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佛說孝順子修行成佛經》的若干新資料 方廣錩 一、小引 1988年,筆者曾經撰寫《敦煌寫經〈佛說孝順子修行成佛經〉簡析》(以下簡稱《簡析》),載於當年《南亞研究》第二期。該文錄文、考察了收藏在中國國家圖書館的敦煌遺書北敦04264號[1]《佛說孝順子修行成佛經》(以下簡稱《孝順子》)殘卷。文中提出13條論據,指出該經雖然曾被《仁壽錄》以下我國歷代經錄判為偽經,但實際是印度佛教密教初期根據印度的民間故事改寫的佛本生故事,屬於翻譯典籍。 ᅟᅟ==[1] 北敦04264號為該殘卷的新編號。原編號為玉64號,縮微膠卷號為北8300號。== 1988年撰寫《簡析》時,所發現的有關《孝順子》的資料,僅中國國家圖書館所藏該敦煌遺書。但這幾年隨著世界各國敦煌遺書的刊佈,隨著國際學術交流的發展,發現了一些新資料。亦即存於俄羅斯敦煌特藏中的Дх2142號與Дх3815號、韓國印本《釋迦如來十地行錄》。本文擬匯總、介紹關於《孝順子》的資料。 二、關於北敦04264號 在此先將北敦04264號再次錄文如下。前此的錄文,乃依據縮微膠卷進行。照片有皺蹙之處,有些文字不清。此次則依據原卷錄文,訂正了前此錄文的若干疏漏。 〔錄文〕 (前殘)遇萬斧。八坐諸貴為此犢子入議,諫得大王。 王答諸臣曰[1]:「我今愛敬憐憫[2]犢子,不可思議。若煞此犢子之時,莫在我宮內煞之。我見此犢子行跡死處,我即心肝寸寸斷絕,交死不活。」爾時國王語諸臣曰:「若欲煞此犢子之時,為我牽向屠兒坊中,方便煞之,勿使我見。」 ᅟᅟ==[1] 「臣曰」,底本殘,據文意補。== ᅟᅟ==[2] 「憫」,底本作「忘」,據文意改。== 遂遣黃門牽此犢子往向屠兒坊中。到屠兒門底,遙喚屠兒三聲。屠兒出看。黃門語屠兒曰:「國王二后垂命至死,須此銀蹄金[3]角犢子心肝。卿急手打煞,劈取心肝[4],白紙重裹[5],送來門底。我在門邊佇待卿。」 ᅟᅟ==[3] 「金」,底本作「今」,據文意改。下同,不另出註。== ᅟᅟ==[4] 「肝」,底本無,據文意補。== ᅟᅟ==[5] 「裹」,底本作「果」,據文意改。下同,不另出註。== 屠兒聞黃門作如是言,手牽犢子入於家中,繫著大柱,手捉大斧,舉欲打煞。犢子語屠兒曰:「卿住!未忙[1]煞我。聽我一言,當死。唵!」屠兒住,聽犢子言。犢子語屠兒曰:「我非是犢子。我是栴陀羅頗黎國王太子。我父索其三妻,我母處在小限。兩夫人意欲煞我。我不得違二母之意,變作犢子。卿莫煞我。我□之日,必作國王[2]。我作國王之時,使卿金千斤,分國半治,封邑萬戶與卿。屠兒,願莫煞我。」 ᅟᅟ==[1] 「忙」,底本作「芒」,據文意改。== ᅟᅟ==[2] 「王」,底本作「主」,據文意改。== 爾時屠兒聞犢子作如是言,大芒迫身[3],白言:「丈夫立身以來,煞害眾生恒河沙數。小來未見有是銀蹄金角犢子語我此言。」屠兒即語犢子曰:「我今為卿,身死不得煞卿。」犢子語屠兒曰:「卿不得我心肝,亦當必死。若活我之時,卿用我語,使我共卿兩都得活。」 ᅟᅟ==[3] 「身」,底本無,據文意補。== 爾時犢子作是言時,有一天帝釋變作黑狗[4],從屠兒門中而入。到屠兒中庭,倒地自死。犢子語屠兒曰:「卿若為我之時,將我抱著草中,莫使人知。你莫惜家中自死黑狗,劈取心肝,送向門底,付與黃門。你亦得活,我亦得活。」 ᅟᅟ==[4] 「狗」,底本作「苟」,據文意改。下同,不另出註。== 爾時屠兒劈取黑狗心肝,白紙重裹,送與黃門。黃門[1]領得犢子心肝,欲送入殿。王聞犢子心肝,今則氣塞哽咽,爛腸寸寸斷絕,淚下覆面,暈[2]倒落床,發聲大哭。其黃門送犢子心肝往至宮裏。二后聞之,甚大歡喜,狼徬皆起。夫人下床,身自往就黃門手中生噉心肝,不由湯火煮炙,生即食訖。二后云:「此肉甚美,我今食之,百脉流徹,心底惶悟,眼目精明,手脚輕便,病當得瘥[3]。」 ᅟᅟ==[1] 「黃門」,底本無,應涉重文號漏,據文意補。== ᅟᅟ==[2] 「暈」,底本作「運」,據文意改。== ᅟᅟ==[3] 「瘥」,底本作「差」,據文意改。== 爾時屠兒送犢子心肝得了,迴還語犢子曰:「我今為卿輸心肝得了。」犢子語屠兒曰:「你爾恩德[4],昊天難報。你若放我之時,夜半中放我,去時莫使人見。」 ᅟᅟ==[4] 「德」,底本作「得」,據文意改。== 犢子夜半中去時,與其屠兒泣淚辭別,語屠兒曰:「我今辭你去後,作一變異,使你交見,知我有賢德,必令報卿恩。卿家去城三百餘步。我從卿門出,使無脚跡。唯有城西北角上留一脚跡[5]。卿一跡踏土之處,知我有賢德,能得報你。」 ᅟᅟ==[5] 「留一腳跡」,底本無,據文意補。== 爾時屠兒聞犢子作如是言,燒香拜,供養跪。起,泣淚奉送出門。至明天曉,人未得時,尋此犢子脚跡。處處不見,城外亦無脚跡。城西北角上,正見一足踏土之處。屠兒知有賢德,念佛還家。 爾時犢子投[1]明行去,離國三千餘里,往到舍婆提國。遇值國王有一美女,為人可嬉,種種姿妍,面如月滿,端嚴無比,世間希有。八功德水,以浴其體,著劫波袖衣及乘天宮殿,化城九重。國王意欲嫡配,此女不就:「王若配,會是賢德之人,女便共活。」王語女曰:「我生在凡處,肉眼眾生,知誰是賢?」女答王曰:「阿耶與女召集儀同僕射、高良貴子、守令之家、方伯子脈在於都市,女自選夫主。」 ᅟᅟ==[1] 「投」,底本作「頭」,據文意改。== 女從王後行,手捉金鍾,盛蒲桃酒。在父後行,選儀同僕射、高良貴子十行,無[2]稱意者。王語女曰:「向前十行者,王侯子孫,尚[3]不共活。自餘卑微,寧可之意?」女答王曰:「向前十行者,雖可有形[4],面目似人,腹裏無德。女欲共活之人,會是賢德,女便共活。」王聞此語,任女意懷,不違女願。復行至十行,下頭見一犢子,銀蹄金角,下行頭立。王已[5]行過,女尋後至,向父王曰:「此是賢德之人,女欲共活。」王任女意。女得王言,即過手中鍾酒,與其犢子。犢子得酒,向口飲半。犢子過與女,女即飲盡。交禮必定,永為匹配。 ᅟᅟ==[2] 「無」,底本作「無無」,據文意刪。== ᅟᅟ==[3] 「尚」,底本作「上」,據文意改。== ᅟᅟ==[4] 「形」,底本作「形狼」,據文意刪。== ᅟᅟ==[5] 「已」,底本作「以」,據文意改。下同,不另出註。== 爾時諸臣、百官、傾國之人皆大笑王:「一國之女,嫁[1]與牛犢。聽損邦國,寧有此事!」王聞羞恥,便欲煞女。有一帝釋,變作智臣,遂即諫王:「王有一女,甚有賢德,何待煞之?陟出國外,令使慚愧,愁不改行?」女聞[2]此言,甚大歡喜。叉手白王:「父子生有離別,何待煞女?求從遠陟,離王國土。外書云:『女外向,千里從夫。』若與王別,請乞乘騎,送女出國。」 ᅟᅟ==[1] 「嫁」,底本作「稼」,據文意改。== ᅟᅟ==[2] 「聞」,底本無,據文意補。== 王共夫人送女出城,號啼大哭,悲哀泣淚。語諸臣左右、青[3]衣、吏民都共送之。百鳥悲鳴,聲動天地。父子分離,辭王及夫人,心肝痛切,將欲氣絕。 ᅟᅟ==[3] 「青」,底本作「清」,據文意改。== 爾時女共犢子離出王國,轉復前行。見一木城,女問犢子曰:「此是你國以不?」犢子答曰:「此非我國。」次復前行,見一土城:「此是你國以不?」「此非我國。」次復前行,見一鐵城:「此是你國以不?」「此非我國。」次復前行,見一銅城:「此是你國以不?」「此非我國。」次復前行,見一銀城:「此是你國以不?」「此非我國。」次復前行,見一金城:「此是你國以不?」犢子答曰:「此是我國。」 在金城國,可徑[1]由旬[2],宿其此,犢子仍不變現。女問犢子曰:「君若是賢德之人,應當不變?」爾時犢子聞道此語,手捉銀蹄,撫[3]角,犢衣脫却於地,拱[4]身一丈。頰如婆果,齒如珂貝,眉如盡月,眼如眾星夜朗。號為「金城國天子」。宮殿自然。零仙綵女、伎樂音聲、百味飲食,隨念即至。女見夫主可嬉,變身一丈,歡喜不可思議。即便作書與王,並告夫人:「阿耶比日道女不識賢德之人,陟女外國。女夫主以有聖德,甚大端正。阿耶星夜來看女夫主何如。」 ᅟᅟ==[1] 「徑」,底本作「逕」,據文意改。== ᅟᅟ==[2] 「旬」,底本作「信」,據文意改。== ᅟᅟ==[3] 「撫」,底本作「無」,據文意改。== ᅟᅟ==[4] 「拱」,底本作「洪」,據文意改。== 本日王得女書,召集群臣。諸官悉集。「卿等本日笑我女共犢子而活。我女以有賢德,嫁與金城國王。我今歡喜,不可思議。」王即為女夫放大恩赦。所有罪人,悉皆放免。 爾時舍婆提[5]國王並夫人來至金城國裏看女。見女夫主甚奇殊妙,便即問曰:「卿比日在我國中,如何變作犢子?」太子叉手白王:「某甲非是犢子。某甲是栴陀羅頗黎國王太子。阿耶索其三妻,阿孃處在小限。兩大夫人意欲煞我。我不違二母之意,變作犢子。今得王女,愧王無已。孃今在父母國,快成辛苦。願王權在金城逕停時向。欲共王女,暫向父國,往看其母。」 ᅟᅟ==[5] 「提」,底本無,據文意補。== 太子夫[1]妻二人輕馬往詣父國。內門裏,入磨坊中。見母頭如蓬耕,面上垢土,手脚皴劈,脊背打破,膿血沾著處爛盡。爾時太子見母頭戴石五升麥,來向磨坊中。太子不忍認母,二人眼中泣淚。手捉馬鞭,撥母頭上,麥翻[2]著地,磨何而去。母不識,其母遙喚:「貴人且住!聽我一言。看君不似凡濫。某甲備是王家辛苦之人。請得此麥,依課磨之,恒不得充,況復翻地[3]?是度王聞,必死不活。」太子夫妻但時下馬,以衣袖掃其麥,聚收著器中。頭戴而去[4]。太子眼泣血,氣塞吞酸,忍痛[5]不忍認母,輕馬還國。 ᅟᅟ==[1] 「夫」,底本無,據文意補。== ᅟᅟ==[2] 「翻」,底本作「幡」,據文意改。== ᅟᅟ==[3] 「地」,底本作「帝」,據文意改。== ᅟᅟ==[4] 「去」,底本無,據文意補。== ᅟᅟ==[5] 「痛」,底本作「誦」,據文意改。== 爾時太子告舍婆提[6]國王曰:「我母如今甚大苦劇,筋骨相連,形容憔悴,面上垢土,頭如蓬耕,處處打破,血流遍體,快成辛苦。」王聞道是,心憐女夫及母,眼中泣淚:「我親家母豈可如是!」爾時太子叉手白王:「若與某甲一親以往,暫欲隨王借少衣馬。金城如[1]自有兵馬眾,相將往詣父國,救看其母。」 ᅟᅟ==[6] 「提」,底本無,據文意補。== ᅟᅟ==[1] 「如」,疑衍。== 二國軍馬悉送太子往向栴陀羅國。去城卌餘里,其父城頭知軍來到,懸豎白幡。太子語左右曰:「城頭白幡者,盡是降幡。我父見我往到,謂我是外國大王,必向我跪。此是我父,不合跪我。一廂[2]十人,兩廂廿人,走往捉置,勿聽跪也。」 ᅟᅟ==[2] 「廂」,底本作「相」,據文意改。下同,不另出註。== 如是所言。王見太子,出城步步欲跪。左右捉之。兩相對已,携手接腕[3],相隨上殿。飲食娛樂,良久以訖。啟白王曰:「王是一國之主,治民快樂,天下豐饒,雨澤以時。王今快樂,可有幾妻?」國王不識太子,與仁臣奴[4]:「臺奴不敢誑王,正有兩妻。」太子問曰:「一國之主,皆聞三夫人、九嬪。據何禮律,正有兩妻?王須實道。償後檢得,王必合死。」王答太子曰:「臺奴伏死!不敢調王。實有三妻。」太子曰:「喚將來看。」 ᅟᅟ==[3] 「接腕」,底本作「腕接」,據文意改。== ᅟᅟ==[4] 此處文意不通,疑有錯謬。== 王遂先遣兩大夫人莊嚴冠帶,來至殿前。太子問曰:「向前道三,如何見二?一在何處?」王答太子曰:「今在磨坊中。」太子問曰:「天子之后,如何[1]安置磨坊而驅使也?」爾時太子母聞道大王,尋聲走來,欲以投訴。殿前行過,太子遙見其母,狼徬下殿,走抱母頭(?)[2],捉臂囓指,稱天大哭:「阿娘,由子五逆不孝,致使阿婆如許辛苦。阿婆!阿婆!」王見哀哭,然是我子,更有何言!父母並子三人抱頭(?)大哭。爾時雲飛鳥落,樹木摧折。諸臣百官,見者泣淚,不能自勝。 ᅟᅟ==[1] 「何」,底本無,據文意補。== ᅟᅟ==[2] 「頭」,底本作「[因*頁]」,暫錄為「頭」。下同,不另出註。== 爾時太子盡哀以訖。良久,將香湯與母洗浴,取虎龍服與母著之,還上殿上而坐。喚其二母並父,道其苦狀。王聞道此死苦由緣,眼中泣血。王喚兩妻,立著南廂。去殿百步,濩湯爐炭,刀山刃樹,銅升鐵概,車川犁耳。遣此兩大夫人立其傍:「濩湯濖之,故嫌此輕。我憶卿本日生噉我子心肝之時,與一人喚取一百力士,二人喚取二百力士,一時遣此力士,鋸此二后,作其段數,始釋我意。」 力士至已,欲煞二母。太子畏煞二母,口中告佛。刀山摧鋒[3],濩止熱。二百力士手脚𤶏疪,不能生害。太子喚其二母,並共陳道活之狀:「子本存命,實由屠兒。」王語太子曰:「阿耶本日實不知子遭此苦劇。阿耶如今捨去王位,與子治國。身自出家,隱居山林,永不干[1]國。除仁一人,自餘爵祿輕重,悉屬屠兒。」王即出家,鬢髮自落。觀睹宮殿,若視穢廁。修行善道,得阿羅漢果。太子名喚屠兒,封受國相,位登王侯。庫藏珍寶,悉屬屠兒把攬。於先施恩,今獲交報,重賞其德。太子共母,不轉凡身,即得成佛。 ᅟᅟ==[3] 「鋒」,底本作「峰」,據文意改。== ᅟᅟ==[1] 「干」,底本作「忏」,據文意改。== 是時二后諛心不捨。天神帝釋變作猛風吹此二后,毛孔而入。本食心肝作大鐵丸,節節出炎如車輪,救不可得。 當說此經時,大會之中所千萬人皆得悟道,棄惡從善,交獲佛果。佛告阿難:「爾時太子,我身是。爾時父王者,今我父悅頭檀是。爾時我母者,今摩耶是。爾時我婦者,耶舒陀羅是。爾時屠兒者,今阿難是。爾時黃門者,今目連是。爾時帝釋變作黑狗者,提迦葉是。爾時二后者,提婆達多;第二后者,調[2]達是。」 ᅟᅟ==[2] 「調」,底本作「朝」,據文意改。== 佛說經竟,天龍八部、帝王、人民皆大歡喜,作禮奉行。 佛說孝順子修行成佛經一卷 〔錄文完〕 從上述錄文可知,北敦04264號殘存文字的故事梗概如下: 1.栴陀羅頗黎國王的兩位夫人生病,要用金角銀蹄牛犢(實為第三夫人所生太子變現)的心肝為葯治療。國王雖心有不捨,還是聽從大臣的意見,令屠兒殺牛犢取心肝。由於卷首殘缺,所以不清楚為什麼國王第三夫人所生的太子會變成金角銀蹄牛犢。但從下文故事發展推測,這一變故應是兩位國王夫人嫉妒第三夫人而造成。 2.牛犢向屠兒求救,承諾將會報答。屠兒用帝釋天變成的黑狗的心肝,搪塞兩位夫人,放走牛犢。 3.牛犢來到舍婆提國,被公主招為丈夫。舍婆提國王恥於女兒嫁給牛犢,將之放逐。 4.牛犢與公主逐次路過木城、土城、鐵城、銅城、銀城,最後來到金城。牛犢變身為人,號為「金城國天子」。 5.公主致書父母,舍婆提國王夫婦前來探望。 6.太子夫婦輕騎赴栴陀羅頗黎國探望在磨坊中做苦工的第三夫人。第三夫人不識自己的兒子。 7.太子合金城國、舍婆提國兩國軍馬前往栴陀羅頗黎國救母。栴陀羅頗黎國王不識其子,出城投降。 8.太子認母,真相大白。 9.栴陀羅頗黎國王欲殺兩位夫人,太子饒恕之。國王出家,傳王位於太子。太子拜屠兒為國相報恩。 10.兩位夫人最終受到帝釋天的懲罰,而太子及其母親即身成佛。 三、關於Дх2142號與Дх3815號 Дх2142號,孟列夫有著錄[1],可惜未考訂出經名。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俄藏敦煌文獻》第9冊第44頁載有Дх2142號與Дх3815號的圖版。編輯者發現這兩號遺書可以綴接,故綴接後拍攝圖版,為研究者提供了方便,應予稱道,可惜也沒有考訂出經名。筆者於2000年夏天整理孟列夫敘錄時,發現Дх2142號實為《孝順子》殘片,但沒有發表這一成果;其後沒有檢索《俄藏敦煌文獻》,故沒有發現可以與Дх2142號綴接的Дх3815號。其後,李小榮先生查索《俄藏敦煌文獻》,發現Дх2142號、Дх3815號應為《孝順子》,進行了錄文與研究。 ᅟᅟ==[1] 參見《俄藏敦煌漢文寫卷敘錄》下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7月,第481頁。== 這兩號遺書綴接後,首尾依然殘缺,共存文字18行。從圖版所示字體及通卷抄寫風格,可以肯定這兩個殘片與北敦04264號寫卷原屬同一件遺書。以下依據《俄藏敦煌文獻》,把這兩個殘片再次錄文如下。錄文中「□」為原卷殘缺,每個「□」表示殘缺一字。「□…□」表示殘缺字數不清。方括弧中的文字為原卷殘缺,錄文時擬補的。「(?)」表示對所錄該字是否正確尚有保留。錄文時保留原卷行款,未作變動,並加行號。 〔錄文〕 01.〔產〕牛見此太子,摩角觸□□□□自沒觝□…□/ 02.□□產牛懊惱,遂便吞之。夫人問其黃門曰:「得□…□/ 03.□答言:「牛踏不死,牛遂吞之。「夫人問曰:」我望踏煞,交□…□/ 04.□□之,寧容不死。」/ 05.□□聞之,甚大歡喜:「此產牛如是,可賞賜。餵飼倍常,肥於本□。」/ 06.〔第三〕夫人□在懸康樓上,不能自下。二后作書與王:」此小夫人正□/ 07.□□□朝誑聖王。王去之時,其言辭道產太子。如今不產太子,/ 08.〔卻〕產貓子。」/ 09.〔國王〕聞道此語,槌胸懊惱言:「其辭道:『我產生太子。』如今不產/ 10.太子,正產貓子。此婦大是妖惑[1],不果(?)故,欲朝惑誑我,恥損□…□/ 11.畏國用。」急遣黃門作□…□二后,髡[2]其頭髮,脊背打破,安著磨/ 12.坊中,將作輸課奴婢,日責重課。我還之日,勿使我見,未令幽(?)□。」/ 13.時王遊戲廻還,見大夫人料理宮殿已[1]訖,亦當歡喜。第二〔夫人〕/ 14.刺繡補方已訖,亦當歡喜。第三夫人,於即不問。爾時國王料〔理〕/ 15.國事,可經[2]三日,東廠[3]底斛產牛生一犢子,銀蹄金[4]角。當牛之〔人〕,/ 16.來告王曰:「此東廠底斛產牛,比年以來,獨自孤養,與牛不同。生/ 17.一犢子,銀蹄金角,方整可喜,國內無雙。」王聞道是:「抱將來/ 18.看。」當牛之人,遂抱將來。王見犢子,喜樂歡悅,不可思議。王即槌/ (後殘) ᅟᅟ==[1] 「惑」,底本作「或」,據文意改。下同,不另出註。== ᅟᅟ==[2] 「髡」,底本作「几」,據文意改。== ᅟᅟ==[1] 「已」,底本作「以」,據文意改。下同,不另出註。== ᅟᅟ==[2] 「經」,底本作「逕」,據文意改。== ᅟᅟ==[3] 「廠」,底本作「敞」,據下文文意改。== ᅟᅟ==[4] 「金」,底本作「今」,據文意改。== 〔錄文完〕 上兩號遺書雖有殘缺,但文字大體保留,意義也比較完整。對照上述北敦04264號故事梗概,上述18行錄文提供了兩位夫人稱病謀取牛犢心肝之前的情節: 1.兩位夫人將第三夫人產下的太子送到牛欄。嬰兒被惡牛吞食。 2.趁第三夫人產後不能行動,兩夫人謊報第三夫人產下貓子。 3.栴陀羅頗黎國王聞報大怒,下令將第三夫人打入磨坊,日責重課。 4.國王回宮三日後,吞食太子的惡牛產下一頭國內無雙的金角銀蹄牛犢,國王十分喜樂。 無論從現存遺書形態,還是從上述梗概,均可知俄藏的兩號殘片雖然與北敦04264號原為同卷,但中間尚有缺失,不能直接綴接。缺失部分的內容為: 1.故事的前半部分,亦即矛盾最初怎樣產生。 2.俄藏兩號殘片與國圖殘卷的中間部分,亦即兩位夫人何以發現牛犢是太子所變,怎樣設計殺害牛犢等。 四、關於《釋迦如來十地行錄》中《第七地金犢太子》 《釋迦如來十地行錄》,韓國法輪社,1936年出版。原書為韓文,我手頭的為日本牧野和夫先生贈送的複印件,僅有《第七地金犢太子》(以下簡稱《金犢太子》)的內容。從原書名稱及複印件所存子目「第七地金犢太子」、「第八地善惠仙人」看,《釋迦如來十地行錄》載錄了釋迦牟尼十個本生故事,《金犢太子》為其中第七個。現依據該複印件翻譯如下: 〔譯文〕 第七地金犢太子 如來昔日在波利國中,為太子。王有三夫人,一名殊勝,二名淨德,三名普滿。如來投胎,在普滿腹中。 忽一日,波利國王夢見金殿崩摧,龍旗懸倒。遂召大臣,名範察,問曰:「朕昨夜三更,忽得一夢,如此如此,是何祥瑞?」 範察奏言:「御夢大凶,國有不安之兆。」 王曰:「如何迴避?」 範察對曰:「宜出人馬,往清涼山避暑。至中秋過了回駕。」 王允其言,於四月一日就殿宣至三夫人。王問曰:「朕回宮之日,三位后妃,將何物迎接?」 殊勝奏言:「妾有四季之菓[1],接我王回宮。」王不允。殊勝夫人有偈: ᅟᅟ==[1] 「菓」,底本作「果」,據文意改。下同,不另出註。== 「我王異日還京駕,簇簇莊嚴百寶車。 苑裏多栽殊勝菓,庭邊廣植四時花。 王宮大內多修整,鳳閣龍樓錦繡遮。 若是我王回鳳闕,天香馥滿接官家。」 淨德夫人次奏:「妾有御衣萬件,接我王回宮。」王不允。淨德夫人有偈: 「小臣接駕事多般,袞服龍衣獻萬端。 錦繡鮮花驚彩鳳,金針玉綫隱龍蟠。 披時致使乾坤闊,著處能令世界寬。 若是我王回鳳闕,光輝布地駕前觀。」 普滿夫人身懷太子,已八個月。奏曰:「我王回宮,妾當一子迎接。」王大喜。普滿夫人有偈: 「小妾今朝奏我主,千般巧計未為奇。 錦衣豈用扶王社,花菓焉能壯帝基。 賤體方娠懷聖子,秋來決定降金枝。 大王一日回鸞駕,我在御前獻子兒。」 大王聞奏,歡喜非常。敕賜產婆一人、畫燭千條、金爐百鼎,安排普滿宮內:「如是果降太子,賜作正宮王后。」 帝統大臣、人馬,前往清涼山躲災去訖。王駕幸未幾,殊勝、淨德二后相議論:「王臨幸囑咐普滿,如此如此。降生太子之時,賜她[1]正宮王后。使我二人,豈無嫌隙!」遂瞥生妙計,多將財寶轉買產婆:「普滿生太子時,可將貓兒剝皮,於金盆洗浴,換卻太子。須要普滿不得正宮王后。」 ᅟᅟ==[1] 「她」,底本作「他」,據文意改。== 產婆依二后買囑,將貓兒換卻。殊勝後有偈曰: 「思量這件事如何,我主偏心惡意多。 普滿一朝生太子,貓兒換卻利刀搓。 令人送出皇門去,盍在深山虎狼拖。 御駕偶然回鳳闕,必將普滿上干戈。」 時產婆受二夫人買囑,不敢有違。後普滿夫人果降生太子,相貌端正。產婆遂將貓兒剝皮,於金盆洗浴。遂將太子送在二夫人面前。二夫人見太子面貌端正,世上罕有,急令宮人,或用刀割,或用繩絞。種種淩辱,依然不死。連夜送入山澗,虎狼不飡。抱回宮內,二人定計:「牛欄有一母牛,其性甚惡,必然蹋死。」遂投母牛。太子福力,命不合死。母牛見之,張口吞入腹內。二人見了,歡喜拍手。有詩為快,曰: 「普滿宮中生太子,貓兒換了不為難。 千般巧計身不死,萬種淩遲命也全。 送在深山龍虎避,謝天卻被惡牛飡。 王宮太子歸冥路,且喜怨家離眼前。」 爾時兩宮夫人生謀害心,具表文,向清涼山奏帝,普滿夫人,近生一怪兒: 「梓[1]童具表向清涼,端奏山中見帝皇。 普滿宮中生怪兒,特將此事報君王。」 ᅟᅟ==[1] 「梓」,底本作「子」,據文意改。== 君王聞知大怒,遂遣使臣,領旨回宮。將普滿夫人剪髮齊眉,罰在磨房推磨。令人兼(監)管,日夜不停。身形瘦枯,淚落千行。然而思念我兒,不知住在何處。在磨房勞役中,長嘆一辭,有詩為證。曰: 「憶兒不覺打初更,煩惱淒惶雨淚傾。 用死貓兒換太子,清涼轉奏主人驚。 今朝罰我常推磨,又被宮人來喝罵。 可惜容姿正少年,萬般苦事如何話。 三更夜半生役勞,日午炎天難過夏。 前世惡因實難逃,今來教我如何話。 二人嫉妒奏君王,打我終朝遭打罵。 磨麵推輪多辛苦,告天天遠如何話。 空中萬像作證明,日月輪回常照曜。 衹願我兒性命存,惡人自有惡人報。」 君王在清涼山躲災避暑回朝,有臣奏曰:「惡性母牛生下一犢。毛分九色,頭似金粧,蹄如銀裹[1],世間稀有。君王聞已,龍顏大喜。宣臣引牛兒入宮。衹見頭似金粧,蹄如銀裹,毛分九色,霞彩燦爛。兩宮妃嬪,莫不嗟嘆。陛殿之時,引牛兒上殿,御駕歡喜,有詩為證。曰; ᅟᅟ==[1] 「裹」,底本作「果」,據文意改。下同,不另出註。== 「牛生犢子實堪觀,又比麒麟勝萬端。 九色毛翔如彩畫,燦爛花點似星攢。 四蹄美麗如銀裹,兩眼精光映日團。 掛面金牌封大將,隨朝導引在金鑾[2]。」 ᅟᅟ==[2] 「鑾」,底本作「鸞」,據文意改。== 大王敕賜牛兒金牌一面,帶於頸上,自在快樂,封為引駕將軍。忽然想母,不知安在何處?孝心感動夜神將,引牛兒直至磨房中。見其慈母,時正推磨,受大苦惱,面黃肌瘦。忽然子母相見,暗哭一場,不敢放聲。 牛兒替母拽磨,勇力甚大,走如旋風。倘然磨了停歇中間,子母恩情,告訴不盡。 母問牛兒:「你豈得知我是母親?」 牛兒答曰:「慈母生下兒時,被殊勝、淨德二夫人令產婆將死貓兒換卻我身,送在宮內,種種遭刑。命不合死,送於惡母牛,吞入腹中。然後生下我來,作此牛身。近蒙大王見我異相,還是父子因緣,封我大將軍,朝朝引駕,受諸快樂。豈知慈母[1]磨房中,受如是苦楚。」 ᅟᅟ==[1] 「慈母」,底本無,據文意補。== 時至五更鐘響,母語牛兒:「我子暫且還宮。」 其後牛兒不忘子母恩情,夜夜暗行,替母曳磨。忽一日被宮人透得消息,忙報二宮夫人曰:「牛兒認得普滿夫人是他母親,夜間替母曳磨。」 二夫人聽得,心生巧計:「要害牛兒性命,除是討他心肝法最妙。」即時二夫人轉買醫官,雙雙詐病假奏。君王宣召醫官,至於宮中看病。其醫官假作詩一首,曰: 「脈脈驚惶在手間,尋思夫人病多般。 早朝似火渾身熱,晚得如水[A1]徧體寒。 一穴太陽上下滾,通身五臟似刀剜。 千般妙藥難痊可,除是牛兒心肺肝。」 ᅟᅟ==[A1] 徧【CB】,偏【藏外】== 大王聞奏,心生不悅。文武大臣奏曰:「二位夫人病勢沉重。不可愛惜牛兒,誤了性命。」 大王聞奏,心生煩惱,眼中落淚,難捨牛兒性命。俯案嗟嘆,半晌不已。即宣屠戶入內,敕令牽牛兒,歸家宰殺。取其心肝,付送醫官,調治藥餌,與夫人治病。 其屠戶牽牛兒歸家,毛分九色,足如銀裹,世間稀見,心中愛惜。延至夜深,不免將牛兒欲殺。其牛兒雙足叩地,口作人言:「屠官!屠官!你休殺我。望慈悲救我一命。我是皇宮太子,母是普滿夫人。被二宮夫人轉買產婆,將貓兒換卻,送在惡母牛,吞入肚中,然後生下我來。如今又被她[1]害我性命,我母現在磨房,推曳受苦。你若救我性命,異日不忘報其深恩。」 ᅟᅟ==[1] 「她」,底本作「他」,據文意改。== 屠戶聞之,不覺淒惶,眼中下淚。囑言:「放心!放心!愿救汝命。」即將看家大犬,取其心肝,送於宮內。 大王見已,放聲大哭。各宮妃嬪,俱各煩惱。分付醫官,假成妙藥。二宮夫人服之,即時痊可。 屠戶回家,至晚與牛兒相議:「這事不中,且須提防。宮中倘要汝皮毛,如何回答?送你出城,向東有一山川。其中有路,向東而去。」 牛兒辭別屠戶,淚落千行。告曰:「我之性命,憑汝救了。衹有慈母,磨房中受苦。我若一日得運之時,來救慈母,報你之恩。」 相別已畢,牛兒得命在路中。想起從前一事,淚落紛紛,惆悵不已。忽作一偈,曰: 「今朝得命在途中,抆淚悲傷滴下胸。 前世冤家難躲避,此生之內卻相逢。 夫人害我千般苦,牛母吞來在肚中。 一日運登尊貴位,公然報德萬千重。」 爾時金牛兒行行走走,飢吃嫩草,渴飲清流,千山萬水,崎嶇險路,獨行獨步,受了多少驚怖。路逢一老人,指示牛兒:「路通高麗地面,我與你同行做伴。」牛兒歡喜,隨老人東游。忽至高麗國城,老人囑曰:「須過城中,勿得驚怖。」到於城中,人叢紛紛,鬧市喧喧。忽見從空飄下一帖來,正落在牛兒身上。上寫四句。老人看曰: 「東君鼓動劫前春,廣大由來各有因。 高麗國中招駙馬,金牛時下必成親。」 看罷前行,有一高樓。絕妙公主在上招駙馬。看見樓下一老人引妙花牛兒過,公主不覺拋下繡球,正中牛兒身上。是時左右侍人,遂將牛兒分付。公主歡喜,同入宮中,謁見父王。王大怒曰:「何將畜類,配屬公主,玷辱皇家?」令其左右,壞了金牛。 公主聽已,直至殿上,奏父王曰:「休殺牛兒,是我前世因緣,非但今生。愿納牛兒為駙馬。」公主隨對父王吟詩一首,曰: 「莫謂披毛帶四蹄,休言牛兒醜容儀。 男兒貌好非為貴,女子嬌姿未足奇。 莫道牛兒招畜類,何須直待嫁金枝。 因緣既就難相捨,愿免金牛我向之。」 爾時高麗國王不忍,急令左右將牛兒引出朝門外,休教辱累皇家。即時公主隨牛兒出東門外,雙雙共語,兩兩同行,自在逍遙。又至深山荒野,飢飡野果,渴飲清流。 前逢一位仙人,巍巍蕩蕩。頭戴逍遙冠,腰跨葫蘆巾,手執一條龍頭拄杖。攔道問曰:「從何而來?」 公主向前禮拜仙人,說起從前一事。仙人看牛兒罕有非凡,便向葫蘆內取一顆仙菓,亦名靈丹妙藥,賜予牛兒。牛兒[1]正飢,連忙吞入肚中。仙人見牛兒吞了仙菓,付牛兒一偈,曰: ᅟᅟ==[1] 「牛兒」,底本無,應為涉重文號漏,據文意補。== 「靈妙菓子號金丹,王母仙桃得者難。 有福牛兒吞卻了,教君時下改容顏。」 爾時牛兒吞了仙果,中間四肢五臟一體快樂。忽時困倦,臥了一回。皮毛戴角,脫落在地,現出本身,具太子相。公主大喜。夫妻二人隨仙人去,如霧露中行,別是一境。路通金輪王國界,其仙人化道祥雲而不見。 太子共妻,前至一山林,名栴檀林。衹見林巒秀麗,花菓疊垂。二人相議,此個勝所,宜好修行。遂結草庵,鍛煉身形,息心養道。功成行滿,天賜洪福。 化去仙人,即向金輪王宮中,托夢曰:「王今年老,亦無太子,時當退位。現有聖人,在栴檀林內,結草為庵,辦道日久。福氣巍巍,堪當嗣位。」 輪王問曰:「汝是何界仙人?」 答曰:「吾乃天帝釋也,故來助汝。」 輪王夢惺,設起早朝,宣召公卿。圓夢已畢,安排鹵簿大駕,迎請聖人。七寶四兵,直至栴檀林茅庵中。見二聖人,堂堂金相,姿姿玉容。拜請二位聖人,上此金車寶輦,幢幡滿路,寶蓋遮天,香花布地,全街妓樂,喧動天地,迎上金鑾[1],登了寶祚,為金輪王。七寶仍存,昭示天下,興崇十善,調理庶民,自然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ᅟᅟ==[1] 「鑾」,底本作「鸞」,據文意改。== 忽然痛想母親普滿夫人,現在磨房受苦,朕何安在?遂整軍馬,離了金國,西過高麗,尋爺救母。沿路上雲淡淡,水潺潺,軍行野陘;霧漫漫,風颯颯,馬度山崗。行了多時,迄至波利國。參見父王已竟。父子恩情,告訴無窮。「兒子今朝,故來投爺救母。聖上洪慈,愿垂赦宥。」 即時父王,見說已罷,痛苦難言。救出普滿夫人,宣至殿上。形體憔悴,頭似亂蓬,面黃肌瘦,兩目昏眸。太子見已,手扶慈母,放聲大哭,哽咽悲泣。即時焚香,望空禱告:「若子有福,致此忠孝報母之恩,顯其靈應。」即將舌尖,舔開兩目,豁然洞開,光明如舊。與慈母沐浴梳髮,更衣冠帶,安在正宮。遂將殊勝、淨德二夫人,並產婆、醫官等,下在牢獄中,治其重罪。 太子奏父王曰:「為大國之君,母今既在團圓,衹可同歡飲讌,共享國封,愿恕寬免。」 父王聽奏,龍顏悲喜,怒作笑言:「朕放赦書,昭示天下。二宮夫人、醫官、產婆、合國罪人,咸赦宥之。」宣出屠戶,封為大臣。即時河清海晏,道泰民安。 一日太子奏曰:「唯愿父王,龍圖永固,大振鄰邦。子今侍普滿慈母,還去金國送老去也。」即時太子,拜別父王,並二夫人,又辭公卿百官,將慈母付載寶輦,行行直造本國,陛金輪之位。即將普滿夫人,封為國母,安在養老宮中,受諸快樂。 一日金輪王自嘆光陰弗久,四大非堅。辭別公卿,就龍床上坐化。時國母聞知,嘆言:「子今辭世,我何安在?」囑罷宮娥已,就宮中亦坐化而逝。 〔譯文完〕 《金犢太子》雖經後代加工渲染,成為講唱文學,形式與佛經不類。但因故事完整,其情節可補充敦煌遺書《孝順子》殘卷的缺失部分。大體如下: (一)故事的前半部分,亦即矛盾最初怎樣產生。 1.波利國王有三個夫人,如來投胎在第三夫人腹中。 2.國王因惡夢擬往清涼山避暑。 3.國王臨行問三個夫人:回宮之日,以什麼接駕。二位夫人所答皆不稱意。第三夫人回答以兒子迎接。國王大喜,允諾如生太子,立第三夫人為正宮。 4.第三夫人臨盆,二夫人買通產婆,以貓兒換太子。 5.二夫人用種種辦法謀害太子,沒有成功,便將太子送入牛欄。 以下故事接俄藏敦煌遺書。 (二)俄藏殘片與國圖殘卷的中間部分,亦即兩位夫人何以發現牛犢是太子所變,怎樣設計殺害牛犢等。 1.國王十分喜歡牛犢,賜金牌,封將軍。 2.牛犢夜探磨房,母子相見。牛犢助母拽磨。 3.此事被二位夫人得知,詐病假奏,要以牛犢心肝為藥。 故事以下接北圖敦煌遺書北敦04264號。 應該指出,在敦煌遺書《孝順子》中,牛犢到舍婆提國,得娶公主。而在《金犢太子》中,將舍婆提國改為高麗國,這說明這個故事在高麗國有了新的發展。有關這個故事在朝鮮半島的流傳情況及其影響,可以參見田中優子的《東亞之佛教文學》[1],此不贅述。 ᅟᅟ==[1] 田中優子:《東アジアの佛教文學》,春秋社,1996年,第223頁。== 五、小結 「狸貓換太子」這一膾炙人口的故事,因傳統評書《三俠五義》而廣為人們所知。這個故事以北宋仁宗的身世為背景,描寫了宮廷內部的爭寵鬥爭,從而歌頌了寇珠、余忠等人正直、善良、勇於犧牲的精神;塑造了不畏強權,機智判案的清官包公的形象;鞭笞了劉娘娘、郭槐等人的卑劣行為。 李小榮先生在研究中,已將俄藏殘片與《三俠五義》中的「狸貓換太子」故事進行了詳盡的比較研究,指出兩者在內容上有驚人的相似之處,兩則故事之間有著繼承關係。進而將這一故事的原型,追溯到出現得更早的《大阿育王經》中的「豬子換王子」。[2]如上錄文可知,Дх2142號與Дх3815號中並沒有明確的「狸貓換太子」過程,但李小榮以其敏銳的透視力發現這一研究綫索,是值得稱道的。韓國印本《金犢太子》,證實了李小榮先生的研究成果。 ᅟᅟ==[2] 參見李小榮:《敦煌密教文獻論稿》第九章第五節,人民文學出版社,2003年7月。== 《三俠五義》之「狸貓換太子」,還有一個細節:謂包拯陳州放糧回京途中,得知狸貓換太子真相,為防走漏消息,與李妃權且認為母子,送入開封家中。李妃因終日思兒哭泣,雙目早已失明。包夫人用家藏至寶陰陽古今盆叩求天露,李妃以天露洗目,得以復明。《三俠五義》第十六回「學士懷忠假言認母,夫人盡孝祈露醫睛」,講的就是這一段故事。 敦煌遺書《孝順子》中,沒有第三夫人失明復聰的敘述。但在韓國《金犢太子》中,卻有相似的情節: 即時父王,見說已罷,痛苦難言。救出普滿夫人,宣至殿上。形體憔悴,頭似亂蓬,面黃肌瘦,兩目昏眸。太子見已,手扶慈母,放聲大哭,哽咽悲泣。即時焚香,望空禱告:「若子有福,致此忠孝報母之恩,顯其靈應。」即將舌尖,舔開兩目,豁然洞開,光明如舊。 與《三俠五義》比較,兩者雖均為失明復聰,其治療方式卻略有不同。在《三俠五義》中,是包夫人求來天露,李妃自己蘸露洗目;在《金犢太子》中,則是太子以舌尖「舔開兩目,豁然洞開,光明如舊」。這一情節的原型,到底怎樣呢? 我認為,敦煌變文《舜子變》中的舜子故事,大概是這一情節的原型: 叟謂曰:「君是何賢人,數見饒益?」舜曰:「見翁年老,故以相饒。」叟耳識其聲音,曰:「此正似吾舜子聲乎!」舜曰:「是也。」便即前抱父頭,失聲大哭。舜子拭其父淚,與舌舔之,兩目即明。母亦聰慧,弟復能言。市人見之,無不悲嘆。[1] ᅟᅟ==[1] 王重民等:《敦煌變文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8月,第133頁~第134頁。== 類似描述,又見敦煌遺書《孝子傳》[2]。而西晉譯出的佛典中,也有睒子奉盲父母入山,睒子被人誤殺,死而復生,父母盲目皆明的故事。 ᅟᅟ==[2] 王重民等:《敦煌變文集》,人民文學出版社,1984年8月,第902頁。== 從舜子故事以下,這一情節究竟怎樣演變?《三俠五義》與《金犢太子》,究竟誰影響誰?也是一個頗有興味的問題。 比較《孝順子》與《金犢太子》兩個文本,值得研究的地方非常多。這裏既涉及佛教對中國文學的影響,又涉及中朝文化的交流,還涉及變文、小說等體裁的研究。本文限於篇幅,僅介紹有關資料,以供有興趣的讀者作進一步的探討。 #---------------------------------------------------------------------- #【經文資訊】藏外佛教文獻 第 12 冊 No. 101 關於《佛說孝順子修行成佛經》的若干新資料 #【版本記錄】發行日期:2023-12,最後更新:2022-10-12 #【編輯說明】本資料庫由 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CBETA)依「藏外佛教文獻」所編輯 #【原始資料】方廣錩大德提供 #【其他事項】本資料庫可自由免費流通,詳細內容請參閱【財團法人佛教電子佛典基金會資料庫版權宣告】 #----------------------------------------------------------------------