見性成佛,焉肯復求淨土?」答曰:「悟達之士,政願求生。汝但未悟,使汝既悟,淨土之趨,萬牛莫挽。」
問曰:「學者但患大事不明。大事既明,當行佛教,隨類化身,入泥入水,不避生死,廣度生靈。何故求生淨土,厭苦趨樂?」
答曰:「汝將謂一悟之後,習漏永除,便得不退轉耶?將謂一悟之後,更無遍學佛法、修行證果等事耶?將謂一悟之後,便可上齊諸佛,入生死不受障緣之所撓耶?審如是,則諸大菩薩,修六度萬行,動經恒河沙數劫者,是皆愧汝!古教有云:『聲聞尚有出胎之昧,菩薩亦有隔陰之昏。』況近時薄解淺悟,自救不了者。縱有悟處深遠,見地高明,行解相應,志在度人者,奈何未登不退,力用未充;居此濁惡,化此剛強,此亦先聖之所未許。如以未完不固之舟,濟多人於惡海,自他俱溺,其理必然。故《往生論》云:『欲遊戲地獄門者,必生彼土,得無生忍,已還入生死,救苦眾生,以此因緣,求生淨土。』又先聖有云:『未得不退轉位,不可混俗度生,未得無生法忍,要須常不離佛。譬如嬰兒,常不離母;又如弱羽,只可`[傅【CB】,傳【大】]`傅枝。』今此國中,釋迦已滅,彌勒未生;四惡趣苦,因果牽纏;外道邪魔,是非扇亂;美色淫聲之相惑,惡緣穢觸之交侵。既無現佛可依,又被境緣所撓,初心悟達之人,尠有不遭其退敗者。所以世尊殷勤指歸極樂,良有以也。蓋彼彌陀現在說法,樂土境緣種種清淨,倘依彼佛,忍力易成,高證佛階,親蒙授記;然後出化眾生,去來無礙。多見今之禪者,不究如來之了義,不知達磨之玄機,空腹高心,習為狂妄。見修淨土,則笑之曰:『彼學愚夫愚婦之所為。』余嘗論其非鄙愚夫愚婦,乃鄙文殊、普賢、龍樹、馬鳴等也。非特自迷正道,自失善根,自喪慧身,自亡佛種;且成謗法之業,又招鄙聖之殃,佛祖視為可哀憐者。於是永明和尚深憐痛哀,剖出心肝,主張淨土,既以自修又以化世。故其臨終有種種殊勝相現,舍利鱗砌,徑生極樂上品;乃至閻羅以為希有,圖像禮敬。夫永明既悟達磨直指之禪,又能致身於極樂上品,以此解禪者之執情,以此為末法之勸信,是真大有功於宗教者。豈特永明為然,如死心新禪師,作勸修淨土之文,又如真歇了禪師,作《淨土說》有云:『洞下一宗,皆務密修,其故何哉?良以念佛法門,徑路修行,正按大藏,接上上根器,傍引中下之機。』又云:『宗門大匠,已悟不空有法,秉志孜孜於淨業者,以淨業見佛簡易于宗門故。』又云:『乃佛乃祖,在教在禪,皆修淨業,同歸一源。入得此門,無量法門,悉皆能入。』至如天衣懷禪師、圓照本禪師、慈受深禪師、南嶽思禪師、法照禪師、淨靄禪師、淨慈大通禪師、天台懷玉禪師、梁道珍禪師、唐道綽禪師、毘陵法真禪師、姑蘇守納禪師、北磵簡禪師、天目禮禪師等諸大老,皆是禪門宗匠,究其密修顯化,發揚淨土之旨,則不約而同。廣如彼文,不能盡錄。是故當知,禪宗密修,不離淨土;初心頓悟,未出童真,入此門者,方為堅固不退之門。」
十、示真法者,一切修行法門,言空即斷,言有即常,未為究竟。唯此念佛三昧,即念而淨,淨非是無;即淨而念,念非是有。達淨無依,即是念體;了念本離,即是淨用。是故非淨外有念,能念于淨;若淨外有念,念即有所,所非淨故。非念外有淨,能入諸念;若念外有淨,淨即有二,二非淨故。當知諸佛順寂滅心而嚴淨土,是故念淨土者,當入一切寂滅門。諸佛順常樂我淨心而嚴淨土,是故念淨土者,當入一切常樂我淨門。諸佛順平等眾生心而嚴淨土,是故念淨土者,當入一切平等眾生門。諸佛順大悲智業而嚴淨土,是故念淨土者,當入一切大悲智業門。諸佛順無作無為不可思議業而嚴淨土,是故念淨土者,當入一切無作無為不可思議門。諸佛順塵勞煩惱性而嚴淨土,是故念淨土者,當入一切塵勞煩惱門。諸佛順微塵芥子相而嚴淨土,是故念淨土者,當入一切微塵芥子門。以上諸大法門,但一聲阿彌陀佛,皆悉證入,亦無能證、所證之相。若不爾者,則是有餘之淨;念佛三昧即不如是。
西方合論卷之二(終)
西方合論卷之三
第三部類門
夫如來說教,廣有多門,經中或偶一拈題,或因緣舉出者,不可勝載;唯念佛一門,頻形讚歎。如高巒之峙平原,躍空而出;類金星之晃沙磧,映日即明。故知法門殊勝,未有逾此一門者也。今約諸經,但言西方大事者一概收入,分經、緯二義。《說文》曰:「織有經,集絲為之。經常而緯變。」是故以經則非專談安養者不收;以緯則凡泛舉念佛者亦入。登葱山而樵玉,首採羊脂;泛溟海而斮香,忍捨牛頭?孔子曰:「爾所不知,人其舍諸。」至於聞所未聞,不無望於來哲。
一、經中之經。 二、經中之緯。
三、緯中之經。 四、緯中之緯。
一、經中之經者:一、《無量平等清淨覺經》;二、《無量壽經》;三、《阿彌陀經》;四、《無量壽莊嚴經》;五、出《寶積》第十八經,名《無量壽如來會》。五經同一梵本,前四譯稍不精。六、即《大阿彌陀經》,龍舒居士,將前四譯和會者,佛在王舍國靈鷲山,為阿難、慈氏等說;中間出《寶積》者,旨富詞法,不知龍舒何以不見此本?
一、《佛說阿彌陀經》;二、《稱讚淨土佛攝受經》,二經同一梵本,初經簡淨愈於後譯。佛在舍衛國祇樹給孤獨園,為舍利弗說,讀誦者多主此經。
一、《觀無量壽經》,佛在王舍城耆闍崛山中,為韋提希夫人說。經中言十六妙觀,修持法門備載此經,故孤山判為定善。
然三種經,皆專為西方起教,如天中之天、人中之王,不必自相排抑。譬一大虛空,一尚不得,豈有二哉?經中妙義,具見餘門,今不贅述。
二、經中之緯者:一、《鼓音聲王經》,佛在瞻波大城伽伽靈池,與比丘百人說。中云:「若有四眾,受持阿彌陀佛名,臨命終時,佛與聖眾,接引往生。」
一、《後出阿彌陀佛偈經》,自「惟念法比丘,乃從世饒王。」至「弘此無量誓,世世稽首行。」共五十六句,始終惟偈。
二經亦專言淨土,言義較前甚略,判入緯䫫。又《鼓音》意,重持呪,《偈經》是伽陀部,非教本故。
三、緯中之經者:一、《華嚴經》普賢菩薩勸進善財童子、海會大眾,發大十願;至臨命終時,一切諸根,悉皆散壞,一切威勢,悉皆退失,惟此願王,不相捨離,於一切時,引導其前,一剎那間,即得往生極樂世界;其人自見生蓮花中,蒙佛授記;得授記已,經無數劫,普於十方不可說不可說世界,以智慧力隨眾生心而為利益,乃至能於煩惱大苦海中,拔濟眾生,令其出離,皆得生於極樂世界。又解脫長者云:「我若欲見安樂世界,無量壽如來,隨意即見;如是十方一切世界所有如來,我若欲見,隨意即見。我能了知如來國土莊嚴神通等事,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無有行處,亦無住處。亦如己身,無來無去,無行住處。」
一、《法華經》云:「聞是經典,如說修行,於此命終,即往安樂世界,阿彌陀佛、大菩薩眾,圍繞住處,生蓮華中寶座之上,得菩薩神通,無生法忍。得是忍已,眼根清淨,以是清淨眼根,見七百萬二千億那由他恒河沙等諸佛如來。」
一、《楞嚴經》大勢至白佛:「我憶往昔恒河沙劫,有佛出世名無量光,十二如來相繼一劫,其最後佛,名超日月光,彼佛教我念佛三昧。譬如有人,一專為憶,一人專忘,如是二人,若逢不逢,或見非見;二人相憶,二憶念深,如是乃至從生至生,同於形影,不相乖異。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憶子;若子逃逝,雖憶何為?子若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歷生,不相違遠;若眾生心,憶佛念佛,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不假方便,自得心開,如染香人身有香氣,此則名曰香光莊嚴。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今於此界,攝念佛人,歸於淨土。」
一、《寶積經》佛告父王:「一切眾生,皆即是佛,汝今當念西方世界阿彌陀佛,常勤精進,當得佛道。」王言:「一切眾生,云何是佛?」佛言:「一切決無生,無動搖、無取捨、無相貌、無自性,可於此佛法中安住其心,勿信於他。」爾時父王與七萬釋種,聞說是法,信解歡喜,悟無生忍。佛現微笑,而說偈曰:「釋種決定智,是故於佛法,決信心安住,人中命終已,得生安樂國,面奉阿彌陀,無畏成菩提。」又佛告彌勒,發十種心,往生極樂。何者為十?一者、於諸眾生,起於大慈,無損害心。二者、於諸眾生,起於大悲,無逼惱心。三者、於佛正法,不惜身命,樂守護心。四者、於一切法,發生勝忍,無執著心。五者、不貪利養,恭敬尊重,淨意樂心。六者、求佛種智,於一切時,無忘失心。七者、於諸眾生,尊重恭敬,無下劣心。八者、不著世論,於菩提分生決定心。九者、種諸善根,無有雜染清淨之心。十者、於諸如來,捨離諸相,起隨念心。是名菩薩發十種心。由是心故,當得往生。若人於此十心,隨成一心,樂欲往生彼佛世界,若不得生,無有是處。
一、《般舟三昧經》佛告跋陀惒菩薩:「若沙門、白衣,所聞西方阿彌陀佛剎,常念彼方佛,不得缺戒。一心念,若一日晝夜,若七日七夜,過七日已後,見阿彌陀佛;於覺不見,於夢中見之。譬如夢中所見,不知晝、不知夜,亦不知內、亦不知外,不用在冥中故不見、不用有所蔽礙故不見。如是跋陀惒菩薩,心當作是念時,諸佛國境界名大山須彌山,其有幽冥之處,悉為開闢;目亦不蔽、心亦不礙。是菩薩摩訶薩,不持天眼徹視、不持天耳徹聽、不持神足到於佛剎、不於是間終,生彼間佛剎乃見,便於是間坐見阿彌陀佛,聞所說經悉受得,從三昧中,悉能具足,為人說之。」
一、《觀佛三昧經》文殊自敘宿因,謂得念佛三昧,當生淨土;世尊復記之曰:「汝當往生極樂世界。」
一、《大集經賢護品》云:「求無上菩提者,應修念佛禪三昧。」偈云:「若人稱念彌陀佛,號曰無上深妙禪;至心想像見佛時,即是不生不滅法。」
一、《十住斷結經》云:「時座中有四億眾,自知死此生彼,牽連不斷,欲為之源,樂生無欲國土。佛言:『西方去此無數國土,有佛名無量壽,其土清淨,無淫怒癡,蓮花化生,不由父母,汝當生彼。』」
一、《如來不思議境界經》云:「菩薩了知諸佛及一切法,皆惟心量,得隨順忍,或入初地,捨身速生妙喜世界,或生極樂淨土中。」
一、《隨願往生經》言:「佛國無量,專求極樂者何?一以因勝,十念為因故;一以緣勝,四十八願普度眾生故。」
一、《稱揚諸佛功德經》云:「若有得聞無量壽如來名者,一心信樂,其人命終,阿彌陀佛與諸比丘,住其人前,魔不能壞彼正覺心。」又云:「持諷誦念,此人當得無量之福,永離三途,命終之後往生彼剎。」
一、《大雲經》云:「善男子,於此西方有一世界名曰安樂,其土有佛號無量壽,於今現在,常為眾生講宣正法。告一菩薩:『汝善男子,娑婆世界釋迦牟尼佛,為諸薄福鈍根眾生,說《大雲經》,汝可往彼至心聽受。』是彼菩薩,欲來至此,故先現瑞。善男子,汝觀彼土諸菩薩身,滿足五萬六千由旬。『世尊,彼來菩薩名號何等?何緣而來此土?將非為度眾生故來?唯願如來為諸眾生,分別解說。』善男子,彼土菩薩,欲聞淨光受記別事,并欲供養如是三昧,是故而來。善男子,是菩薩名無邊光,通達方便,善能教導。」
一、《入楞伽經》云:「大慧!汝當知,善逝滅度後,南天竺國中大名德比丘,厥號為龍樹,能破有無宗,世間中顯我無上大乘法,得初歡喜地,往生安樂國。」
一、《大悲經》云:「我滅度後,`[北【CB】,非【大】]`北天竺國有比丘,名祈婆伽,修習無量最勝善根。已而命終,生於西方,過百千億世界無量壽佛國,以後成佛,號無垢光如來。」
四、緯中之緯者:一如《華嚴.毘盧遮那品》云:「爾時大威光童子,見波羅蜜善根莊嚴王如來成等正覺現神通力,即得念佛三昧,名無邊海藏門。」又〈光明覺品〉云:「爾時光明過千世界,乃至一切處,文殊菩薩各於佛所,同時發聲說此頌言:『一切威儀中,常念佛功德;晝夜無暫斷,如是業應作。』」又〈賢首品〉云:「見有臨終勸念佛,又示尊像令瞻敬,俾於佛所深歸仰,是故得成此光明。」又〈十無盡藏品〉第八,念藏云:「此念有十種:所謂寂靜念、清淨念、不濁念、明徹念、離塵念、離種種念、離垢念、光耀念、可愛樂念、無能障礙念。」又〈兜率偈讚品〉離垢幢菩薩云:「以佛為境界,專念而不捨;此人得見佛,其數與心等。」又〈十回向品〉第十回向云:「以法施回向,願得憶念與法界等,無量無邊世界,未來現在,一切諸佛。」又〈十地品〉中,從初至末,地地皆云:「一切所作,不離念佛。」又〈佛不思議法品〉云:「如來有十種佛事:一者,若有眾生,專心憶念,則得現前。二者,若有眾生,心不調順,則為說法」等。又〈入法界品〉云:「德雲比丘告善財言:『善男子,我得自在決定解力,信根清淨,智光照耀;普觀境界,離一切障,具清淨行,往詣十方,供養諸佛;常念一切諸佛如來,總持一切諸佛正法,常見一切諸佛,隨諸眾生種種心樂,示現種種成正覺門,於大眾中,而師子吼。善男子,我唯得此憶念一切諸佛境界,智慧光明,普見法門,所謂智光普照念佛門,常見一切諸佛國土,種種宮殿悉嚴淨故。令一切眾生念佛門,隨諸眾生心之所樂,皆令見佛,得清淨故。令安住力念佛門,令入如來十方中故。令安住法念佛門,見無量佛,聽聞法故。照耀諸方念佛門,悉見一切諸世界中,等無差別諸佛海故。入不可見處念佛門,悉見一切微細境中,諸佛自在神通事故。住於諸劫念佛門,一切劫中,常見如來諸所施為,無暫捨故。住一切時念佛門,於一切時,常見如來,親近同住,不捨離故。住一切剎念佛門,一切國土咸見佛身,超過一切,無與等故。住一切世念佛門,隨於自心之所欲樂,普見三世諸如來故。住一切境念佛門,普於一切諸境界中,見諸如來次第現故。住寂滅念佛門,於一念中,見一切剎一切諸佛,示涅槃故。住遠離念佛門,於一念中見一切佛,從其所住,而出去故。住廣太念佛門,心常觀察,一一佛身,充遍一切諸法界故。住微細念佛門,於一毛端,有不可說如來出現,悉至其所而承事故。住莊嚴念佛門,於一念中,見一切剎皆有諸佛成等正覺,現神變故。住能事念佛門,見一切佛出現世間,放智慧光轉法輪故。住自在心念佛門,知隨自心所有欲樂,一切諸佛現其像故。住自業念佛門,知隨眾生所積集業,現其影像令覺悟故。住神變念佛門,見佛所坐廣大蓮華,周遍法界而開敷故。住虛空念佛門,觀察如來所有身雲,莊嚴法界虛空界故。』」
一、《法華經》云:「若有因緣,獨入他家,一心念佛;乞食無侶,一心念佛。」又云:「若人散亂心,入于塔廟中,一稱南無佛,皆已成佛道。」
一、《淨名經》云:「寶積!當知:直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不諂眾生來生其國;深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具足功德眾生來生其國;大乘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大乘眾生來生其國;布施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一切能捨眾生來生其國;持戒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行十善道滿願眾生來生其國;忍辱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三十二相莊嚴眾生來生其國;精進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勤修一切功德眾生來生其國;禪定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攝心不亂眾生來生其國;智慧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正定眾生來生其國;四無量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成就慈、悲、喜、捨眾生來生其國;四攝法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解脫所攝眾生來生其國;方便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於一切法方便無礙眾生來生其國;三十七品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念處、正勤、神足、根、力、覺、道眾生來生其國;回向心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得一切具足功德國土;說除八難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國土無有三惡、八難;自守戒行、不譏彼缺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國土無有犯禁之名;十善是菩薩淨土——菩薩成佛時,命不中夭、大富、梵行、所言誠諦、常以軟語、眷屬不離善和諍訟、言必饒益、不嫉、不恚、正見眾生來生其國。如是,寶積!菩薩隨其直心,則能發行;隨其發行,則得深心;隨其深心,則意調伏;隨意調伏,則如說行;隨如說行,則能迴向;隨其迴向,則有方便;隨其方便,則成就眾生;隨成就眾生,則佛土淨;隨佛土淨,則說法淨;隨說法淨,則智慧淨;隨智慧淨,則其心淨;隨其心淨,則一切功德淨。是故寶積,若菩薩,欲得淨土,當淨其心;隨其心淨,則佛土淨。」又云:「菩薩成就八法,於此世界,行無瘡疣,生於淨土。何等為八?饒益眾生,而不望報;代一切眾生,受諸苦惱;所作功德,盡以施之;等心眾生,謙下無閡;於諸菩薩,視之如佛;所未聞經,聞之不疑;不與聲聞,而相違背;不嫉彼供,不高己利。而於其中,調伏其心,常省己過,不訟彼短,恒以一心,求諸功德,是為八。」
一、《涅槃經》云:「菩薩六念,念佛第一。」又云:「繫念思惟,因緣力故,得斷煩惱。」
一、《大悲經》云:「一稱佛名,以是善根,入涅槃界,不可窮盡。」
一、《大般若經》云:「佛告曼殊室利菩薩:『能正修行一相莊嚴三昧,疾證菩提。修此行者,應離喧雜,不思眾生相,專心繫念。於一如來,審取名字,善想容儀,即為普觀三世一切諸佛,即得諸佛一切智慧。』」
一、《坐禪三昧經》曰:「菩薩坐禪,不念一切,惟念一佛,即得三昧。」
一、《增一阿含經》云:「四事供養閻浮提一切眾生,若有稱佛名號,如𤛓乳頃,功德過上,不可思議。」
一、《文殊般若經》云:「佛告文殊:『欲入一行三昧者,應處空間捨諸亂意,不取相貌,繫心一佛,專稱名字,隨彼方所端身正向,能于一佛念念相續,即是念中,能見過去未來見在諸佛。念一佛功德,與念無量佛功德無二。阿難所聞佛法,猶住量數;若得一行三昧,諸經法門,一一分別,皆悉了知,晝夜宣說,智慧辯才,終不斷絕。阿難多聞辯才百千等分,不及其一。』」
一、《大集經》云:「若人專念一方佛,或行或坐,至七七日,現身見佛,即得往生。」
一、《法華三昧觀經》云:「十方眾生,一稱南無佛者,皆當作佛,惟一大乘,無有二三;一切諸法,一相一門,所謂無生無滅,畢竟空相。習如是觀,五欲自斷、五蓋自除、五根增長,即得禪定。」
一、《那先經》云:「王問那先:『人生造惡,臨終念佛,得生佛國;我不信是語。』那先答言:『如持大石置于船上,因得不沒;人雖本惡,因念佛故,不入泥犁。其小石沒者,如人作惡,不知念佛,便入泥犁中。』」
頌曰:
如來金口言, 讚歎西方土。
如入長安城, 東西南北入;
入已即一城, 無別天子都。
普賢佛長子, 文殊七佛師;
授記及迴向, 是果位往生。
釋種得法忍, 善財證佛果;
面奉阿彌陀, 是菩薩往生。
龍樹破有無, 祈婆最勝根;
皆得佛授記, 是禪師往生。
聞佛心信樂, 誦念與持諷;
大石置船上, 是下劣往生。
阿難世多聞, 佛子中第一;
不如念一佛, 頓了諸經法。
云何義解家, 得輕易念佛?
諸正念法門, 經中皆悉載。
但一大乘法, 無二亦無三;
奉勸悟達士, 趁時歇狂解。
一心念阿彌, 蓮花念念生;
此是常寂光, 非報非方便。
作是觀為正, 勿妄生分別;
禪教律三乘, 同歸淨土海。
一切法皆入, 是無上普門;
教海義無量, 甕觀捨少許。
一臠遍鼎味, 是中有全藏。
西方合論卷之三(終)
西方合論卷之四
第四教相門
夫一大藏教,如器銜空;空無相體,器有方圓。器盡空除,緣亡教滅。是故隨緣普應,則涅槃真如,一器也;稱智自在,則名相專持,一空也。藥無定方,定方以病。豈謂玉屑珊瑚無上妙藥,概以治四百四病哉!夫病除藥貴,便溺即是醍醐;異證同方,參苓化為酖毒。何況無上醫王,治三乘出世之藥,療人天聲聞凡夫等瘡者哉。故先德約教,或一或多,名相雖別,理趣是同。道人不揣固陋,竊附先哲,分別諸句,用彰一乘;庶使觀者知淨土法門,攝一代時教,毋為儱侗禪宗、輕狂義虎所誑惑云爾。
一、純有教。 二、趨寂教。 三、有餘教(上三教分攝)。
四、無餘教。 五、頓悟教。 六、圓極教(上三教全攝)。
一、純有教者,為諸凡夫耽著愛染,造諸黑業;如來悲憫,為說地獄苦、餓鬼苦、畜生苦、無福德著我所苦,欲生人天,當修善根。如佛初成道,為提胄說世間因果;五百賈人,同受五戒,先懺悔五逆、十惡、謗法等罪,是為有教。《觀經》修三福中,首言孝養父母,奉事師長,慈心不殺,修十善業;又《無量壽經》,極言五惡、五痛、五燒之苦,教化群生令持五善,亦攝此義。然是經為求往生遮諸不善,非是忻心人天小果,修持是同,證果即別。如《楞嚴》、《華嚴》諸方等,雖不單說,亦兼帶之,不名純有。《觀經鈔》曰:「圓頓行者,豈違小乘出家之式、三歸眾戒威儀等事?」又曰:「得前前者,不得後後;得後後者,必得前前。何以故?一切諸佛,無不以十善而得度故。」《華嚴經》曰:「十不善業道,是地獄、畜生、餓鬼受生之因。十善業道,是人天乃至有頂處受生之因。又此上品十善業道,以智慧修習,心狹劣故、怖三界故、闕大悲故、從他聞聲而了解故,成聲聞乘。又此上品十善業道,修治清淨,不從他教,自覺悟故;大悲方便,不具足故,悟解甚深因緣法故,成獨覺乘。又此上品十善業道,修治清淨,心廣無量故、具足悲愍故、方便所攝故、發生大願故、不捨眾生故、希求諸佛大智故、淨治菩薩諸地故、淨修一切諸度故,成菩薩廣大行。又此上上十善業道,一切種清淨故,乃至證十力無畏故,一切佛法皆得成就。是故我今等行十善,應令一切具足清淨,乃至菩薩如是積集善根,成就善根、增長善根、思惟善根、繫念善根、分別善根、愛樂善根、修習善根、安住善根,菩薩摩訶薩如是積集諸善根已,以此善根,所得依果,修菩薩行,於念念中,見無量佛,如其所應承事供養。」又云:「雖無所作,而恒住善根。」又云:「雖知諸法無有所依,而說依善法而得出離。」奉勸悟達之士,猛省永嘉豁達之言,早尋白社不請之友。勿輕戒律,天上無作業之佛;勿貪虛名,地下有對證之鬼。蓮邦不遠,請即加鞭。
二、趨寂教者,即二乘寂滅之教,趨向涅槃,於嚴土利他不生喜樂,是為小乘;與淨土大乘之教正反。今云分攝者,以《無量壽經》及《觀經》中,皆有須陀洹乃至得阿羅漢果故。先德云:「小乘不生,據決定性不生;此中明生,為在此間先發大乘心,熏成種子,退心下地,要由垂終回小向大故生。」
問曰:「既回心向大,何故至彼,復證小果?」
釋曰:「以退大既久,習小功深,是故彼佛稱習說小,且令證果;又此證小果者,不守小位而住,還起大心進行彌速,或五劫或十劫,得成初地,如是階級,猶是殊勝,是故不同。又云:經中亦有頻婆證阿那含,然非此教正所被機;今從正為韋提希等宣淨土觀,尚非通別,豈是小乘?如迦文出世,亦有聲聞。畢竟大乘是正,以羊鹿等車,非實車故。」
三、有餘教者,了二空真理,修習萬行,趣大乘佛果。唯不許闡提、二乘成佛;謂闡提無性、二乘定性,決不可成;未盡大乘真理故,名有餘。此經言:「除五逆不生。」又云:「二乘種不生。」教義似同,二乘上已釋竟。言五逆不生者,以謗法故,以無信心,非是無性,決不可成。故《觀經》中,毀戒眾生臨終惡相見者,聞讚佛功德,地獄猛火化清涼風。乃至五逆十惡,具足十念者,見金蓮華,猶如日輪,一剎那頃,皆得往生。此是自性不思議功德,仗不思議佛力,得顯現故。若不具足佛性,如頑石濁滓,豈能透月?當知念能顯性,如是往生,是性力故。如日能顯空,空非因日。是故一切眾生,皆成佛故,不同始教有餘之教。
四、無餘教者,一切眾生平等一性,悉當成佛,是為大乘極則之教;唯一自心為教體,故云無餘。今此淨土法門,依正信願等法,究極皆歸一心。故經中言:「一心不亂,即得往生。」又《大本》三輩生彼者,皆云發無上菩提之心。菩提心者,即佛性是。《華嚴經》曰:「菩提心者,猶如種子,能生一切諸佛法故;猶如良田,能長眾生白淨法故;猶如大地,能持一切世間故;猶如淨水,能洗一切煩惱垢故;猶如大風,普于世間無所礙故;猶如盛火,能燒一切諸見薪故。」廣在彼經。當知菩提心是鐵砲中利藥,念佛是藥線,《華嚴》初發心時,便成正覺,即是此義。菩薩五位加行,亦只是藥中引線耳。無量妙行,詎有加一行三昧之外者哉?
五、頓悟教者,《長者論》曰:「但一念不生,即名為佛,不從地位漸次而說,故立為頓教。」如《思益經》得諸法正性者,不從一地至一地。《楞伽經》曰:「十地則為初,初則為八地,乃至無所有何次。」當知頓者即是不歷階級之義。天台《觀經疏》曰:「頓悟漸入,此即頓教,正為韋提希及諸侍女,並是凡夫未證小果,故知是頓,不從漸入。」《鈔》曰:「今經頓者,乃于化法以圓為頓。何故?無生忍位,別在初地,圓在初住;別教凡夫,經無數劫,方至此位;唯有圓教,即生可入。」今就韋提希即身得忍,判為頓者,是圓頓故。又他經說,受菩薩戒,身身相續戒行不缺,經一劫二劫三劫,始至初發心住;如是修行十波羅蜜等無量行願,相續不斷,滿一萬劫,至第六正性住;從是修行增進,始至第七不退住。今此經中,五逆十惡,持名即生,皆得不退,正合頓義。如《觀經》中「是心作佛,是心是佛」等語,皆直指心宗,更無迂迴。且如阿彌一聲,是非俱剗,何等直截,故古人謂之頭則公案。鑊湯波底豈貯寒氷;烈火焰中詎容寸草。達磨復起,不易吾說;更或踟蹰,萬里千年。
六、圓極教者,慈恩《通贊》曰:「此方先德,總判經論有四宗:一、立性宗;二、破性宗;三、破相宗;四、顯實宗。《涅槃》、《法華》、《華嚴》等,是顯于真實中道義,捨化城而歸寶所,故知《彌陀經》乃第四宗也。又以教准宗,宗有其八:一、我法俱有宗;二、有法無我宗;三、法無去來宗;四、現通假實宗;五、俗妄真實宗;六、諸法但名宗;七、勝義皆空宗;八、應理圓實宗。如《華嚴》及《彌陀經》是第八宗收。」又若真歇了禪師等,以帝網千珠,發明淨土圓融之義,諸書具載。近有老宿,以《華嚴》配此經,謂圓全攝此,此分攝圓,得圓少分,分屬圓故。據經判義,甚有旨趣。但圓極義者,無全無分,如月在川,川川皆有全月,乃至瓶池寸水,亦是全月,無分月故;如風在樹,樹樹皆有全風,乃至片葉莖草,亦是全風,無分風故。若圓中有分者,圓即有段;若分中非全者,圓即不遍,分全雙乖,圓義不成。
今約蓮宗圓極,分五種義:一、剎海相含義;二、三世一時義;三、無情作佛義;四、依正無礙義;五、充遍不動義。
一、剎海相含義者,一切諸佛報化國土,互相攝入,全他全此,而無留礙。若計不相入者,此即情見,情見非實。如一室中含一虛空,其中若人、若畜、若鬼、若虫、若几、若瓶、若架之類,皆依虛空建立。虛空屬人時,則諸鬼畜虫几瓶架所依之虛空,一切攝入人中;虛空屬鬼時,則諸人畜虫几瓶架所依之虛空,一切攝入鬼中;虛空屬虫時,諸人鬼畜几瓶架所依之虛空,一切攝入虫中;乃至虛空屬架時,則諸人畜鬼虫几瓶所依之虛空,一切攝入架中。參而不雜,離亦不分,非入非不入。是故經云:「國土光淨遍無與等,徹照無量無數不可思議世界,如明鏡中現其形像。」當知淨方、濁土,交光相入,如千燈一室故。
二、三世一時義者,眾生情見,執有時分,過現未來等事;約實相中,即無時體可得。何以故?若計晦明是時者,晦明則是葉相,如病眼見青,非定相故;若計老少是時者,老少則是幻質,如敝網裹風,非定質故,云何是中而有實義?今約延促相入二義,以明時體:一、促中有延;二、延中有促。一、促中有延者,如人假寐,夢經種種城邑聚落及見故人,悲笑分明,經歷時月;醒而問人:「孰睡幾時?」侍者答言:「數千錢時。」其人自思假寐無幾,云何經歷如許變態?了了記憶,非病非醉,展轉追惟是義,終不可得。二、延中有促者,如人二十忽得顛病,吞刀捉火,或為人言未來事,或對妻子嬉笑如常,及生男女,或忽能文,著種種書,經三十年。遇一異人,呪水與飲,其人如睡忽覺,即以二十為昨日事;家人屈指,為計歲月,出示子女,及種種書。其人自思:「本無歲月,焉有是事?」亦不復記病與不病。以是二喻,進退互觀,畢竟無有三世可得。是故經云:「觀彼久遠,猶若今日,經須臾間,歷事諸佛遍十方界。」是謂三世無間。三世無間者,時體不可得故。
三、無情作佛義者,權教中言,有情有佛性,無情無佛性,一切草木器界,不能成道及轉法輪。此是執情強計,屬意即有,屬物即無,不了諸法皆住法位。何以故?意是色故,是空根故,是往古來今故,是無情故,一無一切無故;青黃是意故,風鳴谷响是意故,草木瓦礫是意故,是有情故,一有一切有故。故知情之為情,亦可說自,亦可說物,不應說言誰無誰有。如一夫妻,共生一子,不應說言誰生誰不生。夫髮毛介齒,亦是無情,與我俱佛耶?抑與我不俱佛耶?夢中見山見水見木見石,亦是無情,是情想攝耶?抑非情想攝耶?當知,是中尚無是我非我,云何更計有情無情。是故經中道場寶樹,能淨諸根,風枝水响,咸宣妙法,無一物非佛身,無一物不轉法輪,豈是情見妄知所能計度。
四、依正無礙義者,依是器界,正是身根。若約凡情,即橫計有依有正,是義非實。何以故?若言虛空是依者,如人張口,則虛空入,乃至毛孔、骨節、心腹之內,皆有虛空。是依耶?是正耶?若言地水火風是依者,如人涎液,入器為水,髮焦為土,兩手相觸成火,噓氣為風。是依耶?是正耶?是故經中:「無量寶華,一一華中,出三十六億那由他百千光明,一一光明出三十六億那由他百千佛,普為十方說一切法。」以佛力故,現有寶華;以寶華故,復現諸佛。是故當知,盡一剎是佛身,剎剎皆然;無一身非佛剎,身身皆然。非是佛神力變現,唯一真法界智為依正故。
五、充遍不動義者,眾生妄計佛身即有去來,而實佛身無去無來,亦無不去不來。辟如鳥飛空中,一日千里,空非隨鳥,鳥不離空,是故經言:「阿彌陀佛,常在西方。」又言:「至一切行人之所。」如《涅槃經》佛言:「善男子!波羅奈城有優婆夷,已于過去無量光佛種諸善根。是優婆夷夏九十日,請命眾僧,奉施醫藥。是時眾中有一比丘,身嬰重病,良醫診之,當須肉藥,若不得肉,病將不全。時優婆夷,尋自取刀,割其髀肉,切以為𦞦,送病比丘。比丘服已,病即得差。是優婆夷患瘡苦惱,不能堪忍,即發聲言:『南無佛陀!南無佛陀!』我于爾時,在舍衛城,聞其音聲,於是女人起大慈心,是女尋見我持良藥塗其瘡上,還合如本。我即為其說種種法,聞法歡喜,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善男子!我于爾時,實不往至波羅柰城,持藥塗是優婆夷瘡,當知皆是慈善根力,令彼女人見如是事。復次善男子!調達惡人,貪不知足,多服酥故,頭痛腹滿,受大苦惱,發如是言:『南無佛陀!南無佛陀!』我時住在優禪尼城,聞其音聲即生慈心;爾時調達,尋便見我往至其所,手摩鹽湯,而令服之,望已平復。善男子,我實不往調達所,摩其頭腹,授湯令服,當知皆是慈善根力,令調達見如是事。復次善男子!憍薩羅國有五百賊,群黨抄掠,波斯匿王遣兵伺捕,得`[已【CB】,己【大】]`已挑目,逐著黑闇叢林之下,受大苦惱,各作是言:『南無佛陀!南無佛陀!』啼哭號喚。我時住在祇桓精舍,聞其音聲即生慈心;時有涼風,吹香山中種種香藥,滿其眼眶,尋還得眼,如本不異。諸賊開眼,即見如來住立其前而為說法,賊聞法已,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善男子!我`[于【CB】,子【大】(cf. X61n1165_p0799b05)]`于爾時,實不作風吹香山中種種香藥,住其人前而為說法,當知皆是慈善根力,令彼群賊見如是事。」如上之法,豈容思議?總之皆是一真法界,不得言是自心感見,亦不得言心佛和合,以佛地中離自、離他、離和合故,是故入此門者,莫同凡夫情見分別計度。如清涼云:「阿彌陀佛,即本師盧舍那,猶屬情量。何以故?十方世界,惟一智境無別佛故。」
(問:「論中所引《涅槃經》言慈善根力,或者如來法性,無人我遠邇;眾生受苦,皆如來性中境相耶?」)
(答:「此止說得正因佛性。然論正因,寧獨如來?雖眾生之性亦爾。但眾生為業所障,於他人受苦,縱親詣彼所,尚不克救,況不往而獲免耶?教中言八地以上菩薩,一呼其名即蒙利益,以分別業盡,法爾如然。故杜順和尚,一履懸門,十年無人竊去,自云:『多生不作盜業,故得如是報。』宋人有鄒槖陀者,人一見其面,輒得禍。近時有`[某【CB】,其【大】(cf. 《西方合論》(日本國立公文書館藏明泰昌1年刊本第一冊第69圖右欄第9行))]`某妃子貧甚,凡手所觸物尋即廢去,不能自存。此非多生業力之故與!佛善根力,合得如是報,無足怪者。」)
西方合論卷之四(終)
西方合論卷之五
第五理諦門
夫即性即相,非有非空,理事之門不礙,遮表之詮互用。言無者如水月鏡花,不同龜毛兔角;言有者似風起雲行,不同金堅石礙。是故若滯名著相,即有漏凡夫;若撥果排因,即空見外道。夢中佛國,咸願往生;泡影聖賢,誓同瞻仰。說真說相,似完膚之加瘡;道有道無,類紅鑪之點雪。爰約真諦,分別四門:
一、即相即心門。 二、即心即相門。
三、非心非相門。 四、離即離非門。
一、即相即心門者,《淨土境觀要門》曰:「經云:『心包太虛,量周沙界。』又云:『心如工畫師,造種種五陰,一切世間中,莫不從心造。』是故極樂國土寶樹、寶地、寶池、彌陀海眾正報之身、三十二相等,皆是我心本具,皆是我心造作,不從他得,不向外來。能了此者,方可論于即心觀佛。故《觀經》云:『諸佛如來是法界身,入一切眾生心想中。』至八十隨形好句,天台大師作二義釋:一、約感應道交釋;二、約解行相應釋。若無初釋,則觀非觀佛;若無次釋,則心外有佛。至釋是心作佛、是心是佛,從修觀邊說名為心作;從本具邊說名為心是,義遍初後,例合云:是心`[作【CB】,昨【大】]`作日,是心是日;乃至是心作勢至,是心是勢至,以至九品之中,隨境作觀,莫不咸然。」又曰:「觀心觀佛,皆屬妄境,意在了妄即真,不須破妄然後顯真。故荊溪云:『唯心之言,豈惟真心,須知煩惱心遍,子尚不知煩惱心遍,安能了知生死色遍。色何以遍?色即心故。』若爾不須攝佛歸心,方名約心觀佛,如此明之,非但深得佛意,亦乃逈出常情。」《宗鏡錄》曰:「自心遍一切處。所以若見他佛,即是自佛,不壞自他之境,惟是一心眾生。如像上之模,若除模既見自佛,亦見他佛。何者?雖見他佛,即是自佛,以自鑄出故;亦不壞他佛,以於彼本質上,雖變起他佛之形,即是自相分故。」又曰:「自心感現佛身來迎。佛身常寂,無有去來;眾生識心,託本佛功德勝力,有來有去。如面鏡像,以夢施為。鏡中之形,非內非外;夢裡之質,非有非無,但是自心,非關佛化。故知,淨業純熟,目睹佛身;惡果將成,心現地獄。如福德之者,執礫成金;業貧之人,變金成礫。礫非金而金現,金非礫而礫生。金生但是心生,礫現唯從心現,轉變是我,金礫何從?」《正法念處經》云:「`[黠【CB】,點【大】]`黠慧善巧畫師,取種種彩色,取白作白、取赤作赤、取黃作黃,若取鴿色,則為鴿色,取黑作黑。心業畫師,亦復如是。緣白取白,於天人中,則成白色。何義名白?欲等漏垢所不染污,故名白色。又復如是,心業畫師,取赤彩色,于天人中,能作赤色。何義名赤?所謂愛聲味觸香色。又復如是,心業畫師,取黃彩色,於畜生道,能作黃色。何義名黃?彼此遞互飲血噉肉,貪欲嗔癡更相殺害,故名黃色。又復如是,心業畫師取鴿彩色,攀緣觀察,於餓鬼道作垢鴿色。何義名鴿?彼身猶如火燒林樹,饑渴所惱,種種苦逼。又復如是,心業畫師,取黑彩色,於地獄中畫作黑色。何義名黑?以黑業故,生地獄中,有黑鐵壁,被然被縛,得黑色身。如是乃至心業畫師,善治禪彩,攀緣明淨,如彼畫師,善治彩色,畫作好色,皆是自心,非他所作。是故當知心業畫師,以純淨色畫作淨土,`[亦【CB】,赤【大】]`亦復如是。」又如《般舟三昧》中說:「菩薩得是三昧,便于是間坐,見阿彌陀佛。譬如有人,聞毘耶離國有婬女人名菴羅婆利,舍衛國有婬女人名須曼那,王舍城婬女人名憂鉢羅槃那。有三人,各各聞人讚三女人,端正無比,晝夜專念,心著不捨,便于夢中,夢與從事。覺已心念,彼女不來,我亦不往,而婬事得辦,因是而悟:一切諸法皆如是耶?往告跋陀惒菩薩,菩薩答言:『諸法實爾,皆從念生。』如是種種為三人說,三人即得不退轉地。菩薩於是間國土,聞阿彌陀佛,數數念,用是念故,見阿彌陀佛。譬如人遠出到他郡國,念本鄉里,家室親屬財產,其人於夢中,歸到故鄉里,見家室親屬,喜共言語,於夢中見已,覺為知識說之,我歸到故鄉里,見我家室親屬。菩薩如是,其所向方聞佛名,常念所向方欲見佛,菩薩一切見佛。譬如比丘,觀死人骨著前,有觀青時、有觀白時、有觀赤時、有觀黑時,其骨無有持來者,亦無有是骨,亦無所從來,是意所作。菩薩如是,欲見何方佛即見,何以故?持佛威神力、持佛三昧力、持本功德力,用是三事故得見佛。譬如年少之人,端正姝好,以持淨器盛好麻油,及盛淨水,或新磨鏡或無瑕水精,於是自照,悉自見影。何以故?以明淨故,自見其影,其影亦不從中出,亦不從外入。菩薩以善清淨心,隨意悉見諸佛。見已歡喜,作是念言:『佛從何所來,我身亦不去。』即時便知,佛無所從來,我亦無所去。復作是念:『三界所有,皆心所作。何以故?隨心所念,悉皆得見。以心見佛,以心作佛,心即是佛,心即我身,心不自知,亦不自見。』」若取心相,悉皆無智,心亦虛誑,皆從無明出;因是心相,即入諸法實相。是故當知,心外見佛,即成魔境。何以故?以心外無一法可得故。
二、即心即相門者,謂諸法畢竟空故,則有諸法;若諸法有決定性者,則一切不立。《般若經》曰:「若諸法不空,即無道無果。」《法句經》曰:「菩薩于畢竟空中,熾然建立。」《華嚴經》曰:「菩薩摩訶薩,了達自身及以眾生本來寂滅,而勤修福智無有厭足;於諸境界永離貪欲,而常樂瞻奉諸佛色;知佛國土皆如虛空,而常莊嚴佛剎。」以是義故,菩薩樂修淨土。
《群疑論》:「問曰:『諸佛國土亦復皆空,觀眾生如第五大,何得取著有相,捨此生彼?』答:『諸佛說法不離二諦。經云:「成就一切法,而離諸法相。」成就一切法者,世諦諸法也;離諸法者,第一義諦無相也。又云:「雖知諸佛國,及與眾生空,常修淨土行,教化諸群生。」汝但見說圓成實相之教,破遍計所執畢竟空無之文,不信說依他起性因緣之教,即是不信因果之人,說于諸法斷滅相者,是為邪見外道。』」
又《十疑論》曰:「夫不生不滅者,於生緣中,諸法和合,不守自性,求于生體亦不可得。此生生時,無所從來,故名不生;諸法散時,不守自性,此散滅時,去無所至,故言不滅。非因緣生滅外別有不生不滅,亦非不求生淨土喚作無生。偈云:『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為假名,亦名中道義。』又云:『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說無生。』又云:『譬如有人,造立宮室,若依空地,隨意無礙;若依虛空,終不能成。』諸佛說法,常依二諦,不壞假名而說諸法實相。智者熾然求生淨土,達生體不可得,即是真無生,此謂心淨故佛土淨。愚者為生所縛,聞生即作生解,聞無生即作無生解;不知生即無生,無生即生。不達此理,橫想是非,嗔他求生淨土,幾許誣哉!」長蘆曰:「以生為生者,常見之所失也;以無生為無生者,斷見之所惑也。生而無生,無生而生者,第一義諦也。」永明曰:「即相之性,用不離體;即性之相,體不離用。若欲讚性,即是讚相;若欲毀相,祇是毀性。」天如曰:「性能現相,無生即生;相由性現,生即無生。」是則無聲聲中,風枝水响;非色色裹,寶樹欄干。豈同灰飛煙滅之頑空,與撥無因果之魔屬哉!
三、非心非相門者,《婆沙論》明新發意菩薩,先念佛色相,相體相業相果相用,得下勢力;次念佛四十不共法心,得中勢力;次念實相佛,得上勢力,不著色法二身。偈云:「不貪著色身,法身亦不著;善知一切法,永寂如虛空。」
《寶性論》曰:「依佛義故。經云:『佛告阿難言:「如來者,非可見法。」』是故眼識不得見故。依法義故,經云:『所言法者,非可說事。』是故非耳識所聞故。依僧義故,經云:『所言僧者,名無為。』是故不可身心供養禮拜讚歎故。」
《摩訶般若經》曰:「菩薩摩訶薩,念佛不以色念,不以受、想、行、識念,以諸法自性空故;不應以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念;不應以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而念;不以十力、四無所畏、四無礙智、十八不共法而念。何以故?是諸法自性空故。自性空則無所念,無所念故,是為念佛。」
《智度論》曰:「若菩薩于過去諸佛,取相分別回向,是不名回向。何以故?有相是一邊,無相是一邊,離是二邊行中道,是諸佛實相。是故說諸過去佛墮相數中,若不取相數回向,是為不顛倒。」
《佛藏經》曰:「見諸法實相,名為見佛。何等名為諸法實相?所謂諸法畢竟空無所有,以是畢竟空、無所有法念佛。」乃至「又念佛者離諸想,諸想不生,心無分別,無名字、無障礙、無欲無得,不起覺觀。何以故?舍利弗!隨所念起一切諸想,皆是邪見。舍利弗!隨無所有,無覺無觀,無生無滅,通達是者,名為念佛。如是念中,無貪無著,無逆無順,無名無想。舍利弗!無想無語,乃名念佛,是中乃至無微細小念,何況麁身口意業,無身口意業處,無取無攝,無諍無訟,無念無分別,空寂無性,滅諸覺觀,是名念佛。舍利弗!若人成就如是念者,欲轉四天下地,隨意能轉,亦能降伏百千億魔,況弊無明,從虛誑緣起,無決定相。是法如是無想無戲論,無生無滅,不可說不可分別,無暗無明,魔若魔民,所不能測。但以世俗言說,有所教化,而作是言:『汝念佛時,莫取小想,莫生戲論,莫有分別。何以故?是法皆空,無有體性,不可念,一相,所謂無相,是名真實念佛。』」
又《止觀》明念佛三昧者,當云何念?「為復念:『我當從心得佛?從身得佛?佛不用心得,不用身得,不用心得佛色,不用色得佛心。何以故?心者佛無心,色者佛無色,故不用色心得三菩提。』佛色已盡,乃至識已盡,佛所說盡者,是癡人不知,智者曉了。不用身口得佛,不用智慧得佛。何故?智慧索不可得,自索我了不可得,亦無所見,一切法本無所有,壞本絕本。」若如是念者,是名實相念佛之門,亦名絕待門。
四、離即離非門者,永明曰:「若執言內力,即是自性;若言他力,即成他性;若云機感相投,即是共性;若云非因非緣,即無因性。皆滯閡執,未入圓成。」當知佛力難思,玄通𥤱測。譬如阿迦叔樹,女人摩觸,花為之出,是樹無覺觸,非無覺觸。菩薩摩訶薩不思議念觸,亦復如是。又如象齒,因雷生花,是齒非耳,云何有聞?若無聞者,花云何生?又若雷能生花者,諸物應有。菩薩摩訶薩不思議聲塵,亦復如是。又如勇士,疑石為虎,箭至沒鏃;箭非剋石,石非受矢,菩薩摩訶薩不思議精進,亦復如是。又如有人遠行,獨宿空舍,夜中有鬼,擔一死人,來著其前;復有一鬼,隨逐瞋罵云:「是我物!」先鬼言:「我自持來!」後鬼言:「實我擔來!」二鬼各執一手爭之。前鬼言:「此中有人可問。」後鬼即問:「是誰擔來?」是人思惟二鬼力大,妄語亦死,何若實語,即言:「前鬼擔來。」後鬼大嗔,捉此人手,拔斷著地;前鬼取死人一臂,附之即著,如是兩臂兩脚頭脅,舉身皆易。於是二鬼共食所易人身,拭口而去。其人思惟:「眼見我身,被鬼食盡,今此我身,盡是他肉。」即于一切時,作他身想,乃至五欲亦不貪著,是他身故,不應供養;乃至妻子,亦不生染,是他身故,不應有染;乃至種種訶斥苦辱,亦皆順受,是他身故,無復憍慢。後忽自計:「若是他者,不應有我;若非他者,他身現在。是中非他非非他,非我非非我;我亦不可得,他亦不可得,從本已來,恒自如是。」即時得知,一切法是我非我,皆為妄計。菩薩摩訶薩不思議觀力,見佛自他,亦復如是。又如貧人商丘開,信富者言,入火不燒,入水不溺,投高不折,乃至隨諸誑語皆得實寶物,而是貧人,無他術故。菩薩摩訶薩不思議貪欲,獲佛寶王,亦復如是。又如空谷隨聲發響,此響不從空來,不從谷來,不從聲來。若從空來者,空應有響;若從谷來者,應時時響;若從聲來者,呼平地時,此響亦傳;乃至非和合來,非因緣來,非自然來。菩薩摩訶薩不思議聲相,非來非去,亦復如是。又如幻人幻長者所愛馬,入小瓶中,瓶不加大,而馬跳躍如常,長者為設食已,馬繫柱如故。菩薩摩訶薩不思議幻法,變現佛剎,亦復如是。又如訶宅迦藥,人或得之,以其一兩,變千兩銅悉成真金,非千兩銅,能變此藥。菩薩摩訶薩不思議大丹,點穢成淨,亦復如是。又如有人得安繕那藥,以塗其目,雖行人中,人所不見。菩薩摩訶薩不思議藥力,於念念生中得無生身,亦復如是。又如無能勝香,若以塗鼓,其聲發時,一切敵軍皆自退散;又轉輪王有香名海藏,若燒一丸,王及四軍,皆騰虛空。菩薩摩訶薩不思議正念香,伏諸魔軍,超越三界,亦復如是。是故當知,念佛三昧不可思議!如普賢毛孔不可思議;如摩耶夫人腹不可思議;如淨名丈室不可思議;如具足優婆夷小器不可思議。何以故?一切法皆不可思議故。若有一毛頭許可思議者,即非法界性海。如上言心、言境、言有相、無相者,皆是思議法;若入此不思議解脫,即知一切分別念佛,皆為戲論。
西方合論卷之五(終)
西方合論卷之六
第六稱性門
夫一切賢聖,稱心而行,法性無邊,行海叵量。是故或一剎那中,行滿三祇;或恒河沙劫,未成一念。飛空鳥跡,辨地位之分齊;淚日風花,明過現之影像。無脛而走,舍阿彌以何之;不疾而速,識西方之非遠。譬諸五色至玄而亡,萬流以海為極者也。今約大乘諸行,總入一行,略示五門:
一、信心行。 二、止觀行。 三、六度行。
四、悲願行。 五、稱法行。
一、信心行者,經云:「信為道元功德母。」一切諸行,無不以信為正因,乃至菩提果滿,亦只完此信根。如谷子墮地,迨于成實,不異初種;如稚筍參天,暨至叢葉,本是原竿。初心菩薩,無不依是信力而成就者。是故蓮宗門下,全仗此信為根本:一者、信阿彌陀佛不動智、根本智,與己無異。如一大虛空,日映則明,雲來則翳,虛空本無是故;又則雲與日,皆即虛空故。二者、信阿彌陀佛,從發願來,那由他劫內,一切難行難忍種種修習之事,我亦能行。何以故?自憶無始劫中漂溺三塗,生苦、死苦、披毛戴角苦、鐵床銅柱苦,一切無益之苦,皆能受之,何況如今菩薩萬行濟眾生事,豈不能為?三者、信阿彌陀佛,無量智慧、無量神通,及成就無量願力等事,我亦當得。何以故?如來自性方便,具有如是不思議事,我與如來同一自體清淨性故。四者、信阿彌陀佛,不去不來,我亦不去不來;西方此土,不隔毫端,欲見即見。何以故?一切諸佛,皆以法性為身土故。五者、信阿彌陀佛修行歷劫,直至證果,不移剎那,我今亦不移剎那,位齊諸佛。何以故?時分者是業收,法界海中業不可得故。如是信解,是謂入道初心,信一切諸佛淨土之行。
二、止觀行者,如《圓覺》、《楞嚴》、《華嚴》諸方等經,古今學者,廣設觀門,唯台宗三觀,最為直捷,示一心之筌蹄,撮諸法之要領,修行徑路,無踰于此。西方宗旨,自有十六正觀,然一一觀中,具含此三義,故天台詮經,直以三諦攝彼十六。《妙宗鈔》曰:「性中三德體,是諸佛三身,即此三德三身,是我一心三觀。若不然者,則觀外有佛,境不即心,何名圓宗絕待之觀。亦可彌陀三身以為法身,我之三觀以為般若,觀成見佛即是解脫,舉一具三,如新伊字。觀佛既爾,觀諸依正,理非異塗。」廣如《疏鈔》,不能具述。至若溫陵禪師,則純以念佛一聲,入三觀門。言念存三觀者,如一聲佛,遂了此能念體空,所念無相,即念存空觀,所念之佛即應身,即心破見思惑也。雖能念體空,所念無相,不妨能念分明,所念顯然,即念存假觀,所念之佛即報身,即心破塵沙惑也。正當能念所念空時,即能念所念顯然;正當能念所念顯時,即是能念所念寂然,空假互存,乃念存中觀,所念之佛即法身,即心破無明惑也。是又即念佛因,究竟三諦,淨彼四土,如拈一微塵變大地作黃金,是謂法界圓融,不可思議觀門。
三、六度行者,《起信論》曰:「菩薩從初正信已來,於第一阿僧祇將欲滿故,於真如法中,深解現前所修離相,知法性體離慳貪故,隨順修行檀波羅蜜;法性無染離五欲過故,隨順修行戒波羅蜜;法性無苦離瞋惱故,隨順修行忍波羅蜜;法性無身心相離懈怠故,隨順修行精進波羅蜜;法性常定,體無亂故,隨順修行禪波羅蜜;法性體明,離無明故,隨順修行般若波羅蜜。」故《智度論》曰:「菩薩觀一切法畢竟空,不生慳貪心。何以故?畢竟空中無有慳貪,慳貪根本斷故。」乃至「般若波羅蜜畢竟空故,常不生癡心。所以者何?佛說一切法,無施無受,非戒非犯,乃至不智不愚故。」又云:「菩薩雖不見布施,以清淨空心布施,作是念:『是布施空無所有,眾生須故施與。如小兒以土為金銀,長者則不見是金銀,便隨意與,竟無所與。』其餘五法亦復如是。」是謂菩薩行于六度。修淨土者,即無如是差別名相,然亦不越一行,具此六義:一者、捨諸雜念,是行於施;又則繫佛,不住捨念,是性施故。二者、念念中淨,是行于戒;又則繫佛,不求滅念,是性戒故。三者、世念盡弱,是行於忍;又則繫佛,非關摧念,是性忍故。四者、畢念不退,是行精進;又則一念即是,不著苦行,是性精進故。五者、得念三昧,是行于定;又則念念是佛,不貪禪味,是大定故。六者、了念佛因,即念而佛,是行于智;又則念本非有,佛本非無,不落斷常,是一切種智故。是故念佛一門,能該諸行。何以故?念佛是一心法門,心外無諸行故,然亦不廢諸行,若廢諸行即是廢心故。
四、悲願行者,諸佛菩薩,性海無盡,供養無盡,戒施無盡,乃至饒益無盡。如普賢發十大願:虛空界眾生界,無有盡時,而我此願,亦無有盡,身語意業,無有疲厭,名為願王。一切諸佛,無不成就如是願王,證涅槃果。故天親菩薩淨土五念門,以禮拜、讚歎、作願、觀察前四種,為成就入功德門;回向一切煩惱眾生,拔世間苦,為成就出功德門。菩薩修五念門,速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
難曰:「佛及眾生,本無所有。如《淨名經》言:『菩薩觀于眾生,如呼聲響;如水聚沫;如芭蕉堅;如電久住;如無色界色;如焦穀芽;如得忍菩薩貪恚毀禁;如佛煩惱習;如夢所見已窹,菩薩觀眾生為若此。』是則眾生本空,菩薩種種發願利生,將無眼見空華邪?」
答曰:「《智度論》中,佛說:『此中言無佛者,破著佛想,不言取無佛相。』是故當知,言無眾生者,破眾生想,不言取無眾生相。如《淨名》言:『菩薩作是觀已自言:「我當為眾生,說如斯法。」即真實慈。』即知菩薩不取無眾生相;又則說是法者,真實利生,真實悲願,無別度眾生事也。又如《般若經》,菩薩深入大悲,如慈父見子為無所值物故死,父甚憐之,此兒但為虛誑故死。諸佛亦如是,知諸法空畢竟不可得,而眾生不知;眾生不知故,于空法中染著,著因緣故,墮大地獄,是故深入大悲。是則諸佛興慈運悲,正以眾生空故,眾生誑入生死故,豈有反息悲願之理。故知,菩薩種種度生者,是深達無眾生義。何故?若見有眾生故即有我,慈悲心劣,豈能行如是饒益之行?又先德云:『未居究竟位,全是自利門:從十信初心,歷十住、十行、十迴向、十地,直至等覺佛前普賢,猶是自利利他門者;登妙覺位佛後普賢,方是利他之行。』如佛告比丘:『功德果報甚深,無有如我知恩分者,我雖復盡其邊底,我本以欲心無厭足故得佛,是故今猶不息,雖更無功德可得,我欲心亦不休。』當知,行海無邊,非丈竿尺木所能探其底裹。如癡兒見人指門前竿云在天半,即計量言:『從地至天止兩竿許。』佛法戲論亦復如是。」
五、稱法行者,法界海中,無量無邊;菩薩行海,亦無量無邊。虛空著彩,粉墨徒勞;法界無方,轍跡安用。是故菩薩自性行者,非有非無,非行非不行,唯是稱法自在之行。一者、菩薩度一切眾生究竟無餘涅槃,而眾生界不減。如登場傀儡悲咲宛然,唯一土泥,空無所有,是稱法行。二者、菩薩行五無間,而無惱恚;至于地獄,無諸罪垢;至於畜生,無有無明憍慢等過。如淫女離魂逐所歡去,乃至生子而身常在父母前,是稱法行。三者、菩薩自身入定,他身起定;一身入定,多身起定;從有情身入定,從無情身起足。如猛虎起屍,跪拜作舞,唯虎所欲而屍本無知,是稱法行。四者、菩薩於一小眾生身中,轉大法輪,燃大法炬,震大法雷,魔宮摧毀,大地震動,度無量無邊眾生,而此小眾生,不覺不知。如天帝樂人,逃入一小女子鼻孔,遍索不得,而此女子不覺不知,是稱法行。五者、菩薩欲久住世,即以念頃衍作無量無數百千億那由他劫;欲少住世,即以無量無數百千億那由他劫,縮為念頃。如小兒看燈中走馬,計其多寡首尾,了不可得,是稱法行。是故若證如是不思議行者,一念之中,三世諸佛淨土攝入無餘,是謂菩薩莊嚴淨土之行。以無思智照之可見,非是情量所能猜度。何以故?以自性超一切量故。
西方合論卷之六(終)
西方合論卷之七
第七往生門
夫究竟涅槃,唯除如來。二乘破有執空,假名寂滅;菩薩發真無漏,分破無明。何況劣根淺解,大海一滴,輒逞狂慧,斷無後有,以恣情為遊戲,以修行為纏縛,自殺殺他,何異酖毒。如佛在時有一比丘得四禪,生增上慢,謂得阿羅漢,不復求進。命欲盡時,見有四禪中陰相來,便生邪見謂無涅槃,佛為欺我!惡邪生故失四禪中陰,便見阿鼻泥犁中陰相,命終即生阿鼻地獄。此等猶是坐禪持戒,一念妄證,遂沈黑獄。而今禪人得少為足,蕩心逸軌,其惡報又不知當如何也。古人云:「不生淨土,何土可生?三祇途遠,入餘門者,多有退墮。」是以古今聖流,皆主張此一門。今略示六種,以定指南:
一、菩薩生人中者。
二、菩薩生兜率天者。
三、菩薩生長壽天者。
四、菩薩生界外者。
五、菩薩初發心時生如來家者。
六、菩薩三祇行滿生十方世界利益一切眾生者。
一、菩薩生人中者,如《般若經》云:「有菩薩人中命終,還生人中者,除阿毘跋致,是菩薩根鈍,不能疾與般若波羅蜜相應,諸陀羅尼門、三昧門,不能疾現在前。」夫人中火宅,百苦相纏,唯大菩薩處之則無染累,如鵝入水水不令濕。若諸小菩薩,非深種善根,尺進丈退,何由得諸三昧?如舍利弗千六十劫行菩薩道,欲渡布施河時,有乞人來乞其眼,舍利弗出一眼與之,乞者得眼,于舍利弗前嚊之,唾而棄地,又以脚蹹。舍利弗思惟言:「如此弊人等,難可度也,不如自調早脫生死。」思惟是已,于菩薩道退迴小乘。又如飛行仙人,以王夫人手觸,神通頓失。迦文往因,以歡喜丸媚藥,䁥就婬女。賢聖猶爾,何況初心。豈若一念阿彌,三昧疾現;寄質蓮邦,永離貪欲者哉!論曰:「菩薩以不見現在佛故心鈍。」即知菩薩常當近佛,以近佛根利,疾得般若故。
二、菩薩生兜率天者,為一生補處菩薩,皆生兜率;菩薩欲隨下生者,亦生彼處。《十疑論》曰:「兜率天宮是欲界,退位者多,又有女人,長諸天愛欲,天女微妙,諸天耽玩自不能捨;不如阿彌淨土,純一大乘清淨良伴,煩惱惡業,畢竟不起,遂致無生之位。如師子覺菩薩生彼,為受天樂,從去已來,總不見彌勒。諸小菩薩尚著五欲,何況凡夫。」又《彌勒上生經》得入正定,方始得生,更無方便接引之義。是則兜率內院,尚不求生,何況欲界諸天妙欲之藪,豈有需飲而入焦石之鄉,避溺而沈大海之底者哉。
三、菩薩生長壽等天者,《智度論》曰:「菩薩無方便入初禪,乃至行六波羅蜜,無方便者入初禪時不念眾生,住時起時不念眾生,但著禪味,不能與初禪和合行般若波羅蜜,是菩薩慈悲心薄故,功德薄少,為初禪果報所牽,生長壽天。」長壽天者,非有想非無想處,壽八萬大劫。或有人言,一切無色定通名長壽天,以無形不可化故,不任得道,常是凡夫處故。或說無想天名為長壽,亦不任得道故。或說從初禪至第四禪,除淨居天,皆名長壽,以著味邪見,善心難生故。如經中說:「佛問比丘:『甲頭土多,地上土多?』諸比丘言:『地上甚多,不可為喻。』佛言:『天上命終還生人中者如甲頭土,墮地獄者如地土。』」何以故?以本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或於禪中集諸福德,方得還生人中,聞佛法故。若是最初發心求生淨土,即常得聞法,直至不退,豈有如是等過。
四、菩薩生三界外者,有二種:一、二乘三種菩薩,折伏現行煩惱,捨分段而生界外,悲智狹劣,于嚴土利他,不生喜樂,為如來所呵。若不迴心行六度等行,畢竟不入大乘智海。二、法身菩薩,如《般若經》:「佛告舍利弗:『有菩薩摩訶薩,得六神通,不生欲界、色界、無色界,從一佛國至一佛國,供養恭敬,尊重讚歎諸佛。舍利弗!有菩薩摩訶薩,遊戲神通,從一佛國至一佛國,所至到處,無有聲聞、辟支,乃至無二乘之名。舍利弗!有菩薩摩訶薩,所至到處,其壽無量。』」釋曰:「菩薩有二種:一者生身菩薩;二者法身菩薩。法身菩薩,斷結使得六神通;生身菩薩,不斷結使,或離欲得五神通。得六神通者,不生三界,所至世界皆一乘清淨,壽無量阿僧祇劫,菩薩生彼,為樂集諸佛功德故。」當知,菩薩具六神通,方得生彼,甚為希有。凡夫往生者,以佛力故,又則念力不可思議,以念念中具六神通故。
五、菩薩初發心時生如來家者,為上上根人,頓示本智,初心創發,十住位上,即與佛同。如《華嚴經》有一䫫菩薩,經百千億那由他劫行六波羅蜜,不生佛家,猶是假名菩薩。以雖見佛性,未彰智業。長者《決疑論》云:「初發心住明,以從禪定,顯得根本空智慧門,無明始謝,智慧始明,初生如來智慧之家,名住佛所住故,得憶念一切諸佛境界智慧光明普門法門。以此見道,無古今中邊等見,經歷五位,鍊磨習氣,增長慈悲,名為修道。故言初發心時便成正覺,方可修道。如善財南行,求諸勝友,皆云:『我已先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學菩薩行修菩薩道,不云增長佛道?為根本智以定顯得,無作無修,但學菩薩行,根本智自明自顯,若不得正覺之體,諸行並是無常,皆是人天有生死業報也。」又云:「經此現生一生發心相應時,得以正智于分段身觀行心成,兼修善業,來生入變易身。以今生分段之身,是過去作業;今身以智修觀行業,來生得神通變化生也。」如十善業,尚生天上得業報神通;如龍大力鬼,尚以無明惡業猶有神通,何況道眼開敷,慈善根力,使智神用一生作意,而于來世不獲大用神通者也。《宗鏡錄》曰:「初心成佛者,非謂不具諸功德。如經說普莊嚴童子,一生得聞善熏習,二生成其解行,三生得入果海。同一緣起,而此三生只在一念。猶如遠行,到在初步。然此初步之到,非謂無於後步,明此童子得入果海,非不久植善根。問:『既久修始得,云何言一念得耶?』答:『言久修善根者,即在三乘教攝,從三乘入一乘,即是一念始修足。故經云:「初發心時,便成正覺。」譬眾川入海,纔入一滴,即稱周大海,無始無終。若餘百川水之極深,不及入大海之一滴;即同三乘中修多劫,不及一乘之一念。又此時劫不定,或一念即無量劫,如十玄門時處無礙。又大乘明一念成佛有二:一者會緣以入實性,無多少故,明一念成佛。二者行行纔滿,取最後念,名為一念成佛,如人遠行以後步為到。若一乘明一念成佛者,如大乘取後一念成佛,即入一乘,以後即初,初念即是成。何故?以因果相即,同時相應故。然一念成者,即與佛同位,未具究竟,故復有淺深之殊。如人始出門,及以久遊行他土,雖同在空中,而遠近有別。是故十信十住等五位,各各言成佛,而復辨其淺深,此中須善思之。』」若二大士言,即知禪門悟達之士,不得廢一切行,銷磨無始結習也。夫居此濁惡,進一退萬,若不近佛,垢膩交集,行何由成?如善財初發心悟道時,德雲比丘教以憶念一切諸佛法門;及入彌勒閣後,普賢菩薩為發十大願王,導生極樂,此是一切如來入道榜樣。《華嚴》所說一真法界門,不同餘教有權有實,是經不信,即真闡提。雖使釋迦讚歎,普賢勸進,彌勒作證,亦末如之何也已矣!
六、菩薩三祇行滿,生十方世界利益一切眾生者,菩薩功德成滿,自然有不思議業,能現十方利益眾生。《起信論》曰:「證發心菩薩于一念頃,能至十方無餘世界供養諸佛,請轉法輪,唯為開導利益眾生,不依文字。或示超地,速成正覺,為怯弱眾生故;或說我于無量阿僧祇,當成佛道,為怠慢眾生故。而實菩薩種性根等,發心則等,所證亦等,無有超過之法,以一切菩薩,皆經三阿僧祇劫故。」如《智度論》言:「釋迦世尊,從過去釋迦文佛至尸棄佛,為初阿僧祇;從尸棄佛至然燈佛授記時,為二阿僧祇;從然燈佛至毘婆尸佛,為三阿僧祇。」《婆沙論》敘三阿僧祇劫修六度行,百劫種相好因,然後獲五分法身。唯識謂地前歷一僧祇,初地滿二僧祇,八地至等覺,是三僧祇,然後獲究竟法身。
難曰:「長者《合論》皆云:不離一念歷阿僧祇。何得執定永劫,`[乖【CB】,乘【大】]`乖第一義。」
答曰:「長者但言三祇本空,時體不可得,非是無時。如人眼耳鼻舌身現在,說六根本無,不是廢却六根言無也。譬如小兒見水中月,心生愛著欲取而不可得;智者教言是可眼見,不可手捉。但破可取,不破可見,諸佛菩薩三世行業亦然,雖一切不可得,而非是無行。且如龍樹、馬鳴二大菩薩,皆是禪門傳衣之祖,豈肯自誑誑他,誤賺後來。當知生死事大,非是一知半行,所能唾出。《智度論》曰:『有菩薩利根心堅,未發心前久來集諸無量福德智慧,是人遇佛聞是大乘法,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即時行六波羅蜜,入菩薩位,得阿鞞跋致地。所以者何?先集無量福德,利根心堅,從佛聞法故。譬如遠行,或有乘羊而去,或有乘馬而去,或有神通去者。乘羊者久久乃到,乘馬者差速,乘神通者發意頃便到。如是不得言發意聞,云何得到神通相爾?不應生疑。菩薩亦如是,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時,即入菩薩位。有菩薩初發意,初雖心好,後雜諸惡,時時生念我求佛道,以諸功德迴向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是人久久無量阿僧祇劫,或至或不至,先世福德因緣薄,而復鈍根心不堅固,如乘羊者。有人前世少有福德利根,發心漸漸行六波羅蜜,若三若十,若百阿僧祇劫,得阿耨多羅`[三【CB】,二【大】]`三藐三菩提,如乘馬者必有所到。第三乘神通者,如上說。』是知:漸修頓證各各不同,菩薩欲取佛位,無驟至者。故先德云:『雖齊佛覺,未逮極果非為究竟。』」是故悟達之士,決當求生淨土,如法修行免致退墮;俟忍力堅固,入世利生,方為究竟佛果故。
西方合論卷之七(終)
西方合論卷之八
第八見網門
夫一切迷情,依諸見起,履之則為稠林,溺之則為熱海。如蠶作繭,即住處為受縛之因;似蛾赴燈,依光明作喪生之本。故先達云:「行起解絕。」所以將趨聖室,先入普賢之門;欲修正因,首割邪見之網。今約諸家負墮,略分十則。無法可捨,是見必訶。拋家蕩子,慣憐羈旅之人;落第寒生,備識窮途之苦。幸順佛言,莫依魔教。
一、斷滅墮。 二、怯劣墮。 三、隨語墮。
四、狂恣墮。 五、支離墮。 六、癡空墮。
七、隨緣墮。 八、唯心墮。 九、頓悟墮。
十、圓實墮。
一、斷滅墮者,有二種:一、諸儒生滯現在身,疑未來斷滅;二、新發意學人執空相,疑一切斷滅。此等尚不信有生,云何信往生及淨土等事。今為略釋:
一、釋儒生等者,《楞嚴經》「佛告波斯匿王:『汝今自傷髮白面皺,其面必定皺於童年。則汝今時觀此恒河,與昔童時觀河之見,有童耄不?』王言:『不也。』佛言:『大王,汝面雖皺,而此見精,性未曾皺。皺者為變,不皺非變。變者受滅,彼不變者,元無生滅。云何於中受汝生死,而言此身死後全滅?』」《智度論》:「問曰:『人死歸滅。滅有三種:一者火燒為灰;二者蟲食為糞;三者終歸於土。今但見其滅,不見更有出者受于後身,以不見故,則知為無。』答曰:『若謂身滅便無者,云何有眾生先世所習憂喜怖畏等,如小兒生時或啼或笑,先習憂喜,故今無人教,而憂喜續生。又如犢子生知趣乳;猪羊之屬,其生未幾,便知有牝牡之合。子同父母,好醜貧富聰明闇鈍各各不同,若無先世因緣者,不應有異。如是等種種因緣,知有後世。又汝先言,不見別有去者。人身中非獨眼根能見,身中六情,各有所知。有法可聞可嗅可味可觸可知者,可聞法尚不可見,何況可知者。有生有死,法亦可見亦可知,汝肉眼故不見,天眼者了了能見,如見人從一房出入一房,捨此身至後身亦如是。若肉眼能見者,何用求天眼,若爾者天眼肉眼愚聖無異,汝以畜生同見,何能見後世。可知者,如人死生雖無來去者,而煩惱不盡,故于身情意相續,更生身情意,身情意造業,亦不至後世,而從是因緣,更生受後世果報。譬如乳中著毒,乳變為酪,酪變為酥。乳非酪酥,酪酥非乳,乳酪雖變,而皆有毒。此身亦如是。今世五眾因緣故更生後世,五眾行業相續不異故而受果報。又如冬木雖未有華葉果實,得時節會則次第而出,于是因緣故,知有死生。復次現世有知宿命者,如人夢行疲極,睡臥覺已,憶所經由。又一切聖人,內外經書,皆說後世。復次現世不善法,動發過重,生瞋恚嫉妬疑悔,內惱故身則枯悴顏色不悅,惡不善法,受害如是,何況起身業口業。若生善法淨信業因緣,心清淨得如實智慧,心則歡悅,身得輕軟顏色和悅。以有苦樂因緣,故有善不善;今定有善不善故,當知必有後世。但眾生肉眼不見,智慧薄故而生邪疑,雖修福事,所作淺薄。譬如藥師,為王療病;王密為起宅,而藥師不知。既歸見之,乃悔不加意盡力治王。復次聖人說今現在事,實可信故;說後世事,亦皆可信。如人夜行險道,導師授手;知可信故,則便隨逐。比智及聖人語,可知定有後世。汝以肉眼重罪,比智薄故,又無天眼,既自無智又不信聖語,云何得知身後。』」如宣聖言費隱,則言鬼神德盛,明明說道武周達孝,唯在識鬼神之情狀,事死如事生處,而考亭先生,曲為解說,歸之二氣。何其敢于誣先聖、疑後來耶?且稗官野史不足論,如彭生為豕,伯有為厲。劉聰為遮須國王,蔣濟之子乞官于泰山令,則正史也。玄鳥生商,帝武肇周,則正經也。雀化蛤,田鼠化鴽,鷹化鳩,則正令也。一微塵識所知幾何,擬欲蛙嫌海量,螢掩日光,侮聖褻天當得何罪?又談者恒言:「非人所經歷,及道理不可信者,即不足憑。」如日月度數及五星往來,非人所得經歷也,天不來此、人亦不往彼,何以推測皆驗?又天何為高,地何為卑,風何為起,雲何為行,春何為生,秋何為殺,此有何道理可憑?胎中之根,無知而轉;字母之乳,無因而出,此有何道理可憑?微而至于一毛一塵,一草一木,若有毫頭許道理可憑,幸為指出;不過常見故則常之,此常見者,亦復無理;是故不應以不見故而疑往生。
二、釋學道執空相者,論曰:學人聞說空,于生死業因緣中生疑。若一切法畢竟空,無來無去,無出無入,云何死而有生?現在眼見法尚不應有,何況死後復生餘處?不知佛法中諸法畢竟空,而亦不斷滅;生死雖相續,亦不是常。無量阿僧祇劫,業因緣雖過去,亦能生果報而不滅,是為微妙難知。若諸法都空,佛不應說往生,何有智者前後相違。若生死相實有,云何言諸法畢竟空?但為除諸法中愛著邪見顛倒故說畢竟空,不為破後身;又為遮罪業因緣故,說種種往生。佛法不著有,不著無有;無亦不著,非有無亦不著;不著亦不著。如是人則不容難,如以刀斫空則無所傷,是為畢竟空相。畢竟空不遮生死業因緣,是故說往生。此疑甚淺,少有知者,皆能斷之。以世間人作此見最多,故首破之,為是求往生者之第一障難故。
二、怯劣墮者:一、疑結習濃厚;二、疑念力輕微;三、疑萬億剎遠。
一、疑結習濃厚者,凡夫但知業力,不知業性空故;所以若眾生業性實者,盡虛空界,亦無容受處。如黑雲障空,風至則滅;若雲實者,吹亦不去。虛空喻性,黑雲喻業,念佛喻風。又則業性即是法性,力用至大,以結使故神力不現。如烏芻瑟摩,聞空王佛說多婬人成猛火聚,却後遍觀四支百骸諸冷煖氣,神光內凝,化多婬心成智慧火。夫同一熱惱,方其婬成大火聚,及其離成大寶焰;若婬性實者,云何是中而得三昧?是故迷成則處胎獄;念成即入蓮胞。以胎性即是化性,非從外來;如濁水中清,非外來故。
二、疑念力輕微者,眾生愚昧,信有形之行業大,不信無形之念力尤大。何故?念力是行業根,一切事業非念不成。如人造罪,無心造者,重得輕報;有心造者反是,以念力重故。如人無記時,流俗鄙事,耳提面囑,亦復不記;若心在者,種種難記之事,一入耳根,終身憶持不忘,以念力堅固。蘇子瞻曰:「佛以大圓覺,充滿十方界;我以顛倒想,出沒生死中。」云何以一念,得往生淨土?我造無始業,本從一念生;既從一念生,還從一念滅。生滅滅盡處,則我與佛同。如投水海中,如風中鼓槖,雖有大聖智,亦不能分別。《淨土決》云:「人之念頭,所係最急,如水之必赴海,如火之必炎上,如利刃之必傷,如毒藥之必殺,無空過者,念佛之念亦復如是。」如婬男子婬念堅故,化為猛焰延燒神廟。又如月光童子觀想水故,弟子窺屋唯見清水。又如僧清辯與外道論議,外道堅執己見忽化為石,清辯猶書目于石上,明日往視之,亦有答辭,久之忽自破碎,而吼聲于空中。是等皆以念力堅猛,無因變化,云何念佛而佛不現?當知念力是一切法中之王,如摩訶那伽大力勇士,怒時額上必生瘡,瘡若未合,遍閻浮提人無敵者故。
三、疑億萬剎遠者,凡夫執定十萬億剎,意謂快馬疾帆日不千里,云何剎那得生彼處?不思國土遠近者,從分段身計度生,從肉眼生。此往生者,為是分段身耶?為是周遍含容之心耶?若分段身者,身是頑質,云何得生?若心生者,心周沙界,淨土原在心中,焉有往來。如人在長安思鄉,或閩或滇,隨念即至,豈有程途。又如人夢時身雖在床,而心意識遍至他方。無功居士曰:「極樂去此十萬億剎,凡夫命終頃刻即至者,蓋自心本妙耳。」故《楞嚴》云:「汝猶未明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以此推之,當命終時,染濁緣離故,娑婆當處幻滅;清淨緣合故,極樂當處幻生。此滅彼生間不容髮,亦何頃刻之可論。往余鄉有人能致乩仙,乩仙者即其兄也。後赴選京師,余兄等有所卜,其人虞地遠不能赴,不得已書符宣詞,少頃即至。此等是業繫,尚如是速疾,何況不思議念力,仗阿彌陀本願功德,順水張帆,有何障難。是故念佛之人,應當遣此三疑。若不遣者,是真結習濃厚,是真念力輕微,是真十萬程遠。如人欲出門而自局其籥,是自不欲出,非無門過。
三、隨語墮者,六祖言:「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龐居士云:「事上說佛國,此去十萬里;大海渺無邊,動即黑風起。」因此一輩無知,傳虛接響,謂淨土不足修,自障障他,深可憐憫。夫論宗門提唱,尚不言有佛,何況佛國;為欲破相明心,是非俱剗。如吹毛利刃,執則傷手;金剛栗棘,豈是家常茶飯。且宗門中,此等語句甚多,若一一執之,釋迦老子出世,將真以飼雲門狗子乎!又古德云:「如何是佛?乾屎橛。」果爾則凡見糞車糞檐溷廁,應當一一禮拜供養。《彌陀疏鈔》曰:「西方去此十萬億土,《壇經》言十萬八千者,是錯以五天竺等為極樂也。」此語近是,為六祖未閱大藏,聞人說西方,即以為五天竺者有之。教中分明言:極樂國三毒不生,得不退轉。今言西方造罪,求生何土?此亦一證也。然宗門中,此等一期之語最多,亦不足辯。噫!學人果能頓悟頓修,解行相應,如六祖投金漢水,遊戲生死中;如龐老雖不求生,亦何害于生哉。
四、狂恣墮者,有等魔民專逞狂慧,不肯持戒修行,妄引經中相似語言,如「煩惱即菩提、婬怒癡即梵行」之類,隨語生解,隨解發毒。果如彼說,迦文悟道,應親寶女;阿難婬舍,何須提𭒝;六祖初隨獵人,尚未受戒,何苦但食肉邊菜也。經云:「尚無不殺不盜不婬,何況更有殺盜婬事。」豈有聞人呵沈水香,便謂應住坑廁者也!昔五天有僧達磨達者,有辯慧,師事師子尊者;尊者知其悟解,對眾稱之。至傳法嗣祖,則以授婆舍斯多。磨達心恨之曰:「尊者蓋知我之深,何故嗣位不以見授?」一日獨行度水,有女子浣露其足,磨達念曰:「此脛白晢乃爾。」尊者忽在旁曰:「今日之心,可授祖位乎?」磨達于是攝念,禮足求哀。即一婬戒,餘行可例。《般若經》曰:「罪不罪不可得故,應具足尸羅波羅蜜。」釋云:「罪不罪不可得者,非為邪見粗心言不可得。菩薩深入諸法相,行空三昧,慧眼觀故,罪不可得;罪無故,不罪亦不可得。若人貪著無罪,見破戒罪人則輕慢,見持戒善人則愛敬,如是持戒,是名起罪因緣,不名具足。」故知住戒即破,何況棄毀。戒執亦戒,始名持戒。諸大經言梵行不可得等,皆即此義。永明曰:「帶習尚被境牽,現行豈逃緣縛?猶醉象無鉤,癡猿得樹,奔波乍擁,生鳥被籠。是故菩薩,稟戒為師,常懷大懼。」又曰:「末代宗門中學大乘人,多輕戒律,所以《大涅槃經》扶律談常,則乘戒俱急,故號此經為續常住命之重寶。何以故?若無此教,但取口解脫全不修行,則乘戒俱失。」故乘謂悟第一義,戒謂止一切黑業。祖師于此分四料簡:一、戒急乘緩。以戒急故,生人天中,如箭射空,力盡還墜;以乘緩故,雖聞大法,如聾若啞。二、乘急戒緩。以戒緩故,生惡趣中;以乘急故,常聞大法。如華嚴會上,八部鬼神是也。三、乘戒俱急,則生人天中,而常聞大法。四、乘戒俱緩,則墮三惡道,而永不聞法。是故乘戒二法如車二輪,廢一不可得。故龍樹曰:「破戒之人,如清涼地而有毒蛇,不中澡浴;其家如塚,人所不到,失諸功德。譬如枯樹,如田被雹,不可依仰。如大病人,人不欲近。譬如吐食,不可更噉。」菩薩如是苦口呵責,曾許人破戒不是?故千日學解,不如一日持戒,何得貪悟道之虛名,受泥犁之實禍,欺己誑人,枉遭王難。夫狂吠之人,無所不破,今獨言戒者,以邪見惡火,首燒戒寶故。又則戒是淨業之基,一切白法由戒生故。
五、支離墮者,多有法師,涉獵教典記注章句,執法身之假名,析名相之分齊,東緝西補,竟月窮年,弄比盧之畫面,坐法界之排場,貢高我慢,得少為足。聞人念佛則曰:「此小乘中攝,妄想之一法。」或云:「教海義深,爾輩鈍根,念此亦可。」或云:「此三藏中,為其藏攝。」或云:「此屬何教,似坊上小兒鬪曲以多為勝。」各爭己見,無實行履。如長爪梵志以論議力摧伏諸師,搪揬蹴蹋,無能制者;後至佛所作是念:「一切論可破,一切執可轉,是中何者是諸法實相?何者是第一義?何者性?何者相?不顛倒。」作是思惟已白佛言:「瞿曇,我一切法不受。」佛問梵志:「爾一切法不受,是見受不?」梵志答言:「瞿曇,一切法不受,是見亦不受。」佛語梵志:「汝不受一切法,是見亦不受,則無所受,與眾人無異,何用貢高而生憍慢。」如是梵志不得答,自是服膺。是故當知,饑兒過屠門大嚼,止益饞心,無救枵腹。昔在江南,有一靈俐座主,為余辨析惟識,及示所得教中奧義,于諸名流注疏,多肆評駁。余問曰:「是可敵得生死不?」僧傲然曰:「有何生死可敵?」余曰:「是即是,但恐閻羅殿前,無譯字生,不會座主語言三昧也。」此雖一時戲笑,亦大中講席之病。奉勸少年開士,長篇短章,牽藤引蔓,口誦心憶,腦昏眼眯,究其效驗,不過上幾迴座,講幾期經,受幾個瞎漢禮拜;若無真實功行,唯添業債。何若一聲阿彌,直登不退,事一功百。如曇謨最講《涅槃》、《華嚴》,領眾千人。為閻羅所呵云:「講經者心懷彼我,以驕凌物,比丘中第一麁行。」即押付司。可為明戒。然有義解高流,因參教典,悟此西方不思議大事,以此自利利他,轉益未來,燃長夜炬,功德無量,又何必懲噎廢食,見蹶停驂哉!
六、癡空墮者,學道之人,稍窺法空,聞人念佛,即曰:「法離名字,若狥假名,轉益虛妄。何故?文言尚空,何況名號。」答:「《法句經》曰:『佛告寶明菩薩:「汝且觀是諸佛名字,若是有,說食與人,應得充饑;若名字無者,定光如來不授我記及于汝名。如無授者,我不應得佛。當知名字其已久如,以我如故,備顯諸法,名字性空,不在有無。」』《華嚴經》曰:『譬如諸法,不分別自性,不分別音聲,而自性不捨,名字不滅。』《群疑論》曰:『若言名字無用,不能詮諸法體,亦應喚水火來。故知筌蹄不空,魚兔斯得。』稱斯弘名,生實淨土,何得言虛?天台智者曰:『世間有空行人,執其癡空,不與修多羅合,聞此觀心而作難言:「觀心是法身等,應觸處平等,何故經像生敬,紙木生慢?敬慢異故,則非平等,非平等故,法身義不成。」答:「我以凡夫位中,觀如是相耳,為欲開顯此實相,恭敬經像令慧不縛;使無量人崇善去惡,令方便不縛,豈與汝同耶?」』上都儀曰:『夫歸命三寶者,要指方立相,住心取境,不明無相離念也。佛懸知凡夫繫心,尚乃不得,況離相耶。如無術通人,居空造舍也。』《法華經》曰:『汝證一切智,十力等佛法,具三十二相,乃是真實滅。』南泉大師曰:『微妙淨法身,具相三十二,祇是不許分劑心量。』若無如是心,一切行處乃至彈指合掌,皆是正因。百丈和尚曰:『行道禮拜,慈悲喜捨,沙門本事,宛然依佛勅,祇是不許執著。』《淨土指歸》曰:『圓頓行人,語默動靜,皆遵聖教,盡合佛心。若以念佛生心動念成妄想者,則息心無念,亦成妄想。』《首楞嚴經》云:『縱滅一切見聞覺知,內守幽間,猶為法塵分別影事。』若以念佛著有為患,則執空之人其患尤甚。永嘉云:『豁達空,撥因果,𣾘𣾘蕩蕩招殃禍。』若以外求他佛為未達,則內執己心,不達尤甚。長沙云:『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癡人喚作本來人。』若以別求淨土為遍見,則執目前為淨土者,其失尤甚。《楞嚴經》說:『落魔道者,都指現前即為佛國,無別淨居及金色相,口中好言眼耳鼻舌皆為淨土,男女二根即是菩提,弟子與師俱陷王難,迷惑無知,墮無間獄。』若以執有修證為權說者,執無修證墮落外道,其禍尤甚。《楞嚴經》曰:『若彼定中諸善男子,見色陰消、受陰明白,自謂已足,則有一分大我慢魔,入其心腑,謂三祇劫一念能越,心中尚輕十方如來,何況下位聲聞、緣覺。不禮塔廟,摧毀經像,謂檀越言:「此是金銅、是土木,經是樹葉或是疊華。肉身真常,不自恭敬,却崇土木,實為顛倒。」疑誤眾生,入無間獄。』是故當知,執空破相,皆是魔屬。《智度論》曰:『譬如田舍人,初不識鹽,見人以鹽著種種肉菜中而食,問言:「何以故爾?」語言:「此鹽能令諸物味美故。」其人便念此鹽,能令諸物味美,自味必多,便空鈔鹽,滿口食之,鹹苦傷口。而問言:「汝何以言鹽能作美?」人言:「癡人,此當籌量多少,和之令美,云何純食?」無智人聞空解脫門,斷諸善根,亦復如是。』思之思之,任爾一切空、生死空,爭柰閻羅大王空不得何。」
七、隨緣墮者,謂古人云:「隨緣消舊業,任運著衣裳,但順天真,萬行自圓,舉足下足,誰非淨業,何用種種作為?」答:「先德問曰:『即心是佛,何假修行?』答:『祇為是故,所以修行。』如鐵無金,雖經鍛鍊,不成金用。賢首國師曰:『今佛之三身,十波羅蜜,乃至菩薩利他等行,並依自法,融轉而行。』由眾生心中有真如,體大相大用大,今日修行,引出法報身等,由眾生心中有真如法性自無慳貪,今日修行,順法性無慳,引出檀波羅蜜等。《涅槃經》佛告師子吼菩薩:『一切眾生,皆有念心、慧心、發心、勤精進心、信心、定心,如是等法,雖念念滅,猶故相似相續不斷,故名修道。乃至如燈雖念念滅,而有光明除破暗冥;如眾生食,雖念念滅,亦能令饑者而得飽滿。譬如上藥,雖念念滅亦能愈病;日月光明雖念念滅,亦能增長草木樹林。』《寶積經》曰:『若無正修者,猫兔等亦應成佛。』牛頭融大師曰:『若言修生,則造作非真;若言本有,則萬行虛設。』《長者論》曰:『若一概皆平,則無心修道,應須策修,以至無修。』慈愍三藏錄曰:『若言世尊說諸有為定如空華,如何勅諸弟子,勤修六度,萬行妙因,當證菩提涅槃之果?豈有智者讚乾闥婆城,堅實高妙;復勸諸人,以兔角為梯,而可登陟乎!』由此理故,雖有漏修習,是實是正。如達摩對梁武之言,為彼貪著有為,因病發藥,何得以一期之語廢佛道業。且諸經中所謂,不住相戒施等者,謂有而不住耳;有而不住故,作而無作。今以本無為不住,如下里乞兒向人言:『吾不以富貴驕人。』豈非夢語!又復執言無作者,將須槁心枯體,如鑄金像等耶?抑猶酬酢應對,如常人耶?若酬酢應對者,應非無作;若言不乖無作者,觀佛禮念,本自天真,豈應獨乖。二義不成,即大妄語。是故當知隨緣任運,非是無作;若無作是隨緣者,蚓壤蛙泥,亦是隨緣,何不成佛?錯認祖機,執礫為玉,與市井兒所宗之無為教何以異哉!」
八唯心墮者,謂自性淨土,即俗恒真,七寶瓦礫,一道平等,但淨自心,何須分別?答:「汝言心淨土淨不須分別者,引汝入廁室中,能久住不?入死屍場,穢氣熏灼,不掩鼻不?與疥癩膿血之人,能同應器及床褥不?若不能者,此相即是厭五濁相。若居住尚須淨室,同遊尚宜淨侶者,此相即是忻淨土相。忻厭熾然,何謂平等?縱汝難忍能忍,如上所說種種濁穢,不求遠離,則諸蜣蜋鴉犬,亦能親近,此種種物,豈皆得道?脫汝淨穢俱離,依然取捨,于唯心義,亦不相應。是故當知,諸佛以唯心故,忻厭出生;以唯心故,說名平等;以唯心故,莊嚴佛土。若不唯心,豈能隨念?若非平等,凡夫無分。穢尚不捨,何獨捨淨?捨既是心,取亦何乖?皆由不了佛旨,致斯妄執,但識惟心,疑義斯遣。」
九頓悟墮者,今世禪人皆云:「一超直入不落功勳,尚不求作佛,何況往生?」答言:「不求作佛者,捨身之後,將灰斷永滅耶?抑尚受後有耶?若受後有者,為生淨土耶?為生三界耶?若居三界,即不如淨土;若淨土者,即同往生。又先德曰:『夫善知識者,雖明見佛性與佛同等,若論其功未齊諸聖,須從今日步步資重。』又云:『未悟而修,非真修也;唯此頓悟漸修,既合佛乘,不違圓旨。如頓悟頓修,亦是多生漸修,今生頓熟,此在當人時中自驗。』若所言如行、所行如言,量窮法界之邊,心合虛空之理;八風不動,三受寂然,種現雙銷,根隨俱盡,譬諸無病,不應服藥。如或現行,未斷煩惱,習氣又濃,寓目生情,觸塵成滯,雖了無生之義,其力未充,不可執云:『我已悟了煩惱性空,若起心修,却為顛倒。』然則煩惱性雖空,能令受業;業果無性,亦作苦因;苦痛雖虛,祇麼難忍。如遭重病,病亦全空,何求醫人,遍服藥餌?祖師云:『將虛空之心,合虛空之理,亦無虛空之量,始得報不相酬。』汾陽無業禪師云:『如今天下解禪解道,如河沙數;說佛說心,有百千萬億。纖塵不盡,未免輪迴;絲念不忘,盡從淪墜。』如斯之類,尚不能自識業果,妄言自利利他,自謂上流並他先德,但言『觸目無非佛事,舉足盡是道場』;原其所習,不如一個五戒十善凡夫,觀其發言,嫌他二乘十地菩薩。且醍醐上味,為世所珍,遇斯等人,翻成毒藥。假使才並馬鳴,解齊龍樹,只是一生兩生,不失人身,臨命終時,一毫聖凡情量不盡,纖塵思念未忘,隨念受生,輕重五陰,向驢胎馬腹裹托質,鑊湯爐炭裹燒煮,從前記持憶想見解,一時失却,依舊再為螻蟻,從頭又作蚊虻,雖是義因,而招惡果。圓悟和尚曰:『生死之際,處之良不易,唯大達超證之士,一徑截斷則無難。然此雖由自己根力,亦假方便。于常時此小境界,轉得行打得徹,踐履將去,養得純熟,到緣謝之時,自然無性畏。是故古德坐脫立亡,行化倒蛻,能得勇健,皆是平昔淘汰得淨。香林四十年,得成一片;湧泉四十年,尚有走作;石霜勸人休去歇去,古廟香爐去。永嘉云:「體即無生,了本無速。」蓋競競業業,念茲在茲,方得無礙自在。既捨生之後得意生身,隨自意趣後報悉以理遣,不由業牽,所謂透脫生死者耶。』當知諸大師密密履踐,祇是圖個生死好處。路雖不同,期于終淨一也。往有狂僧自負見地,余問之曰:『汝信得出家不?信得身在長安不?』僧愕然曰:『惡得不信?』余曰:『汝夢中,或夢未出家時,見父母兄弟時,或為稚子嬉戲時,是時知身在客不?』僧曰:『不知。』余曰:『論汝信得出家及與行脚,可是極明極徹,汝見道明白,當不過此;然纔到枕上,返僧為俗,易客為家,己自不知,何況生死長夜,靠汝此子見地,焉能保其不顛倒也?』時僧悚然。」
十圓寔墮者,謂華藏世界一剎一塵,具含無量國土,本無淨穢,焉有往來。故長者言:「西方淨土是權非寔,以情存取舍,非法界如如之體故。」答:「若約真論,則華藏世界亦是權立,何獨西方。如論中言理智無邊,名之為普;知隨根益,稱之曰賢;是普賢菩薩亦權也。文殊師利是自心善簡擇妙慧,覺首、目首等菩薩,是隨信心中理智現前,是文殊菩薩等亦權也。又如此方聖賢,尼父、顏淵等,論中皆云此是表法,本無是人,是一切賢聖皆權也。今試定量:文殊普賢及與此方賢聖,權耶實耶?若言權,則現有其人及諸遺言往行;若言實,則是長者誑凡滅聖,犯大妄語。于此辯得,西方亦入剎塵,剎塵亦含西方,豈有權實。又若論中云:『蓮華藏體是法身隨行無依住智體之所報得;宮殿,總大悲含育之所報得;樓閣,即是智照觀根順悲濟物之所報得;其地金剛平等,自性法身之所報得;摩尼莊嚴,法身戒體隨行報得;金剛輪圍山,大悲戒防護之業之所報得;眾華,莊嚴萬行利生開敷之所報得;寶樹,建行利生覆蔭含識之所報得。但業不相應者,同住居而不見;猶如靈神及諸鬼趣,與人同處,人不能見。』若爾,則所謂華藏世界者與汝所見之剎塵,同耶?異耶?若云同者,目連、鶖子視聽尚隔;若云異者,何名一真?又如僧靈幹,志奉《華嚴》,作華嚴觀及彌勒天宮觀,至于疾甚目睛上視,若有所見。童真問之,答曰:『向見童子引至兜率天宮,而天樂非久終墮輪迴,蓮花藏是所圖也。』言終氣絕,須臾復甦,真問何所見。幹曰:『見大水遍滿,花如車輪,而坐其上,所願足矣。』言終而逝。故清涼國師云:『觀行則天童迎,而大水瀰漫,此與西方往生,為同為別?』」是故當知,漏巵勺海,螢火焚山,徒益疲勞。諸有智者,不應如是分別。
(謂娑婆在華藏十三層者,乃凡人之報土,非佛之淨土也。長者所論之華藏,與靈幹所生之華藏,皆是佛之報土,凡人所同住,而不見者也。)
西方合論卷之八(終)
西方合論卷之九
第九修持門
夫積劫情塵多生愛海,似蝕劍之苔花,若吞珠之泥繡,無礪不吐,去垢方明;欲得心淨,除非穢滅。悟者常須覺觀,迷人勤加折伏。其或愛鎖貪枷,亦當慟年惜月。孔子曰:「困而不學,民斯為下。」今欲一生超僧祇之果,十念攝億萬之程,豈是麁見浮思、結心塵口所能超越?不[拚-ㄙ+云]一忍,空累多生,如法而修,免墮魔羂。
一、淨悟門。 二、淨信門。 三、淨觀門。
四、淨念門。 五、淨懺門。 六、淨願門。
七、淨戒門。 八、淨處門。 九、淨侶門。
十、不定淨門。
一、淨悟者,行者欲生實淨土,當真實參究,如法了悟。何故?悟是迷塗導師,如人入暗,當燃燈炬;悟是淨國圖引,如人行遠,當識郵程;悟是諸行領首,如人衝堅當隨將帥。一者、悟能了知即穢恒淨,不捨淨故。二者、聞淨佛國土不可思議,不怯弱故。三者、知畢竟空中因果不失,止一切惡法,不更作故。四者、知彼土不去不來,此亦不去不來故。五者、悟佛身量遍滿虛空,眾生身量亦遍滿虛空。如地獄業力,一人亦滿,多人亦滿故。六者、聞阿僧祇劫無量諸行,如人說彈指頃事,不驚怖故。七者、修十善三福,不住人天故。八者、如覺後憶夢中事,不作有無解故。九者、如眼見故鄉,信不信不可得故。十者、知法無我,順性利生,直至成佛,無疲厭故。菩薩入此門已,成就白法,隨意得生。是故《觀經》上品云:「深解義趣,于第一義,心不驚動。」《疏》云:「第一義者,謂諸法實相,言語道斷心行處滅。」又上品六念義云:「安心不動,名之為念。」《鈔》曰:「第一義理悉不為二邊所動,通名為念。」故西方,如韋提希、善財、龍樹等,以入地往生;此方,如遠公、智者、永明等,以證悟往生。一切經論中廣載,不能具錄。論中或有言生彼求悟者,為中下人說;至言悟自己佛不必求生,此則為十地菩薩以上說。若云悟第一義,諸結使未斷者皆不求生,則如龍樹、永明等,亦為揑目生花,無事多事矣!
二、淨信者,《智度論》曰:「若人心中有信清淨,是人能入佛法;若無信,是人不能入。譬如牛皮未柔,不可屈折,無信人亦如是。又經中說信為手,如人有手入寶山中,自在能取;若無手不能取,信亦如是。」昔王仲回問無為子曰:「如何念佛,得無間斷?」無為子曰:「一信之後,更不再疑,即是不間斷也。」仲回欣躍而去。未幾得生,還來致謝。是故若人修行未能頓悟,當深植信根,不驚不動。一者、信金口誠言,決定當生故。二者、信自心廣大,具有如是清淨功德故。三者、信因果如形影,決定相隨故。四者、信此身形識,及一切世界建立,如陽焰空花無所有故。五者、信五濁惡世,寒熱苦惱,穢相熏灸,不容一刻居住故。六者、信一切法唯心,如憶梅舌酸故。七者、信念力不可思議,如業力故。八者、信蓮胞不可思議,如胞胎故。九者、信佛無量身、無量壽、無量光,不可思議;如蟻子身、蜉蝣歲、螢火光,同一不思議故。十者、信此身決定當死故。若人具有如是信根,舉足下足無非念佛。故知信之一字,通上中下;但信有大小,若無甚深信力,如無羽之鳥,決定不得飛故。
三、淨觀者,眾生無始垢穢,遍一切法,如麵入沙,似金在鑛。修淨業者,當加種種觀行磨鍊習氣,為白法之垣壇,作往生之津梁。一、淨觀,謂觀佛相好,如《十六觀經》所說故。二、不淨觀,謂觀身心不淨、器世界不淨,生厭離故。三、無常觀,謂觀一切法無定,如一美色,婬人觀之為樂;妬婦觀之為苦;觀行人觀之,種種惡露;異類觀之,如土木故。四、和合觀,謂觀是身是世界,是見聞覺知,如積木為屋,積土為壘,積雜彩為畫,無實體故。五、對治觀,謂觀自身何結最重,當用何法對治?如輕冷苦澁藥草飲食等,於熱病中為藥,於餘病非藥;輕辛甘熱藥草飲食等,於冷病中為藥,於餘病非藥。如是觀察對治故。六、慚悔觀,謂觀一切眾生無量劫來,與我互為父母兄弟姊妹男女,遞相婬毒曾不覺知;如梟獍殺父母,牛羊鴿雀配其親屬,彼不自知,而人觀之,慚愧譏咲。諸佛菩薩見于我等,交後如是,是故當生大悔恨故。七、念念觀,謂觀一切時中,幾許憶念佛心,幾許利生心,幾許垢淨沈掉心故。八、平等觀,謂觀一切色一色,無好醜故;一切聲一聲,無譽毀故;一切受一受,無恩仇故;一切義一義,無淺深故。九、微細觀,謂觀佛念法念,起于何來,去于何往故。十、法界觀,謂觀一毛一塵,一草一木,皆具有無量淨佛國土故。行者若行諸觀時,以第一淨觀為主,餘九為伴;如石中覓珠,若不破石,無緣得珠故。
四、淨念者,念佛之法,名一行三昧,惟在決定,若不得念即有散漫,三昧不成。一、攝心念,謂一切處,攝念不忘,縱令昏寐,亦繫念而寢,不隔念、不異念故。二、勇猛念,如好色人聞婬女所在,高厓深㵎燐途虎窟,必往不怯故。三、深心念,如大海深廣,必窮其底,覺路遙遙,不竟不休故。四、觀想念,謂念念中,見三十二相、八十隨形好故。五、息心念,謂息一切名心、官心、慾心、世間心、貪戀心、貢高心、遮護心、人我是非心,念佛故。六、悲啼念,每一想佛,身毛皆竪五內若裂,如憶少背之慈母,及多慧之亡兒故。七、發憤念,如落第孤寒負才寂寞,每一念及殆不欲生故。八、一切念,謂見聞覺知及與毛孔骨髓,無一處不念佛故。九、參究念,謂念佛一聲,便念此聲落處故。十、寔相念,謂不以有心念,不以無心念,不以有無心念,不以非有無心念故,是為上品念佛門。若如是念佛者,現生必得見佛。
五、淨懺者,經云:「前心起罪,如雲覆空,後心滅罪,如炬破暗。」又云:「百年垢衣,可于一日浣令鮮淨,是故欲除重障,當勤懺悔。」一、內懺,謂懺心意識不淨因故。二、外懺,謂懺一切色一切聲,一切不淨法故。三、事懺,謂懺十八界、二十五有,八萬四千種種塵勞結使,障學阿僧祇劫,見佛利生諸行業故。四、理懺,謂懺入道以來,所得往解、所學經論、所聞奧義、作止任滅等病,障佛無漏智故。五、過去懺,謂懺無始世界所作黑業,如今生雖不偷盜,但所求不如意,即是盜業未盡;今生雖不邪婬,但值不隨意眷屬,即是婬業未盡;今生雖不謗法妄語,但言出人或疑信相半,即是謗法及妄語業未盡。於一切果中,察一切因,當知前生無惡不造,一一當懺悔故。六、未來懺,謂一切惡法即今便止,盡未來世,永不相續故。七、現在懺,謂懺現在世所有生老病死,種種苦業、種種煩惱業、舉足下足業、起口動心業,一切微細不可稱量業故。八、剎那懺,謂一念中,有九十剎那;一剎那有九百生滅,一生滅一懺故。九、究竟懺,謂等覺位中,有一分無明猶如微煙,究竟洗滌故。十、法界懺,謂法性中無我無人,普為十方過現未來一切眾生懺故。若能如是真寔懺者,一切障礙,悉得消滅,不離道場,得見諸佛。
六、淨願者,《智度論》曰:「諸菩薩見諸佛世界無量嚴淨,發種種願。有佛世界都無眾苦,乃至無三惡之名者。菩薩見已自發願言:『我作佛時,世界無眾苦乃至無三惡之名,亦當如是。』有佛世界七寶莊嚴,晝夜常有清淨光明,無有日月,便發願言:『我作佛時,世界常有嚴淨光明,亦當如是。』有佛世界一切眾生,皆行十善有大智慧,衣被飲食應念而至,便發願言:『我作佛時世界中眾生,衣被飲食亦當如是。』有佛世界純諸菩薩,如佛色身三十二相,光明徹照,乃至無有聲聞、辟支佛名,亦無女人,一切皆行深妙佛道,遊至十方教化一切,便發願言:『我作佛時,世界中眾生亦當如是。』如是等無量佛世界種種嚴淨,願皆得之,以是故名願受無量諸佛世界。問曰:『諸菩薩行業清淨,自得淨報,何以要須立願然後得`[之【CB】,乏【大】]`之。譬如田家得穀,豈復待願?』答曰:『作福無願,無所標立,願為導御,能有所成。譬如銷金,隨師而作,金無定也。如佛所說,有人修少施福、修少戒福、不知禪法,聞人中有富樂人,或聞欲天色`[天【CB】,夫【大】]`天,心願樂者,命終之後,各生其中。菩薩亦如是,修淨世界願,然後得之。以是故知因願受勝果。復次莊嚴佛界事大,獨行功德不能成故,要須願力。譬如牛力雖能挽車,要須御者能有所至。淨世界願亦復如是,福德如牛,願如御者。』問曰:『若不作願,不得福耶?』答曰:『雖得,不如有願。願能助福,常念所行,福德增長。』」
以是義故,修淨佛國土者,當發大願。一者、不為福由故願,願為一切眾生蔭生淨土故。二者、不為眷屬故願,願治一切如來家生淨土故。三者、不為病苦故願,願醫一切世間無明等瘡生淨土故。四者、不為轉輪王故願,願轉諸佛如來法輪,作大法王生淨土故。五者、不為欲界故願,願離一切微妙五欲生淨土故。六者、不為色界故願,願離一切禪著生淨土故。七者、不為無色界故願,願盡種種微細流注,證無量相好身生淨土故。八者、不為聲聞辟支故願,願以福智二嚴,饒益一切眾生生淨土故。九者、不為一世界千世界故願,願代無央數世界苦,拔一切世界眾生生淨土故。十者、不為一阿僧祇劫千阿僧祇劫眾生故願,願代無量無數阿僧祇劫眾生苦,拔一切眾生生淨土故。若能如是發大願者,最後剎那,決定當如普賢願中所說。是故當知,願為截苦海之舟航,導極樂之明師故。
七、淨戒者,一切淨法,以戒為址。如人作舍先求平地;如畫師畫諸山水,先治光明素練,然後著彩,戒亦如是。是故戒為諸善法之首,入淨國之初門,若不持戒,如惡露敝女,欲入齋壇,無有是處。一、慳貪戒,謂行財命二施及與法施,無愛惜故。二、毀禁戒,謂五戒律儀戒,乃至無漏戒,滿足持故。三、嗔恚戒,謂以忍調心及于身口,若遇惡口刀杖所加,但自思惟業因緣法,作償負想、作導師想、作風寒冷熱想故。四、放逸戒,謂生死險道無放身處,如人持滿油鉢行懸繩上,不得左右顧視,及生第二念故。五、散亂戒,謂守攝諸根,息諸緣影,如護風燈,如防生鳥故。六、愚癡戒,謂以智慧破諸迷悶,如作務人常借日光,若是長夜諸作皆廢故;又如登覽當用開目,若是盲人及與睡眠,諸山河大地,與無等故。七、憍慢戒,謂不應以才辯故貢高,不應以悟解故貢高,不應以諍論故貢高;一切所得,如大地上塵,如鏡面上垢,不應以此垢驕彼垢故。八、覆藏戒,謂一切處諸佛,一切處菩薩,一切處神明,無可覆故。如日中逃影,波中逃濕,沙中逃塵,無可逃故。九、無益戒,謂一切嬉戲事無益,一切詩文無益,一切塵緣無益,一切口解脫無益,當遠離故。十、不住戒,謂如上持戒,但為生淨土饒益眾生,不求聞譽法,及諸人天二乘果故。菩薩如是行於淨戒,則能攝諸眾生,生于淨土。何以故?一切眾生,雖至冥頑,莫不欽仰戒德故。
八、淨處者,學道之人,既有志出塵,應當捨諸惡處。若不捨者,應是厭離未極;若厭離未極者,應是忻淨土未極。龍樹曰:「菩薩心不貴轉輪聖王人天福樂,但念諸佛,是故隨心所重,而生佛土。」今小小適意處,尚不能捨,何況轉輪聖王?如縛足欲行,繫翅求飛,去住皆累,兩心虛縈。一、繁華宣闐處當遠故。二、歌樓酒肆處當遠故。三、熱焰薰灼處當遠故。四、論除目及朝事處當遠故。五、恩愛纏縛及熟遊歷處當遠故。六、詩壇文社鬪章摘句處當遠故。七、譏刺古今,較長競短處當遠故。八、講無義味道學處當遠故。九、義解家鬪名相,矜小智之處當遠故。十、宗乘狂解,安談頓悟,輕視戒律之處當遠故。是等撓道與魔不異,是故當遠。行者若離是諸處,一切道業,即當成`[辦【CB】,辯【大】]`辦。
九、淨侶者,一切悟機非友不發,一切惡法非友不止;如車二輪,去一則蹶。是故世間文字諸戲論法,尚須同心印正,何況志求無上大道。《因緣經》曰:「譬如風性雖空,由旃檀林薝蔔林,吹香而來,風有妙香;若經糞穢臭屍而來,其風便臭。不如淨衣置之香篋,出衣衣香;若置臭處,衣亦隨臭。」友亦如是。是以行道,求友者,當嚴別淨穢。一、山林間適之友當近,能止躁心故。二、巖持戒律之友當近,能淡諸慾故。三、智慧廣大之友當近,能出迷津故。四、總持文字之友當近,能決疑難故。五、寂寞枯槁之友當近,能恬進取故。六、謙卑忍辱之友當近,能銷我慢故。七、直心忠告之友當近,能抑諸過故。八、勇猛精進之友當近,能速道果故。九、輕財好施之友當近,能破大慳故。十、仁慈覆物,不惜身命之友當近,能摧人我等執故。若無如是淨侶,即當屏人獨處,自`[辦【CB】,辨【大】]`辦道業。以像設為師,以經論為侶,其他嬉戲之徒,寧絕勿通。如人園中雖無佳花,不植臭草,以無益賞心,徒增厭穢故。
十、不定淨者,一切眾生根器利鈍不同,如上諸法皆是上根利器,方得具足,是故如來有異方便,開九品之門,分上中下修習三等。一者、或解義諦,未全伏惑,或不深解,但能誦讀諸經故。二者、或但依語生信,或因他生信,或遇貧窮折辱生信故。三者、或觀金像,或隨意觀一相故。四者、或晨朝十念百念,乃至千念故。五者、或但懺諸麁重習氣,及十不善業故。六者、或為怖生死,發願往生;或遇苦難,發願往生,但不得作人天及諸福德願故。七者、或但持八戒五戒,乃至但戒殺盜婬妄故。八者、一切喧場不能卒離,但時時生厭離心故。九者、於諸世法中人不能即斷,但不隨順故。十者、如《觀經》下品中說,或但臨終十念故。如上諸法,但能至心受持一法者,皆得往生,唯不得疑信相參,若有疑者,一切諸行悉不成就。如人夜中獨趨遠道,不得生疑。是故眾生聞法疑者,不如不聞。何以故?彼無聞者,但不聞法,非有障難,此則自作障難故。
西方合論卷之九(終)
西方合論卷之十
第十釋異門
夫西方大旨,經中自明;淨土要門,諸論具釋。如天親、智者、海東、越溪等,皆抉發幽微,舉揚宗趣;近則雲棲和尚,所著小本疏鈔,條分類析,精宏淵博,真照夜途之長炬,截苦海之輕舟。諸師所發,已無餘蘊。但諸經中,隨時立教,逗根說義,時有差別,致生學者疑畏。今略為拈出,博採諸論,附以管見,會歸一處,以便參攻。
一、剎土遠近釋。 二、身城大小釋。
三、壽量多少釋。 四、花輪大小釋。
五、日月有無釋。 六、二乘有無釋。
七、婦女有無釋。 八、發心大小釋。
九、疑城胎生釋。 十、五逆往生釋。
一、剎土遠近者,問:「大小本經,皆云西方去此十萬億剎,《觀經》獨云:『阿彌陀佛,去此不遠。』二說誰正?」釋:「以遠近無定故,故言亦遠亦近。何故?凡言某方者,某方至某方,至某方幾城幾剎者,是從色身建立;身相虛故,是故所計方向道里,亦皆不實,不得言誰近誰遠。如滇人言燕地遠,是從滇計故,燕實無遠;齊人言燕地近,是從齊計故,燕實無近。又如十步之地,蟻子即遠,大象即近,不應言遠是實。何故?是地不當從蟻計故。亦不應言近是實。何故?是地不當從象計故。又則計十步者,亦非是寔,何故?是地既不從蟻不從象,亦不當從人計故。《智度論》曰:『隨世俗所傳,故說有方,方實不可得。』問曰:『何以言無方是方,亦有亦常?如經中說日出處是東方,日沒處是西方,日行處是南方,日不行處是北方。日有三分合,若前合,若今合,若後合,隨方日分,初合是東方,南方西方亦如是,日不行處是無分。』答曰:『不然。須彌山在四域之中,日繞須彌照四天下。欝怛羅越日中,是弗婆提日出,於弗婆提人是東方;弗婆提日中,是閻浮提日出,於閻浮提人是東方,是實無初。何以故?一切方皆東方,皆南方,皆西方,皆北方。汝言日出處是東方,日行處是南方,日沒處是西方,日不行處是北方,是事不然。』問曰:『我說一國中方相,汝以四國為難。以是故東方非無初。』答曰:『若一國中日與東方合,是為有邊,有邊故無常,無常故是不遍,以是故但有方名而無實。是則方所尚不可得,豈有程途?然亦不廢方所及程途故,何故?以不當從閻浮提計,亦可即閻浮提計故。如日雖非東西出沒,亦可言東出西沒故。』」
二、身城大小者,問:「《聲王經》曰:『阿彌陀佛與聲聞俱,其國號曰清泰。聖王所住,其城縱廣十千由旬。』《觀經》曰:『佛身高六十萬億那由他恒河沙由旬,眉間白毫右旋宛轉如五須彌山,佛眼如四大海水。』今計一海八萬四千由旬,四海合三十三萬六千由旬。身過其眼五百六十萬由旬,計所住城,尚少于眼三十二萬六千由旬,何況其身,不應身城懸絕如是。」釋:「海東《疏》中,亦有此問。《疏》曰:『彼佛有眾多城,隨眾大小城亦大小。大城之中,示以大身,小城之中,現以小身。《聲王經》言「十千由旬」者,是與聲聞俱住之城,當知佛身相當而住。《觀經》所說身高大者,當知其城亦隨廣大,與諸大眾俱住處。』故先德云:『《法華》中淨光莊嚴土,唯演頓故;《淨名》中眾香佛土,純菩薩故,所以彼佛但現高大之身。若安養土,頓漸俱談,聲聞菩薩共為僧故,故使佛示生身法身二種之相,三十二相,通于生法,大小共見;若八萬相,局在法身,大乘賢聖,方得見也。』是故應以藏塵尊特之相得四益者,佛為稱機現藏塵尊特身;應以八萬尊特之相得四益者,佛為稱機現八萬尊特身;應以三十二尊特之相得四益者,佛為稱機現三十二尊特身。如毘盧遮那,聲聞視聽,隔于對顏,不妨菩薩,更見大身。何故?佛身隨所被機,大小如日,光隨隙分大分小,而是日光無大小故。」
三、壽量多少者,經云:「彼佛壽命無量無邊阿僧祇劫。」又云:「彼佛至般泥洹時,觀世音菩薩乃當作佛。」既當入滅,即是有量。釋:「先德云:『藏通補處彰佛有量;別圓補處顯佛無量。以十方三世一切如來,更無彼此,迭相見故;同一法身,一智慧故。菩薩機忘,如來應息,名補佛處,實異藏通,前佛定滅,後佛定生。故《金光明》四佛降室,《疏》乃釋云:「若見四佛同尊特身,一身一智慧,即是常身,弟子眾一故;若見四佛佛身不同,即是應化,弟子眾多故。」』故知全法界身,非生非滅,豈得竪分當現,橫論彼此;既非生滅,無量義成。且淨佛剎中,摩剎水樹,皆是佛身故。經中云:『是諸眾鳥,皆是阿彌陀佛變化所作。』《智度論》曰:『眾生甚多,若佛處處現身,眾生不信謂為幻化,心不敬重;有眾生從人聞法,心不開悟,若從畜生聞法,則便信受。如《本生經》說:菩薩受畜生身為人說法,人以說法希有故,無不信受。有人謂畜生是有情之物,以樹木無心而有音聲,則皆信受。』以是故水樹禽鳥,皆是佛身變現故。若佛壽量有盡者,道場國土及諸水鳥音聲,亦應有盡。若有盡者,不應有補;若無盡者,不應言滅。如虛空分齊,非有分齊,非無分齊,以不思議智照之可得。」
四、花輪大小者,小本曰:「池中蓮華,大如車輪。」《觀經》云:「一一池中有六十億七寶蓮華,團圓正等,十二由旬。」大本云:「池中蓮華,或一由旬,乃至百由旬千由旬。」夫人世車輪,大不逾丈,縱復輪王千輻金輪,縱廣不過一由旬,何得大小相懸乃爾?釋:「花輪大小亦如身城,以眾生機有大小故,身城水樹現有大小,蓮華亦然。如初地化百佛剎,見佛百葉花;二地化千佛剎,即見千葉;三地萬葉;四地億葉;五地千億;六地百千億;七地百千億那由他;八地百千萬三千大千世界微塵數;九地百千萬億阿僧祇國土微塵數;十地十不可說百千億那由他佛微塵數。以自受用身有大小故,見花亦爾,非是花有大小故。甞聞僧言:『海邊有阿育王舍利塔,眾生見者光明各異,有見無光者,有見光如細豆許者,有見如棗炬者,有見如指頂大者,有見大如斗者,如斗者千不一見。』眾生同一肉眼所見尚異,何況菩薩聲聞乃至人天等,功用懸絕,所感花輪,焉得不殊。如此土中剎利貴種,飛樓傑閣遍滿城邑;寒微煢子,敝茅土窟乃至不得,不應難言大小懸殊。何故?是自福德所招故。寶池花相,應亦如是。」
五、日月有無者,諸本或言日月虛空;或言處空而不運轉;或不言有無;或直言無有。又經曰:「彼佛光明普照佛剎,無量無數不可思議,映蔽日月。諸聲聞眾皆有身光,能照一尋;菩薩光照極百千尋;二菩薩光明,常照三千大千世界。」如是雖有日月,如爝火之處太陽,豈有光照?若日月不能照者,應無晝夜。何故?經言晝夜六時,及與清旦食時等事,明知亦是權說,借此晝夜喻彼時分,非為實事。且晝夜往來者,是眾生心明暗傾奪感有此相,故淨佛國土,不應有此。如忉利而上,尚不假明日月,何況極樂?縱令有者,亦是彼化國眾生,色空見未盡,現有如是日月相故,而實佛土,無有日月。如《大論》曰:「釋迦文佛更有淨國土如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亦有不嚴淨國如釋迦文佛。」此隨機感說,亦不妨說有故。
六、二乘有無者,問:「天親菩薩無量壽偈曰:『大乘善根界,等無譏嫌名。』乃至『不聞二乘名,何況有實是?』諸經中皆言:『國土聲聞不可稱量。』何故?」釋:「先德云:『二乘生者,皆是臨終回小向大,以習小功深,聞佛所說及風柯水響,皆演小故,暫證小果漸次增進,至菩薩位,非是住小。』是故說無二乘者,有二義:一是決定二乘不生,是寔無故;二是不住二乘,是畢竟無故。辟如二人同官郎署,一人官止于此,一人將遷。止郎署者,可以稱郎,以無後官故;將遷官者,不定是即,以即畢竟改故。以是故淨土不得言有二乘,以畢竟至菩薩位故。」
七、婦女有無者,《聲王經》中阿彌陀佛,亦有父母,何得言無女人?釋此亦化作,如化鸚鵡。《海東疏》曰:「《聲王經》說安樂世界阿彌陀佛有父母者,是變化女非寔報女;又復雖有父母,而非胎生,實是化生,假為父母。如彼經言:『若四眾能正受佛之名號,以此功德臨命終時,阿彌陀佛即與大眾,住此人所令其得見;見已慶悅倍增功德,以是因緣所生之處,永離胞胎穢欲之形,純處鮮妙寶蓮花中,自然化生,具大神通光明赫奕。』當知父母假寄之耳。」或說《聲王經》中說有父母,是顯彼佛所住穢土。是義不然。何故?彼經既說寶蓮化生,又言二菩薩侍立左右,此等悉是淨土相,不異《觀經》所說故。當知彼經所說,提婆達多及魔王等,悉于淨土變化所作,不由此等為非淨土,如化畜生非穢土故。
八、發心大小者,魏譯三輩之中,皆有發菩提心,《觀經》下品,直言十念。諸經互異,今欲知會者,諸經皆是發大菩提心以為因故。何故?若是最初無大因者,其人雖復經耳,亦生疑難,何得頓聞頓信?是故當知下品十念者,亦是宿植大因,後生退墮,故其臨終遇善知識,如旱苗得雨,萌芽頓發故。若無因者,知識尚不得遇,何況信受。如聰慧貴遊之士,多有愈聞愈不信者,即知一聞頓念,非是小緣,不應以一生作惡,便謂此人無大因故。經云:「世間人民,得聞阿彌陀名號,若慈心喜悅,毛髮聳然,淚即出者,皆是累世嘗行佛道,或他方佛所嘗為菩薩。」是故不論顓愚黠慧,凡至心念佛者,皆是多劫深植善根,發大菩提心故。何故?所謂善根者,不專言智慧,若復無根,如種焦穀,豈有芽出?如世間弈棋小事,有無知賤流,頓學頓精者;有智士習之,終身居末品者,即知是因。小枝無因,尚不得入,何況大法?是故若有信是希有難信之法者,是人即是大心菩薩故。
九、疑城胎生者,元魏譯曰:「若有眾生,墮于疑悔,積集善根希求佛智、普遍智、不思議智、無等智、威德智、廣大智,於自善根不能生信,由聞佛名起信心故,以此因緣於五百歲處花胎中,猶如苑觀宮殿之想,不見佛,不聞法,是名胎生。」魏譯曰:「不了佛智,然猶信罪福,修習善本,願生其國,是故胎生。」宋譯曰:「眾生所種善根,不能離相,不求佛慧,妄生分別,深著世樂,人間福報,是故胎生。」王氏本曰:「若有眾生,修諸功德,願生彼剎,後復疑悔,不信有彼佛剎,不信作善得福。其人雖爾,續有念心,暫信暫不信,臨命終時,佛乃化現其身,令彼目見。以心悔故,其過差少,亦生彼剎,是謂胎生。」今按前二譯,但不信自性,不了佛智,名胎生故。宋譯則直言修善求生人天者為胎生,極樂國中無胎生故。若王氏則又以不信佛剎,不信罪福,暫信暫不信為胎生,異前譯中聞名起信,及修習善本二種往生。大約淨土中,略言九品,廣言千萬品,亦不能盡。如今生人中者,種種福報,種種罪業,各各不同,是故諸譯雖互異,皆為實語。就中元魏譯,旨趣尤奧,以不信自善根故,依他起信即是疑城。信自善根者,即頓了自心不從他得,以入悟方能脫疑。是故未悟而修,終隔疑胎。胎以裹蔽為義,未悟之人,諸障未徹,合得是報。此等當在中下、下上品攝,何故?下品後二種,經歷六劫、十二劫方得花開,此但五百歲故。若如王本,則信佛猛利未若最後二種。又所生在其剎邊地,不應五百歲得見佛故。
十、五逆往生者,《大經》曰:「唯除造五無間惡業,誹謗正法及諸聖人。」《觀經》則五逆十惡,臨終十念,皆得往生。當知《大經》揀五逆者,以誹謗故。何故?入淨土以信為導師,誹謗是信之賊。如水無所不容但不容火,以火自不能容故;如風無所不入但不入石,以石自不堪入故。誹謗之人,燒正法如猛焰,障佛智如鐵壁,是故法海慧風,無因得受。《觀經》揀誹謗不揀五逆者,義同文異。以五逆雖至惡,尚無決定不信之見,不應揀故。然有大心之人,始或不信,後因啟發,猛省前失。如韓昌黎始斥佛骨,後歸依大顛;張無盡初詆佛書,欲著無佛論,後觀《淨名經》,大有省發,卒為宗門龍象,尤是法中希有之事。是故儒林英特,或有謬聽先入,誤謗佛法,但速圖改悔,即是盛事,不應以謗為障難故。
西方合論卷之十(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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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文資訊】大正新脩大藏經 第 47 冊 No. 1976 西方合論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3-11-07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 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CBETA)依「大正新脩大藏經」所編輯
#【原始資料】蕭鎮國大德提供,北美某大德提供,西蓮淨苑提供新式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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